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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百三 (自动笺注)
列傳九十
福敏陳世倌史貽直阿克敦孫嘉淦梁詩正
公元1697年
福敏字龍翰,富察氏,滿洲鑲白旗人
康熙三十六年進士,選庶吉士散館,以知縣待銓。
世宗在籓邸,高宗就傅,命福敏侍讀
世宗即位,擢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
雍正三年,遷吏部侍郎
出署浙江巡撫
四年,擢左都御史,兼翰林院掌院學士
復出湖廣總督
沔陽潛江十州縣水災,疏請發常平倉穀治賑。
衝花苗叛,​​福敏貴州兵截後路,以湖廣兵搗其巢,討平之。
安陸荊州被水,疏請老婦女治賑如常,而以丁壯修堤,俾民得食而堤亦完。
上眷福敏厚,嘗手詔諭曰:「朕令爾暫攝總督苟得其人,即命往替。
近日廊廟中頗乏才,皇子左右亦待爾輔翼
留爾湖廣非得已,宜體朕意勉為之。」
公元1727年
五年,召還京,授吏部尚書
六年,以巡撫浙江時徇布政使佟吉圖動庫銀奪職
八年,命協理兵部侍郎,遷左都御史
十年署工部尚書協辦大學士,旋署刑部尚書
乾隆三年,擢武英殿大學士,兼工部尚書翰林院掌院學士
四年,加太保六年七月高宗初幸木蘭行圍福敏疏言:「行圍邊外內外章奏按期馳送,較宮廷清穆勞逸迥殊
朝乾夕惕,清明在躬,從容應之。
留京百官必因警察,勿使偷惰得行其私。
巡行之日,言路宜舉大利害,不當瑣細瀆陳傷政體
聖祖於獵地平險阻無不了然,故周旋中度馳射如神。
皇上籌度於先
弁兵布圍未必參差,乞少加從容,俾黽勉從事
弁兵從行日久資斧不繼,量加恩澤,費無多而惠無窮
上諭曰:「覽大學士所奏,老成忠懇補袞陳善,朕皆嘉納焉。
八年,疏陳時政,言:「河防事重,請如災民請賑例,便宜處置以時上聞
災民流移情非得已
若有司不善拊循,徒禁越境,致展轉溝壑,宜加以玩視罪。
江南湖廣偏災請留南漕賑濟
定數多寡當出上裁
庶上不虧儲,下足濟食。
」疏入,從之。
公元1745年
十年,以疾乞解任溫詔如所請,加太傅
二十二年,卒,年八十四。
福敏有疾上臨視,及聞其卒,复親奠。
賜祭葬,祀賢良祠諡文端
公元1779年
福敏剛正廓然城府
直內廷與蔡世遠雷鋐善,尤服膺硃軾
乞休,語曰:「此位豈易稱?
浮沉其間,君不我嗤耶?
四十四年上製懷舊詩,於舊學諸臣皆稱先生,字而不名,言於得學之體,於世遠得學之用,於福敏得學之基。
六十年二月上丁釋奠禮成,贈福敏太師詔言:「衝齡就傅時,啟迪之力多也。」
公元1703年
陳世倌字秉之浙江海寧人
父詵,自有傳。
世倌康熙四十二年進士,改庶吉士
編修累遷侍讀學士,督順天學政
父憂歸,起督江西學政,疏乞終制得請
雍正二年服闋,擢內閣學士,出為山東巡撫
時山東境旱蝗,糧運淺阻,世倌單車週曆密察輕重吏能否,乃視事
捕蝗略盡,並疏治運道世宗書扇以賜。
世倌疏言:「社倉有無、濟豐歉古今可行
宜令各鄉勸富民輸穀,不限多寡,量予獎勸
公正鄉三人司其出入,官為稽覈
貧民春貸秋償,石納息二斗,歉則減之,十年後納息一斗
請飭諸行省先就數州縣行之。
有成效,然後推廣
」下所司議行
又疏請禁回教,上以回教其來已久,限於種人,非蔓延難量。
無故禁革,徒紛擾,非治理,罷其議。
又疏上沿海防衛五事報可
四年母憂歸。
命治江南水利,坐遲悮奪職並命曲阜督修孔子廟
公元1735年
高宗即位,起左副都御史
乾隆二年,授倉場侍郎再遷工部尚書
六年,授文淵閣大學士
是年秋,淮、徐、鳳、泗等處被水上命侍郎週學健總督高斌庀工役。
世倌疏陳行水卹災諸事,上即命乘傳往會學健察勘
世倌水勢高下必當親勘,請以通測量術者偕往,從之。
十二月,偕學健疏陳籌畫工役,請待來歲二三月水施工
上曰:「世倌臨行奏言歲內可疏,積水盡消,今疏言仍待來歲二三月,其所籌畫不過高斌週學健定規模而潤色之,別無奇謀碩畫何必多此往返乎?」
公元1744年
九年,予假回籍,請致仕不許
疏言:「道經山東,聞有劇盜就逮
因案關數省,遷延待質。
劇盜既鞫得實宜速誅。
請飭山東巡撫定讞,毋使久稽顯戮
」上韙其言。
假滿還職,加太子太保
雲南巡撫屬吏,例當令總督覆讞
世倌擬旨誤,下吏議奪職,上斥世倌卑瑣不稱大學士,宜如議奪職。
又別敕略謂:「朕斥世倌卑瑣即如世倌與孔氏有連,乃於兗州私營田宅,冀分其餘潤
此豈大臣所為
今既奪職,下山東巡撫令居兗州
十五年,入京祝嘏,賞原銜。
十六年,命入閣辦事,兼管禮部事。
二十二年,以老病乞休,詔從其請,加太子太傅
二十三年春陛辭御製詩賜之,謂「皇祖朝臣無幾也」。
賚銀五千兩,在家食俸
未行,卒,諡文勤
世倌治宋五子之學,廉儉純篤
入對民間水旱疾苦,必反覆具陳,或繼以泣。
上輒霽顏聽之,曰:「陳世倌又來為百姓哭矣!
」雖中被譴訶,終亮其端謹
其後南巡,猶遣官祭其墓雲。
公元1682年
史貽直字儆弦江蘇溧陽人
父夔,康熙二十一年進士,官至詹事
貽直少嫺掌故
三十九年,成進士,年十九。
檢討五遷侍讀學士
雍正初,命在南書房行走,再遷吏部侍郎,歷工部戶部
命如河南總督田文鏡信陽知州黃振國等,定讞入告
上蔡知縣張球文鏡所嘗薦,貽直等發其諱盜。
下吏議,文鏡自劾
復命山西按前總督年羹堯河東鹽政,私其子撓鹽法
七年復命福建巡撫硃綱按察使喬學尹等,並論如律
上獎其公當,命署福建總督
福建水師巡海,挾巿易物蝕關稅貽直申禁
福州興化泉州漳州四府以米少,倉穀不如例糶易,貽直請以台灣應輸兵米易穀運四府以次糶舊存新;內地兵戍台灣往還番社貽直請下台灣總兵戍兵往還,遣裨將檢押:皆如所議行
公元1730年
八年調署江總督,以本籍疏辭,勿許。
左都御史,仍留兩江
九年,召還。
時師準噶爾陝西甘肅當師行道,任餽餉
命偕侍郎杭奕祿宣諭化導,旋命協理陝西巡撫,擢兵部尚書,仍留陝西
十年,署巡撫
廷議燒鍋,下諸行省。
貽直疏言:「年豐糧羨;燒鍋民間謀生一事
當視年事豐歉,審民力盈虛加以董勸
」上許為得因時制宜之意。
湖廣總督邁柱請疏湖廣荊子關陝西龍駒寨水道,便轉餉
貽直疏言:「荊子關龍駒寨,舊有丹河,行兩山間,紆折三百七十里。
夏秋間民引以溉田,築堰蓄流,涓滴必爭。
雨後山水驟至纖路輒斷,實不宜輓運
臣察湖廣轉餉艱難,當於河南府陝州傍河諸州縣積穀,行轉搬之策。
浚治丹河宜若可緩
」上韙貽直言,格邁柱不行
旋授戶部尚書總理陝西巡撫
公元1735年
十三年七月,召還。
八月世宗崩,高宗即位貽直入對高宗世宗遺念衣賜貽直,勗以始終一致
貽直泣,上亦泣不止
貽直疏言:「科道及吏、禮二部宜循舊制科目官吏遷擢捐棄階資幸進不以為公,沉滯不勝其怨,宜亦循舊制階級河南州縣報墾砂礫山岡,按畝昇科小民兒女以應輸將州縣官勸捐,有損國體
簡廉公正大臣撫綏其地,則情弊立見。
」事下總理事務王大臣議行
公元1736年
尋命署湖廣總督
乾隆元年,疏言:「舊制州縣倉穀議罪:穀一石當銀一兩時值不及
雜糧皆視穀,尤失平。
部議一石當銀一兩,穀及諸雜糧皆當銀五錢,著為令。
武昌城西南當江、漢合流處,舊有長堤。
貽直所司履勘重築,自王惠橋至土城磯,堤千三百餘丈,期三歲而畢。
湖廣兩淮行鹽地,而地錯入川、,凡巴東歸州道州寧遠九州縣民私食川、鹽,兩淮鹽政尹會一以為言。
貽直湖廣兩淮鹽歲七十餘萬引,諸州縣僻遠兩淮不至,強而行之,官商交困
部議貽直奏。
湖南城步等縣苗酋蒲寅山、鳳老一等為亂貽直巡撫高其倬討平之,上嘉其勞。
召還,歷工、刑、兵、吏諸部尚書
七年,命署直隸總督
復召還,協辦大學士
九年,授文淵閣大學士
十一年,加太子太保
公元1755年
貽直子奕昂,官山東運河道,以巡撫鄂昌薦,命署甘肅布政使
二十年鄂昌坐事籍沒,得貽直請託狀,上念貽直勤慎,不深罪,令致仕回籍,召奕昂還京。
二十二年,上南巡貽直迎駕沂州,令在家食俸
尋召還,仍授大學士
途中病作,遣御醫就視
,命領工部,加太子太傅
二十五年,上以貽直進士六十年賜詩獎為「人瑞」。
尋命遇祀典不必隨班行禮,以肩輿入直
二十七年,貽直致仕,命不必兼攝工部,歲加俸五百金。
二十八年,卒,年八十二,贈太保,祀賢良祠諡文靖
貽直為政大體不苟異同
強記,飭舉止,善為辭令
年羹堯既誅,世宗貽直:「汝亦羹堯薦耶?
貽直免冠對曰:「薦臣者羹堯用臣皇上
及事高宗,耄矣,嘗奏事拜起舒遲
高宗問:「卿老憊乎?
貽直對曰:「皇上到臣年,當自知之。
高宗霽顏
公元1745年
子奕簪,乾隆十年進士,官左春坊左贊善;奕昂,以舉人刑部員外郎,自署甘肅布政使召還京,旋授福建按察使再遷兵部侍郎,以口語罷;奕朅,官山西潞安知府高宗命留京侍貽直,授四品京堂
公元1709年
阿克敦字仲和,章佳氏,滿洲正藍旗人
康熙四十八年進士,改庶吉士,授編修
五十二年,充河南鄉試考官。
五十三年,上以阿克敦學問優,典試有聲名,特擢侍講學士
五十五年,轉侍讀學士
五十六年朝鮮國李焞病目,使求空青,命阿克敦齎賜之。
詹事
五十七年,擢內閣學士
六十一年朝鮮國李昀請立其弟昑為世弟,命阿克敦侍衛佛倫充使冊封
兵部侍郎
世宗即位,兼翰林院掌院學士,充聖祖實錄副總裁
雍正元年,命專管翰林院掌院學士充國史、會典副總裁
复偕散秩大臣魯冊朝鮮國李昑
三年,授禮部侍郎,兼兵部
四年,調兵部,兼國子監祭酒
公元1727年
兩廣總督孔毓珣入覲,命阿克敦總督,兼廣州將軍
奏劾石總兵陳良弼漁船陋規左翼總兵藍奉以二子冒補把總倚勢累兵。
上嘉阿克敦實奏,命擇勝任之人,具本題參
高要高明四會三水南海五縣民瀕江築圩,開竇建徬,引水溉田,謂之「圍基」。
江漲潰決巡撫楊文乾奏請以最衝改石工,次沖改椿埽,計費數十萬,借帑修築,且議以開捐補款,阿克敦意與相左
五年,疏言:「高要等縣沿江圍基,俱系土工,歲十一月後,有司督率鄉民按畝分工,加卑培薄,民不為苦,官無所費。
江漲不免衝決
水性不猛,非必石工椿埽方能抵御
請仍循舊法,令有司農隙督民修補
江水盛漲,遣吏巡行衝決無煩改築費帑。
」上為寢文乾議。
尋與毓珣合疏請遣廣南韶道肇高廉羅道督修諸縣圍基,報聞
蒼梧莢山礦民群聚竊發阿克敦令捕得其渠,上諭嘉之
公元1728年
調吏部,署廣東巡撫
肇高廉羅道王士俊侵稅羨,上以士俊尚可用,命訓飭遷改
改署廣西巡撫
文乾阿克敦聞盜不嚴緝,新會縣得盜,授意改讞,以竊賊詳結;侵粵海關耗銀,令家人暹羅米船規禮
毓珣亦劾侵太平關耗銀。
六年,命奪阿克敦官,下毓珣文乾會鞫文乾卒,上遣通政使留保郎中喀爾吉善毓珣及署廣東巡撫傅泰嚴鞫,以諱盜、侵耗輕罪,不議坐;令家人暹羅米船,擬絞。
士俊复揭告阿克敦布政使官達婪贓,加擬斬監候
七年山東巡撫費金吾疏濬江南徐州沛縣濟寧嘉祥諸縣水道,請派員督修。
上命阿克敦江南河工效力自贖
公元1731年
九年上命撫遠大將軍馬爾賽率師準噶爾,授阿克敦內閣額外學士,協辦軍務
十一年,命駐紮克拜達里克督餉。
十二年,召還。
命偕侍郎傅鼐副都統羅密使準噶爾宣諭噶爾丹策零,議罷兵息民
喀爾喀與準噶爾阿爾泰山分界噶爾丹策零欲以杭愛為界,收阿爾泰山游牧地。
阿克敦與議三日不決,噶爾丹策零遣使吹那木喀從阿克敦等詣京師,請以哲爾格西喇呼魯烏蘇為喀爾喀游牧地界
十三年阿克敦等至京師
上以阿克敦等奏及地圖密寄北路副將軍策棱,令熟籌定議。
策棱準噶爾游牧不得令過阿爾泰山
中輟
阿克敦鑲藍旗滿洲副都統工部侍郎
高宗即位,命守護泰陵
公元1738年
乾隆三年復命阿克敦使準噶爾,以侍衛旺扎爾、台吉額默根為副,齎敕噶爾丹策零議界。
噶爾丹策零使哈阿克敦等詣京師,請準噶爾游牧阿爾泰山,而乞移布延圖、托爾和卡倫入內地。
上謂游牧阿爾泰山,已可定議,而移二卡倫可許
命哈齎敕還。
公元1740年
阿克敦工部侍郎
五年,調刑部,復調吏部
八年,授鑲藍旗滿洲都統
十年,兼翰林院掌院學士
十一年,授刑部尚書
十三年,命協辦大學士
尋解以授傅恆
四月翰林院進孝賢皇后冊文清文譯「皇妣」為「先太后」,上以為大誤,召阿克敦詢之。
阿克敦未候旨已退,上怒,謂阿​​克敦解協辦大學士怨望奪官,下刑部,當大不敬律,擬斬監候
六月,命在內閣學士上行走,署工部侍郎
七月,擢署刑部尚書,授鑲白旗漢軍都統
十月,兼翰林院掌院學士
十二月復命協辦大學士
十四年,金川平,加太子少保
連歲上幸木蘭、幸河南、幸盛京,皆命留京辦事,迭署左都御史步軍統領
二十年,以目疾乞假,上遣醫視疾
乞休,命致仕
二十一年,卒,賜祭葬,諡文勤
子阿,自有傳。
阿克敦刑部十餘年,平恕易簡未嘗有所瞻顧
一日阿桂侍,阿克敦曰:「朝廷用汝為刑官治獄如何
阿桂曰:「行法必當其罪,罪一分與一分法,罪十分十分法。
阿克敦怒,索杖,阿桂惶恐求教
阿克敦曰:「如汝言,天下完人矣!
十分,治之五六,已不能堪,而可盡耶?
一分罪尚足問耶?
阿桂刑部屢舉以告僚屬雲。
公元1713年
孫嘉淦字錫公山西興縣人
嘉淦故家貧,耕且讀。
康熙五十二年,成進士,改庶吉士,授檢討
世宗初即位,命諸臣皆得上封事。
嘉淦上疏三事:請親骨肉,停捐納,罷西兵
上召諸大臣示之,且曰:「翰林院乃容此狂生耶?
大學士硃軾侍,徐對曰:「嘉淦誠狂,然臣服其膽。
」上良久笑曰:「朕亦且服其膽。
」擢國子監司業
雍正四年,遷祭酒,命在南書房行走。
六年正月,署順天府府尹
丁父憂,服未闋,召還京,仍授府尹
工部侍郎,仍兼府尹祭酒
十年,調刑部侍郎,尋兼署吏部侍郎
公元1734年
嘉淦祭酒,薦其弟揚淦為國子監丞
教習宋鎬、方從仁等期滿引見,嘉淦言鎬等皆可用;上詰之,又言從仁實不堪用。
上乃大怒,斥嘉淦反覆欺罔奪職,交刑部治罪,當挾詐欺公律擬斬。
上語大臣曰:「孫嘉淦太戇,然不愛錢
」命免罪,在戶部銀庫效力行走
嘉淦出獄徑詣庫。
果親王允禮時領戶部,疑嘉淦大臣,被黜,不屑會計事;又聞蜚語嘉淦沽名,收銀皆不足
乃蒞視,嘉淦持衡稱量,與吏卒雜坐勞苦
詢所收銀,則別置一所,覆之,無絲毫贏絀
事上聞,上愈重嘉淦
十二年,命署河東鹽政
公元1735年
十三年八月高宗即位,召嘉淦來京,以侍郎候補
九月,授吏部侍郎
十一月,遷都察院左都御史,仍兼吏部
嘉淦以上初政春秋方盛,上疏言:「臣本至愚,荷蒙皇上聖恩,畀以風紀重任
日夜悚惶,思竭一得之慮;而每月以來捧讀聖訓剴切周詳仁政固已舉行臣愚更無可言。
所欲言者皇上之心而已
皇上之心,仁孝誠敬明恕精一,豈復尚有可議?
而臣猶欲有言者,正於心無不純、政無不善之中,竊鰓鰓私憂過計而欲預防之也。
治亂循環,如陰陽運行
陰極盛而陽生陽極盛而陰姤。
事當極盛之地,必有陰伏之機。
其機藏於至微,人不能覺;及其既著,積重不可返。
其間有三習焉,不可不慎戒也。
德清則臣心服而頌,仁政行則民身受而感,出一言盈廷稱聖,發一令四海謳歌,在臣民本非獻諛然而人主之耳則熟於此矣。
耳與譽化,非譽則逆,始而匡拂者拒,繼而木訥者厭,久而頌揚不工者亦絀矣。
是謂耳習於所聞,則喜諛而惡直。
上愈智則下愈愚,上愈能則下愈畏,趨蹌諂脅,顧盻而皆然,免冠叩首應聲即是
此在臣工以為盡禮然而人主目則於此矣。
目與媚化,非媚則觸,故始而倨野者斥,繼而嚴憚者疏,久而便闢不巧者亦忤矣。
是謂目習於所見,則喜柔而惡剛。
敬求天下之事,見之多而以為無足奇也,則高己而卑人;慎辨天下之務,閱之久而以為無難也,則雄才而易事;質之人而不聞其所短,返之己而不見其所失。
於是乎意之所欲,信以為不逾,令之所發,概期於必行矣。
是謂心習於所是,則喜從而惡違。
三習既成,乃生一弊。
何謂一弊
小人而厭君子是也
今夫君子而退小人豈獨三代以上知之哉?
叔季之君,孰不思用君子
且自智之君,各賢其臣,孰不以為吾所用者必君子而決非小人
乃卒之小人進而君子退者無他用才不用德故也。
德者君子之所獨,才則君子小人共之,而且小人勝焉。
語言奏對君子訥而小人佞諛,則與耳習投矣。
奔走周旋君子拙而小人便闢,則與目習投矣。
課事考勞,君子孤行意而恥於言功小人巧於迎合而工於顯勤,則與心習又投矣。
小人其所長以善投,人主溺於所習而不覺審聽之而言入耳,諦觀之而其顏悅目歷試之而其才稱乎心也,於是乎小人不約而自合君子不逐而自離。
至於小人合而君子離,其患可勝言哉?
而揆厥所由,皆三習為之蔽焉。
治亂之機,千古一轍,可考而知也。
皇上聖明臨御如日中天豈惟並無此弊,抑且並無此習。
然臣正及其未習也而言之,設其習既成,則或有知之而敢言抑或之而不見聽者矣。
今欲預除三習,永杜一弊不在乎外,惟在乎心,故臣原言皇上之心也。
語曰:'人非聖人,孰能無過?
'此淺言也。
聖人豈無過哉?
聖人而後能知過,惟聖人而後改過
孔子五十學易,可無大過
文王視民如傷望道如未之見。
是故賢人之過,賢人知之,庸人不知也。
聖人之過,聖人知之,賢人不知也。
慾望繩愆糾謬而及於其所不知,難已。
故望皇上聖心自懍之也。
反之真知不足,驗之世實見其未能,故常欿然不敢自是。
不敢自是之意,流貫於用人行政之間,夫而後諫爭切磋愛我良深,而諛悅為容者,愚己而陷之阱也;夫而後嚴憚匡拂,益我良多,而順從不違者,推己而墜之淵也。
耳目之習除,取捨之極定,夫而後眾正盈朝,太平可睹矣。
不然自是之根不拔,則雖斂心為慎,慎之久而覺其無過,則謂可以少寬;厲志為勤,勤之久而覺其有功,則謂可以少慰。
念一轉,初亦似於天下無害,而不知嗜欲燕安功利之說,漸入耳不煩,而便闢善柔便佞者,亦熟視而不見可憎
久而習焉,或不自知而為其所中,則黑白可以轉色,而東西可以易位。
所謂機伏於至微而勢成於不可返者,此之謂也。
大學言'見賢不能舉,見不賢不能退',至於好惡拂人之性;而推所由失,皆因於驕泰驕泰自是之謂也。
由此觀之,治亂之機,轉於君子小人進退進退之機,握於人主一心;能知非則心不期敬而自敬,不見過則不期肆而自肆
敬者君子之招而治之本也,肆者小人之媒而亂之階也。
然則沿流溯源約言蔽義,惟望我皇上時時事事常守不敢自是之心,而天德道舉不外乎此矣。
」疏上,上嘉納,宣示
刑部尚書總理國子監事
河南鄭州疑獄,命使者往勘,仍不得實
上命嘉淦往訊,得其冤狀十餘人盡脫之。
乾隆三年四月,遷吏部尚書,仍兼管刑部事。
九月直隸總督李衛總河硃藻貪劣誤工,命偕尚書訥親往鞫,得實,論如律
十月,授直隸總督
畿輔酒禁甚嚴,罹法者眾。
嘉淦疏言:「前督李衛任內一年中獲私釀三百六十四案,犯者千四百餘名。
抵任一月,獲私釀七十八案,犯者三百五十餘名。
此特申報者耳,府、廳、州、縣自結之案,尚復不知凡幾
吏役兵丁已獲而賄縱者,更不知凡幾
此特犯者之正身耳,其鄉保鄰甲沿途店肆負販之屬牽連受累者,又復不知凡幾
一省如是,他省可知。
皇上好生卹刑命盜案自罹重闢,尚再三酌議求一線可原之路。
今以日用飲食之故,官吏兵役私釀為利藪,百姓弱者失業強者犯令,鹽梟未靖,酒梟復起天下騷然,殊非政體
前言酒禁宜於歉歲不宜豐年,猶屬書謬論
躬蒞其事,乃知奪民之貲財狼藉之,毀民之肌膚敲撲之,取民生計禁錮之。
饑饉之餘,民無固志失業既重,何事不為
歉歲不可禁,乃更甚於豐穰
周禮荒政舍禁去譏,有由然也。
且也酒禁之行,無論適以擾民,而實終不能禁。
借令禁之不擾,且能永禁,而於貧民生計米穀蓋藏不惟無益抑且有損。
夫作酒以糜穀,此為黃酒言也,其麴必用小麥,其米則需睟稉,皆五穀之最精。
燒酒則用高粱,佐以豆皮、殼、穀糠,麴以大麥為之,本非朝夕所食,而豆皮、殼、穀糠之屬,原屬棄物,雜而成酒,可以得價,其糟可飼六畜
無用為有用,非作無益有益也。
今欲禁燒酒而並禁黃酒,則無以供祭祀、賓客養老之用。
若不黃酒止禁燒酒,省大麥高梁粗且賤者,而倍費小麥、睟稉之精且貴者,臣所謂無益蓋藏也。
百工所為,皆需易之,太貴則病末,太賤則傷農,得其中而後農末俱利。
故農有歉荒,亦有熟荒十年以內歉歲三而豐歲七,則宜有所洩,非但積之不用而已
北地不種高粱,則無以為薪、席、屋牆之用,種之而用其稭稈,則其顆粒宜有所售。
燒鍋既禁,富民不買高粱貧民高粱,雖賤價不售
高粱不售,而酒又為必需之物,則必賣米穀以買黃酒
向者一歲之內,八口之家,賣高粱之價,可得七八兩,今止二三兩矣;而買黃酒之價,則需費七八兩。
所入少而所出多,又加以粃糠等物堆積不能易錢,自然之利皆失。
日用所需,惟糶米麥
糶而售,則家無蓋藏;糶而不售則百用皆絀。
所謂有損於生計者此也。
小民趨利如水就下
所不在,雖賞不為
利之所在,雖禁彌甚
燒鍋禁則酒必少,酒少則價必貴,價貴而私燒之利甚倍於昔。
什倍之利所在,民必性命爭焉。
孟子曰'君子不以所養人者害人',本為民生計,而滋擾乃至此,則立法不可不慎也。
」疏上,詔弛禁
民王宰謀得諸生承宗產,賄太監劉金玉等投獻貝勒允祐門下嘉淦請交刑部具讞,上嘉其能執法
民焦韜被誣坐邪教株連數百人嘉淦白其枉。
民紀懷讓食料豆汁染衣,會村有賊殺人,偵者以為血,誣服
有日,正定知府陳浩廉得冤狀嘉淦親鞫,雪懷讓
公元1726年
尋命兼管直隸河工嘉淦議治永定河
初至官,即請於金門上下多建草壩,使河流復故道。
四年正月,复疏請於金門閘下增設草壩一,引永定河故道,自中亭玉帶天津歸海。
得旨,偕總河顧琮心經理。
嘉淦复疏言:「天津南北運河與淀河會於西沽​​以入於海河
運河水濁,久必淤墊,況通省之水皆匯於此秋潦時至宣洩不及
大學士鄂爾泰曾奏准於靜海​​獨流疏引河,實下治水關鍵
開河易,達海難,設中梗阻,必更漫溢為患
海口開深,又恐潮水倒灌
臣等現勘通省水道,凡眾河交會及入淀、入海之路,有急宜修濬者,即於今興修
報聞
五月太子少保
公元1727年
五年九月,疏言:「直隸經流之大者永定子牙、南運、北運四河,與東西兩淀。
治永​​定河,擬於葉淀之東疏引河,由西沽北入;治子牙河,擬濬新河,引上游諸水入淀,開舊河東堤,使漸由西沽南入;治北運河兩岸去沙裁直,濬減河,培堤岸;治南運河兩岸遙堤濬河使行正溜安陵鎮建閘,濬減河三十餘裡,入老河口達於;治西淀,擬開白溝河故道入中亭,九橋別疏一河,並濬青門別派分流下游暢達,復將金門西引河改由東道,於苑家口疊道建木橋五,使瀝水通行;治東淀,擬濬上游三岔河寬深,楊家河、卞家河窪諸處疏引河,並行東會於西沽,庶使四河順軌,兩淀暢洩。
」又引永定河改歸故道,各工俱全上嘉之。
南總督高斌入都,上命會同嘉淦河務十月,合疏言:「永定河當於固安南霸州順流東下,接東淀達西沽入海,則上游漲水自消。
霸州北當築堤護城保定縣西新莊至城東路甿村堤根逼溜,應加寬厚,其路甿村東至艾頭村接營田圍埝約五十餘裡,擬築月堤作重障。
嘉淦銳意永定河故道河溢傍河州縣被水
六年正月,諭曰:「朕聞永定河經理未善,固安良鄉涿州雄縣霸州州縣田畝往往被淹,孫嘉淦不能辭其責也。
於是大學士鄂爾泰蒞勘,請暫塞金門上游放水口,嘉淦奏:「旋開旋築,實與放水本意相左將來泥沙壅入玉帶,恐為患更大
」諭曰:「此奏固是,然鄂爾泰慎重,欲籌萬全,卿不必固執己見
卿此事自任甚力,而料理未善,朕不能為卿諱。
然朕終以卿為是者,不似顧琮游移巧詐之計耳。
其後上巡天津,閱中亭河工賦詩紀事,猶病嘉淦失計也。
公元1728年
是年八月,調湖廣總督
七年五月,疏言:「內地武弁不得乾預民事
苗疆獨不然文員不敢輕入峒寨,但令差役催科,持票滋擾而已
爭訟劫殺之案,皆委之於武弁威權所及攤派隨之。
於是因公科斂文武各行其令;因事需索兵役競逞其能;甚至沒其家貲,辱及婦女
苗民不勝其忿,與之並命,而嫌釁遂成
大吏者,或剿或撫,意見各殊。
行文查勘,動經數月。
苗得聞風豫備四處句連,飲血酒,傳木刻,亂起甚易,戡定實難。
幸就削平而後之​​人仍蹈前轍搜捕株連滋擾益甚
苗、瑤無所告訴乘隙復動,惟力是視
歷來治苗之官,既無愛養之道,又乏約束之方。
無事恣其侵漁有事止於剿殺
剿殺之後,仍事侵漁
侵漁既久,勢必又至剿殺
長此循環伊於胡底
語曰:'善為政者,因其勢而利導之。
'苗人散居,各有頭人
作姦窩匪之處,兵役之而不得者,頭人能知之;鬥爭劫殺之事,官法之而不解者,頭人能調之。
治苗在治頭人,令各寨用頭人為寨長
一峒之中,取頭人信服者為峒長,使各約束寨長而聽於縣
眾苗有事寨長處之不能,以告峒長;又不能,以告縣令
如是,則於苗疆有提綱挈領之方,於有司自收令行禁止之效。
且峒長數見牧令,有爭訟告官區處,而無仇殺之舉。
牧令數見峒長,有條教可面飭遵行,而無吏役蔽之患。
擾累既杜,則心志易孚。
所謂立法簡易,因其俗而利導者也。」
公元1730年
八年正月,命署福建巡撫,未赴,湖南糧道謝濟世善化知縣樊德貽、衡陽知縣李澎浮收漕米巡撫許容庇德貽等,疏劾濟世,下嘉淦察讞。
長沙知府張琳衡陽丁役,得浮收狀,申署糧道倉德,布政使張璨書倉德,請易府牒。
德持不可,以其實揭報嘉淦漕運總督顧琮
嘉淦欲寢其事,而顧琮以上聞。
御史胡定論劾倉德,又揭都察院,上遣侍郎阿里袞往按,直濟世
上責嘉淦徇庇奪官責修順義城工。
公元1731年
九年,授宗人府府丞
十年,遷左副都御史
十二年,以老乞休,許之。
十四年,召來京,直上書房
十五年正月,授兵部侍郎
八月,擢工部尚書,署翰林院掌院學士
十七年,進吏部尚書協辦大學士
十八年十二月,卒,年七十有一,諡文定
公元1739年
嘉淦居官八約,曰:「事君篤而不顯與人共而不驕,勢避其所爭,功藏於無名,事止於能去,言刪其無用,以守獨避人,以清費廉取。
」用以自戒
既以直諫有聲乾隆初,疏匡主德,尤為時所慕。
四年京師市井嘉淦疏稿論劾大學士鄂爾泰張廷玉等,高宗步軍統領巡城御史嚴禁
十六年,或又傳嘉淦疏稿斥言失德有五不可解、十大過雲貴總督碩色以聞。
命求所從來,遣使者督讞。
相連染,歷六省,更三歲,乃坐江西衛千總魯生偽為,罪至死
高宗知無與嘉淦事,眷不替,嘉淦益自抑。
著書春秋義,自以為不足,毀之。
子孝愉,以廕生刑部主事,官至直隸按察使
公元1730年
梁詩正字養仲浙江錢塘人
雍正八年進士及第,授編修
累遷侍講學士
十三年,以母憂歸。
高宗即位,召南書房行走
乾隆三年,補侍讀學士
累遷戶部侍郎
詩正疏言:「八旗除各省駐防與近京五百里俱聽屯種,餘並隨旗駐京。
皇上旗人資生計者,委曲備至,而旗人不免窮乏
生齒日繁若不使自為養,而常欲官養之,勢有不能
臣謂非屯田不可
內地閒田,興、盛二京膏腴未盡闢。
世宗時,欲令黑龍江寧古塔處分旗人耕種,已有成議未及舉行
不早為之所,數百年後,旗戶十倍於今
有數錢糧,贍無窮生齒,使取給於額餉之內,則兵弁關支不足供閒散之坐食;使取給於額餉之外,則民賦不能加,國用不能缺。
戶口日繁,待食者眾,無餘財給之,京師亦無餘地處之。
惟有酌派戶口,散列邊屯,使世享耕牧之利,以時講武,亦以實邊
諸行綠營馬步兵餉,較康熙年間漸增至五六百萬。
在各標營、鎮協每處數十百名,不覺其多;在朝合計兵餉,則冗額歲不下數十百萬。
省錢糧,大半留充兵餉,其不敷者,鄰省協撥,而解部之項日少
向來各營多空糧,自雍正元年清查,此弊盡除。
近年兵額依舊制,已比前有虛實之別。
直省要害之地,多滿洲駐防,與各標營、鎮協聲勢聯絡,其增設兵額可以裁汰者,宜令酌定數目,遇開除空缺,即停止募補。
將來營製有節省,而現在兵丁無苦裁汰。」
公元1745年
十年,擢戶部尚書詩正疏言:「每歲天下租賦,以供官兵俸餉各項經費,惟餘二百餘萬,實不足備水兵戈之用。
今雖府庫充盈皇上宜以節儉為要,勿興土木之工、黷武之師,庶以持盈保泰
十三年,調兵部尚書
十四年,加太子少師,兼刑部尚書翰林院掌院學士協辦大學士
公元1750年
十五年,調吏部尚書
御史歐堪善疏劾詩正徇庇行私,上召諸大臣及堪善廷詰
所劾皆無據,惟翰林院輪班引見,偶有越次
上諭曰:「梁詩正在內廷,不過文學供奉,朕何如主,而謂諸臣能恣行胸臆乎?
小小瞻徇私情則不詩正,諸大臣恐俱未能盡絕
張廷玉掌院三十年,引見越次不知凡幾何以未聞論劾
詩正有此一二可議,即被論劾得以知所儆省未始非福。
堪善之言,當以為感,不當以為怨也。
」會御史儲麟趾四川學政硃荃匿喪,上詢詩正詩正失指下吏議,當奪職,命留任
公元1751年
十六年,從上南巡詩正父文濂年八十,予封典
十七年,疏乞終養
二十三年丁父憂,召署工部尚書
二十四年調署兵部尚書
二十五年服闋真除,仍命協辦大學士,兼翰林院掌院學士
二十八年,授東閣大學士,加太子太傅
尋卒,諡文莊
子同書,舉人,賜進士,官至翰林院侍讀;敦書,官至兵部右侍郎
論曰:福敏謹厚高宗師。
世倌貽直立朝風節,雖坐譴,皆近私,大德不逾,卒不以相掩
阿克敦惇大清介
嘉淦諤諤,陳善閉邪,一朝推名疏。
詩正八旗當行邊屯綠營當停募補,掌國計歲有餘,惓惓惟懼不足,其慮遠矣。
背景地图 当代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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