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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 (自动笺注)
欽定四庫全書
 尚書古文疏證卷八山陽閻若璩
  第一百十三
公元317年
古文魏晉間距東晉建武元年凡五十三四年始上獻於朝立學官建武元年下到宋南渡初八百一十一年有吳棫才老者岀始以此書為疑真可天啟其衷矣抑朱子大學序所謂天運循環無往不復者也其言曰伏生傳於既耄之時而安國為𨽻古又特定其所可知者而一篇中一簡之内其不可知者不無矣乃欲以是盡求作書本意與夫本末先後之義其亦可謂難矣而安國增多之書今書目具在文從字順非若伏生之書屈曲聱牙至有不可讀者四代之書作者不一乃至二人之手而遂定二體乎其亦難言矣後又二百一十七年休寜朱升浙江行省試對䇿曰今文古文有分合詞難易觀其文理相接可見其始合而今分矣觀其體制逈殊可疑其彼何獨而此何獨易矣若是者自朱子吳才老固已獻疑而世之大儒亦已有明辨而釐正之者矣世之大儒臨川吳文正言其叙錄盛行於世兹不復著
 按吳才老有書裨傳十三卷首卷舉要曰總説曰書序君辨曰臣辨曰考異詁訓差牙孔傳凡八篇差牙孔傳篇内必另有疑古文不止如上所載者其不傳也惜哉聞歸熈甫有疑古文藁藏於家余三至其家購訪之卒不出
 又按書禆傳雖不傳蔡傳泰誓篇目下引吳氏曰湯武皆以兵受命然湯之辭裕武王之辭廹湯之數桀也恭武之數也傲學者不能無憾疑其書之晚出或非盡當時本文也此吳氏疑即才老
 又按草廬全集有題伏生書圖詩云先漢今文古後古文今若論伏氏功遺像鑄金復自䟦云嗚呼天未泯絶帝王之制故憖遺此老以至此時女子亦有功焉書二十八後析為三十三竒崛難讀或謂女子口授濟南潁川語異錯以已意屬讀而失其真嗚呼竒崛古書體也錯何尤晉隋間古文二十五篇從順如今人語非若伏生竒崛識者議其功罪於錯為何如哉嗚呼是固未易淺見寡聞道也安得起吳才老朱仲晦九原案析為三十三指晉隋間書言非真孔書也
公元332年
 又按趙氏雪齋集有書今古文集序分今文古文為之集註嗟夫書之為書二帝三王之道於是乎在不幸至於亡於不幸之中幸而有存者忍使偽亂其真耶又幸而覺其偽忍無述焉以明之使天下後世常受其欺耶此最盛心當時識議與之合者吳草廬一人所以草廬贈别子昂詩識君維揚玉色天人表伏千載疑讞一夕快哉一夕談也降而其門人楊載為行状僅云公尚書為之注多所𤼵明廷臣為諡議公尤邃於書作傳注以𤼵其㣲即後十五年何貞立來刻集亦僅稱某甞見公所著書古今文集註皆其盛年手自繕寫人未知之并無一語及其絶識以為古文可疑古文之在當日人為壓服久矣嗚呼聚聾而鼔之無當也然聾極而聰亦有候存焉君子詎忍盡絶一世人於門外哉故毎不能已於言
 又按天下事由根柢而之枝節也易由枝節而返根柢也難竊以考據之學亦爾予之辨偽古文喫𦂳在孔壁原有真古文為舜典汨作九共二十四篇張覇偽撰孔安國以下馬鄭以上傳習在於大禹五子之歌等二十五篇晚出魏晉假托安國之名者此根柢也得根柢在手然後以攻二十五篇文理疎脱依傍分明節節迎刃而觧不然僅以子史諸書仰攻聖經豈有信之哉曾寄與黄太沖一過歎曰原來兩漢時安國尚書雖不立學官(平帝時暫立)未甞不私自流通逮永嘉之亂而亡梅賾偽書冒以安國之名則是梅賾始偽顧後人并以疑漢之安國其可乎可以史傳連環之結矣
  第一百十四
朱子古文甞竊疑之至安國傳則直斥其偽不知經與傳固同出一手也其於古文似猶為調停之説曰書有二體有極分曉者有極難曉者又曰尚書諸命皆分曉如今制誥朝廷做底文字諸誥皆難曉盖是時與民下説話後來追録而成之愚請得而詰之曰尚書諸命皆易曉固已然所為易曉者則説命㣲子之命蔡仲之命畢命冏命古文也故易曉至才渉於今文如顧命文侯之命便復難曉尚書諸誥皆難曉固已然所謂難曉者則盤庚大誥康誥酒誥召誥洛誥今文也故難曉至才渉於古文仲虺之誥湯誥便又易曉此何以觧焉豈誥出於成湯之初者易曉而出於盤庚以後及周初者難曉耶豈命出於武丁成湯之際者易曉而出於平王之東者難曉耶不特此也顧命出於成王崩康王之誥出於康王立相距才十日以同為伏生所記遂同為難曉尚得謂命易曉耶不特此也周官誥也出於成王君陳命也亦出於成王相距雖未知其逺近以同為安國所獻遂同為易曉尚得謂誥難曉耶論至此百喙難觧
 按武進周叟曰勺公於年曰百嵗矣甞告余曰周公書純是蠻語召公便近人余曰叟得毋旅獒一篇召公奭所作乎周曰然余曰此自是古文故爾易曉若召公語出於召誥者仍復難曉周公語幸未為古文所亂故俱難曉若當時有一二出於古文亦復了了旅獒總之古文假作魏晉間今文則三代故其辭之難易不同如此今説者不惟文之有古今而惟體之有命與人有周召亦所謂舛矣
 又按余戊午應薦京師崑山顧炎武寜人時在富平有自富平來傳其新論者云王出在應門之内太保西方諸侯畢公東方諸侯左傳元年天子七月而葬同軌至此應在葬後則蘇氏成王崩未葬君臣冕服説誤因病余相距十日之説余謂此證誠好但王麻冕黼裳卿士邦君麻冕蟻裳叙在越七日癸酉下距王崩乙丑九日耳豈葬後乎且諸侯廟門俟俟見新君下即叙王出在應門之内孔傳所謂王出畢門應門是也正一時事末叙王釋冕䘮服此冕字直應前王麻冕之冕非另起一冕字細自見或曰西方東方諸侯何余曰蔡傳觧堯典僉曰僉字四岳與其所領諸侯在朝者又觧芮彤畢衛毛皆國名入為天子公卿即如上文齊侯吕伋東方諸侯乎則康王報誥庶邦侯甸男衛固有人在也或者唯而退附此以便他日質諸寜人
 又按蔡傳引鄭氏曰周禮五一曰臯門二曰雉門三曰庫門四曰應門五曰路門路門畢門予案鄭氏乃鄭司農衆康成康成明堂位註天子五門臯庫雉應路又周禮引經以證庫門向外雉門向内以破先鄭説蔡氏猶復引之何與云外朝在路門外則應門之内盖内朝所在尤誤之誤路門外應門内正一豈有内朝外朝共集一地無分别之理盖天三朝外朝一内朝二外朝臯門内庫門外内朝一在路寢門外治朝一在路寢門内燕朝禮記集説方氏曰亦小誤并辨正於此
 又按外朝路門一語亦蔡誤本鄭司農後鄭不從或問予此誤亦有所自來子知之乎予曰彼盖以文王世子外朝指路寢門外為據而不知天子之制逺在庫門外者文王世子内朝指朝於路寢之庭是亦一内朝已但外朝對路寢庭稱為外非真外朝外朝庫門雉門諸侯三門毎門各有一朝仍是外朝一内朝二其在雉門路門外則君所視之玉藻謂之内朝康成曰此正朝三禮互有異同禮記一書自相牴牾在學融㑹而善決擇之則幾矣
 又按周禮言外朝者三皆指臯門内庫門外㫁獄弊訟於斯國危國遷立君於斯非謂别有一朝為三詢之朝也者康成偶誤註小司寇外朝為在雉門三禮義宗因之通典復因之下到今遂有四朝之説果爾諸侯止有三門門各容一朝一般國危等事将何門置此一朝以詢之乎殊不足玉海王伯厚亟駮之有以
 又按蔡傳蘇氏三年之䘮既成服釋之而即吉無時可者嚴哉斯論雖程朱何以加諸而不知案之於禮亦未盡然也何則三年不祭矣若既殯後天社稷之祭猶越紼行事不敢以卑廢尊漢志引古文伊訓以為太甲當喪越茀行事是其證也郊之日喪者不哭不敢凶服不獨王被大裘龍兖戴冕璪抑且畿内臣庶雖有私喪之服盡釋之而即吉聽命乎上其嚴於事天如此推之於地與社若稷一嵗之間盖不啻疊舉矣服亦屢屢釋矣先王豈為其薄哉蘇氏太保使太史册授王於次諸侯入哭於路寢見王於次王喪服受教戒諌哭踊答拜聖人復起不易斯言予按朱子易世傳授國之大事當嚴其禮故漢唐君臣亦皆吉服黄直卿太子即位有四一始死正嗣子之位顧命逆子釗於南門外延翼室是也一既殯正繼體之位王麻冕黼裳即位是也然則麻冕黼裳即位儲君初即天子位之禮身為天地社稷主上祖宗世繋重盖大事莫踰於此縱遭親喪猶向所謂卑者爾其可不事天社稷者而一暫釋其服邪蘇一則諸侯再則曰王哭案曾子問君薨世子如之何孔子卿大夫士從攝主北面西階太祝禆冕束帛升自西階盡等不升堂命母哭註曰將有事宜清静也世子甫生繼體有人尚且止其哭以致祝辭况真繼體位而又追述先王册命以告之而必以哭從事邪甚矣蘇氏之陋也蘇氏謂書失禮不可以不辨予則謂蘇氏失言不可不辨
 又按冠禮五禮屬嘉蘇氏曰冠吉禮也亦誤
 又按蘇氏之誤只縁載於蔡傳鮮加駮正於是近日汪氏琬復廣為之説中少少足辯者一條曰古之奔喪見星行舎竊謂成王既崩康王相距千里外猶當蒲伏以赴安有咫尺宫門而不入就號哭辟踊之位顧必俟干戈虎賁以逆之乎乃孔安國為之説曰由喪次出出復逆殊異之於經無明文也予案孔氏書傳臣子侍左右將太子之尊故出於路寢門外使桓毛二臣執干戈於齊侯吕伋虎賁百人更新門外所以殊之逆字上增更二字甚妙盖從金縢惟朕小子其新逆得來新逆者重新周公以歸非如蔡氏新觧作試問成王何曾親至周公所居之東不然誑語耶親死子在側此理之可信事之必然無疑者今迎門外則推出原不在門外臣子侍左右一正傳經者苦心彌縫處安得謂經無明文而臆為説哉至曰成王既殯康王在苫凷中詎可嚌而飲福嚌者小祥之禮也不知經文明指太保非王又曰天子除喪予小子雖衰周猶然儼然自稱予一人非禮王答曰眇眇予末小子白文亦未之讀耶
 又按孔傳使桓毛二臣執干戈叙於齊侯吕伋之上亦誤案漢名臣近臣侍側不得鉤帶入房安有成王甫崩康王受册以前而即有執干戈如桓毛二臣畢門内者周禮虎賁氏掌虎士八百人虎士執有戈盾桓毛承太保命於齊侯吕伋之所取二干戈各執其一又虎賁之士百人太子釗於南門之外齊侯原未甞偕入蔡氏不識字義謂命桓毛二臣使齊侯吕伋二干戈虎賁百人云云將齊侯為左右二手之人以各持一干戈耶唐孔氏笑馬遷叙㣲子啟肉袒面縛左牽右把面縛縛手於後又安能左牽右把是别有二手矣今合以蔡傳正可𤼵一大噱
 又按宋林之竒尚書全觧序云有伏生之書有孔壁續出之書續出書文易曉而伏生書則多艱深聱牙不可易通盖伏生齊人公羊子亦然春秋如昉於此登來之也何休註皆云齊人語以是知齊人語多難曉者伏生編此書往往雜齊人語其中故有難曉者此亂道伏生語縱難曉何至以已之方言錯雜經文公羊於此登來之也乃自作文耳非關春秋鄭康成北海人其注三禮齊言未甞亂經此本置勿辨然世亦有惑於其説焉
 又按朱子云漢書秀才做底文字婦人做底文字亦有載當時獄辭秀才文章便易當時獄辭多碎句難讀尚書便有如此底此論却頗合余謂尚書中如堯典臯陶謨可稱秀才文章不可以之儗㣲子之命蔡仲之命冏命諸篇何者諸篇古文古文自易曉如殷三盤周八誥則與獄辭相類盖俱今文試問二十五篇一似此否此亦今古斷案草廬集有題伏生書圖先漢今文古後古文近代蘇桓謂陳際泰時文古文時亦猶是
公元1517年
 又按朱錫鬯告余雲南楊士雲從龍大理府太和縣正德丁丑進士庶吉士工科給事中户科左給事中弘山集有讀尚書詩云二十八篇今自漢伏生二十五篇古至晉梅賾二十八宿外二十五宿又仲尼不可作誰復百篇舊與吳草廬伏生書圖詩云先漢今文古後古文今若論伏氏功遺像鑄金皆㣲其辭不似君輩顯然余笑曰詩指辭多婉約文則直言試觀草廬尚書叙録畫然為二不使相混淆識且出朱子右豈復如其絶句時乎錫鬯黙然盖近撰經義考雖漸為愚見轉移終不透耳
 又按周禮幕人職註為賓客飾也賈公彦疏王喪而有賓客者謂若顧命成王諸侯來朝而遇國喪康王之誥畢公東方諸侯召公西方諸侯云云最好典證
 又按姚際恒立方亦以經與傳同出一手偽則俱偽笑世人但知辨偽傳而不知辨偽未免觸處成礙耳似暗指朱子言余問何為立方曰如辨伊訓傳太甲繼湯而立之非矣則於偽經王徂桐宫居憂不能通盖未有太甲仲壬之喪而處祖墓旁者辨泰誓上傳武王承襲父年之非矣則於偽經大勲未集九年大統未集不能通盖未有文王不受命改元而得稱九年蔡沈徒為曲觧不足據故莫若俱偽之俱偽之斬却
  第一百十五
鄒平馬公驌字宛斯當代學者司李淮郡後改
靈壁予以己酉東歸過其署中秉燭縦談因及
尚書今文古文之别為具述先儒緒言不覺
肯命𨽻急取尚書以來既至一白文一蔡傅置蔡傅
於予前曰子閱此吾當為子射覆之自閱白文首指堯典舜典曰此必今文大禹謨便眉蹙曰中多排
不類今文體恐是古文歴以至巻終孰為今文
孰為古文無不立驗因拊髀嘆息曰若先儒絶識
疑論及此我輩安能夢及然猶幸有先儒之疑而我
輩尚能信及恐世之不能信及者又比比矣復再三
慨嘆予曰公著繹史引及尚書不可不分標出今
古文公曰然公今繹史有今文古文之名者自子之
言始也
 愚按歸熙甫有言所可賴以别其真偽惟是文辭
 格制不同後之人雖悉力摹擬終無以得其
 萬一之似余因思周公大誥王莽翟義
 亂亦作大蘇綽文體之弊又作大誥一載漢
 書一載北史試取而讀之不特不類周公
 綽距莽未逺亦不類盖莽在酷擬尚書嬰兒
 學語可為鄙笑綽較少勝於莽然就其條達比偶
 處已不似漢人手筆况周初乎其各為時代所限
 如此
 又按蘇綽傅為大誥奏行自是之後文筆皆依此
公元1527年
 體故後十年恭帝元年文令太常盧辨作誥
 公卿嗚呼羣后衆士文皇帝襁褓
 之嗣託於予訓之誨之庶厥有成而予㒺能弗
 變厥心庸暨乎廢墜文皇帝之志嗚呼兹咎
 予其焉避予實知之矧爾衆人之心哉惟予之
 顔豈惟今厚將恐来世以予為口實文果類綽
 因笑此等文筆誰不能為韓昌黎周詩三百
 篇雅麗訓誥曾經聖人議論安得到議論
 之不可摹擬之乎此殆真古文尚書五十八篇
 之謂哉
 又按蘇子由商論周書委曲繁重書簡
 而明肅錯雜今古文而言何則委曲繁重自指
 今文簡明肅必指仲虺之誥以下十篇始可彼
 盤庚勿論髙宗肜日朱子所謂不可
 曉乎西伯戡黎非所稍稍不可曉乎簡或有
 之而得謂之明乎子由於此析猶未精昌黎
 其生平所用心曰周誥殷盤詰屈聱牙純稱今
 文子瞻評出師二表云與伊訓說相表裏
 况以古文不錯雜然未有今古文之所
 以别告二公乎告亦未有不悟者髙忠憲嘗言
 天下萬世心目固有漸推而愈明論而後
 故勿謂昔人所謂而今亦莫能定也㫖哉此言
 矣
 又按有議論漸推而愈明厯久而後定者余尤親
 騐之胡渭生朏明告予第一卷載馮氏駮衛宏
 為妄良是竊謂序亦非盡鑿空伏生孫固
 應有不至使女言然錯往受時年過九十
 子先父人事之常藐爾孤孫未承家學已又耄
 矣口不能宣及門弟子成辭歸錯奉詔至安可
 空還不得已令女傅授理或有之計其女亦非少
 艾之年教錯無嫌也唯大序有失其本經之語自
 非生縦老何至無本縦令失去當時弟子
 張歐陽㒺不涉尚書以教何難往取其本俾還報
 天子或曰必若云則生以簡策授錯可矣何用
 其女為朏明漢人讀書頗與今異揚子雲言一
 閧之市必立之平一卷之書必立之師如春秋
 鄒夾二氏夾氏口說流行未著竹帛故曰未有
 鄒氏竹帛師傅人中絶故曰無師盖經未有
 無師書簡策雖存而其間句讀音義亦須畧為
 指授方可承學故使其女傳言耳若字本今文
 所自識豈因齊人語異而都不曉耶是則不足
 辨者予喜曰家藏有宋名畫授經伏生東向
 鼂大夫北面而立旁有女子儼然儒家風姿
 之指㸃嘗病其事不實畫為少減今接子髙論
 畫可長留天地間矣
  第一百六
今文古文之别首獻疑吳才老其說精矣繼則朱
反覆陳說只是一義曰伏生倍文暗誦偏得
所難安國考定科斗古書錯亂摩滅之餘反専
得其所則不可曉耳其實伏生倍文暗誦說具
一卷近代郝氏敬始大暢厥㫖底藴畢露讀書
十條朱子復起不得不嘆如積薪余故詳錄其三
二於書辭淵塞詩語清通虞書渾樸其言
詩則曰聲依永和聲喜起之歌乃有逸響雅頌
誥多周公制作雅頌暢訓結濇盖主於感者使
人易曉至於訓戒使人深思夫子不學無以
言故詩書體異也春秋戰國以来辭尚風韻叙事
之文皆有依永和聲之致夫子作易傅論語舂容
雅清風習習然皆詩之為言也然義理含蓄混沌
破至秦漢以後刓觚雕樸文不務實全尚聲口唯有
浮響而已古今文辭深淺華實之辨也堯典禹
貢其辭簡奥叙事樸直有體臯陶精深淹雅自是上皇風味古人言語髙逺質而愈新後人極力整齊
反傷體有舒散反見拙如商彜周鼎自然蒼潤
雕鏤亂真識者自能鑑之朱元晦謂書不須
解固孟子盡信書不如無書之意然朱所謂易解
乃其不必解之偽書所謂難解者正其刪定之
原籍然則嘉榖而收稂莠也可乎堯典臯陶
禹貢三篇文辭最古法度森嚴頭尾血脈有分
段有照應為千萬世史書冠冕後世依倣其體為帝
世家列傅枝葉敷榮非不可觀然一登泰山頓覺
丘阜為小堯舜一徳故二帝併典五臣同心臯陶合謨(按此說非)孔書離堯典為二以補舜典其識已卑别
禹謨一篇瑣碎不成文理何待具眼者乃能
辨之古聖文深奥精密無痕如書與周易自是
一種文字孔書極力摸倣而音節勻暢俊彩莊嚴
落近格揚雄太玄擬易爻象腸胃俱嘔轉覺後塵
愈逺此聖凡天人之隔也盤庚大誥康誥等篇文
辭如流雲雜霧烝涌騰沓不可摶埴自然煙潤
二十五篇丰姿濟楚礱石玉刻木肖花漸染
娬媚之氣古言盤鬱今言清淺言幽雅今言髙華
一覽而盡者今人之辭三復而愈逺者古人之辭也
 古人意思渾厚義理填塞胸臆欲言不啻口乍讀
結濇愈玩愈精彩後世文字嘹喨滚滚迫逐而来
修辭立誠之意索然盡矣故尚書伏生二十八
為真古文二十八篇古人傅神其辭簡樸
枝葉是古時風氣之醇濃也其詰屈暢快古人
胸次盤鬱也其更端層疊是古真意委婉周至
也含輝斂彩晶光自爾溢發氣若斷續悠然條鬯
舒散不用䋲削變態不可端倪古人生氣也至
於二十五清淺鬆泛邉幅整齊然如日月
康莊無復昧爽氤氲象詩曰衣錦尚絅惡其文之
著也故君子之道闇然日章此者可與論道
與論書孔書與二十八篇良楛較然千餘年来
無一識者以吕易嬴久假不歸依附聖經攻之有投
䑕之忌如讀春秋明知五霸罪人以其依附三王
久重於發難是以姑息養其蟊賊湯武不弑君天下何時底定千古有相湯武非弑君者朱元
晦謂大誥多士篇辭艱濇官司行移文字
民間夾雜俗語難觧蔡仲君牙等篇如今林制誥文字士大夫語故易曉案大誥多士有何
語而以語俗人俗人明敏反勝學士大夫學士
難觧俗人豈能解乎凡訓誥非對臣民口授
裁成篇章頒布必經聖人之手雖史官潤色亦本聖
人口澤故其言多淵慤神理溢於辭章之外隠合
胸臆肺腑之中若出若不出離視之深沈蒙晦
無迹可尋㑹而通之生氣浮動温如春冷如秋穆如
風澤甘雨紬繹其緒嚼唧其味恍然見其心曲
親炙眉宇而聆其謦欬非聖人之言而能若是
於二十五清淺齊截自是三代以下韶秀之姿
語多浮響不切題或先賢記聞(案此說非)或後人假託天壤懸隔烏可相亂後人文字揀選材具
一句疊砌而成古人文字無邉齊無畔岸拍天
而来文字出上古自深沈隠約鬱蒼之氣
正是未雕之璞一落叔季膚淺輕揚氣運風㑹莫知
所以然而然也尚書二十八篇當世即欲不如此作
不得六經夫子手訂及夫子自作亦是春秋以後
文字論語二十篇舂容爾雅愚者可知猶爲有子
之徒記述春秋周易十翼夫子手筆亦是愚者可知文章因乎世運孔子欲為四代典謨之文亦不可
得已後人何幸伏生所授得見四代鴻寶二十
八篇真足為萬世國史之宗其二十五篇如伊訓太
甲之類左國諸書駸駸方駕矣子曰辭達而已
矣又曰修辭立其誠達者達其所立也辭欲達誠
如何可達後世文章清利為達正是齒牙喋喋
精神命脈相闗心自心辭自辭如近代辭賦何有
半語真實二十八篇若康召等誥字字肝膽潑放簡
策上後儒反病其詰屈不達未知竟是誰達誰不達
也諸傅獨孟子近古七篇中引書如太甲甲伊訓
湯誓等語質直而少逸響正與二十八篇文字一律
足徵伏書是真孔書是假又如大學所引康誥作新
若保赤子惟命不于常等語篇内自然渾合孔書
引語填補痕跡宛然孔書伊訓太甲說命君陳
等篇禮記學記表記緇衣多引用其語盖記與孔書
先後同出(案此說非)其所當世已無全文摹倣補緝
古之完璧也孔書四代文字一律必無此理詩如
商頌縝栗而淵瑟周頌清越馴雅二代文質之分
也詩既爾書亦宜然豈得商書清淺不如周書樸
茂也若以伊訓太甲與康誥大誥諸篇并列先後
倒置矣孔書諸篇辭義皆浮泛如伊訓不切
桐復亳說命不切帝賚良弼君陳畢命不切尹東郊
其他皆然轉移變換皆可通用古史典要決無此病
後人案步倣效故其語勢褊側如室中演捧四礙
不得自由若真古文大誥諸篇任說得縦橫舒展
真贗功苦天地懸隔秦誓真秦穆公春秋之文
漸近明淺猶多沈渾之味自然處髙於左國費誓
篇末簡奥淵深自是初文文侯之命竣整
自是周末春秋初年文字世運風味一一可思若夫
訓說命風卑弱不敢望秦誓乃得與典謨
列真千古平事
 按郝氏以二十五篇置於末另為卷帙歴加掊擊語或過甚余僅錄其四條太甲上云此篇語浮汎所以告戒嗣王者甚徐何至見放咸有一徳云篇名咸有一德似是較數故曰咸有猶各擅一長云爾今所言皆純一意則伊尹不合自矜與湯咸有此一殆後人依題擬撰遴揀凑砌而乏天真周官冢宰邦治大明黜陟一代典制當世自有令甲開載成王百官何用瑣舉此後自述記聞以實其所為周官者耳君陳爾有嘉謀嘉猷嘉謀入告可也必以歸君此人臣自用之心非人君所以教臣君喜歸美不喜歸過是導之諛也豈賢王之訓
 又按郝氏譏切古文亦幾盡致尚未及其好作俳偶後代予愛李翺王載言書古之人能極於工而已不知其辭之對與否也憂心悄悄愠于羣小此非對也覯閔多受不少非不對也以此大禹謨豈流水讀去而不覺排比者與又毎讀畢命旌别淑慝以下凡三十七句句皆四字因笑曰孔安國𨽻古定竟若唐房融首楞嚴經以四字成文者與
 又按姚際恒立方曰某之攻偽古文也直搜根柢而略於文辭然其句字誠有顯然易見者篇中不暇枚舉統論於此句法如或排對或四字或四六之類是也法則以敬欽善作臧治作乂作亂順作若信作允用作庸汝作無作罔非作匪是作時其作厥不作弗此作兹所作攸故作肆之類是也此等字法固多起伏氏書然取伏書讀之無論觧難觧之句皆有天然意度渾淪不鑿奥義古氣旁礴其中詰曲聱牙之處全不繋氏書則全藉此以詰曲聱牙且細咀之中枵無有譬之楚人學吳語終不免舌本間强耳觀凡於逸書不皆改作弗無皆改作罔尤可類推
  第一百十七
公元1481年
鄭氏瑗字仲璧莆田成化辛丑士官南京禮部郎中著井觀瑣言内疑文尚書二條録其辭曰古文書雖有格言而大可疑商周遺器銘識皆類今文書無一如古文之易曉者禮記出於漢儒尚有突兀不可觧處豈有四代古書而篇篇平坦整齊如此如伊訓全篇平易孟子所引二言艱深且以商詩比之周詩自是奥古而商書比之周書乃反平易豈有是理哉泰誓曰謂已有天命謂敬不可行謂祭無益謂暴無傷(此出墨子見第一卷)此類皆不似古語其他今文複出者却艱深何也賈逵馬融鄭康成服䖍趙歧韋昭杜預輩皆博洽之儒不應皆不之見也又今文原有二十八篇何故孔壁都無一篇亡失不可曉又曰尚書辭語聱牙當時宗廟朝廷著述體用一種古文字其餘記録答問之辭其文體又自循常左氏内外傳文雖記西周時諌諍之辭亦皆不甚艱深至載襄王命管仲受饗與命晉文公辭靈王命齊靈公景王追命衛襄公敬王使單平公衛莊公使者之言魯哀公孔子辭其文便佶屈書體禮記文亦不艱深至載衛孔悝鼎銘便佶屈古噐物諸欵識之類其體皆如此又如左氏秦穆公語皆明白如常辭及觀書誓文便自奥古漢齊王閎燕王旦廣陵王胥封策尚用此體他文却不然如今作文自是一様語録之類自是一様官府行移自是一様不容紊雜某甞疑孟子父母使舜完廩一段是古逸書之辭其文甚似楚辭豈不鬱陶而思君兮亦是用其語案上安國何以盡有伏生所有此據今行世言然當日孔壁何曾無盖壁中縱有朽折散絶安國悉以今文補綴字句的然異者則仍其舊以崇古也文泰三篇壁中本無一改科斗兼而存之過而立漢儒之學大率如是
 按鄭瑗言尚書之辭有極難曉者鳩僝功弔由靈之類有極易曉者不敢含怒在家不知之類有極繁者一人冕執劉一人執鉞之類有極簡者如初西禮之類有對語者番良士仡仡勇夫以覲文王耿光以揚武王大烈之類有參差不對承保文祖受命越乃光烈武王之類論最然則專以易曉排偶古文未足作偽者之心矣余故時以義理闢之
 又按古器物銘另是一種文字古雅考古博古圖所収外莫髙於漢郊祀美陽鼎銘王命尸臣官此栒邑賜爾旂鸞黼黻琱戈尸臣拜手稽首曰敢對揚天子丕顯休命次則竇憲傳南單于遺憲古鼎其傍銘曰仲山父鼎其萬年子子孫孫保用一出幽壤一來自絶域是二物得名史策何其幸與予獨怪前武帝時鼎出汾睢殊大異於衆鼎無欵似是其巫偽為反得薦見宗廟而後鼎以有按據乃黜與真孔書不傳偽孔書傳到今何異
 又按宋王觀國林云孔子誄惟左氏史記並同魯哀公詩辭而成之非公自語曰旻天不弔南山詩也不憖遺一老俾屏余一人在位十月之交詩也㷀㷀余在疚予小子詩也余謂集詩辭誄辭哀公固在三百篇之後何不可之有若古人成句字面以砌成書辭如大禹謨等篇其敗可立見矣而卒不悟
 又按陳第季立近代左袒古文書者謂後儒今文古文不過謂其文章爾雅訓詞坦明耳今觀於左國禮記及諸書傳引二十五篇者多至八九章少亦三四章爾雅坦明無有艱深險澀語也豈所引者皆偽乎夫為諸書稱引者既皆爾雅坦明而諸書未稱引者必欲其艱深險澀一篇二體也豈虞夏商周本經乎説亦辯而有理請舉禮記兌命文爵無及惡德民立正事純而祭祀是為不敬事煩則亂事神則難中二句艱深險澀之語乎豈皆坦明者乎只觀作偽者截首一句續以惟其賢為一段復截末四句改作黷於祭祀時謂弗欽為一段取其類己者置其不類己者以俾與己文體一類然則諸書傳所稱引幸都得其坦明者耳非書盡坦明以此季立將何辭以復
  第一百十八
元王充耘耕野吉水人著讀書管見亦疑古文但於允執其中之中謂一方字面非古聖之傳心法盖以偽大禹增加人心道心而并淺視論語不可訓余僅録其三條一曰堯典舜典雖紀事不一先後布置皆有次序臯陶益稷各自陳説首尾答問一一相照獨禹謨一篇雜亂無叙其間只有益贊堯一段安得為謨舜讓禹一段當名之以典禹征苗一段當名之以誓今皆混而為一名之曰謨殊與餘篇體不同一曰蔡仲之命一段絶與太甲相出入言天輔民懐即是克敬惟親懐於有仁之説為善同歸于治為惡同歸于亂即是與治同道不興與亂同事罔不亡之説惟厥終終以不不惟厥終終以困窮即是自周有終相亦罔終之説吾意古文只是出於一手掇拾附㑹故自不覺重耳一曰顧命一篇鋪叙始末宛如圖畫甞謂今文書如禹貢洪範顧命費誓條理曲折法度森嚴若有錯簡文則全無可理㑹而此皆出於伏生所授先儒伏生不可晁錯略以意屬此等晁錯自能以意想像而言之者故知衛宏之序似預袒後來古文而抑今文其言決未可信
 按王充耘又言若跣弗視地厥足用傷與若藥弗瞑眩厥疾弗瘳之語不倫意亦不相對直竊意前二是古書後二句傅㑹予笑是止讀過孟子未讀國語者豈足服作偽之心作偽者學儘博
 又按崔文敏銑尚書正文今文皆委情鉅典後人弗能模也古文諄誨複言後人可依彷也古文體製相肖最者太甲之於蔡仲之命湯誥之於泰誓是已洪範顧命其能偽撰一言哉果伏生言之譌也殆不可句矣此為申古文而罔之與王氏見殆暗相合者
 又按宋馬存子才未甞古文而論今文煞有見正足為攻古文者之一助併録於此曰某讀書盤庚三篇周公之誥如在宗廟武庫之中觀古器茫然不之識如登太行之﨑嶇劒閣之道羊膓九折之險一歩一止九嘆息也如夷狄蠻貊窮荒萬里人聴華人之音累數十譯僅乃通當時之人號曰告令一日之間何自而知之也當時士大夫借曰知之可也田夫野叟閭巷徒何自而知之切意三代民家家業儒人人有士君子之識所謂道徳仁義意性命之説典誥之語一聞見而盡識之非上之人好為聱牙倔强以驚拂之也盖其所習者素曉也余謂此故為周誥殷盤佶屈聱牙註脚
 又按向甞習淳化閣帖至文不可觧處輙以為斷簡有缺字不然古今不相何至與人手書如是既習之日久見其上下相生一筆連註苟間覆其中一字氣便不屬乃知當時自爾也惟親接手書之人讀之則觧旁人容有弗觧者况隔至後代乎因悟書難讀莫過殷三盤周八葉石林云非作書者故欲如此當時自爾豈有衛宏定古文尚書其中所云哉
 又按唐張彦逺名畫記昔張芝崔瑗杜度草書法因而變之以成今草書之體勢一筆而成氣脉通連隔行不斷王子敬深明其㫖行首之字往往繼其前行世上謂之一筆書其後陸探㣲亦作一筆畫連綿不斷故知書畫用筆同法然則作文何獨不然又按或問朱子周公鴟鴞之詩以遺成王其辭艱苦深奥不知成王當時如何理㑹得曰當時事變眼前故讀其詩者便知其用意所在自今讀之既不及當時所以謂其詩難曉竊以閣帖中手亦然
  第一百十九
公元1513年
余讀焦氏筆乗稱家梅鷟尚書五卷專攻古文書之偽將版行不果旌德縣字(闕)正德癸酉舉人曾官國子學正鶚字幼龢一字百一者即其兄求其譜凡十載得於友人黄虞稷急繕以來讀之殊武斷也然當創闢弋獲時亦足驚作偽者之魄採其若干條散各卷中其無所附麗者特録於此趙岐孟子盡信書一章註經有所美言事或過若康誥曰冒聞于上帝甫刑皇帝清問下民梓材曰欲至於萬年又曰子子孫孫保民不能聞天不能問於民萬年永保皆不可為書豈可案文而皆信之哉武成言武王戰鬬殺人血流舂杵孟子言武王以至仁伐至不仁殷人簞食壺漿而迎其王師何乃至於血流漂杵故吾武成兩三簡策可用者耳其過辭則不取之也岐之云爾平正無礙甚得孟子口氣晚出武成則言前徒倒戈攻于後以北血流漂杵自殺之血非武王殺之之血其言可謂巧矣然果衆怒以開武王當如史記言武王馳之兵皆崩方合兵機今僅自攻其後必殺人不多血何至流杵且均之無黨與什伍伍爭相屠戮抑獨何心且真有如蔡傳言武王之兵則盖不待血刃者非癡語乎私意杜撰之書既非孟子所見元本而其言又躐居周初致孟子不通文義不識事機之人讀書誤認自殺以為武王虐殺何其悖哉余謂説善矣而抑未盡也此作偽學誠愽智狡見荀子厭旦牧之野鼓之而易鄉遂乗殷人而進誅盖殺者非周人因殷人也淮南子士皆倒戈而射史記有皆倒兵以戰遂兼取之成文方續以血流杵故曰學誠魏晉間視孟子不過諸子中之一耳縱錯㑹經文亦何損而武王之為仁人王者師甚著豈不可力為囘䕶去其虐殺以全吾經故曰智狡噫抑知數百載後由程朱以迄於今晚出之書日益敗闕輸攻鋒起孟子宛若金湯無瑕可攻有不必如斯枉用其心者哉
 按文心雕龍夸飾云是以言峻則嵩髙極天論狹則河不容舠説多則子孫千億稱少則民靡孑遺襄陵滔天之目倒戈漂杵論辭已甚其義無害也余謂諸説皆可獨漂杵之論不然所以孟子特為武王辨白正以有害於義此非劉勰文士所知又按賈誼過秦論云秦有餘力而制其敵追亡逐北伏尸百萬流血漂鹵須是追之逐之兵有崩山倒海之勢禍方酷烈至此僅僅反攻敗北而已孔頴達所謂殺人必不多者洵有見因思晚出武成雖敢與孟子違而猶隂為孟子何者孔傳云自攻于後以北走血流舂杵甚之言非含不可盡信之意乎至蔡傳則云前徒倒戈反攻在後之衆以走自相屠戮遂至血流漂杵史臣其實而言之無論人情兵機不至於果實至此孟子猶致疑焉亦可謂眯目而道黑白者矣
 又按而何其血之流杵也此孟子語似當日書辭血流三字未必增有漂字只縁趙岐云爾晚出書與之同故可騐其出趙氏
公元1515年
 又按緇衣尹告曰惟尹躬見於西邑鄭註云天當為晚出即是先字其出康成何待云但左傳哀十八年夏書官占唯能蔽志昆命于元龜杜註云昆後也言當先斷意後用龜也晚出陸德明所見之本乃是唯克蔽志孔頴達所見本則與今同是先字然則此書又出元凱後乎曰非也元凱左氏集觧成在太康元年平之後晉已有天下十六年此書出魏晉豈得預窺杜註竊意元凱賈逵服䖍王肅輩皆注左氏容有先斷人志之説晚出書因之爾
 又按朱子於此章引唐子西之言曰陶弘景本草而未知經註本草誤其禍疾而小註六經誤其禍遲而大余註本草誤以藥物殺人之身註六經誤以學術殺人之心殺人之身人即知戒殺人之心心印板相似傳染無窮此其禍有不待較别
 又按氏鷟甞謂朱子之明過於鄭僑晉人之欺甚於校人朱子子産得其所哉不一而足也因嘆朱子總緣被壓古文不復致疑雖以此血流孟子明著為武王朱子猶謂孟子為是言試思武王本無是事孟子何苦為是孟子本意武王辨誣反先誣武王而後辨之乎朱子復生今日聞此亦應絶倒
 又按上引賈誼言秦流血漂鹵叅以帝王世紀長平之戰血流漂鹵戰國䇿言武安君韓魏戰於伊闕流血漂鹵可知流血漂鹵戰勝殺人多者之恒辭甚至血流漂杵兩加黄帝涿鹿師益驗為恒辭而辭所從出却於武成篇當七國時上有好戰之君下有善戰之臣君臣日以殺人能事而問所藉口者則武成也問所䕶身者則武王以為昔之聖人亦甞云爾奚怪今日孟子於此安得心不為惻然不為慨然所以欲并書廢之學者聖賢此等處真屬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不可視若尋常或曰疑經何余曰以論語校之當子貢時載商辛惡跡非經即傳不似後有他雜亂書而子貢已曰不善不如是之甚盖亦以經傳有過也夫子貢為至不仁末減其罪未聞以為非而孟子至仁武王力洗其寃反以為議何哉宋世傳張浚曲端大將登壇首問見兵幾何八十萬人須是斬了四十萬人方得四十萬人用論者以為果如端言覆軍失地殺身之道也夫分數豈專在殺哉此念薫蒸決不興起輯睦吸引安祥因及尉繚子對梁惠王曰臣聞古之善用兵者能殺卒之半其次殺其十三其次殺其十一能殺其半者威加海内殺十三者力加諸侯殺十一者令行士卒筆之於書以殺垂教孫吳未有是論也余謂尉繚子正七國時人所云古之善用兵古當指三代吾不知三代中誰為此殺人手且以善名尉繚子欲售其術已不子虚烏有以成其説况血流杵實出武成篇安得不紛紛口實孟子欲并書廢之洵為有見我故曰世之疑孟刺孟者俱非而孟之疑書廢書者確也
 又按一人議論先後互異南北背馳黄太沖甞謂聖人之言不在文詞而在義理義理無疵文詞不害其為異如大禹人心道心之言此豈三代以下可偽為者哉晚而序余疏證兩卷則謂人心道心本之荀子正是荀子性惡宗㫖又謂此十六字為理學之蠧最甚何相反也其孟子師説中一條又與上氏説何合也師説武成甲子昧爽率其旅若林㑹牧野罔有敵于我師前徒倒戈攻于後以北血流漂杵商人自相殺也孟子以至仁伐至不仁何其之流杵是明言武王殺之兩意相背則知孟子所見武成孔安國古文武成古文之偽此亦一證
  第一百二十
同里友人石子華峙字紫嵐一字企齊與予善毎著疏證成或面語或遣信送覧正唐人所謂為文先見草者一日謂予古文尚書有舜典汨作九共二十四篇必且另為卷軸一亡失遂不復傳若與伏生同者三十四篇何甞不見唐代余曰誠然但漢藝文志四十六卷五十七篇者内有舜典諸逸篇已釐次於第一卷書經籍志載馬融尚書十一卷鄭氏注尚書九卷皆本杜林古文二十九篇無逸諸篇可知亦説具於第二卷竊意古文書至東漢始有訓註當時大儒亦止註三十四篇未必逸書故有合而為一則如漢志所載有時離而為二則如隋志所載合則永亡晉永嘉之亂是也離則僅存晉元帝立鄭氏尚書博士是也因嘆向來里中諸子謂書關繋不在卷軸篇數且詆為枉用心此予所不欲與深言者也
 按朱子云孔壁古文儀禮五十六篇鄭康成曾見且引其文於註中不知何縁只觧十七篇三十九篇不觧無傳焉余謂古文尚書二十四篇無註正與此同
公元1520年
 又按隋王劭勘晋宋古本曲禮並無稷曰明粢立八疑十二證以滅此一句為是唐孔氏疏左氏十五年以為古本無曰上天䧏災四十七字文十三年傳討尋上下文不容有其處者為劉氏為漢儒增加古人注書凡遇一字一句渉偽者不惜出氣力與之辯盖以天下學術真與偽而已偽者苟存則真者必為所蝕譬猶稂莠之害嘉禾欲䕶嘉禾也必鋤而去之方為良農溺音之害古樂欲崇古樂也必放而逺之方為神瞽孟子楊墨自鳴不得已矣尤必推廣其類以為能有一言楊墨者即許而進於聖門誠懼乎吾道甚孤而氣類不可以不廣也吾亦願天下後世讀吾疏證者於古文有致疑苟有疑焉斷不得相承既久莫之敢議且或設淫辭而助其墨守則荀子所謂仁心説以學心聴以公心三善備矣其亦斯文之幸也夫
 又按予甞語石紫嵐昔人自稱五恨者有三恨者予生平獨有二恨耳紫嵐何與予曰皇覧冢墓漢明帝朝諸儒論五經誤失符節令宋元上言秦昭襄王吕不韋好書皆以書葬王至尊不韋久貴冢皆以黄腸題湊地髙燥未壊臣願𤼵昭襄王不韋冢視未燒詩書予謂當時此舉未行故秦漢後不獲孔子六經全文此予之恨者一也大程子為次子邵公墓誌稱其等於生知五嵗而夭予謂當時天若假之三代以下可復見生安之聖人不獲見予之恨者二也紫嵐莊子言儒以詩禮𤼵冢盖有激之子真欲𤼵人之冢乎予曰後晋太康中汲郡民𤼵魏襄王大得古書周易上下篇最為分齊文惠太子雍州有𤼵楚王冢得簡書以示王僧䖍僧䖍曰是科斗書考工記官所闕文也古𤼵冢以得經典者衆矣何疑於宋元之言晋齊上距戰國已逺尚完整漢明帝朝去秦纔二百餘嵗耳復當何如秦人焚書止焚其在民間凡詩百家語博士官所職悉不焚至項籍西屠咸陽付之一炬故論者謂書不亡於秦火而亡於項籍火然雖燼於項籍而冢中所藏者固歴歴也惟宋言之東漢諸儒聴之曾莫以為意失此一時後竟無復有可為之時矣噫紫嵐曰子之恨固當懸之終古
公元前613年
 又按石紫嵐嘗謂予子於考證之學洵可為工矣其指要亦可得聞乎予曰不越乎以虚證實以實證而已憶留京師久日以論學為事有以孔子適周之年來問者曰孔子世家載適周問禮昭公之二十年孔子年三十莊子孔子年五十一南見老聃是為定公九年水經注孔子年十七適周是為昭公七年索隱僖子南宫敬始事孔子敬叔言於魯君而得適周則又為昭公二十四年四説者宜何從余曰其昭公二十四年乎案曾子孔子昔者吾從老聃助葬巷黨及堩日有食之惟昭公二十四年夏五月乙未朔日有食之(法推是年癸未歳中積六十五萬六千七百○九日○七刻五月定朔三十一日三十七刻乙未日已時合朔二十六日三十八刻恰入食限)見春秋此即孔子老聃問禮時也他若昭七年雖曾日食食限敬叔尚未曾從孔子何由適周有以季武子之䘮曾㸃倚其門而歌來問者余曰此子虚烏有之言也春秋昭公七年季孫宿孔子年十七曾㸃少孔子若干未可知然論語叙其坐次子路則必若九歳以上也可孔子年十七時子路八嵗㸃實不過六嵗七嵗孩童耳烏得有倚國相之門臨喪而歌之事檀弓多誣莫此為甚石堂陳普極其辨駮猶未及此予聊為補之云爾有以汪氏琬詆予親在不當與渠言喪禮言之為豫凶事來問者曰汪氏説固謬但折之經傳有明徴者亦有之乎余曰有雜記曾申問於曾子曰哭父母有常聲乎申曾子次子也檀弓子張曾子有母之喪齊衰而往哭之案昔者孔子他日子張尚存孟子子張死而是時曽子方有母喪則孔子在時曾子在堂可知也既在堂胡忍以喪禮往復曾子問者乎果若汪氏言則曾氏父子聖門逆子世俗以為不祥人矣且孔子伯魚學禮凶禮居第二未聞舉其二而輟不學也惟唐許敬宗李義府凶事臣子宜言遂焚國䘏一篇汪氏得母類是噫士大夫議論若此余深世道懼焉
 又按石紫嵐三統歴武成篇乃以庶國祀馘於周廟在廟獻馘似非武王所以古文未必予曰以周書世俘觧當日正有此事但不必如周書已甚書云負商王懸首白旂二首赤旂以先馘入燎于周廟至於此若王制出征有罪及以訊馘告牧誓明數四方多罪逋逃崇長信使暴虐姦宄非所有罪者乎又如戮飛亷海隅即截其左耳來以告先王而明武功之成聖人舉動磊落光明豈若後世囘互者之所為
 又按蔡邕論引樂記曰武王殷薦俘馘於京太室魯頌云矯虎臣在泮獻馘自釋之曰京鎬京太室辟廱之中明堂太室也與諸侯泮宫獻馘焉即王制所謂訊馘告者也予考之吕氏春秋亦有武王歸乃薦俘馘於京太室之語此樂記非今樂記或河間獻王毛萇等所作二十四篇斷取十一篇之餘如奏樂樂器等篇皆見藝文志不傳猶得見之及引之然則祀馘實係武王班班若是不為孤證云
公元前518年
 又按甞與石紫嵐論經之偽者由後人經學未精故聴其亂真若人人能精偽者何容厠足其間雖然經學之難精自孟子而已然矣紫嵐深訝其説余曰孟子水注則不合於貢服齊疏則不合於儀禮不伐則不合於周禮大司馬雖有曲為之説者左傳九年吳城溝通江淮自是江淮相通孟子盖據哀公吴王夫差所掘之道以為禹迹不知亦非然也杜預註謂引江水東北射陽湖西北至宋口(宋當作末今山陽縣五里之北神堰也)入淮與孟子排淮入江者不合直至隋開皇七年山陽大業元年開䢴溝皆自山陽至揚子江水流與前相反盖至是孟子之言始驗豈得謂誤由左氏特禹貢未精熟耳又有曲為之説者滕文公於父當斬衰不齊云齊疏者大概語亦猶中庸期之喪達乎大夫聖人是大槩説三年之喪本不止父母晦翁云只主父未暇及他之類是也亦非然也檀弓穆公之母卒使人問於曾申申對曰哭泣之哀齊斬之情饘粥之食自天子穆公母服齊故首言齊次斬盖并及之不似孟子對父遺斬古人文字宻如三年之喪原不止子為父母嫡孫承重為人後者父為長子皆然適孫承重者是為祖父母之後為人後為之子皆可以父母之喪觧之惟父為長子則不可因思儀禮喪服傅曰父為長子何以三年正體於上又乃將所傳重鄭康成註謂此言為父後者然後長子三年重其當先祖之正體又以其將代已為宗廟也是父母之喪矣聖人之言無不周徧豈似後人舉一而遺一又三不朝則六師移之六師天子大國三軍分明天子有討有伐如何云討而不伐且承以是故二字非文辭病處邪盖只為説諸侯伐而不討遂装上天子討而不伐以為對案不覺上文要須易為天子有討有伐諸侯有伐無討始得不周禮大司馬之職以九伐灋正邦國其謂之何矣紫嵐由子之説推之以為兄之子而有㣲子啟則不合於㣲子左傳華周之妻善哭其夫則不合於左傳檀弓余曰此却不然古人連類而及之之文也酒不可言食而論語沽酒市脯不食不可言潤而繫辭潤之風雨不可言造而玉藻大夫不得車馬他若躬稼本稷而亦稱禹三過不入本禹而亦稱稷以至為兄之子本指王子比干而亦㣲子啟善哭其夫而變國俗本指杞梁之妻而亦華周之妻皆因其一而並言其一宋王楙所謂古人省言之體盖如此初不似今之拘拘此又窮經之士之所宜觸類而長之者
公元607年
 又按甞與石紫嵐今人經觧實有勝古人處盖古人未定方定者亦有終歸闕疑不得一味盡觧以為快者凡二條亦留京師時事徐嘉炎勝力過談黄澤趙汸之學黄曰經在致思而已趙曰何謂黄曰如禮有五不娶一為喪父子註無所受命近代説者曰盖喪父而無兄者也女之喪父無兄者衆矣何罪而見絶於人其非先王意已姑以此思之趙退而精思久之得其説曰此盖宋桓夫人許穆夫人之類爾註謂無所受命猶未失若喪父而無兄則期功之親皆得為之主矣以復於黄黄曰甚善以弟論之果属宋桓夫人許穆夫人之類不與上文亂家子不娶註曰類不正相重乎禮止有四不娶耳烏得五予曰長子女子長成者而當嫁而適遭父喪故曰喪父長子故曰無所受命此即曾子昬禮納幣吉日女之父母死壻弗取事勝力不覺擊節起立曰子可謂天啟其衷哉鄞萬斯同季野将輯古今喪禮名通考以喪服記夫之所為兄弟服妻降一等予曰鄭康成兄弟族親賈公彦當是夫之從母類乎以弟論二説俱未安曷若以為嫂叔有服之證予曰可及退而審思嫂叔無服一見檀弓再見奔喪三見逸禮果此節為兄妻及叔之服則子親作喪服不應曰夫之昆弟何以無服云云子云云其必非嫂叔服也可知降至晋雖有成粲亦曾援此以為宜大功唐貞觀魏徴等議加嫂叔服止汎論以恩以情譬繼父同爨不宜恝然終不援及喪服記其不得彊為説也可須當闕疑不及復語季野
 或有謂伐國不問仁人况𤼵冢乎縱從冢中得經籍吾亦不願觀者予曰朱子嘗言政和鑄造禮器並依三代遺法制度精宻氣象淳古聶崇義三禮圖逺甚知潭州日遂申省部用銅製之以薦先聖政和鑄造非從𤼵冢中來者
 又按夫之所為兄弟服妻降一等非指嫂叔斷斷如已終須闕疑亦未盡甲子東海公碧山堂為説禮服中夜精思不覺忽得曰此殆緦麻章夫之諸祖父母報之註脚儀禮明著小功兄弟之服又曰小功以下兄弟夫之所謂兄弟服即夫之所為小功服妻降一等緦麻也夫之諸祖父母馬鄭觧俱未當惟元敖氏以從祖祖父母從祖父母當之夫服此二人小功章妻從夫而服則緦麻是也相符同惜黄勉齋奉師命以記隨經見未及此耳或曰上文君之所為兄弟室老一等亦可作是觧否余曰何不可此即凡人大功服也即如賈公彦親兄弟旁期者亦可或曰兩兄可異觧乎余曰中庸三年之喪達乎天子天子全服三年期之喪達乎大夫含有降殺二達字義不同且上康成不甞兄弟族親乎夫言豈一端而已夫各有所當也時季野寓處頗近不敢復語之矣
 又按服問有從無服有服公子之妻為公子之外兄弟註云謂為公子之外祖父從母緦麻疏云知屬公子之外祖父從母此等小功之服凡小功者謂為兄弟又一佳證
 又按季野稱其師餘姚黄氏經學致精示余答萬季野喪禮雜問中有鄭康成天子諸侯左右房大夫士直東房西室陳祥道鄉飲記薦脯出自左房鄉射邊豆出自東房以為言左以有右言東以有西則大夫士之房室與天諸侯可知朱子心頗然之而未敢決今將從祥道何如黄氏答此恐不足以破鄭説所謂左房者安知其非對右室而言也所謂東房者安知其非對西室而言也顧命胤之舞衣在西房兑之戈在東房天子諸侯兩房有明文士既有西房何以空設一事及之耶余曰儀禮固曾及之何得謂無季野愕然余曰聘禮君使卿皮弁還玉館賓南面受圭退負右房而立是時賓館大夫之廟此右房非大夫所有季野曰據賈公彦以為正客館非廟余曰更證以下文公館賓賓辟康成註凡君有事於諸臣之家車造廟門乃下賈疏云以其卿館於大夫之廟此館則是諸臣之家已不能掩前説之非且古者天子諸侯必舎其祖廟卿館於大夫大夫館於士士館於工商皆廟也無别所為館舎侯氏天子賜以舎非廟聘禮安得與之同昌黎甞苦儀禮難讀今觀康成以下諸公議論得毋儀禮未之讀耶季野益不悦
 又按禮記曾子問有公館私館之别公館凡二一是公家所造之館即賈所謂正客一仍卿大夫士家為君所使停舎者即為公館聘禮一篇自卿致館賓即館後有司入陳註云入賓所館之廟揖入及廟門云舎大夫廟卿館於大夫云館者必於廟皆曾子問後所稱之公館前所不得公彦曲説藉口
 又按余向謂諸侯三門每門各有一朝鄭康成外朝當在大門大門庫門也以公食大夫拜賜于朝無賓入之文聘禮以柩造朝無喪入之文為之陳祥道則謂大門外乃經涂朝位也語最破的然亦未即聘禮折之愚請折之曰案禮賓入竟而死是賓在路死未至國則以柩止於門外若賓死未將命是賓已至館特未行聘亨之事而死則以棺造于朝夫一曰止於門外一曰造於朝分明死有不同所以達君之命者亦各異處豈得合而一之或曰誠然上文厥明訝賔館賔皮弁至於朝賓入于次下方叙公迎賓大門内又曰賔入門左以大門入門左證之則知朝在大門康成猶朱引此余曰賓皮弁至于至于四字一篇之綱不與下渉下方條析其事曰賓入于次不然次固在大門外而大門外即朝當直接入于次不得另以賓字起矣公食大夫禮賓朝服即位大門如聘大門外指次言不指外朝亦可證聘禮此朝字為虚且上不又有勞者遂以賓入至於先言後言朝之文乎
 又按季野稱書集傳謂今書傳所以獨少者縁壓於蔡氏予以不然因偶摘逆子釗於南門之外蔡傳路寢門外不知南門下應門蔡盖徒襲用偽孔傳而不顧與明堂位榖梁不合博考之故善乎陳祥道有言天子雉門閽人謂之中門應門書謂之南門爾雅謂之正門路門書謂之畢門師氏謂之虎門盖中於五門謂之中門前於路門謂之南門𤼵政以應物謂之應門門畢於此謂之畢門畫虎於此謂之虎門則門之名豈一端而已哉弟謂尚不止應門穀梁亦謂之南門南門法門范寗法門天子諸侯南面治法令之所出入故名法考工記註謂之朝門路大僕謂之大寢之門又謂之宫門師氏註謂之路寢小宗伯註謂之殯門書以成王之殯在焉謂之廟門是也
 又按儀禮十七篇言右房者二言左房者亦二右房見聘禮經文大夫西房見記文則諸侯西房也左房見鄉飲酒記為大夫東房大射儀又諸侯東房分明有左有右由於東有西天諸侯大夫士之制並同吾猶憾祥道能虚㑹未能實證
  第一百二十一
公元前1548年
癸酉冬薄遊西泠休寜姚際恒立方閉户著書攻偽古文蕭山毛大可告余此子之廖偁日望子來不可不見之介以交余少余十一嵗出示其書凡十卷亦有失有得失與上氏郝氏同得則多超人意見外喜而手自繕寫散各條下其尤害義理者為録於此論威克厥愛允濟四句曰此襲左傳公子光曰吾聞之曰作事威克其愛雖小必濟任威愛之言必是祖述桀紂殘虐云者且又出亂臣賊子口其不可為訓明甚所與處者鱄諸之輩所習謀者弑逆之事焉知詩書者耶後世申商之法厥由以興今作偽者但以吾聞之曰為書辭不知既載聖經生心而害政𤼵政而害事可勝誅乎李衛公問對臣按孫子曰卒未親附而罰之則不服己親附而罰不行則不可用此言凡將先有愛結於士而後可以嚴刑也若愛未加而獨用峻法克濟太宗尚書云威克厥愛允濟愛克厥威允罔功何謂曰愛設於先威設於後不可反是也若威加於先愛救於後無益於事矣故惟孫子之萬代不刋案衛公問對亦繋假託然尚知辨正尚書之非可為有識東坡書傳先王之用威愛稱事當理而已不惟不使威勝若曰與其不辜寜失不經又曰不幸而過寜僭無濫是堯舜以來常務使愛勝威也今乃謂威勝愛則事濟愛勝威則無功是為堯舜不如申商也而可乎此胤后之黨臨敵誓師一切之言當與申商之言同棄不齒近世儒者欲行猛政以此藉口不可以不辨案蘇氏駮辨可謂當矣其所斥近世儒者必王安石盤庚傳後之君子同論小大戰戰四句據説若不桀桀必除我是湯之伐桀全是自全免禍非為救民塗炭也若聖人果非以救民為亟則為其臣子宜生惟命豈可平等一輩為此先𤼵制人之䇿耶説得成湯全是一片小人心腸絶不知有君臣之分者殊可怪如此實乃增湯之慙豈惟不能釋湯之慙已乎論將告歸曰此既造為復政造為告歸下又有今嗣王新服厥命語則是太甲歸亳後尹翩然歸矣殊謬不然君奭曰在太甲時有若保衡保衡伊尹也襄二十一年左傳伊尹太甲而相之卒無怨色是尹奉太甲後作相之日方長今據其説伊尹太甲初喪時即放之而自攝太甲歸後旋即復政始終未甞太甲太甲去而我留太甲來而我去何相避之深也唐孔氏曰殷本紀太甲崩子沃丁沃丁序云沃丁既葬伊尹於亳則伊尹卒在沃丁之世湯為諸侯已得伊尹比至沃丁始卒伊尹夀年有餘嵗此告歸之時已應七十左右也案孔疏伊尹以百餘嵗之人七十左右未名為老太甲後為賢君太宗享國綿長乃竟置伊尹不問未甞一日相王伊尹優游私邑安享以沒而終其身恝然其君盖萬萬無是理也
 按第二卷論凡我造邦五句為襲國語姚氏與余同尤𤼵明曰作偽者誤以文武教令為湯之教令所謂張帽李戴者是其原文天道賞善而罰淫領句下用故字接曰故凡我造國無從非彞無即慆淫各守爾典以承天休彛字即應上善慆淫即應上淫字天字即應上天道今割去領句别置前此處數句全失照應剽敓古義既已乖舛不符又復隔越不貫胡其至此
 又按第一卷兼弱攻昧四句為襲左傳不若姚氏𤼵明之盡但認仲虺四語為僅四字與余不同耳曰取亂侮亡左傳仲虺兼弱攻昧推亡固存皆襲左傳語邦乃其昌倣左傳國之道也國之利也等語宣十二年隨武子曰見可而知難而退軍之善政兼弱攻昧武之善經子姑整軍而經武乎猶有弱而昧者何必楚仲虺有言取亂侮亡兼弱也汋曰於鑠王師遵養時晦耆昧也武曰無競惟烈撫弱耆昧以務烈所可也案左傳取亂侮亡一句仲虺兼弱攻昧為古武經語故引書以明兼弱引詩以明耆昧又引詩以明撫弱耆昧也若書辭果有兼弱攻昧取亂侮亡二句左傳安得分取亂侮亡句為仲虺言分兼弱攻昧句為武之善經乎又安得以兼弱攻昧句為提綱取亂侮亡句為條目乎此弊竇瞭然者(孫文融批㸃左傳仲虺之誥中原兼弱二字此以斷語覺未妥閲此不覺捧腹左氏之文為千古絶調安有此未妥之義留後指摘乎使左氏受寃久矣今日始雪)又襄十四年中行獻子仲虺有言曰亡者侮之亂者取之推亡固存國之道也襄三十年子皮仲虺之志云亂者取之亡者侮之推亡固存國之利也皆僅有取亂侮亡兼弱攻昧足以為證其曰亂者取之云云孔疏取彼意而為之辭其言非本文是也推亡固存一句亦是從上亡字增出存字以釋書辭故曰國之道也國之利也今將推亡固存一併作書辭而於國之道也等句改為乃其昌以取協韻而已總之中間惟填傳引逸書四字上下皆是將兩處傳文割剥聫綴既使經如補衲使傳無完膚
 又按姚氏好以左氏古文與余同其論同力度德二句引昭二十四年傳劉子謂萇弘曰甘氏又往矣對曰何害同德度義大誓曰億兆夷人亦有離徳余有亂臣十人同心同德同德度義本萇弘所以興起大誓離德同德之義也今貿貿不察襲左此語於引大誓之前而又列諸泰誓中豈有同德度義為大誓之辭而下接以大誓曰耶古文襲左其顯露敗闕多此類但左氏之書豈能掩人不見天下萬世人日左氏之書卒亦無釐訂及此者何也杜預註度謀也言唯同心同德則能謀義子不能於我何害其義本與逸書四句聫屬今將逸書四句另置於中篇下接之曰有臣億萬億萬心予有臣三千惟一心彼有德兼心字此僅有心無徳字全不照應又増同力度德一句配合同德度義左氏度字本謀度之度今作揆度之度同力度德猶可同德度義便不可觧矣而孔傳乃彊為之觧曰德鈞秉義强夫德既鈞矣又何謂秉義乎豈義在德之外更居德之上乎豈與武之德鈞而武獨為秉義者乎即如其觧又何以興起下引大誓離德同德之義乎種種迷謬不勝劉炫左傳註案孔安國德鈞秉義者彊萇弘言取彼為説必其與彼德同乃度義之勝負但使德勝不畏彼彊故即引泰誓而勸其務德杜為不見古文故致此謬頴達曰彼尚書文論兩敵對戰揆度有義者彊此論甘氏又往既不能同德何能度義屬意有異與書義不同以為杜違尚書之文而規其過非也案劉炫反据偽傳以詆杜之非頴達又駮劉註以證杜之是劉孔諸君不幸古文之後徒作紛紜
 又按論惟有慙德引襄二十九年傳季札聖人也而猶有慙德觀樂聞聲審音即能知帝王之德辨衆國之風史遷稱其見㣲而知清濁是也自虞以迄春秋自為論撰絶無一語扳据詩書文若尚書先有此語而乃扳据為説安在其為知樂耶其見舞象南籥者曰美哉猶有憾與猶有慙德正是一例句法若是文王亦當自為有憾耶之此語乃是評湯之韶濩即如孔子謂武未盡善意(邢邵甘露頌樂無慙沈約謝示樂歌觀樂帝所逺有慙德皆足證)若是武王亦當自為未盡善耶今誤以評樂之言加之成湯之身而仲虺釋之史臣書之将聖人青天白日心事全驅入模餬曖昧之鄉豈不可嘆耶又曰聖人道順時而時當揖讓則為揖讓時當征誅則為征誅易曰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是俯仰無慙矣苟有絲毫之慙聖人必不為之湯誓今朕必往之辭及論語玄牡昭告之語豈是抱慙負恧者耶又按論至治馨香感于神明亦引僖五年傳曰詳宫之竒原文所謂馨香本屬黍稷而言黍稷本屬祀神言意謂祀神所重在德有德矣其馨香非第黍稷而已明徳馨香也今其上既無稷字宇然曰至治馨香馨香至治何與耶此處既不言神事下又突然黍稷非馨夫黍稷治民何與種種述謬皆為吞剥周書成語故余讀三國張紘牋曰自古有國有家者咸欲修德政以比隆盛世至於治多馨香以此偽作者之所本
 又按論古文今文之誤處曰無逸篇乃或亮隂三年不言其惟不言言乃雍説命上則亮隂三祀免䘮其惟弗言以相表裏矣不知無逸其惟二字本是承接上句三年不言語氣上句不言二字不可刪也又是唤起下句言乃雍語氣下句言乃雍不可刪也今上下皆刪獨留此句其惟二字竟無著落語氣不完何以便住又曰咸有一德后非民罔使民非后罔事本國語夏書衆非元后何戴后非衆無與守邦禮記太甲曰民非后無能胥以寜后非民無以四方但二者皆以民非后在上興起下后非民乃是告君語義倒置之則是告民語不容伊尹太甲之口矣
 又按論蔡傳之誤曰臣下不匡其刑墨安國墨刑鑿其頟湼以墨頴達犯顔諫臣所難故設不諫之刑以勵臣下此特据偽孔傳杜撰無所出蔡氏引劉侍講曰墨即叔向所謂夏書昬墨賊殺臯陶之刑貪以敗官為墨案左引夏書昬墨賊三者皆當殺非刑名也此云其刑墨乃五刑湼頟之名也且此非貪罪作偽原自不引左傳意欲以為不諫者有刑然又以不諫之刑本無所出因之姑從輕典云爾劉氏以左傳宜殺之墨觧偽書湼頟之墨是偽書墨本刑名者反不謂刑名左傳墨本非刑名者反謂之刑名矣何兩誤也
公元51年
 又按余甞以六韜三略李衛公問對偽書兹讀井觀瑣言已知有先我而駮及者曰宋戴溪將鑑博議極稱三略通於道而適於用可以立功保身且謂其中知足戒貪之語張良得之用以成名問對之書興廢得失事宜情實兵家術法燦然畢舉皆可垂範将來以瑗觀之問對雖偽然必出於有學識謀略者之手東坡問對阮逸偽作三略純是剽竊老氏遺意迂緩支離不適於用其知足戒貪等語盖因子房明哲為之辭非子房有得於此也盖圯橋授受之書亡矣此與所謂素書贗本如曰髙鳥良弓藏敵國謀臣亡亡者謂奪其威廢其權也皆取諸舊史而附㑹痕跡宛然可見而戴亟稱之無乃未之思與或謂漢建武二十七年詔已援黄石公柔能制剛弱能制彊語則此書之亦逺矣余曰安知非作三略者反用漢光武詔以充入之乎善夫朱子論孔叢子因曰天下多少偽書眼㸔得透自無多書可讀其亦上數書之謂與
  第一百二十二
  第一百二十三
  第一百二十四
  第一百二十五
  第一百二十六
  第一百二十七
  已上並闕
  第一百二十八
公元647年
或問孔安國從祀唐貞觀二十一年實以古文尚書今子既辯古文尚書經與傳皆屬假託然則安國從祀亦可得而去乎余曰唯唯否否安國尚書假託然其於經籍之功亦有不可得而泯者如孝經二十二章傳至梁始亡論二十一篇何晏時雖不傳而今論語註有所謂孔曰者即安國之辭是其有功論語不可泯也禮古經五十六篇十七篇高堂生傳正同餘三十九篇謂之逸禮哀帝時欲立學官不果鄭康成本習小戴禮後以古經校之取其義長者為鄭氏學今鄭注所謂古文作某即安國之本所謂今文某者乃從安國本也逸禮三十九篇唐初猶傳諸儒曾不以為意遂燬於兵而吳澄所纂逸經八篇安國之遺也是有功儀禮不可泯也禮記未詳篇數然漢志亦謂自孔壁得之伏生今文盤庚三篇合為一康王之誥合於顧命安國古文出始分析酒誥召誥率多脱簡劉向中古文校之始復完備是即有功今文尚書不可泯也且論其平固無得訾議也攷其世系先聖之嫡𣲖也其從祀烏得而廢諸愚於是有感於漢從祀諸儒矣伏生尚書二十八篇宜也髙堂生儀禮十七篇宜也毛萇以傳詩三百五篇祀亦宜也杜子春周禮后蒼禮記則有可得而議焉者杜子春劉歆門人永平初尚存能通其讀鄭衆賈逵受業馬融鄭康成傳註皆始於此是以為有功周禮而不知其功於周禮杜林有功文尚書相等耳固未殊絶也何以言之創始難為繼起者易為力當秦火絶滅之餘而能存亡保缺抱聖人遺經獨傳於世如伏生髙堂生之功豈不殊絶哉至王莽亂尚不至如秦火之甚故論實有功周禮其惟河間獻王德河間獻王始開獻書之路得周官五篇闕其冬官一篇購以千金不得考工記以補其處合成六篇奏之藏於秘府哀帝時劉歆校理秘書始著於録略而後有門杜子春能通其讀遡厥淵源實自獻王故論周禮之功進河間獻王德兩廡而罷杜子春可也且河間獻王之功亦不細矣據漢志及隋經籍志則禮古經孔壁安國得而獻之出於魯淹中獻王得而獻之孝經十八章獻王所得之本也(見邢昺疏)記百三十一篇獻王七十子後學之書也立毛氏詩則毛萇為之博士左氏春秋貫公為之博士濟濟洋洋乎西京儒者未能或之先也其從祀烏得而舎諸后蒼從祀嘉靖九年張孚敬(是年尚名兹從賜名)枋國大正祀典戴聖而進后蒼孚敬之意以春秋三傳左氏公羊榖梁尚書今文伏生古文孔安國毛詩毛公三禮儀禮髙堂生周禮杜子春禮記戴聖戴聖贓吏見黜不可不思一人補之於是藝文志有訖孝宣后蒼明戴德戴聖慶普皆其弟子儒林傳有倉説禮數萬言號曰后氏曲臺記授大戴小戴遂以后蒼者為有功禮記而祀之不知后蒼之明禮亦明髙堂生儀禮其與禮記固絶不相蒙者也今世俗槩以禮記曲臺記此語不知何所自來孚敬從而靡甚矣孚敬不學鄭康成六藝論謂髙堂生以禮授蕭奮孟卿后蒼戴德戴聖是為五傳弟子所傳皆儀禮也又謂戴德傳記八十五篇則今大戴禮記戴聖傅禮四十九篇則此禮記禮記在西漢原不立學官大小戴所刪亦不見藝文志東漢馬融盧植鄭康成始各有觧詁通為三禮焉故若論禮記之功雖罷后蒼可也或曰漢儒罷祀皆以過劉向以誦神仙方術賈逵附㑹圖䜟馬融黨附勢家何休以註風角等書罷今杜子春后蒼子安得以過而罷之余曰無過者雖罷仍改祀於其鄉若杜子春后蒼者依盧植鄭康成之例祀於鄉可也或曰毛萇河間獻王博士屬有君臣之分而並列兩廡魂魄其能安乎余曰吾思之稔矣子雖齊先父則臣雖齊先君可知也當仍毛萇兩廡而進河間獻王德於啟祠位次在顔曾孔孟孫四先賢之下周程朱蔡四先儒之上亦稱曰先儒可也嗚呼余之為斯論也自以為不可復易昔程敏政弘治初元上疏孔子廟祀典孰者當存(左氏公羊榖梁赤堂伏勝孔安國毛萇子春棖)孰者當罷(戴聖賈逵劉向馬融何休王肅王弼杜預申黨放公秦顔蘧林)孰者當進(后蒼王通胡瑗)孰者當改祀於鄉(鄭衆盧植鄭康成服䖍)孰者當遷配於啟(顔無繇孟曾㸃孔鯉孫氏)與從祀(程珦朱松)凡三十九人不果行逮嘉靖張孚敬枋國始一一如其議以行之論之定者不行之於己猶可行之於人不行於一猶可行之於後世如此余之為斯論也深所望於後之君子
公元1527年
 按程敏政疏亦謂后蒼有功禮記宜與左氏伏生一體從祀張孚敬之誤不獨誤讀漢書亦縁敏政有以先之不特此也以鄭夾漈博奥猶謂漢世諸儒傳授皆以曲臺雜記故二戴禮宣帝時學官禮儀世雖傳其書未有名家者此何異説夢篁墩一疏經據出入凜如秋霜雖未見行當代猶獲見賞異時孚敬於其原疏之外所特進一人歐陽修從前祭酒謝鐸之議黜革一人吳澄從今舉人桂華議從祀啟祠者一人蔡元定愚竊有議焉者歐陽修從祀雖稱其衛道功同韓愈而實以濮園之議合於己私孚敬得而進之當嘉靖六年上已歐陽修費宏楊一清不可止是當日君臣固未敢毅然行也至孚敬則行之不恤矣吾恐後世君子有以議其短長也愚甞考鄭康成平與盧植無過經觧已不康成大顯於世即其於三禮之功亦不細為當日計康成仍宜留既而思之康成惑溺緯書緯書起於成哀之後東京尤盛為儒宗者正當聖經以折其妄而反援以證經是信經不若信䜟緯也賈逵附㑹圖䜟罷矣何休以註風角等書罷矣不罷康成無以服賈何之心改祀於鄉亦可謂得其平者矣凡余議從祀諸儒皆平心易氣不敢一毫喜怒其間以此鬼神後聖之事也今孚敬濮議之唾餘一旦膺主眷擅國柄遂敢進其所私喜之人於廟庭而又殺先師佾舞籩豆不同天子名之曰不敢上儗乎事天不知配天何不可事事天乎且成均天子釋奠尊師之地也以天子天子師而用天禮樂何不可之有乃孚敬以意為降殺乎噫孚敬勢力天下之人俾不敢議其大禮而又欲以勢力萬世之人俾不敢復議祀典也哉
 又按逸禮三十九篇唐初猶傳天寳之亂遂燬於兵出草廬吳氏説不知何所自來朱子文集及語類唐初其書尚在一語與他語互異因徧考隋經籍志新兩唐俱無古經五十六篇逸禮三十九篇之目僅存者今儀禮十七篇而已賈公彦疏周禮儀鄭註引逸不能辨出何書孔頴達月令能知所引為中霤禮文矣然亦不言具存則可證唐初無現傳之事也安國壁中所得實止論語孝經尚書禮經四部無禮記今云然者亦偶本漢志余又曾疑漢志魯共王孔子一段禮記記字為衍文或經字之譌因顔注未明故未盡削去實非屬定論
 又按周廢興序云王莽時兵災並起劉歆弟子喪亡徒有里人河南緱氏杜子春尚在杜子春緱氏縣人非緱為人氏與杜子春各為一人隋志譌云河南緱氏杜子春受業因以教授鄭夾漈因之遂謂緱氏要鈔四卷不知此見隋志及唐經籍志俱為記要鈔注云緱氏似是六朝人唐藝文志則名緱氏要鈔六卷宋戴顒譔豈東漢初書乎鄭之妄多此類
 又按隋志云河間獻王仲尼弟子後學者所記一百三十一篇獻之亦譌漢志於此記注七十子後學者所記盖七十子既喪源逺而末益分其時學者各撰所聞故多雜隋志誤㑹及字遂畫為二様人與杜子春同請更證之漢志於王史氏二十一篇下亦注七十子後學劉向王氏史氏六國時人七十子後學六字豈有仲尼弟子在内
 又按以后曲臺記為即今禮記誤實始徐堅初學見禮正義禮記正義無斯語復誤又按石華紫嵐余子齊聖先父謂如顔曾子思配饗廟庭而路晳伯魚下從兩廡之類非謂並列兩廡並列兩廡河間獻王毛萇君臣一統於先師之尊左昭右穆如宗廟行列未覺不可余曰蔡元定父子不兩祀之乎紫嵐周輔成程珦朱松皆以子貴故宜從祀聖若蔡元定自有功聖門非以子後重者仍宜改祀於兩廡可也余曰此説誠是吾為子識之
公元1595年
 又按程珦朱松從祀篁墩稱其子之學開於父一首周濓溪屬吏之中薦以自代而使二子從一臨沒時以朱子託其友胡籍溪而得程氏之學且以不新法退矣以不附和奉祠歴官行已咸有稱述周輔成者特以萬歴二十三年湖廣撫按松之例以進案潘興嗣親為茂叔友又據其子所次行状撰墓文未及輔成行實一字但云任賀州桂嶺縣贈諌議大夫而已云多善政者疑後人傅㑹非實竊謂縱實濓溪不由師傳默契道妙學於其父何與哉而援例耶罷之為宜
公元1530年
 又按程篁墩孔子弟子從祀家語而以史記所載為後附益太史公明云弟子籍出孔氏古文近是家語唐初已非古本顔師古注竊以二書未可偏廢史記七十七人有公伯寮秦冉鄡單家語無家語亦七十七人别以陳亢琴牢縣亶當其數合而計之整八十人嘉靖九年公伯寮以愬子路孔子罷宜矣但秦冉顔何以不家語則大二人宜復祀且顔何不見篁墩所據家語未嘗不載唐小司馬時家語見史記註程氏亦考未詳兩廡不見有縣亶或以縣亶即鄡單亦非宜補入以合家如是孔子所謂受業身通者皆全具矣他若石室圖有蘧伯玉林放申棖篁墩史記申黨宜存合論蘧伯玉在所嚴事林放止稱魯人未聞在弟子之列改祀於鄉此則最為論之持平無容更議
公元1613年
 又按七十子之祀既定仍有可議者三一羅從彦李侗萬歴四十一年今天下學宫尚未通祀詔諭之一朱子門人蔡沈以書集傳進而黄幹直卿所編喪祭二禮精博出蔡上行誼首為朱子推重亦宜進一程子門人楊時朱子門人蔡沈豈有曾子髙弟公明儀見祭義註者孟子髙弟樂正克孟子配饗者反在兩廡之外乎誠為闕典或曰位次若何余曰公明儀在先左氏之上樂正克榖梁氏之下皆稱先儒可也
 又按孟子之孟孫氏(孫字宜去方與廟庭亞聖之氏同)生平行實無考以孟子之遷配啟聖祠人無異議則祀典既可上及於父亦可下及於子四配曾子有子曰曾申字子西集註以為曾子孫者非賢孟子從祀十哲中子張有子曰申詳賢雖下於子思却與泄栁並亦宜從祀或曰位次若何余曰公明儀既入此二子公明儀之上亦稱先儒盖儀又子張髙弟檀弓
公元1485年
 又按李侗從祀周木於成化乙巳曾請於朝不果後作延平答問序曰自愧寡陋考元從祀案元祭祀志載宋五賢從祀至正十九年胡瑜乞加楊時李侗胡安國蔡沈真德秀五人名爵從祀廟庭二十二年準行正統初仍以胡蔡真入從祀弘治間謝鐸徐溥疊以楊時為請議論正終不知勝國已行故典然則明臣之寡陋大抵爾爾竊以如木之能自愧者亦罕其人矣
公元1267年
 又按十哲顔子居首顔子配饗曾子當其數而居子之下後曾子又升配饗宋度宗咸淳三年以為有若進矣已而子張子張不愧也竊思有若終不可屈兩廡但難位置之偶讀王伯厚論語考異若盖言語之科宰我子貢之流亞也以孟子宰我子貢有若足以聖人為斷快哉論也又思兩廡有公西華孟武伯問仁子曾晳侍坐章觀之其政事之才實與由求並豈宜屈此因思當上請於朝廣而為十二哲如是德行三人閔子騫冉伯牛仲弓言語三人宰我子貢有若政事三人季路公西華文學三人焉子游子子張或曰子張之屬文學何居余曰程篁墩王通胡瑗從祀斷以程朱之言愚則終始斷以孟子子游子張皆有聖人一體他日子張有若聖人皆孟子之言也位置正宜於此不然子之言反不若程朱
 又按王通胡瑗從祀篁墩斷以程朱之言是已但朱子近思録第十四卷載論聖賢子之語自孔子下十六人盡入從祀荀卿揚雄入而未終終不似諸葛孔明闕焉有待者竊以程子稱其為王佐為儒者為庶幾禮樂可謂至矣復討論得陳氏龍正云學須静其㫖與寂然不動乎集衆思其道與舎己從人近乎治世大德不以小惠廢人而人感泣其用與不費不庸不怨恊乎持心如秤不為輕重所云廓然大公物來順應者與諸葛忠武侯孟子而後一人以序饗祀可矣隨之九四次孔明伊周程子先得心哉余謂此段尤先得心即以之作漢諸葛孔明先生從祀議可
公元989年
 又按孔明而外復得一人宋范文正公公宜從祀屢為議者所歸討論得王氏禕書欲脩仲淹並進王氏世貞則欲黜脩而進仲淹誠哉先得心矣且其年最長生太宗端拱二年己丑胡瑗四嵗太宗淳化四年癸巳邵雍真宗大中祥符四年辛亥周惇頥生真宗天禧元年丁巳司馬光天禧三年己未張載天禧四年庚申程顥仁宗明道元年壬申二年癸酉楊時仁宗皇祐五年癸巳羅從彦神宗熈寜五年壬子胡安國熈寜七年甲寅李侗哲宗元祐八年癸酉然後及朱及張及吕一以齒所謂異代既以序朝而同代者自宜序齒一也或曰聖門重道不重齒果爾朱子不應列宋之第十三或曰從祀先後果爾胡瑗明嘉靖始入又不應突列周程前凡此皆禮之無可疑
 又按從祀已入而復罷者皆各以其一實事獨荀卿生平無可以僅以議論性惡是也愚敢援荀卿例及王陽明陽明生平亦無可以亦僅以議論曰無善無是也辯無善無惡者衆矣而莫善於萬歴間顧髙二公顧端文憲成佛學三藏十二部五千四十八卷一言以蔽之曰無善無七佛了然矣故取要提綱力剖四字又以辯四字告子易辯四字佛氏難以子之見性麤而佛氏見性㣲也辯四字佛氏易辯四字陽明難在佛氏自立空宗在吾儒則隂壊實教也其言曰自古聖人教人為善去惡而已為善為其固有也去惡去其本無也本體如是工夫如是致一而已陽明豈不教人為善惡乎然既曰無善無惡而又曰為善去惡學者執其上一不得不忽下一語何者心之體無善無惡則凡所謂善與惡皆非吾之所固有矣皆非吾之所固有則皆情識用事矣皆情識用事不免本體之障矣將擇何者為之末也心之體無善無惡則凡所謂善與惡皆非吾之所得有矣皆非吾之所得有則感遇應迹矣皆感遇應迹則皆不足本體之障矣将擇何者而去之猶未也心之體無善無惡吾亦無善無惡己耳若擇何者為之便未免有善在若擇何者而去之便未免有惡在若有善有惡便非所謂無善無惡矣陽明四無之説為上根人立教四有之説為中根以下人立教是陽明且以無善無惡掃却為善去惡矣既已掃之猶欲留之縱曰為善去惡之功自初學至聖究竟無盡彼直見以為權教非實教也其誰肯既已拈出一个虚寂又恐人養成一个虚寂重重教戒重重屬付彼直見以為是為衆人非為吾輩説也又誰肯聴夫何故欣上而厭下樂易苦難人情大抵然也投之以所欣而復困之以所厭畀之以所樂而復攖之以所苦必不行矣故曰惟其上一語雖欲不忽一語不可至於忽下一語上一語雖欲不弊而不可得也羅念菴終日本體不説工夫纔拈工夫便以為外道使陽明復生亦當攢眉王塘南心意知物皆無善無惡此語殊未稳學者虚見為實悟必依憑此語如服鴆毒未有不殺人者海内有號為超悟而竟以破戒不韙之名於天下以中此毒而然也且夫四無之説主本體言也陽明方曰是接上根人法而識者至等之於鴆毒四有之説主工夫言也陽明第曰是接中根以下人法而昧者遂等之外道然則陽明再生目擊兹弊将有摧心扼腕不能一日安者何但攢眉已乎忠憲攀龍方學漸性善繹序曰名性曰善自孟子始吾徴之孔子所成之性即所繼之善也名善曰無自告子始吾無徴竺乾氏説似之至王陽明始以心體為無善無惡心體即性也今海内反其説而復之古者挏城方本吾邑顧涇陽方謂天泉證道乃王龍溪之言託於先陽明攀龍不敢知竊以陽明所為善非性善之善何則彼謂有善有惡者意之動則是以善屬之意也其所謂善第曰善念而已所謂無善第曰無念而已吾以善為性彼以善為念也吾以善自人生而静以上彼以善自五性感動而後也故曰非吾所謂性善之善也吾所謂善元也萬物之所資始資生也烏得而無之故無善之説不足亂性足以亂教善一而已一之一元之而萬行為物不二者也天下無無念之心患其不一於善耳一於善即性也今不念於善而念於無無亦念也若曰患其著焉著於善著於無一著也著善則拘著無則蕩拘與蕩之患倍蓰無算聖人之教必使人格物物格而善明則有善而無著今懼其著至夷善於惡而無之人遂將視善如惡而去之大亂之道也故曰足以亂教此方君所憂而性善所以作也善乎方君之言曰見為善色色皆善故能善天下國家見為空色色皆空不免空天下國家見之異則體之異體之異則用之異此毫釐千里之判也嗚呼古之聖賢止善明善擇善積善懇懇焉今以無之一字掃而空之非不為善也既無之矣又使為之是無食而使食也人欲横流如水建瓴而下語之為善千夫之而不足之無一夫之而有餘悲夫
 又按陽明之學出於象山象山生平亦無可以亦當以其議論顔子不善是也此語果是孔子為非孔子不非則此語殆無忌憚且荀卿所以疵者在言性惡孟子相反孟子者既去反孔子者顧可晏然而已程子曰既不識更説甚道余亦謂既不識顔子輕詆之豈真讀孟子有得不過取其便於己似已處標以為不罷象山亦無以服荀卿之心曾戱語古人生平三多揚子雲多却一莽大夫吳草廬多却咸淳間進士李易安一張汝舟均為終身不然二大儒者第取以言功聖門在漢勝董仲舒元勝許魯齋孰得而撤其爼豆兩廡之席哉
公元1476年
 又按陳氏龍正書言孔廟祀損益更宜得中成化中增定佾舞八籩豆十二以益為尊者嘉靖初易像為主王稱師以損為尊者也像非華教而王號不足以極隆惟師之尊直與親並雖天子可以北向而事之故嘉靖之損與成化益實相成也即更大成殿先師廟亦以神明禮事之豈以廟之稱為替於殿也帝王所居殿死廟故曰清廟世廟太廟神明之也大内寢室有殿子孫其先生人之道也今孔子萬世公共之師神明宜也何必子孫之祀先哉惟兼損佾舞籩豆之數果當日言禮者迎附之失應如王世貞議復其舊然世貞當日之請所以不行者亦以未闡損益之原在祭之者不在所祭者禮父為士子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師弟子之義即父子可通也孔子布衣也而祭之於太學天子天子北面而拜饗之矣顧以所祭者布衣不可八佾然則孔子生時固未為諸侯王也雖六佾豈其固有哉故佾之八也籩豆之十二也為天子主祭而特隆之於太學者也(此説非成化十二年籩豆佾舞時詔通行天下)非以帝禮追隆先師也若以帝郡邑不得概祭矣其説為吾所已及者言四配切近聖座皆子盖以後致敬前賢不以生時師前弟名祖前孫名之禮拘也由是言之則閔冉游夏之徒侍饗殿側即两廡之羣髙第弟子後世名儒其上皆冠以先先儒莫非後人致敬前賢禮矣若猶呼名於義未合宜如論語記例路貢游夏及群弟子悉以字先賢子羽澹臺子賤宓氏後世諸賢有諡者則舉而加之如先儒仲淹文中子王氏退之文公韓氏宋儒道髙者自昔六子崇禎朝已特子之本朝敬軒薛文清公敬齋胡文敬公之類古者大臣沒則錫諡正以易名為之諱也今以後廟祀昔賢反不為諱於義安乎唯大學則天子所視本朝從祀先生當特於諡前稱名如云先儒薛瑄文清胡居仁文敬之位盖以君臨不宜字也用下敬上謂之貴貴此為諸先生體尊主之心也或曰當其為師則弗臣天子批答章疏時呼輔臣先生經筵講官先生不以名朝夕供職猶見敬禮若是况乎列食文廟號躋往哲何必名之第曰先儒薛先生文清胡先生文敬是則用上敬下謂之尊賢體天子重道之心也於先代字子之本朝不名两著其惟所取裁言亦可録獨又言左不以字顯權且稱名不知丘明非左氏髙堂生名字偕亡不知伯其字也見謝承後漢書
公元1514年
 又按甲戌首春王復禮草堂錢塘示余文廟祀典十四議内一議實為吾説所未及者録之畧曰宋洪邁孔門髙弟顔既配享曾復居堂而二賢之父乃列從祀子處父上神靈未安元熊禾言宜别立一祠聖父叔梁紇而以顔曾孔孟四氏侑食如此可以示有尊而教民孝矣明嘉靖間如其三賢遷配啟聖某以為從類推孔忠非夫子之兄子乎公冶長非以子妻者乎南容非以兄之子妻者乎今尚列两廡子思之神其能安乎不若三賢亦配啟聖則伯魚子蔑兄弟也皆啟聖之孫公冶子長南宮子容姻婭也皆啟聖之孫壻分同誼合配一堂在先賢孟氏(宜改稱子方合先賢子之例)之上可也
 又按余考得牛弘列傳弘有明堂議云案劉向别錄馬宫蔡邕所見當時有古明堂王居明堂禮其書皆亡莫得而正王居明堂禮正三十九篇之一康成引入禮註者蔡又前於康成故亦引入明堂月令云書亡是至隋已不亦何經籍志無其目也朱子五十六篇禮不知何代何年失了可惜猶未考及此有曾謂余此疏證自鄭康成來所未有朱紫陽不得之者盖亦有以夫
 或謂予子既欲近罷陽明逺罷象山則居於兩公之間如白沙者亦應在所罷矣予曰然亦以議論白沙詩有云起香几讀楞嚴又云天放逐渾閒事消得金剛一部經生平所學固已和盤託出不為遮藏陽明予猶覺其本色竊以儒如胡安定雖粗然尚守儒之藩籬如陸與陳與王雖深却隂壊儒之壼奥一在莫敢一在必當罷即陳氏龍正昌黎亦只曰粗粗守正
 或又謂明從祀僅存文清敬齋如斯而已予曰討論四先生學約為薛為胡為羅為髙曰薛文清純粹之資加刻厲之學讀書一録力明復性之㫖胡敬齋認定一敬以接聖學之傳羅整菴當心盛行狂瀾鼎沸逺摘金谿新㑹以正其源近攻姚江增城以塞其流視薛胡两先生力鉅而心苦矣髙忠憲一代正骨力肩斯道凡於學脉幾㣲曲折辨析不漏毫芒靈心妙筆足發之盖四先生羽翼五子者也竊以明如整菴忠憲當續入從祀
 又按兩廡先賢先儒位次後多凌躐具䟽或私著論皆以亟請釐正以妥在廟之靈為言不可盖縁有遷者改者黜者西多於於是西之先儒左氏則躐於東之先賢秦非之上西之漢儒孔安國則躐於東之周儒榖梁赤之上甚且以弟而先兄程頥之於顥是也以南宋而先北宋朱熹司馬光是也若此尚衆愚謂須俟上所議進者悉進無遺賢罷者悉罷無倖位然後一堂上首四配少次十二哲兩廡之間先先賢若干人次先儒若干東西對叙逐位逓遷一依其朝代及不必昭常昭穆常為穆如宗廟之制斯可稱不刋之典
公元1476年
 又按山陽縣學廟新成籩豆放失如式更製有以數來徴余者余漫據續文獻通考載明初司府州縣學禮樂如太學答之禮謂籩豆當時循元制籩豆各以十也又據成化十二年九月周洪謨再疏請籩豆增為十二六佾增為八通行天下通行天不止國學皆用十二籩豆可知今當嘉靖䧏殺後仍宜以十楊開沅用九聞而以明會典載來嘉靖九年南京國子監祭用十籩十豆天下府州縣學八籩八豆樂舞各止六佾固有差等為之憮然他日國學成化制時府州縣學降以十固所甘心
 
 
 
 
 
 
 
 
 
 
 尚書古文疏證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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