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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石齋先生文集卷之三十五
附錄
年譜
癸巳先生五十五歲。
正月戒子曾憲勿赴擧。
族姪校理奎憲來勸曾憲赴擧。先生召曾憲戒之曰。程子嘗曰少年登科一不幸。况汝學業未就而應擧甚不可也。且吾宋之以名門右族聞於國中者。非以科宦。以先世德行也。若不修德行則雖科宦輩出。切非吾家規模也。汝須固竆讀書。砥礪名行。無墜先範。是吾至望也。○時士夫家子弟多不勉學。專尙華靡。樂放縱而不知返。先生深憂之。作文以戒子姪曰。唐柳玭有言名門右族。莫不由祖先忠孝勤儉以成立之。莫不由子孫頑率奢傲以覆墜之。夫忠孝勤儉者。萬善之源而成立之本也。頑率奢傲者。百惡之宗而覆墜之由也。是以爲善之人。日趨於高明而天必報之以福。爲惡之人。日淪於汙下而天必報之以禍。然則人之所當勉者。果非善乎。所當戒者。果非惡乎。噫。人而不學。心地茅塞。識見茫昧。不知所當行之路。必須著力於學
問上。矻矻孜孜。不廢格致誠正之工。乃可以萬善必成。百惡必去矣。汝等念之戒之。
九月編輯四禮祝式。
先生嘗病近日士大夫家禮學茫昧。至於祝辭。亦多錯誤。乃著是篇。
甲午先生五十六歲。
六月聞國變。
倭兵犯大內作變。大臣以下。莫不逃匿。國綱掃地。先生聞變。杜門謝客。
九月東匪大起。
時正路榛蕪。邪學大熾。愚民締結成黨。大者萬餘。小者千餘。國家禁戢不得。陷城府略村閭。殺辱士類。無所不至。先生嚴辭闢之曰。妖言邪術。自古何限。而豈有如許之亂乎。告諭鄕民。勿入其黨。晏處山堂。不撤講誦。
冬往參石村祀事。
是年春。伯氏先生搬還故庄矣。時丁搶攘。行路阻絶。寒威亦甚酷。乃冒往參祀。所過處匪徒部聚者。望見先生峨冠大袖。藜杖徒步。皆敬畏讓路焉。
乙未先生五十七歲。
春刱設鄕約于沃川。
先生倣藍田呂氏故事。立條畫規。導率一坊人民。以勵頹敗之風俗。復刷渙散之人心。期見釋回增美之化。叔父先生敍其事以美之。
八月聞倭寇犯闕。坤殿遇害。
逆臣輩倀導倭寇。犯闕作變。禍及坤殿。先生聞之涕泣痛憤曰。此臣子所不忍聞也。至廢食飮者屢日。
十月始頒坤殿昇遐。入郡庭擧哀。
八月昇遐于坤寧閣。而賊臣允植以外部大臣。主議廢位。至是復位。始頒中外。
十一月聞朝家有薙髮變服之令。與金景典書。
書略曰。千鬼百怪。弄竊國柄。無變不作。竟有毁裂冠裳。薙削毛髮之擧。驅我先王遺民於夷狄禽獸之域。而不順從者。使廵檢挾勒。道內守令。罔不逢辱。閭巷人士。皆將不免其鋒鏑。往古來今。寧有如許世亂乎。惴惴然只思自靖之道。則入山蹈海。爲吾輩第一義也。然言念宗國。不覺痛哭失聲。見今宇內。擧屬夷虜。而靑邱一隅。獨守禮義之風。忽又至此。碩果不食之理。顧安在哉。雖然終不可
奪者。草野匹夫之志也。寧以身斃。其忍毁形。混同於獸蹄鳥跡之叢耶。○先是甲申。曾有變服之令而旋寢。至是諸賊用事。勒削頭髮。又以窄袖周衣發令。而諸賊敗後。削髮雖中止。周衣則竟成風。而士大夫家靡然從之。習而成俗。或有以窄袖周衣來謁。先生責之曰。華夷之別。嚴於君臣之分。今之窄袖。甚於古之左袵。爲士者決不可從也。先生自見天地閉塞。彝倫斁絶。居常鬱悒。如竆人無所歸。常曰生辱死榮。未有若今日。而不得其死所。則只宜杜門自靖。克守先王衣冠。不失先祖遺範也。
丙申先生五十八歲。
春大書恨不生堯舜禹湯世。願惟學孔孟程朱子十六字於門楣。
秋同伯氏感吟。
凡三首。有俑於開化是何人。終使淚零湘竹濱。貪利忘讎天敍絶。忍看八月再回辰之詩。
冬庸學補疑成。
朱子於中庸大學。用力最深。旣附章句。又作或問。然讀者往往有未達其簡奧處。是以後儒之辨論。不勝其多。而未能皆合經旨。故我東諸先生相繼
發明其旨趣者。散在集中。先生嘗彙輯其說。逐章條列。名曰庸學補疑。
丁酉先生五十九歲。
春如華陽洞。監性潭先生文集刊事。
四月陪伯氏先生。會講于棲碧亭。
茂朱倅趙秉瑜會一鄕多士。設講于此。
八月力辨心理之說。
挽近以來。心理之說熾行。學者靡然從之。先生切切憂歎。以戒諸生曰。此乃日後尙禪之兆也。吾輩尤當愼守晦翁栗翁兩夫子論說可也。門人權命煕以書問曰。近世一種議論。主張心卽理之論。此說何如。先生答曰。此乃近日學者妄襲王陽明之論。靡然作此說。寧不慨惋哉。退翁嘗曰。陽明只爲厭事物之爲心害而欲去之。創爲心卽理之說。謂天下之理。只在於吾內而不在事物。學者但當務存此心。而不當一毫求理於外之事物。然則所謂事物者。雖如五倫之重。有亦可無亦可。是庸有異於釋氏之敎乎。退翁此說。乃萬古不易之明辨。吾輩敢不遵守也哉。且况程朱二夫子有性卽理也心卽氣之精爽也之定論。則又何敢贅他說乎云
云。
九月哭從弟判書公秉瑞。
十月入郡庭。參因山哭班。
戊戌先生六十歲。
春與諸生講麟經。
自甲乙以後。國憂罔極。士學廢弛。先生日與門人子弟講義彌篤。丁寧敎戒。在朝聞夕死。而曰士生叔季。當於義利人獸。勇辨如一劒兩段。不念一身之利害而顧天下之利害。不懼一時之是非而畏萬世之是非也。○先生平日書朱訓勤謹二字。循之而上有無限好事。反之而下有無限不好事二十三字。每授學徒曰。學者之求端用工。莫愈於此。是以及門生徒。無不受此訓書。
七月泛舟于赤登江。
九月會講于錦山龍江書堂。
十一月受講于朱溪之安成書堂。
士林設講請師席。故往臨焉。
己亥先生六十一歲。
四月(戊寅)丁亥。子姪設獻壽筵于中堂。
是日卽先生回甲生朝也。先生不勝孤露之感。詔
家人止飾喜。而子姪依溫公儀節獻壽觴。門內老少遠近士友會者百餘。○先生與安人李氏同庚。而安人回甲後先生一月也。安人嘗謂家人曰。吾爲夫婦四十六年。終始以敬相對如賓。未嘗見一毫褻慢之語。○先生天性嚴毅正直。沈重寡默。家人得先生一笑。輒相傳以爲慶。閨門之內。斬斬然若治朝焉。自少時正朔。夫婦相拜。
庚子先生六十二歲。
正月遷參判公墓。合窆于臨陂祝聖山李夫人墓。
四月(壬申)丙戌。行鄕約于資風書堂。
戊子往觀大德山。
五月(辛丑)丁巳。長孫在爀生。
閏八月。哭從弟承旨公秉玉。
承旨公固竆讀書。不墜家庭緖餘。不幸奄歿。先生倍加嗟惜。
辛丑先生六十三歲。
正月作敲風板詩。
有人盛誦李華西敲風板詩。一低一仰敲風板。爭說機牙在板身。誰是主張斯物者。上頭原有踏機人。先生聞之曰。若如華西詩意。則專以風機在乎
人而不在乎板身。是太極自動自靜而不資乎氣也。遂反其辭步其韻以示諸生曰。試看低仰敲風板。元是風機在板身。人固主張斯物者。非機難著踏來人。
壬寅先生六十四歲。
二月遊方丈山。
先生久有南遊之志而未遂。是歲春。使小奚牽一款段。踰嶺而南。過山圃瞻李忠剛之祠。又東登龍山。拜桐溪鄭先生墓。歷覽海印紅流之勝槩。向崇山上詠歸亭,小學堂。是寒暄金先生講學之所也。逶迤而西。吟弄乎黃梅鏡湖之閒。深入方丈山中。緬仰南冥曺先生之百世餘韻。遂上天王絶頂。望海洋之無涯。經夜于山上。觀南極之星輝。日月之始出。到玉山謁圃隱鄭先生影堂。轉登矗石樓。摩挲義巖。拜彰烈祠。咏千古感慨之懷。至河東之岳陽觀八景。沿江尋花開洞。入雙溪覽孤雲遺躅。歷佛日七佛兩庵。竆探幽奇。踰碧霄嶺。至灆溪拜一蠧鄭先生書院。乃復路于光風樓,搜勝臺諸名區。終始陪從者甚衆。
四月勉菴崔公益鉉來訪。
五月參石里惠養宴。
叔父先生退老于家。上以惠養之特恩賜食物。於是會宗族故舊而宴飮。以榮恩賜也。
七月校勘伯父先生文集于二止堂。
八月著奇蘆沙猥筆辨說。
奇蘆沙嘗作猥筆等文字。斥栗翁氣發而理乘之論曰。理弱氣強而氣奪理位。其門徒互相祖述其言。指斥栗翁曰主氣之學也。塗人耳目。以誤後生。鋟刊其師集。嶺儒權校理鳳煕及鄭九鎔,權進士大煥發文痛闢之。其門徒爲辨其師說。名之曰辨誣文。先生取觀其文。不勝駭歎曰。猥筆尊慕栗翁而作云云。此乃以毁夫子之武叔。反爲尊慕夫子也。遂辨之曰。栗谷先生答牛溪先生書曰氣發而理乘者何謂也。陰靜陽動。機自爾也。非有使之者也。陽之動則理乘於動。非理動也。陰之靜則理乘於靜。非理靜也。故朱子曰太極者本然之妙也。動靜者所乘之機也。陰靜陽動。其機自爾。而其所以陰靜陽動者理也。奇蘆沙猥筆曰陰靜陽動。驟看皮面。果似自行自止。若深原其實則一是天命使之然也。天命然也。故不得不然。此之謂所以然。非
天命之外。別有所以然也。今曰其機自爾。自爾雖不竢勉強之謂。而已含由己不他由之意。又曰一陰一陽之謂道。一日無陰陽則天命無所施。不誠無物。天命一日或息則無陰陽矣。皮之不存。何物可以動靜也。非有使之一句內。天命旣息矣。天命息而陰陽因舊。實所未聞。天命爲萬事本領。今有自行自止。不關由天命者。則天命之外。又一本領也。兩箇本領。各自樞紐。則造化必無此事。又理弱氣強。吾懼夫氣奪理位也。(此爲猥筆之大拍頭。)愚按朱子太極註解曰。太極之有動靜。是天命之流行也。動極而靜。靜極復動。一動一靜。互爲其根。命之所以流行而不已也。觀此訓。可曉其天命之流行。自是太極之動靜也。更有何物使之然耶。若如蘆沙說則太極動靜之外。別有一太極也。朱子曰。天下未有無理之氣。亦未有無氣之理。又曰一動一靜。循環無端。無靜不成動。無動不成靜。譬如鼻息。無時不噓。無時不吸。噓盡則生吸。吸盡則生噓。理自如此。栗翁機自爾之指。實原於此矣。所謂機者。卽動靜所乘之機也。旣言自爾。又言非有使之者。蓋深明理氣之流行。固自然而然。非他箇物所使也。語其
本原。則理氣天地之父母也。天地萬物之父母也。非理氣則天地之化萬物之生皆滅矣。栗翁乃推本竆源。反覆丁寧。使人易曉。故又說所以陰陽動靜者理也。此理字卽指太極本然之妙也。本然之妙外。復有何所以然耶。彼所謂皮之不存。何物可以動靜者。未滿一噱。無足多辨。以非有使之一句爲天命之旣息者。極可駴歎。何不察太極之動靜。卽天命之流行。天命之流行。卽二氣之關由。而乃發矛盾杌隉之論耶。若無流行云爾則如是駁之或可也。而旣不然則其論只妄乖而已。又兩箇本領云者。栗翁曷嘗有天命之外又一本領之語。而乃斥之如是耶。抑以理與氣對擧爲兩本領。則合下不成說。朱子嘗曰理非別爲一物。卽存乎是氣之中。無是氣則是理亦無挂搭處。又曰天命謂性之命。是純乎理言之。然天之所命。畢竟皆不離乎氣。此說亦皆出於兩本領耶。大抵蘆沙以栗翁之說。爲驟看皮面。以自家之見。爲透了原頭。然反暗於理氣之元不相離。而斥之曰氣奪理位何也。氣發理乘者。先言氣而後言理。故乃爾耶。中庸章句氣以成形。理亦賦焉者。亦未免奪位之目歟。彼意
蓋曰凡天下物事運用造作。非氣之爲也。理自爲之。而栗翁乃謂氣有爲而理無爲故云爾耶。然栗翁此說。亦鑿鑿有據。語類曰理無形。又曰氣則能凝結造作。理卻無情意無計度無造作。蓋理氣之論。細備於朱子書。而栗翁每每受用。故其指義別無差異處。在後學或有所疑惑。則平心講質於師友固可矣。而驀以侮慢之意贅妄之說。恁地敷衍。則此豈尊畏先賢之道乎。猥筆又曰貴人之出。非無車馬騶從。而見之者但以爲貴人出。未嘗言其車馬騶從出也。由此言之。太極動靜。本是平坦語。而朱子之爲後世慮周矣。註解中著所乘之機四字云云。今人看所乘字。有若太極漫無主張。忽見馬疋當前趫捷而騰上樣。然則是馬也終是塞翁之得。非自家元來所乘。騰上後事。又可知矣。勢必之東之西。惟馬首是瞻。嗚呼危哉。又曰究厥端由。原於乘字失其本旨。駸駸致得理輕而氣重。直至氣奪理位。爲萬事本領而後已。一字之失其本旨。其禍乃至於此乎。(其文甚蔓。不能盡錄。)又按語類問動靜者所乘之機。答曰太極理也。動靜氣也。氣行則理亦行。二者常相依而未嘗相離也。太極猶人。動靜猶
馬。馬所以載人。人所以乘馬。馬之一出一入。人亦與之一出一入。蓋一動一靜。而太極之妙。未嘗不在焉。此所謂所乘之機也。栗翁氣發理乘之乘字。實受朱子此意而言之也。嘗自釋曰。氣發理乘者。非氣先於理也。氣有爲而理無爲。則其言不得不爾也。此蓋渙然無可疑矣。蘆沙突然立異。先以車馬騶從。譏朱子註解之乘字。以駸駸致禍。斥栗翁受用之乘字。竊讀栗翁之言。初無絲毫趫捷騰上底意。且絶未見乘字原頭之失其本旨。彼乃敢詬斥之至於此耶。眼中非但無栗翁。亦無朱子乎。猥筆中許多橫竪。可謂雄辯也。然其作於心而害於理者。不翅若莠之亂苗紫之亂朱也。把理字作懸空獨立之象。以氣字爲萬古無用底物。使天下之人。都不檢束其氣。以復其氣之本然。然則鄒聖養氣之論。爲經傳之衍文矣。其爲害也。奚止充塞仁義哉。稍讀聖賢之書者。可以辨得焉。故愚之淺見。不能條條剖破。而至若氣奪理位。爲萬事本領。若是則天下更無詖淫邪遁矣。顚倒昌披。何事不有等語。呵叱先賢。無所顧忌矣。彼學得何樣人。理氣而背馳栗翁。若是其甚耶。嗚呼噫矣。栗翁我東方
夫子也。以東方夫子之說。歸之詖淫邪遁。則其於洛閩嫡傳何。又於自家異論何。吾先祖尤翁嘗有詩云上爲閩翁下栗翁。要除弊事罄愚衷。若使此等異論之弊。出於吾祖之時。則其嚴斥當何如哉。昔柳稷之徒。詆誣栗翁。肆然以理氣之論。乖悖逞說。吾先祖作辨誣疏以斥之。今猥筆不幸踵稷。而其所嚇走。反有甚焉。及其篇亂乃云所可質者後賢而已。質之而吾所疑者妄則幸矣。苟或不妄。奈東方理氣何。於此益可見自家胷中。無一箇尊信底先賢。而其爲學卻是別立赤幟也。其墓碑銘。以理發氣發曰湖曰洛。爲天下道術之分裂者。顧以是歟。又辨曰。或謂余曰猥筆所云今人曁學士。抑非泛指時人學士耶。余應曰子不思猥筆之題目乎。其意特以栗翁氣發理乘之說。猥作貶論。故名曰猥筆也。歷擧太極註解乘字源頭。斥去氣發理乘之義。則其所指非栗翁而誰。上文今曰之曰。卽今人之曰也。下文今人之人。卽今曰之人也。上下文勢語脈。昭著相接。雖掩諱得乎。理發二字。卽栗翁之所嘗深病。而與牛溪先生往復辨之者。不翅縷縷。則彼所謂爲今日學士家一大禁避者。亦非
指斥栗翁而發乎。曰然則下段有曰凡此所言。干犯先賢。此先賢指誰耶。曰彼以理與氣對擧。爲非聖人之言。巧作筆鋒。張旺揮斥。旣又思之則自洛閩以來諸賢之論。並擧理氣者多矣。乃不得已而曰干犯先賢。極知不韙。是豈指斥栗翁而已哉。蓋此段文勢。偃然以自家之見。獨得先聖垂世立敎之旨。以洛閩以來理氣對擧之說。皆作雙本領之履霜。其突然立異。陵駕前賢。一至於此。具眼者孰不大駭而痛辨之。然究厥病根。實出於不分道器。固守己殘也。亦何足嘵嘵然相較哉。
十月次孫在晟生。
後爲伯氏先生嗣孫。
十二月朔。遭叔父先生喪。
是日卽叔父先生覽揆辰也。前數日往省。患候已沈重。竟遭喪事。不勝哀慟。居常含恤曰。吾無依賴。○先生自少頻數就謁叔父先生。必以經旨疑難。文字出處設問。先生卽對以某經旨甚義。某文字誰語。叔父先生每動容嘉賞。
癸卯先生六十五歲。
正月參叔父先生致侑之禮。
二月(丙戌)丁未。赴叔父先生葬禮于石里。
有祭文。
秋自上特訪先生于廷臣。
自乙未變制以後。弘文館,侍講院,經筵,書筵之官。廢而不置。至是上有意招用在野宿儒。復設是職。仍咨詢于議政府參贊李容泰曰。朕聞宋秉珣以邃學篤行負士林之重望久矣。年今幾何。方住何地耶。其與政府諸臣議選以入。已而因大妃殿患候旋寢。
十月往參叔父先生延諡。
十二月明憲太后昇遐。入縣庭擧哀。
甲辰先生六十六歲。
正月答洪儒卿書。論明憲太后服制。
書略曰。李議政根命所奏。何不以春秋帝王家以繼序爲重之禮及朱子祧廟議狀。兄弟傳國者嘗爲君臣。便同父子之義。援引而證明之。乃曲據晉人之說。以定王朝典禮耶。昔仁宗王后之於明宗大喪。退溪先生始定以嫂叔服。奇高峯以爲不可。退溪幡然覺悟曰。若非奇某。吾幾爲千古誤禮罪人。此乃退溪之所以爲大賢也。今日議政。想
亦知此。而妄擅箚奏。不免千古誤禮之譏矣。
入縣庭。參因山哭班。
四月哭從弟郡守公秉琮。
先生與郡守公同庚而生。自少情愛尤篤。及其歿也。益加傷痛。撰墓誌。
九月純明妃薨逝。擧哀於郡庭。
或問今番純明妃服制。自上斷之以朞。至於臣民皆如之。此果何如。先生曰。聖上於純明妃喪。當服衆子婦服大功。至於臣民。斷無受服之據。臣民服后朞年。以母臨一國也。太子之妃。不有母臨則何可服也。
乙巳先生六十七歲。
二月往板橋。監鳳谷,宗菴兩世遺稿印役。
十一月聞國變。著討逆文。輪告諸士友。
前月二十一日夜。倭酋伊藤博文縱兵犯闕。勒結五條約。上終不允許。外部大臣齊純,內部大臣址鎔,學部大臣完用,軍部大臣根澤,農部大臣重顯。調印捺章許可。先生聞而痛冤涕泣曰。凡我臣庶。誓不與此賊共戴天日。遂作文聲討。輪告八道諸章甫。曰粤自剖判以來。君臣分義。如天地之
定位。不可踰越者也。其在微蟲。尙或不昧。苟名爲人。豈淪滅此議哉。此義淪滅則天地不得爲天地。人不得爲人而微蟲不若也。近見京城申報。所謂齊純,址鎔,重顯,完用,根澤之五賊。實天地閒沴氣所鍾也。嗚呼。亂臣賊子。雖曰何代無之。而寧有如今日此輩之大憝乎。渠以宗室懿親喬木世臣。宜圖報國家。同其休戚。乃背吾君厚恩。甘逞娟於仇敵。賣先王舊國。肆濟私於僞約。引宵小而紊亂朝廷。招外寇而脅迫大內。蓋君臣滅分之變。莫此其極矣。緩急叵測之禍。亦由是而起矣。五百年宗社。危如綴旒。三千里生靈。將無完卵。言念及此。孰不飮泣而沫血。嗚呼烈哉。趙閔二忠正之殉節。寔出於主辱臣死之義。足以震耀宇宙。聲動萬國。我小中華彝倫常綱。幸賴而不墜矣。噫彼五賊。罪猶浮於靖康之六賊。卽國人皆曰可殺。欲食其肉者也。尙此假息於覆載之閒。怪哉皇天好生惡殺之德。何偏施於此等凶逆歟。春秋之法。亂臣賊子。人人得以誅之。惟我士林。一國元氣之所萃也。豈可挫於邪氛而不遵春秋之法乎。今若寂然嘿然。恬無忠憤之激。則便同五賊之心
腸也。列聖朝培養之風。吾平日講習之義。固安在哉。迺玆通告于八域諸章甫。亟須齊聲奮發。攻討五賊。使之就戮。且聲明于各公館。繳破彼賊之脅約。鞏固我邦家之基本。則天下幸甚。萬世幸甚。
十二月(己亥)庚戌。送伯氏先生赴朝。
先是十一月丙子。伯氏先生沐浴請討凶逆。連上再疏。承召命。伯氏曰。儒臣出處。不同職任之臣。然値此前古所無之大變。旣有召命。義不可坐視。抱胡邦衡十痛哭之書。竭蹶赴朝。申以後事託之于先生。將行先生泣告伯氏曰。今日此行。異於平常。積吾心誠。期回天聽。誅殲凶逆。銷繳勒約。宗社再安。使五千年道脈賴而不墜。以樹萬古綱常。此正無忝文正府君之直字遺訣也。若然則春秋大義。煥然將復明於世矣。須珍重努力焉。乃遠餞于江干。
戊辰承伯氏先生殉道之報。馳赴石南。
伯氏先生登對請討。竟爲日酋所拘執。載車而下石南舊宅。飮毒自靖。其訣先生遺書曰。聖人云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吾死之後。飭躬砥行。
導率子姪。以保家聲。毋忘我今日之言。深望深望。又曰以身殉道。士之職也。吾今拘辱於倭酋。義不可苟求生活。吾死之後。宜思保家之道。持身謹愼。處世謙恭。讀書守志。毋忝先德。以慰吾泉下之望。先生失聲痛哭。如不欲生。旣斂棺。與諸子姪門生奉柩而還遠溪。
丙午先生六十八歲。
正月(己巳)戊子。操文洩哀于伯氏先生靈筵。
二月(戊戌)校正習靜先生文集。
習靜先生之歿。殆三百有餘年矣。遺稿散逸。蒐稡斷爛者爲數𢎥。族姪左憲爰謀登梓。先生校正而序之。
己未行伯氏先生葬禮于錦山星谷。
三月(戊辰)壬午。參伯氏先生宣諡致祭。
七月撰伯氏先生行狀。
九月自上有抄選賢良之命。
時上以國步多艱。方選儒賢國子之望。下詢臣僚。先生被選。竟爲逆黨沮遏。
十月(甲子)戊寅。再祭于伯氏先生。
丁未先生六十九歲。
五月哭從兄石庭公。
公元1907年
六月日本廢我光武皇帝爲太皇帝。皇太子卽皇帝位。改元隆煕。以英親王爲皇太子。
時伊藤與逆臣謀易樹計。先罷我國兵隊。改漱玉軒曰德壽宮。幽閉太皇帝。使太子卽皇帝位於昌德宮。伊藤自爲太子太師。奉英親王入倭國。時日月昏冥者。凡九日矣。解散兵卒奮發。與倭接戰於鍾路。腥血滿地。從此義兵爭起。先生聞變。飮泣太息曰。叵測之禍。又必將伏在地頭矣。○先生自乙未大變以後。已知有今日之變。嘗曰自古夷狄之亡人國多矣。未有若此時之甚者也。國亡而道亦亡。此豈非吾輩守死善道之秋乎。書銀山鐵壁不燼惟玉八大字。揭諸壁以矢之。蓋先生屹然砥柱之志。到頭愈嚴矣。
序女四書。
此是皇明人所輯。而合稡曹大家女誡,仁孝文皇后內訓,宋若昭女論語,王節婦女範錄以成者也。古阜朴晩煥取以諺釋其義。欲付剞劂氏。廣布于世。來謁序文。先生嘉之曰。眞閨中做人之書。遂書卷首。
秋如三嘉滄溪。觀伯氏先生文集刊事。
及門諸士友以世變層出。懼淵齋先生遺文或致散佚。急謀登梓。設役於棲碧亭。旋以事勢有拘。移所于三嘉。故先生往臨焉。
設甲川契。
甲川在三嘉幷木。卽先祖雙淸堂俎豆之遺墟也。先生迺與諸宗族及士友修契講學。以寓尊慕之誠。
十一月(戊子)己亥。瞻謁文正公眞像。
是日卽文正公嶽降五周甲也。益不禁感慕之懷。瞻拜遺像。作詩寓志。
戊申先生七十歲。
九月聞萬東廟闕享。議復祀事。
敕曰。萬東廟從士民信仰管理。遂不降祀典。秋享闕而不祭。當是時。邦國瀹喪。士氣斁絶。無一人首倡議復者。先生獨慨然于心。通告于諸宗族。又使門人發文通諭于諸道儒生曰。皇廟祀事。自甲戌以後朝家主之。不任於士林。吾先子文正公荊民祭昭之義。無地可伸矣。今朝家敕令。還付士林。此是吾林之責也。
冬聞宋子大全藏板閣遭燹。
板閣在華陽洞煥章寺之傍。而倭兵追義旅入此。放火本寺。延及于雲漢閣與板閣而八音石及板本。皆入灰燼。先生聞變痛泣曰。天地之厄會。胡至此極。
己酉先生七十一歲。
正月焚日本曆。
先生見彼曆書。痛王春之斯絶。投之于火。遂吟一絶以示志曰。正朔人閒忽未明。忍看蓂莢冒塵生。蠻夷亂統斯何極。白首空含痛哭情。
三月入華陽洞。定廟享儀節。
門人李道復,李炳奎,鄭衡圭陪行。而嶺湖士友來會者亦多。先生乃愀然曰。今之人心世態大異昔時。不可煩通于列邑。只選同志。使之會議竣事可也。遂依寒水齋先生所定享儀。以爲綱領。又參酌古今異宜。論定節目。凡十七條也。
四月聞觀光團渡海。
時國中搢紳九十餘人。稱以觀光往日本。先生聞之。慨吟一絶曰。擧世滔滔鄭譯行。海關萬里任翺翔。爾能無愧瀘南鳥。鳥亦猶知守義腸。
六月(戊寅)癸巳。哭子婦金氏。
先生嘗曰善事我。及此夭椓。甚悼惜有祭文。
庚戌先生七十二歲。
正月門人邀畫師摹眞像。
先是門人等以摹眞之意請告先生。先生曰。家兄摹形時。敎我寫照。辭不從。今何副諸君之意。門人等不敢要畫手矣。至是安時鎔邀畫師蔡定山龍臣而來稟先生。亦不肯聽。時鎔留十數日。與同門士友請愈懇至。先生強而許之。○先生方額脩準。耳大而白。鬚疎而秀。體圓肩竦。雙眸炯然。威儀舒重。居常慄如。粹然乎其睟盎之容。灑然乎其光霽之抱。望之也儼然可畏。卽之也溫然可親。
三月往華陽。行皇廟享禮。
先生入廟將事。退坐風泉齋。告會儒曰。凡入是齋者。必須講服陽秋大義。非先王之法服。不許參班可也。且本所儀物甚零星。此不是細憂。遂發論置一契。名之曰尊華契。爲文以序之。
五月辨曾南豐論揚雄事。
先生閱曾南豐書。見其所說揚雄事。著辨略曰怪哉子固之論議。鄙哉子固之見識。蓋箕子殷仁也。
被夫子之袞褒。揚雄莽大夫也。見晦翁之筆誅。其界分之忠與不忠。如霄壤之懸絶。非禾莠之難辨。以子固而儱侗䵝昧。何如是之甚也。其文學之不正。推此可槩矣。雄之事莽。果合於箕聖之明夷也。則抑亦以新莽同歸於周武耶。以法言一視於箕聖之洪範耶。以美新文比擬於元聖之洛誥耶。假使子固生於莽大夫之時。則吐文美新。必爭先於雄。而與紀逡兩唐比肩於莽朝也無疑矣。噫嘻宋朝。文敎之興隆。人物之挺生。不可與漢唐同日語。而見義立論。往往有咈於春秋正一統之嚴。如帝魏賊漢之筆。王霸並用之論是也。固不免千古彈評。而又有此右袒莽臣之說。遂以雄之仕。比孔子無不可之義。而末段仍曰鞏自度學每有所進。則於雄書。每有所得。又曰䧺處莽之際。考之於經而不繆。質之於聖人而無疑。噫。於此尤可見尊信莽大夫。不下夫子之聖也。竊爲子固咄咄無已。子固若生出於朱子之後。得見綱目正例。則必不敢肆然發這論說。以貽萬世淸名之士所譏笑矣。宜乎呂申國告於神宗曰。鞏行義不如政事。政事不如文章。故不得大用也夫。
七月聞合邦之變。登西巖北望痛哭。
時逆黨完用輩。倀導寺內正毅。衝突大內。抑勒捺璽於允植所作讓與敕諭文。輪布一國。降太皇帝曰李太王。降皇帝曰李王。幽閉兩宮。縱火社稷。改大韓曰朝鮮總督府。我五百年宗社。至是而永絶矣。先生聞此大變。義不欲生。將飮毒自處。家人屛棄藥物。內外守護不已。先生扶杖而出。乃上西巖之高處。北望痛哭。隕身欲絶之際。門人金容鎬往扶而止之。遂背負而歸。自是家人恐恐然不離於側。先生忍心隱痛。𨓏𨓏流涕。長吁浩歎之聲。發於寢啖之閒。未嘗一步出山外。杜門守道。床衾不掇。作詩以寫懷。有徒抱千秋堤上意。中宵繞壁涕流長。文山舊跡誰能識。不下樓傳萬古聲之句。
十二月日酋以公函要之。據義不往。
合邦後日酋集郡國耆老。稱以恩賜授貨標。自警察署通函。先生不往。日憲兵來詰。先生以非義之財斥之甚嚴。連又換面出來。詰問不已。先生以詩卻之曰。財上分明是丈夫。無廉無恥豈人乎。惟吾老物知廉恥。匪義絲毫不近軀。彼以儒者目之。明
日日兵又來脅迫曰如終不受。往警察署。明言其不受之由。先生厲聲曰。吾身可辱。吾志不可奪。彼竟欲困辱之。子曾憲喩謂日兵曰。吾可往署。說明其由。因與入署。署長曰公之老親。不量時態。終持頑古之心。徒害無益矣。公歸善告。以至回悟。曾憲曰。不受他金。吾家由來傳法。况爾國之金乎。署長笑曰。爾卽癡氓也。因出貨標授之。曾憲拒而不受。彼又強制。曾憲曰。爾眞極癡也。不有父命而私自受之。吾不敢爲也。署長曰然則歸告爾父。曾憲竟不受而歸。厥後脅往凡六次也。
辛亥先生七十三歲。
三月卻日金。
陽山分隊所日兵又來詰。先生直書此等非義之物初無可受也十一字以給之。越明朝。憲兵所長率通辯。忽又入門言曰令監固辭不受賜金。故今持貨標而來。先生嚴辭責卻曰。爾寧剖吾腹而入之。決不可以手受之。以手板推擲。日酋退坐申請曰如終不欲受。以此救洞瘼可也。先生呵叱曰。苟救洞瘼。當以吾金。焉用爾貨爲耶。爾卽退去也。時朝飯姑未進匙。入次于內堂矣。此際洞居宋在命。
潛引通辯出門外私喩曰。雖百千番出來。大舍廊必不受乃已。小舍廊主人適往懷德。今暮必還。吾當藏此貨標傳致矣。通辯繙于日酋。日酋問其誰也。答以主人之族。彼乃信之無疑。受在命捺章。授其貨標而去。先生追聞其由。欲推覓還投。在命持此貨標逃躬。莫知所去。是日曾憲聞其爻象。自外馳還。有藥器在堂。因怪問之。先生曰。轉聞彼邊消息。慮有罔測之辱。故預置此物矣。所長出來。在命暗施奸譎而去可駭。曾憲泣告曰。於此等小事。何必爲此大擧措乎。先生責曰。事雖醜小。所關亦大矣。曾憲忿在命之所爲。欲跟其踵。推其金還送于隊所。以明其由而終不得。先生曰。當日爻象。一里之人。擧皆目睹也。辭受取與。在我而已。我則不受。中心無愧。
七月敎授權寧瑀來謁。
權嘗聞先生之有儒望來謁。因言日府官制中成均館變爲經學院。將置官員而先生首在薦望。先生奮然曰。彼若以職名加我。辱我甚矣。我以一字斷置胷中久矣。遂隱几而不與之言。門人因問若職帖來到。何以處之。先生曰。遭此不辰。生存一日。
有一日之辱。苟延視息。非爲惜死。恨未得其所也。
十二月(甲午)丁巳。安人李氏卒。
安人性厚積德。治家有度。孝奉舅姑。事夫子以禮。敎子女義方。款及於賓客。奄當不諱。訃車所至。遠近咸曰。賢夫人喪矣。女士淑德。何處更覿。
壬子先生七十四歲。
正月(甲子)丁丑。日府經學院講師職帖之報至。
先生曰。此吾地盡頭也。何山非西山。何水非東海。自靖以獻于先王先聖。是今日之大願也。
戊寅以書訓戒子姪孫。
書曰。文正府君嘗有訓曰儒術所向。只在孔孟程朱道德學問而已。世雖有升降汙隆。儒者捨是而誰向哉。捨是則非儒者矣。見今夷狄亂華。禽獸齧人。儒者之道學。幾乎絶矣。汝輩切勿以時俗動心。益思先訓。不失舊規。卽是不忝所生也。戒之勖之。毋怠毋忽。是望是望。
壬午召子哲憲。託語類小分之役。
夕召哲憲命之曰。語類小分之書。自先世未遑。兄主亦嘗有志未成。吾年亦朝暮。世故難測。汝可亟與同志繕寫補編以成完秩也。
乙酉命子姪促行安人葬禮。
己丑還逐齊純公函。
齊純以經學院大提學。有此公函。而其意蓋勸先生就職。其書自郵而至。先生不坼見而還逐曰。何物賊倀。賣國之不足而賣人於讎虜也。翌日郵使復持來。又逐之。
庚寅僞帖來到永同郡。
面長來謁曰。職帖依日府之令。已到郡廳矣。郡守方欲傳致。而不敢以此入君子之庭。甚爲郞當。小生亦以爲安人襄禮在迫。故退以少閒云。先生正色曰。國亡身存。竟受斯辱。非徒辱吾身。貽辱於先祖。與其受辱而生。曷若取我所欲而壁立萬仞也。面長退謂人曰先生之志已決矣。
壬辰行安人李氏權葬于家後先壟側。(翌年二月。改葬禮于錦山星谷進學山麓辛坐。)
先生將隨柩而行。門人等告之以讎虜職帖。日閒出來。預爲閉門辭疾若何。先生厲聲曰。雖十帖出來。一字素定。有何難焉。非徒禮合隨柩。六十年同居之誼。豈無臨壙一訣耶。因命駕。是夕訓曾憲曰。今家事難整。汝志若不堅固。則必致狼狽。須刻苦
收心。克思保家之道。
二月(甲午)丁酉。殉義于活山精舍。
前日丙申。先生曉起盥櫛。行安人卒哭禮。入內命家人促飯。彷徨于庭。旋入內堂。默然危坐良久。還出硏經齋。少頃進飯茶訖。召賓客士友之在門者曰。諸君離家旣久。吾且困憊莫振。各宜散去。在門者皆辭歸。哲憲,曾憲以省哭次上墓。純憲,廷憲適以親癠拜退。時先生整衣冠。對牕端坐。哲憲,曾憲自墓還省。則先生所著上衣。精摺置傍。網巾亦捲挂於壁上。跣右足袒左袂露臂。正席西首。倚枕整衾而臥。氣息昏淹。如就寢樣。擧家蒼黃罔措。號呼不已。終無一語。疑或滯祟。用蘇合丸以薑汁調下三四次。未見動靜。喉閒只出痰聲。閒間吐痰。連以新綿拭痰。都無痛聲。脈候如常度。但有太息聲者三。於是族親門生咸集審察之。則河豚卵頹封在衾中。鵝片裹空紙。揷置筆匣。親寫自誓銘。亦在其傍。曰小華舊邦。大明遺民。茫茫宇內。莫容一身。仰西山頂。望東海濱。自有我師。死了可遵。戌時竟隕命。是日長虹圍日。夜又星隕于南方。自前月三日。屋後主山及老松浹旬連鳴。村隣怪而懼之。至是
知其爲先見之兆也。(是夏庭池之蓮。栝槁不花葉三年。)遠近章甫鄕里知舊匍匐赴弔。如喪親戚曰。斯文喪矣。士失依宗。竆巷僻野田夫牧竪莫不驚號相告曰。大爺亡矣。野乏忠義。○先生稟高明純粹之資。厲弘毅正大之志。潛心密察。眞知實踐。太極陰陽萬事萬物之理。貫於一而無餘。古今聖賢至德懿行之美。備於己而無遺。涵養充積。義明仁熟。道尊德盛。蔚然爲左海之眞儒。遭時艱難。未展蘊抱。執尊壤之義。審出處之正。固守東岡。以興起斯文爲己任。俛焉孜孜。不知老之將至。若無意於斯世者然。平居惓惓。無一念不在於國。每聞時政之闕遺則戚然憂形於色。語及國勢之岌嶪則慨然以至痛泣。國破君亡。事到極處。成仁取義。以光吾道。孔朱宋三夫子之直字眞訣。至先生而可謂結局也。
戊戌襲。午後小斂。
治喪一遵先生雅訓。用家禮備要。○陽山日憲兵來到。搜探文蹟。衝突內外。圖形家屋。拘執廊僕及里長而去。
己亥大斂。
日憲兵又來。拘執護喪門人朴珽九而去。以爲驚
動民情。收攫遠近訃車。
庚子成服。
門人持服者數百餘人。○辛丑日憲兵所。有拘去主喪之擧。○癸卯沃川日憲兵隊將。率十餘徒。又來調査。兼招里面長。細細審問。而先生平日學問道德。與夫合邦後處義之節及不受日金不受職帖之事。一一歷書以報于總督府曰昔伯夷叔齊隱於首陽山。採薇而死。今節死人。必事於此云云。彼蓋幷稱先生伯仲相繼殉義也。總督府日酋掉舌嘖嘖不已云。
三月(癸亥)丙子。行襄禮于錦山郡靑鶴洞辛酉原。
距伯氏墓隔一岡也。遠近士友操文赴哭者甚衆。前期發靷。輿儓走卒。爭集相告曰。秉彝之性。貴賤何殊。不入擔夫則爲恨云矣。
秋文集成。
及門多士懼先生遺書或泯沒於亂世。收稡四方士友家所在者。繕寫十餘冊。藏于家。
冬十二月年譜成。
不肖孤曾憲與門下諸士友攟摭家庭舊聞及平日覿德。略記言行之大槩。至若全體大用之發揮。
惟竢太史氏狀焉。
心石齋先生文集卷之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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