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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624-A
洪覺範林間錄序
臨川謝逸撰
洪覺範得自在三昧於
雲菴老人。故能游戲翰墨場中。呻吟謦欬皆成文章。
每與林間勝士抵掌清談。莫非尊宿之高行.叢林之
遺訓.諸佛菩薩之微旨.賢士大夫之餘論。每得一事。
隨即錄之。垂十年間。得三百餘事。從其游者。本明上
人。外若簡率而內甚精敏。燕坐之暇。以其所錄析為
上下帙。名之曰林間錄。因其所錄有先後。故不以古
今為詮次。得於談笑而非出於勉強。故其文優游平
易而無艱難險阻之態。人皆知明之有是錄也。所至
之地。借觀者成市。明懼字畫漫滅而傳寫失真。於是
刻之於板而俾余為序。以壽後世焉。余謂斯文之作。
有補於宗教。如儉歲之粱稷。寒年之繒纊。豈待余序
然後傳哉。願託斯文以傳不朽。此余所以欲默而不
能也。昔樂廣善清言而不長於筆。請潘岳為表。先作
二百語以述已之志。岳取而次比之。便成名筆。時人
咸云。若廣不假岳之筆。岳不假廣之旨。無以成斯美
也。今覺範口之所談。筆之所錄。兼有二子之美。何哉。
大抵文士有妙思者。未必有美才。有美才者。未必有
妙思。惟體道之士。見亡執謝。定亂兩融。心如明鏡。遇
物便了。故縱口而談。信筆而書。無適而不真也。然則
覺範所以兼二子之美者。得非體道而然耶。余是以
知士不可不知道也。覺範名慧洪。筠陽人。今住臨川
北景德禪寺。盖赴
公元1107年
顯謨閣待制朱公之請云。大觀元年十一月一日序。No.1624
石門洪覺範林間錄
杭州興教小壽禪師。初隨天台韶國師。普請。聞墮薪
而悟。作偈曰。撲落非他物。縱橫不是塵。山河及大地。
全露法王身。國師頷之而巳。及開法。衲子爭師尊之。
御史中丞王公隨出鎮錢塘。往候壽。至湖上。去騶從。
獨步登寢室。壽方負暄毳衣自若。忽見之。問曰。官人
何姓。王公曰。隨姓王。即拜之。壽推蒲團藉地而坐。語
笑終日而去。門人見壽。讓之曰。彼王臣來。柰何不為
禮。此一眾所係。非細事也。壽唯唯。佗日。王公復至。寺
眾橫撞大鐘。萬指出迎。而壽前趍立于松下。王公望
見。出輿握其手曰。何不如前日相見。而遽為此禮數
耶。壽顧左右。且行且言曰。中丞即得。柰知事瞋何。其
天資粹美如此。真本色住山人也。
白雲端禪師。有逸氣。少游湘中。時會禪師新自楊岐
來居雲盖。一見。心奇之。與語每終夕。會忽問曰。上人
落髮師為誰。對曰。茶陵郁和尚。會曰。吾聞其過溪有
省。作偈甚奇。能記之否。端即誦曰。我有神珠一顆。久
被塵勞關鎻。今朝塵盡光生。照破山河萬朵。會大笑
而去。端愕然左右視。通夕不寐。明日。求入室咨詢其
事。時方歲旦。會曰。汝見昨日作夜狐者乎。對曰。見之。
會曰。汝一籌不及渠。端又大駭曰。何謂也。會曰。渠愛
人笑。汝怕人笑。端因大悟於言下。
魏府老元華嚴示眾曰。佛法在日用處。在行住坐臥
處。喫茶喫飯處。語言相問處。所作所為。舉心動念。又
却不是也。又曰。時當缺減。人壽少有登六七十者。汝
輩入我法中。整頓手脚未穩。早是三四十年。須臾衰
病至。衰病至則老至。老至則死至。前去幾何。尚復恣
意。何不初中後夜純靜去。文潞公鎮北京。元公來謁
別。潞公曰。法師老矣。復何往。對曰。入滅去。潞公笑謂
其戲語。目送之歸。與子弟言。其道韻深穩。談笑有味。
非常僧也。使人候之。果入滅矣。大驚嘆異久之。及闍
維。親往臨觀。以瑠璃缾置坐前。祝曰。佛法果靈。願舍
利填吾瓶。言卒。煙自空而降。布入瓶中。烟滅。舍利如
所願。潞公自是竭誠內典。恨知之暮也。
棲賢諟禪師。建陽人。嗣百丈常和尚。性高簡。律身精
嚴。動不遺法度。暮年。三終藏經。以坐閱為未敬。則立
誦行披之。黃龍南禪師初游方少。從之累年。故其平
生所為。多取法焉。甞曰。棲賢和尚定從天人中來。叢
林標表也。雪竇顯禪師甞自淮山來。依之不合。乃作
師子峰詩而去。曰。踞地盤空勢未休。爪牙安肯混常
流。天教生在千峰上。不得雲擎也出頭。
李肇國史補曰。崔趙公問徑山道人法欽。弟子出家
得否。欽曰。出家是大丈夫事。非將相所為。趙公嘆賞
其言。贊寧作欽傳。無慮千言。雖一報曉雞死。且書之。
乃不及此。何也。
大覺禪師璉公。以道德為仁廟所敬。天下想望風
釆。其居處服玩可以化寶坊也。而皆不為。獨於都城
之西為精舍。容百許人而巳。棲賢舜老夫。為郡吏臨
以事。民其衣。走依璉。璉館於正寢。而自處偏室。執弟
子禮甚恭。王公貴人來候者。皆恠之。璉具以實對。且
曰。吾少甞問道於舜。今不當以像服之殊而二吾心
也。聞者嘆服仁廟知之。賜舜再落髮。仍居栖賢。
唐宣宗微時。武宗疾其賢。數欲殺之。宦者仇公武保
佑之。事迫。公武為薙髮作比丘。使逸游。故天下名山
多所登賞。至杭州。鹽官禪師安公者。江西馬祖之高
弟。一見異之。待遇特厚。故宣宗留鹽官㝡久。及即位。
思見之。而安公化去久矣。先是。武宗盡毀吾教。至是
復興之。雖法之隆替系於時。然庸詎知其力非安公
致之耶。仇公武之德不愧漢邴吉。而新書略之。獨班
班見於安禪師傳。為可嘆也。甞有贊其像者曰。巳將
世界等微塵。空裏浮華夢裏身。勿謂龍顏便分別。故
應天眼識天人。
贊寧作大宋高僧傳。用十科為品流。以義學冠之巳
可笑。又列嵓頭豁禪師為苦行。智覺壽禪師為興福
雲門大師僧中王也。與之同時。竟不載。何也。
長沙岑禪師因僧亡。以手摩之曰。大眾。此僧却真實
為諸人提綱商量。會麼。乃有偈曰。目前無一法。當處
亦無人。蕩蕩金剛體。非妄亦非真。又曰。不識金剛體。
却喚作緣生。十方真寂滅。誰在復誰行。雪峰和尚亦
因見亡僧。作偈曰。低頭不見地。仰面不見天。欲識金
剛體。但看髑髏前。玄沙曰。亡僧面前正是觸目菩提。
萬里神光頂後相。有僧問法眼。如何是亡僧面前觸
目菩提。答曰。是汝面前。又問。遷化向什麼處去。答曰。
亡僧幾曾遷化。進曰。爭奈即今何。答曰。汝不識亡僧。
近代尊宿不復以此旨曉人。獨晦堂老師時一提起。
公元1106年
作南禪師圓寂日偈。曰。去年三月十有七。一夜春風
撼籌室。三角麒麟入海中。空餘片月波心出。真不掩
偽。曲不藏直。誰人為和雪中吟。萬古知音是今日。又
曰。昔人去時是今日。今日依前人不來。今既不來昔
不往。白雲流水空悠哉。誰云秤尺平。直中還有曲。誰
云物理齊。種麻還得粟。可憐馳逐天下人。六六元來
三十六。
南禪師居積翠。時以佛手.驢脚.生緣語問學者。答者
甚眾。南公瞑目如入定。未甞可否之。學者趨出。竟莫
知其是非。故天下謂之三關語。晚年。自作偈三首。今
只記其二。曰。我手佛手齊舉。禪流直下薦取。不動干
戈道處。自然超佛越祖。我脚驢脚並行。步步皆契無
生。直待雲開日現。此道方得縱橫。雲蓋智禪師甞為
予言曰。昔日再入黃檗。至坊塘。見一僧自山中來。因
問。三關語。兄弟近日如何商量。僧曰。有語甚妙。可以
見意。我手何似佛手。曰月下弄琵琶。或曰遠道擎空
鉢。我脚何似驢脚。曰鷺鷥立雪非同色。或曰空山踏
落花。如何是汝生緣處。曰某甲某處人。時戲之曰。前
塗有人問上座如何是佛手.驢脚.生緣意旨。汝將遠
道擎空鉢對之耶。鷺鶿立雪非同色對之耶。若俱將
對。則佛法混濫。若揀擇對。則機事偏枯。其僧直視無
所言。吾謂曰。雪峰道底。
夾山會禪師初住京口竹林寺。升座。僧問。如何是法
身。答曰。法身無相。如何是法眼。答曰。法眼無瑕。時道
吾笑於眾中。會遙見。因下座問曰。上座適笑。笑何事
耶。道吾曰。笑和尚一等行脚。放複子不著所在。會曰。
能為我說否。對曰。我不會說。秀州華亭有船子和尚。
可往見之。會因散眾而往。船子問曰。大德近住何寺。
對曰。寺則不住。住則不寺。船子曰。不寺。似箇什麼。對
曰。不是目前法。船子曰。何處學得來。對曰。非耳目所
到。船子笑曰。一句合頭語。萬劫繫驢橛。嗟乎。於今叢
林師受弟子。例皆禁絕悟解。推去玄妙。唯要直問直
答。無則始終言無。有則始終言有。毫末差誤。謂之狂
解。使船子聞之。豈止萬劫繫驢橛而巳哉。由此觀之。
非特不善悟。要亦不善疑也。善疑者。必思三十三祖
授法之際。悟道之緣。其語言具在。皆可以理究。以智
知。獨江西石頭而下諸大宗師。以機用應物。觀其問
答。溟涬然。令人坐睡。其道異諸祖耶。則嗣其法。其不
異耶。則所言乃爾不同。故知臨濟大師曰。大凡舉論
宗乘。須一句中具三玄。一玄中具三要。有玄有要者。
盖明此也。不知者指為門庭建立權時語言。可悲也。
天衣懷禪師說法於淮山。三易法席。學者追崇。道顯
著矣。然猶未敢通名字於雪竇。雪竇巳奇之。僧有誦
其語。至曰。譬如鴈過長空。影沈寒水。鴈無遺蹤之意。
水無沈影之心。因搏髀嘆息。即遣人慰之。懷乃敢一
通狀。問起居而巳。溈山真如禪師從真點胸游最久。
叢林戶知之。然對客。未甞一言及其平昔見聞之事。
至圓寂日。展𦘕像。但薦茶果而巳。二大老識度甚遠。
退託凉薄以諷後學。可謂善推尊其師者也。
雲菴和尚居洞山時。僧問。華嚴論云。以無明住地煩
惱。便為一切諸彿不動智。一切眾生皆自有之。只為
智體無性無依。不能自了。會緣方了。且無明住地煩
惱如何是成諸佛不動智。理極深玄。絕難曉達。雲菴
曰。此最分明。易可了解。時有童子方掃除。呼之回首。
雲菴指曰。不是不動智。却問如何是汝佛性。童子左
右視。惘然而去。雲庵曰。不是住地煩惱。若能了之。即
今成佛。又甞問講師曰。火災起時。山河大地皆被焚
盡。世間空虗。是否。對曰。教有明文。安有不是之理。雲
庵曰。如許多灰燼將置何處。講師舌大而乾笑曰。不
知。雲庵亦大笑曰。汝所講者。紙上語耳。其樂說無礙
之辨。答則出人意表。問則學者喪氣。盖無師自然之
智。非世智可當。真一代法施主也。
二祖大師服勤累年。至於立雪斷臂。而達磨僅以一
言語之。牛頭懶融枯禪窮山。初無意於有聞。而四祖
自往說法。祖師之於師弟子之際。其必有旨耶。
楊文公談苑記。沙門寶誌銅牌記讖未來事云。有一
真人在冀川。開口張弓在左邊。子子孫孫萬萬年。江
南中主。名其子曰弘冀。吳越錢鏐諸子。皆連弘字。期
以應之。而宣祖之諱正當之也。又記。周世宗悉毀
銅像鑄錢。謂宰相曰。佛教以謂頭目髓腦有利於眾
生。尚無所惜。寧復以銅像愛乎。銅州大悲甚靈應。當
擊毀。以斧擊其胸。鑱破之太祖親見其事。後世宗
北征。病疽發胸間。咸謂其報應。太祖因信重釋教。歐
陽文忠公歸田錄首記。太祖初幸相國寺。問僧錄贊
寧。可拜佛否。寧奏曰。不拜。問其故。寧曰。見在佛不拜
過去佛。因以為定制。二公所記皆有深意。決非苟然
予聞君子樂與人為善。雖善不善謂之矜。文忠公每
恨平心為難。豈真然耶。
唐僧元曉者。海東人。初航海而至。將訪道名山。獨行
荒陂。夜宿塚間。渴甚。引手掬水于穴中。得泉甘凉。黎
明視之。髑髏也。大惡之。盡欲嘔去。忽猛省。嘆曰。心生
則種種法生。心滅則髑髏不二。如來大師曰。三界唯
心。豈欺我哉。遂不復求師。即日還海東。疏華嚴經。大
弘圓頓之教。予讀其傳至此。追念晉樂廣酒盃蛇影
之事。作偈曰。夜塚髑髏元是水。客盃弓影竟非蛇。箇
中無地容生滅。笑把遺編篆縷斜。
棗栢大士.清凉國師。皆弘大經。造疏論。宗於天下。然
二公制行皆不同。棗栢則跣行不滯。超放自如。以事
事無礙行心。清凉則精嚴玉立。畏五色糞。以十願律
身。評者多喜棗栢坦宕。笑清凉縛束。意非華嚴宗所
宜爾也。予曰。是大不然。使棗栢薙髮作比丘。未必不
為清凉之行。盖此經以遇緣即宗合法。非如餘經有
局量也。
晉鳩摩羅什。兒時隨母至沙勒。頂戴佛鉢。私念。鉢形
甚大。何其輕耶。即重。失聲下之。母問其故。對曰。我心
有分別。故鉢有輕重耳。予以是知一切諸法隨念而
至。念未生時。量同太虗。然則即今見行分別者。萬類
紛然。何故靈驗不等。曰是皆亂想虗妄。如困夢中事。
心力昧略微劣故也。嗟乎。人莫不有忠孝之心也。而
王祥臥冰則魚躍。耿恭祝井則泉冽。何也。盖其養之
之專。故靈驗之應。速如影響。
菩提達磨初自梁之魏。經行於嵩山之下。倚杖於少
林。面壁燕坐而巳。非習禪也。久之。人莫測其故。因以
達磨為習禪。夫禪那。諸行之一耳。何足以盡聖人。而
當時之人以之為史者。又從而傳茲習禪之列。使與
枯木死灰之徒為伍。雖然。聖人非止於禪那。而亦不
違禪那。如易出乎陰陽。而亦不違乎陰陽。
舊說四祖大師居破頭山。山中有無名老僧。唯植松。
人呼為栽松道者。甞請於祖曰。法道可得聞乎。祖曰。
汝巳老。脫有聞。其能廣化耶。儻能再來。吾尚可遲汝。
乃去。行水邊。見女子浣衣。揖曰。寄宿得否。女曰。我有
父兄。可往求之。曰。諾我即敢行。女首肯之。老僧回䇿
而去。女。周氏季子也。歸輙孕。父母大惡。逐之。女無所
歸。日庸紡里中。夕於眾館之下。巳而生一子。以為不
祥。弃水中。明日見之。泝流而上。氣體鮮明。大驚。遂舉
之。成童。隨母乞食。邑人呼為無姓兒。四祖見於黃梅
道中。戲問之曰。汝何姓。曰。姓固有。但非常姓。祖曰。何
姓。曰。是佛性。祖曰。汝乃無姓耶。曰。姓空故無。祖化其
母。使出家。時七歲。眾館今為寺。號佛母。而周氏尤盛。
去破頭山佇望間。道者肉身尚在。黃梅東禪有佛母
塚。民塔其上。傳燈錄.定祖圖記忍大師姓周氏者。從
母姓也。大宋高僧傳乃曰。釋弘忍。姓周氏。其母始娠。
移月光照庭室。終夕若晝。異香襲人。舉家欣駭。安知
眾館本社屋。生時置水中乎。又曰。其父偏愛。因令誦
書。不知何從得此語。其敘事妄誕大率類此。開元中。
文學閭丘均為塔碑。徒文而巳。會昌毀廢。唐末烽火。
更遭蹂踐。愈不可考。知其書謬者。母氏周。而曰有父
故也。無為子甞贊其像曰。人孰無父。祖獨有母。其母
為誰。周氏季女。濁港滔滔入大江。門前依舊長安路。
斷際禪師初行乞於雒京。吟添鉢聲。一嫗出棘扉間
曰。太無猒足生。斷際曰。汝猶未施。反責無猒。何耶。嫗
笑。掩扉。斷際異之。與語。多所發藥。辭去。嫗曰。可往南
昌見馬大師。斷際至江西。而大師巳化去。聞塔在石
門。遂往禮塔。時大智禪師方結廬塔傍。因敘其遠來
之意。願聞平昔得力言句。大智舉一喝三日耳聾之
語示之。斷際吐舌大驚。相從甚久。暮年始移居新吳
百丈山。考其時。嫗死久矣。而大宋高僧傳曰嫗祝斷
際見百丈。非也。
雲居佛印禪師曰。雲門和尚說法如雲。絕不喜人記
錄其語。見必罵逐曰。汝口不用。反記我語。佗時定販
賣我去。今對機室中錄。皆香林明教以紙為衣。隨所
聞。隨即書之。後世學者漁獵文字語言中。正如吹網
欲滿。非愚即狂。可嘆也。
玄沙備禪師薪於山中。傍僧呼曰。和尚。看虎。玄沙見
虎。顧僧曰。是你。靈潤法師山行。野燒迅飛而來。同游
者皆避之。潤安步如常曰。心外無火。火實自心。謂火
可逃。無由免火。火至而滅。嚴陽尊者單丁住山。蛇虎
就手而食。歸宗常公刈草。見蛇芟之。傍僧曰。久聞歸
宗。今日乃見一麤行沙門。常曰。你麤。我麤耶。吾聞親
近般若有四種驗心。謂就事.就理.入就.事理出就。事
理之外。宗門又有四藏鋒之用。親近以自治。藏鋒之
用以治物。
荊州天皇寺道悟禪師。如傳燈錄所載則曰。道悟得
法於石頭。所居寺曰天皇。婺州東陽人。姓張氏。年十
四出家。依明州大德披剃。年二十五。杭州竹林寺受
公元1111年
具。首謁徑山國一禪師。服勤五年。大歷中。抵鍾陵謁
馬大師。經二夏。乃造石頭。元和丁亥四月示疾。壽六
十。臘三十五。及觀達觀禪師所集五家宗派則曰。道
悟嗣馬祖。引唐丘玄素所譔碑文幾千言。其略曰。師
號道悟。渚宮人。姓崔氏。即子玉後胤也。年十五。於長
沙寺禮曇翥律師出家。二十三詣嵩山律德得尸羅。
公元88年
謁石頭。扣寂二年無所契悟。乃入長安親忠國師。三
十四與侍者應真南還。謁馬大師。大悟於言下。祝曰。
公元818年
他日莫離舊處。故復還渚宮。元和十三年戊戌歲四
月初示疾。十三日歸寂。壽八十二。臘六十三。考其傳。
正如兩人。然玄素所載曰。有傳法一人崇信。住澧州
龍潭。南嶽讓禪師碑。唐聞人歸登撰。列法孫數人于
後。有道悟名。圭峰答裴相國宗趣狀。列馬祖之嗣六
人。首曰江陵道悟。其下注曰兼稟徑山。今妄以雲門.
臨濟二宗競者。可發一笑。
草堂禪師牋要曰。心體靈知不昧。如一摩尼珠圓照
空淨。都無差別之相。以體明故。對物時能現一切色
相。色自差而珠無變易。如珠現黑時。人以珠為黑者。
非見珠也。離黑覔珠者。亦非見珠也。以明黑都無為
珠者。亦非見珠也。馬祖說法。即妄明真。正如以黑為
珠。神秀說法。令妄盡方見覺性者。離妄求真。正如離
黑覔珠。牛頭說法。一切如夢。本來無事。真妄俱無。正
如明黑都無為珠。獨荷澤於空相處。指示知見。了了
常知。正如正見珠體。不顧眾色也。密以馬祖之道如
珠之黑。是大不然。即妄明真。方便語耳。略知教乘者
皆了之。豈馬祖應聖師遠讖為震旦法主。出其門下
者如南泉.百丈.大達.歸宗之徒。皆博綠三藏。熟爛真
妄之論。爭服膺師尊之。而其道乃止於如珠之黑而
巳哉。又以牛頭之道。一切如夢。真妄俱無者。是大不
然。觀其作心王銘曰。前際如空。知處迷宗。分明照境。
隨照冥濛。縱橫無照。最微最妙。知法無知。無知知要。
一一皆治知見之病。而荷澤公然立知見。優劣可見。
而謂其道如明黑都無為珠者。豈不重欺吾人哉。至
如北秀之道。頓漸之理。三尺童子知之。所論當論其
用心。秀公為黃梅上首。頓宗直指。縱曰機器不逮。然
亦飫聞飽參矣。豈自甘為漸宗徒耶。盖祖道于時疑
信半天下。不有漸。何以顯頓哉。至於紛爭者。皆兩宗
之徒。非秀心也。便謂其道止如是。恐非通論。吾聞大
聖應世。成就法道。其權非一。有顯權。有冥權。冥權即
為異道。為非道。顯權則為親友。為知識。庸詎知秀公
非冥權也哉。
唐僧復禮有法辯。當時流輩推尊之。作真妄偈。問天
下學者曰。真法性本淨。妄念何由起。從真有妄生。此
妄何所止。無初即無末。有終應有始。無始而無終。長
懷懵茲理。願為開玄妙。析之出生死。清凉國師答曰。
迷真妄念生。悟真妄即止。能迷非所迷。安得長相似。
從來未曾悟。故說妄無始。知妄本自真。方是恒妙理。
分別心未忘。何由出生死。圭峰禪師答曰。本淨本不
覺。由斯妄念起。知真妄即空。知空妄即止。止處名有
終。迷時號無始。因緣如幻夢。何終復何始。此是眾生
源。窮之出生死。又曰。人多謂真能生妄。故妄不窮盡。
為決此理。重答前偈曰。不是真生妄。妄迷真而起。悟
妄本自真。知真妄即止。妄止似終末。悟來似初始。迷
悟性皆空。皆空無終始。生死由此迷。達此出生死。予
味二老所答之辭。皆未副復禮問意。彼問真法本淨。
妄念何由而起。伹曰迷真不覺。則孰不能答耶。因為
明其意。作偈曰。真法本無性。隨緣染淨起。不了號無
明。了之即佛智。無明全妄情。知覺全真理。當念絕古
今。底處尋終始。本自離言詮。分別即生死。
雲菴和尚甞曰。諸佛隨宜說法。意趣難解。如起信曰
若有眾生來求法者。隨已能解。方便為說。不應貪著
名利恭敬。唯念自利利他。回向菩提故者。為弘法太
峻者言之也。圓覺曰末世眾生欲修行者。應當盡命
供養善友。事善知識。彼善知識欲來親近。應斷瞋恨。
現逆順境。猶如虗空者。為求道不精進者言之也。雖
然。為弟子者能不忘精進。則為師者不害於太峻。方
今學者未能盡致敬之禮。而責以慳法則過矣。侍者
進曰。然則三世如來法施之式。可得聞乎。曰。法華曰。
於一切眾生平等說法。以順法故。不多不少。乃至深
愛法者。亦不為多說。此佛之遺意也。
達觀穎禪師初出東吳。年纔十六七。泊舟秦淮。宿奉
先寺。時寺皆講。人見其禪者。又少之。不為禮。穎讓曰。
佛記比丘。惡客比丘至者。法將滅。爾輩安為之耶。有
畣者曰。上人即主此。敬客未晚。㯋笑曰。我顧未暇居
此。然能易道行者。使飯十方僧。報佛恩耳。時內翰葉
公清臣守金陵。穎袖書謁之。葉公曰。昨晚至此。何以
知建寺始末之詳如此乎。對曰。夜閱舊碑知之。因極
言律居之弊。敗傷風化。葉公大奇之。奉先緣是乃為
禪林。吳中講師多譏諸祖傳法偈無譯人。禪者與之
辨。失其真。適足以重其謗。穎諭之曰。此達磨為二祖
言者也。何須譯人耶。如梁武初見之。即問。如何是聖
諦第一義。答曰。廓然無聖。進曰。對朕者誰。又曰。不識。
使達磨不通方言。則何於是時便能爾耶。講師不敢
復有辭。其挫服魔外之氣。無師自然之智發自妙齡。
而遇事則應無所疑畏。天性則然。後為石門聦之嗣。
首山嫡孫也。
涅槃經。迦葉菩薩白佛言。世尊。如佛所說。諸佛世尊
有秘密藏。是義不然。何以故。諸佛世尊唯有密語。無
密藏。譬如幻主機關木人。人雖覩見屈伸俯仰。莫知
其內而使之然。佛法不爾。咸令眾生悉得知見。云何
當言佛世尊有秘密藏。佛讚迦葉。善哉。善哉。善男子。
如汝所言。如來實無秘密之藏。何以故。如秋滿月處
空。顯露清淨無翳。人皆觀見。如來之言亦復如是。開
發顯露。清淨無翳。愚人不解。謂之秘藏。智者了達。則
不名藏。又曰。又無語者。猶如嬰兒言語未了。雖復有
語。實亦無語。如來亦爾。語未了者。即秘密之言。雖有
所說。眾生不解。故名無語。故石頭曰。乘言須會宗。勿
自立規矩。藥山曰。更須自看。不得絕却言語。我今為
汝說者箇語顯無語底。長慶曰。二十八代祖師皆說
傳心。且不說傳語。且道心作麼生傳。若也無言啟蒙。
何名達者。雲門曰。此事若在言語上。三乘十二分教
豈是無說。因什麼道教外別傳。若從學解機智得。只
如十地聖人說法如雲如雨。猶被佛呵見性如隔羅
縠。以此故知。一切有心。天地懸殊。雖然如是。若是得
底人。道火何曾燒著口耶。予每曰。衲子於此徹去。方
知諸佛無法可說。而證言說法身。如何是言說法身。
自答曰。斷頭船子下楊州。
王文公曰。佛與比丘辰巳間應供。名為齋者。與眾生
接。不可不齋。又以佛性故。等視眾生。而以交神之道
見之。故首楞嚴曰。嚴整威儀。肅恭齋法。又曰。梵語三
昧。此云正定。正定中所受境界謂之正受。異於無明
所緣受。故圓覺曰。三昧正受。釋者謂梵語三昧。此云
正受。而寶積云三昧及正受。則此釋非也。
曹溪大師將入涅槃。門人行瑫.超俗.法海等問。和尚
法何所付。曹溪曰。付囑者二十年外於此地弘揚。又
問。誰人。答曰。若欲知者。大庾嶺上以網取之。圭峰欲
立荷澤為正傳的付。乃文釋之曰。嶺者。高也。荷澤姓
高。故密示之耳。欲抑讓公為旁出。則曰。讓。則曹溪門
下旁出之汎徒。此類數可千餘。嗚呼。逐鹿者不見山。
攫金者不見人。殆非虗言。方密公所見。唯荷澤故。諸
師不問是非。例皆毀之。如大庾嶺上以網取之之語。
是大師末後全提妙旨。而輙以意求。讓公僧中之王。
而謂之汎徒。詳味密公之意。可以發千載之一笑。
老安國師有言曰。金剛經曰。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無
所住者。不住色.不住聲.不住迷.不住悟.不住體.不住
用。而生其心者。即一切法而顯一心。若住善生心。即
善現。若住惡生心。即惡現。本心即隱沒。若無所住。十
方世界唯是一心。信知曹溪大師云。風幡不動。是心
動。脩山主有偈曰。風動心搖樹。雲生性起塵。若明今
日事。暗却本來人。
有僧問晦堂老人曰。五祖前身。栽松道者。甞託周氏
女而生。彼三緣不和合。何從而生耶。老人笑曰。汝聞
樹提伽生於火中。伊尹生於空桑乎。對曰。聞之。汝於
彼二人乃不疑其生不由三緣。而獨疑五祖耶。方今
士大夫之留意宗乘者。皆以此為疑。及聞此語。莫不
釋然。予以謂老人所示。未欲極教乘之本意。第就其
機。息狂情耳。馬大師曰。佛是能仁。有智慧。善機宜。能
破一切眾生疑網。出離有無等縛。其斯之謂歟。
宗鏡錄。曰。雖然心即是業。業即是心。既從心生。還從
心受。如何現今消其妄業報。答曰。伹了無作。自然業
空。所以云。若了無作惡業。一生成佛。又曰。雖有作業
而無作者。即是如來秘密之教。又凡作業。悉是自心
橫計外法。還自對治。妄取成業。若了心不取境。境自
不生。無法牽情。云何成業。予甞作偈釋其旨曰。舉手
炷香而供養佛。其心自知應念獲福。舉手操刀恣行
殺戮。其心自知死入地獄。或殺或供一手之功。云何
業報罪福不同。皆自橫計有如是事。是故從來枉沈
生死。雷長芭蕉銕轉磁石。俱無作者而有是力。心不
取境境亦自寂。故如來藏不許有識。
維摩經曰入不思議境。如借座燈王。取飯香土。促演
其日劫大小之相容。可以神會妙旨。至曰一切聲聞。
聞是不可思議解脫法門。皆應號泣。聲震三千大千
世界。極難解通。首楞嚴曰一人發真歸源。十方虗空
悉皆消殞。見道者。妄盡覺明。自見空殞。可也。而下文
乃又曰一切魔王見其宮殿無故坼裂。為難和會。古
諸法師俱有注釋。校其所論。未容無說。
臨濟大師建立四賓主。今徒閱其語。竟莫能分辨之。
知之者。未必真。不知者。以為苟然。又有四喝。一喝如
金剛王寶劍。一喝如踞地師子。一喝如探竿影草。有
時一喝不作一偈用。如踞地師子。探竿影草。後學往
往不省其何等語。安能識其意耶。不過曰此古人一
期建立之辭耳。何足問哉。然則臨濟之言遂為虗語
也。今係其偈於此曰。金剛王劒覿露堂堂。才涉唇吻
即犯鋒鋩。踞地師子本無窠臼。顧佇之間即成滲漏。
探竿影草莫入陰界。一點不來賊身自敗。有時一喝
不作喝用。佛法大有只是牙痛。
予游長沙至鹿苑。見岑禪師𦘕像。想見其為人。作岑
大蟲贊并序。曰。如來世尊語阿難曰。汝元不知一切
浮塵諸幻化相。當處出生。隨處滅盡。幻妄稱相。其性
真為妙覺明體。龍勝菩薩曰。諸法不自生。亦不從他
生。不共不無因。是故說無生。以佛祖之辯。談心法之
妙。其清淨顯露如掌中見物。無可疑者。而末世眾生
卒不明了者。蓋其迷妄之極。非其所聞之習故也。禪
師憫之。故於所習之境譬之曰。若心是生。則夢幻空
華亦應是生。若身是生。則山河大地.森羅萬象亦應
是生。大哉言乎。與首楞嚴.中觀論相終始也。禪師大
寂之孫。南泉之子。趙州之兄。開法於長沙之鹿苑。當
時衲子倔強如仰山者猶下之。而呼以為岑大蟲云。
為之贊曰。長沙大蟲。聲威甚重。獨眠空林。百獸震恐。
寂子兒癡。見不知畏。引手捋鬚。幾缺其耳。大空小空。
是虎是你。如備與覺。可撩其尾。嗟今衲子。眼如裴旻。
但見其彪。安識虎真。我拜公像。非存非沒。百尺竿頭。
行塵勃勃。
白雲端禪師曰。天下叢林之興。大智禪師力也。祖堂
當設達磨初祖之像於其中。大智禪師像西向。開山
尊宿像東向。得其宜也。不當止設開山尊宿而略其
祖宗耳。雲居祐禪師曰。吾觀諸方長老。示滅必塔其
骸。山川有限。而人死無窮。百千年之下。塔將無所容。
於是於宏覺塔之東作卵塔。曰。凡住持者。自非生身
不壞。火浴雨舍利者。皆以骨石填於此。其西又作卵
塔。曰。凡眾僧化。皆藏骨石於此。謂之三塔。二大老識
度高遠。可為後世法。然孤論難持。犯眾難成。卒必有
賞音者。吾將觀焉。
東京覺嚴寺有誠法師講華嚴經。歷席最久。學者依
以揚聲。其為人純至。少緣飾。高行遠識。近世講人莫
有居其右者。元祐初。高麗僧統航海至。上表乞傳持
賢首宗教歸本國流通。奉聖旨下兩街。舉可以授法
者。有司以師為宜。上表辭免曰。臣雖刻意講學。識趣
淺陋。特以年運巳往。妄為學者所推。今異國名僧航
海問道。宜得高識博聞者為之師。竊見杭州慧因院
僧道源。精練教乘。旁通外學。舉以自代。實允公議。奉
聖旨。依所乞。勑差朝奉郎揚傑館伴至錢塘受法。
公元1101年
予建中靖國之初。故人處獲洞山初禪師語一編。福
嚴良雅所集。其語言宏妙。真法窟爪牙。大略曰。語中
有語。名為死句。語中無語。名為活句。未達其源者。落
在第八魔界中。又曰。言無展事。語不投機。乘言者喪。
滯句者迷。於此四句語中見得分明也。作箇脫洒衲
僧。根椽片瓦粥飯因緣。堪與人天為善知識。於此不
明。終成莽鹵。雲菴平生說法。多稱初悟門。度越格量。
偶閱舊記。見其寄道友偈并序曰。昔洞山參雲門。悟
旨於言下。入佛正知見。所有炙脂帽子.鶻臭布衫皆
脫去。以四句偈明其悟。盖得展事自在之用。投機善
巧之風。故其應機接物不乘言。不滯句。如師子王得
大自在。於哮吼時。百獸震駭。盖法王法如是故也。又
世所傳見雲門者。皆坐脫立亡。何哉。以無佛法知見
故也。因隨句釋以奉寄曰。大用現前能展事。春來何
處不開花。放伊三頓參堂去。四海當知共一家。又曰。
千差萬別解投機。明眼宗師自在時。北斗藏身雖有
語。出群消息少人知。又曰。游山翫水便乘言。自已商
量總不偏。鶻臭布衫脫未得。且隨風俗度流年。又曰。
滯句乘言是瞽聾。參禪學道自無功。悟來不費纖毫
力。火裏蝍蟟吞大蟲。
宗道者。不知何許人。往來舒蘄間。多留於投子。性嗜
酒。無日不酔。村民愛敬之。每餉以醇醪。居一日。方入
浴。聞有尋宗者。度其必送榼至。裸而出。得酒徑去。人
皆大笑。而宗傲然不怍。甞散衣下山。有逆而問者曰。
如何是道者家風。對曰。袈裟褁草鞋。問意旨如何。曰。
赤脚下桐城。陳退夫初赴省幃。過宗。戲問曰。瓘此行
欲作狀元。得否。宗熟視曰。無時即得。莫測其言也。而
退夫果以第三名上第。時彥作魁。方悟無時之語。宗
見雪竇。而超放自如。言法華之流也。
雪竇初在大陽玄禪師會中典客。與僧夜語。雌黃古
今。至趙州栢樹子因緣。爭辨不巳。有行者立其旁。失
笑而去。客退。雪竇呼至。數之曰。對賓客敢爾耶。對曰。
知客有定古今之辯。無定古今之眼。故敢笑曰。且趙
州意。汝作麼生會。因以偈對曰。一兔橫身當古路。蒼
鷹纔見便生擒。後來獵犬無靈性。空向枯樁舊處尋。
雪竇大驚。乃與結友。或云即承天宗禪師也。予謂聞
此可以想見當時法席之盛也。
晦堂老人甞以小疾。醫寓漳江。轉運判官夏倚公立
往見之。因劇談妙道。至會萬物為自已及情與無情
共一體。時有犬臥香案下。以壓尺擊。又擊香案曰。犬
有情即去。香案無情自住。情與無情如何得成一體
去。夏不能答。晦堂曰。纔入思惟。便成剩法。何曾會物
為已耶。老黃龍入滅。道俗請繼主道場。法席之盛。初
不減平時。然性真率。不樂從事。五求解去。乃得謝事
閑居。而學者益親。謝景溫師直守潭州。虗大溈以致
之。三辭弗往。又囑江西彭汝礪器資請所以不應長
沙之意。晦堂曰。願見謝公。不願領大溈也。馬祖.百丈
巳前。無住持事。道人相求於空閑寂寞之濵而巳。其
後雖有住持。王臣尊禮為人天師。今則不然。掛名官
府。如有戶籍之民。直遣伍伯追呼耳。豈可復為也。器
資以斯言反命。師直由是致書願得一見。不敢以住
持相屈。遂往長沙。盖於四方公卿意合。則千里應之。
不合。則數舍亦不往也。開法黃龍十二年。退居菴頭
二十餘年。天下指晦堂為道之所在。盖末世宗師之
典刑也。
圓通祖印訥禪師告老於郡。乞請承天端禪師主法
席。郡可其請。端欣然而來。自以少荷大法。前輩讓善
叢林。責已甚重。故敬嚴臨眾。以公滅私。於是宗風大
振。未幾年。訥公厭閴寂。郡守至。自陳客情。太守惻然
目端。端笑唯唯而巳。明日。登座曰。昔日大法眼禪師
有偈曰。難難難是遣情難。情盡圓明一顆寒。方便遣
情猶不是。更除方便太無端。大眾且道情作麼生遣。
喝一喝。下座包腰而去。一眾大驚。遮留之不可。叢林
至今敬畏之。
南禪師住廬山歸宗。火一夕而燼。大眾譁譟動山谷。
而黃龍安坐如平時。桂林僧洪準欲掖之而走。顧見
叱之。準曰。和尚縱厭世間。慈明法道何所賴耶。因徐
整衣起。而火巳及座榻矣。坐是入獄。郡吏發其私忿。
考掠百至。絕口不言。唯不食而已。兩月而後得釋。鬚
髮不剪。皮骨僅存。真點胸迎於中塗。見之。不自知泣
下。曰。師兄何至是也。黃龍叱曰。者俗漢。真不覺拜之。
蓋其不動如山類如此。
曹山躭章禪師初辭洞山悟本。本曰。吾在雲巖先師
處親印寶鏡三昧。事窮的要。今付受汝。汝善護持。無
令斷絕。遇真法器。方可傳委。直須秘密。不得影露。恐
屬流布。喪滅吾宗。夫末法時代。人多乾慧。若要辨認
向去之人真偽。有三種滲漏。當機直須具眼。一.見滲
漏者。機不離位。墮在毒海。二.情滲漏者。智常向背。見
處偏枯。三.語滲漏者。體妙失宗。機昧終始。濁智流轉
於此三種。子宜知之。又綱要三偈。初。敲倡俱行。曰。金
針雙鎻備。狹路隱全該。寶印當空妙。重重錦縫開。其
次。金鎻玄路。曰。交牙明中暗。功齊轉覺難。力窮尋進
退。金鎻網鞔鞔。又其次。理事俱不涉。曰。理事俱不涉。
回照絕幽微。背風無巧拙。電火爍難追。衲子當機能
如電火難追。則方透三種滲漏。圓覺曰。眾生為解礙。
菩薩未離覺。故知脫生死於言下。自非上根大智。何
以臻此。大愚以黃檗為老婆。良有以也。黃檗每曰。決
定不流至第二念。就中方入我宗門。盖宗乘有旨趣。
下流不悟。妄生同異。欲望大法之興。不亦難乎。
龍牙和尚作半身寫照。其子報慈匡化為之贊曰。日
出連山。月圓當戶。不是無身。不欲全露。二老洞山悟
本兒孫也。故其家風機貴回互。使不犯正位。語忌十
成。使不墮今時。而匡化匠心獨妙。語不失宗。為可貴
也。餘杭政禪師甞自寫照。又自為之贊曰。貌古形踈
倚杖黎。分明𦘕出須菩提。解空不許離聲色。似聽孤
猿月下啼。政公超然奇逸人也。故其高韻如光風霽
月。詞致清婉。而道味苦嚴。古今贊偈甚多。予尤愛此
二篇。
圭峰日用偈曰。作有義事。是惺悟心。作無義事。是散
亂心。散亂隨情轉。臨終被業牽。惺悟不由情。臨終能
轉業。偶閱唐史。李訓之敗。被綠衣詭言黜官。走終南
依密。密欲匿之。其徒不可。乃奔鳳翔。為盩庢吏所執。
訓死。仇士良捕密詰之。怡然曰。與訓游久。吾法遇難
則救。初無愛憎。死固吾分。予謂比丘於唐交士大夫
者。或見於傳記。多犯法辱教。而圭峰獨超然如此。為
史者亦欣然點筆疾書。盖其履踐之明也。觀其偈則
無不欲透脫情境。譬如香象擺壞鐵鏁。自在而去。豈
若蠅為唾所涴哉。
雲菴住歸宗時。方送法眼大師茶毗。時雨新霽。泥方
滑道。忽躂倒。大眾爭掖而起。舉火把曰。法眼茶毗。歸
宗遭攧。呈似大眾。更無可說。
石頭大師作參同契。其末曰。謹白參玄人。光陰莫虗
度。法眼禪師注曰。住。住。恩大難酬。法眼可謂見先德
之心矣。眾生日用以妄想顛倒自蔽光明。故多遺時
失候。謂之虗度光陰。有道者無他。能善用其心耳。故
趙州曰。一切但仍舊。從上諸聖無不從仍舊中得。大
智度論曰。眾生心性。猶如利刀。唯用割泥。泥無所成。
刀日就損。理體常妙。眾生自麤。能善用之。即合本妙。
首楞嚴曰。佛謂阿難。譬如琴瑟.箜篌.琵琶。雖有妙音。
若無妙指。終不能發。汝與眾生亦復如是。寶覺真心。
各各圓滿。如我按指。海印發光。汝暫舉心。塵勞先起。
華嚴偈曰。若人欲識佛境界。當淨其意如虗空。遠離
妄想及諸見。令心所向皆無礙。
大智禪師曰。夫教語皆是三句相連。初.中.後善。初直
須教渠發善心。中破善。後始明善。菩薩即非菩薩。是
名菩薩。法非法。非非法。總與麼也。若即說一句答。令
人入地獄。若三句一時說。渠自入地獄。不干教主事。
故知古大宗師說法皆依佛祖法式。不知者以謂苟
然語。如無著所釋金剛般若是此意也。洞山安立五
位。道眼明者視其題目十五字排布。則見悟本老人。
如曰正中偏.偏中正.正中來.偏中至.兼中到是也。汾
陽頌曰。五位參尋切要知。纖毫纔動即差違。金剛透
匣誰能解。唯有那叱第一機。舉目便令三界淨。振鈴
還使九天歸。正中妙挾通回互。擬議鋒鋩失却威。
金剛般若曰。如我說法。如筏喻者。法尚應捨。何況非
法。西天此土聖賢釋者。無慮千餘人。然莫如無著得
佛之意。雙林大士又從而申明之。無著於此判為言
說法身。意以謂筏者。言說也。雖與人俱。然亦不類。如
筏行水中。而實不住。非法者。二邊也。在筏且不類。豈
於二邊而止住耶。故曰何況非法。大士偈曰。渡河須
用筏。到岸不須舡。人法俱名執。悟理誰勞詮。中流仍
被溺。誰論在二邊。有無如取一。即被污心田。故曹洞
宗旨有混不得。類不齊之語也。
雲峰悅禪師再游泐潭。重會南禪師。敘別講舊。相得
甚懽。久之。更使一見石霜慈明老人。既至石霜。憩於
山前莊。聞其坦率之風。悔來。因不復過門。徑造南岳
福嚴。未期月。掌記室。俄長老賢公化去。郡以慈明來
居之。初聞夜參貶剝諸方異解。皆其平生艱難而得
者。於是歎服。即投誠問道。三往三被罵而退。不勝忿。
業巳歸之。明日復往。慈明罵如故。因啟曰。某唯以不
解故來問。善知識宜施方便。不蒙開示。專以罵為。豈
從上所以授法之式耶。慈明驚曰。南書記。我謂汝是
箇人。乃作罵會耶。黃龍聞其語。如桶底脫。拜起汗下。
從容論趙州因緣。呈偈曰。傑出叢林是趙州。老婆勘
破沒來由。如今四海清如鏡。行人莫與路為讎。慈明
閱之。笑曰。偈甚佳。但易一字。曰。老婆勘破有來由。其
機智妙密又如此。黃龍辭去。白曰。大事畢竟如何。慈
明訶曰。著衣喫飯不是畢竟。痾屎送尿不是畢竟。予
甞游福嚴。覽其山川之形勝。讀思大所記曰。此山增
人之志力。居之者多得道。故祖宗授法。莫不因之。雖
大法之興。必依之人。然馬祖於此受讓公記莂。其道
大振於江西。今慈明.黃龍事迹復相類。亦足怪也。
生法師曰。敲空作響。擊木無聲。法眼禪師忽聞齋魚
聲。謂侍者曰。還聞麼。適來若聞。如今不聞。如今若聞。
適來不聞。會麼。
有僧甞登三生藏。取思大平生所持錫立之。疑慮橫
生。終不能定。忽自念曰。當一切放下却。即舉錫置之。
錫卓然不傾。以問予其故何哉。予曰。非特於錫則然。
凡事若有心。即成差悞。試觀兒輩剪紙。擬心即失。不
擬心。徑往無難。故道人不可須臾忘照也。
首楞嚴曰。汝元不知一切浮塵諸幻化相。當處出生。
隨處滅盡。涅槃曰。譬如猛火。不能燒薪。火出木盡。名
為燒薪。般若燈論曰。根境理同然。智者何驚異。衲子
於此見徹。方入阿字法門。
公元247年
康僧會。天竺人。吳赤烏十年初至建業。營立茆茨。設
像行道。孫權疑為矯異。召問曰。有何靈驗。對曰。如來
遷迹忽逾千載。遺骨舍利神耀無方。昔阿育王起塔
至八萬四千。塔寺之興。表遺化也。權曰。若得舍利。當
公元1101年
為造塔。如其虗妄。國有常刑。會請期七日。乃謂其屬
共結淨室。以銅瓶加瓦。燒香禮請。至期無應。會求伸
至三七。忽聞瓶中鎗然有聲。果獲舍利以示權。權與
群臣聚觀。五色屬人。權大驚而起曰。希有之瑞也。釋
曇諦。父肜。嘗為冀州別駕。母黃氏晝𥨊。夢一僧呼為
母。寄一麈尾并鐵鏤書鎮二枚。既覺。而兩物俱存。因
而懷娠生諦。此二物乃諦前身為宏覺法師。為姚萇
講法華所獻。追繹宏覺捨命。正是寄物之日。會以真
誠之至。能生致舍利。諦以大願所持。亦能死將長物。
嗚呼。真誠大願之力。尚能反易生死。如意自在。況守
護心城者耶。
莊子言。藏舟於壑。藏山於澤。釋者遣語如流。至曰藏
天下於天下。未有不嗒然危坐。置筆而思者。晦堂老
人甞問學者此義如何。對之甚眾。晦堂笑曰。汝善說
道理。予作偈記其意曰。天下心知不可藏。紛紛嗅迹
但尋香。端能百尺竿頭步。始見林梢掛角羊。又問。列
子戴兩小兒論日遠近不決。而質於孔子。孔子不答。
其意何在。學者皆曰。聖如夫子。亦莫能辨此理。是以
無說也。晦堂亦笑之。予作偈釋之曰。凉溫遠近轉增
疑。不答當渠痛處錐。尚逐小兒爭未巳。仲尼何獨古
難知。
歐陽文忠公昔官洛中。一日。游嵩山。却去僕吏。放意
而往。至一山寺。入門。脩竹滿軒。霜清鳥啼。風物鮮明。
文忠休於殿陛。旁有老僧閱經自若。與語不甚顧答。
文忠異之曰。道人住山久如。對曰。甚久也。又問。誦何
經。對曰。法華經。文忠曰。古之高僧。臨生死之際。類皆
談笑脫去。何道致之耶。對曰。定慧力耳。又問。今乃寂
寥無有。何哉。老僧笑曰。古之人。念念在定慧。臨終安
得亂。今之人。念念在散亂。臨終安得定。文忠大驚。不
自知膝之屈也。謝希深甞作文記其事。
言法華。梵相奇古。直視不瞬。時獨語笑。多行市里。褰
裳而趨。或舉指畫空。佇立良久。從屠沽游。飲㗖無所
擇。道俗共目為狂僧。懷禪師未出家時。師見之。撫其
背曰。德山.臨濟。丞相呂許公問佛法大意。對曰。本來
無一物。一味總成真。僧問。世有佛否。對曰。寺裏文殊。
有問。師為凡耶聖耶。舉手曰。我不在此住。將示化。作
遺偈。其旨不可曉也。巳而曰。我從無量劫來。成就逝
多國土。分身揚化。今南歸矣。語畢。右脇而寂。慶歷戊
子十一月二十三日也。
照覺禪師。元豐之間。革東林律居為叢林。天下衲子
望風而集。咸信敬畏。仰以為肉身大士。其被賞識者。
必名聞諸方。然未甞輕予人。羅漢小南禪師嗣雲居
祐公。道眼明白。未為人知。甞至東林。照覺鳴鐘集眾。
出迎于清溪之上。其徒大驚。自是南之名日益顯著。
佛印禪師再歸雲居。靈源叟初自龍山來。與眾群居。
痛自韜晦。佛印陞座白眾。請以為座元。其禮數特異。
靈源受之。叢林學者日親。知晦堂老人法道有在矣。
嗚呼。先德之成就法器。使增重於世。其法如此。堯非
不能誅四凶。舉十六子也。留以遲舜耳。雖古聖人所
為。莫能外是。二老其亦知此者歟。
古塔主去雲門之世。無慮百年。而稱其嗣。青華嚴未
始識大陽。特以浮山遠公之語故。嗣之不疑。二老皆
以傳言行之自若。其於已甚重。於法甚輕。古之人。於
法重者。永嘉.黃檗是也。永嘉因閱維摩。悟佛心宗而
往見六祖。曰。吾欲定宗旨也。黃檗悟馬祖之意而嗣
百丈。故百丈嘆以為不及也。
地藏琛禪師能大振雪峰.玄沙之道者。其秘重大法。
恬退自處之効也歟。予甞想見其為人。城隈古寺門
如死灰。道容清深。戲禪客曰。諸方說禪浩浩地。爭如
我此間栽田愽飯喫有旨哉。
予初居黃龍山時。作禪和子十二時偈曰。吾活計。無
可觀。但日日。長一般。夜半子。困如死。被虱咬。動脚指。
雞鳴丑。粥魚吼。忙繫裙。尋襪紐。平旦寅。忽欠申。兩眉
稜。重千斤。日出卯。自攪炒。眼誦經。口相拗。食時辰。齒
生津。輸肚皮。虧口唇。禺中巳。眼前事。看見親。說不似。
日南午。衣自補。忽穿針。全體露。日昳未。方破睡。洗開
面。摸看鼻。哺時申。最天真。順便喜。逆便瞋。日入酉。壁
掛口。鏡中空。日中斗。黃昏戌。作用密。眼開闔。烏崒律。
人定亥。說便會。法身眠。無被盖。坐成叢。行作隊。活鱍
鱍。無障礙。若動著。赤肉艾。本無一事可營為。大家相
聚喫莖菜。
雲峰悅禪師初至高安大愚。見芝和尚。芝問曰。汝來
何所求。對曰。擬學佛法。芝曰。佛法豈可容易學。趂色
力強徤。為眾乞飯一遭。學未晚。悅天姿純至。信受其
言。即往行乞。既還。而芝移居翠嵓。悅又詣芝所。求入
室。芝曰。佛法且置之。大眾夜寒須炭。更當乞炭一次。
學未晚。悅又行乞。歲晏載炭歸。且求示誨。芝曰。佛法
不怕爛却。維那方缺人。子當就職。勿辭也。遂鳴犍稚
白眾請之。悅有難色。拜起。追悔欲弃去。業巳當之。因
中休。然恨不曉芝公之意果如何耳。一日。束破桶。引
篾觸盆墮地。遂大悟。方見芝公用處。走見芝。芝笑呼
曰。維那。且喜大事了畢。悅未及吐一言。再拜。汗如雨
而去。故其門風孤峻。未甞有構之者。南禪師甞語大
寧老原曰。渠欲人人悟解。如此豈可得哉。
神鼎諲禪師。少年時與數耆宿游南岳。一僧舉論宗
乘。頗博敏。會野飯山店中供辨。而僧論說不巳。諲曰。
上人言。三界唯心。萬法唯識。唯識唯心。眼聲耳色。何
人之語。僧曰。法眼大師偈也。諲曰。其義如何。對曰。唯
心故。根境不相到。唯識故。聲色摐然。諲曰。舌味是根
境否。對曰。是。諲以箸挾菜置口。含胡而言曰。何謂相
入耶。坐者相顧大驚。莫能加答。諲曰。路塗之樂。終未
到家。見解入微。不名見道。參須實參。悟須實悟。閻羅
大王不怕多語。
金剛三昧經。乃二覺圓通。示菩薩行也。初。元曉造疏。
悟其以本始二覺為宗。故坐牛車。置几案於兩角之
間。據以草文。圓覺經以皆證圓覺無時無性為宗。故
經首敘文不標時處。及考其翻譯之代。史復不書。曉
公設事表法。圓覺冥合佛意。其自覺心靈之影像乎。
曹溪六祖大師方其韜晦時。雜居止於編民。混勞侶
公元821年
於商農十有六年。蠻兒.海竪.販夫.竈婦得以追呼爾
汝。及其德加於人。道信於天下也。雖累朝天子不得
而師友之。其行聖賢之分故。莫知貴賤之異也。大宋
高僧傳曰。天子累召。祖竟不往。曰。吾㒵不揚。北人見
之必輕法。是果祖師之言乎。不仁者之言也。至人何
甞以形骸為䘏。況其天形道㒵。以慈攝物者。其肯不
自信耶。
石頭和尚庵於南臺有年。偶見負米登山者。問之。曰。
送供米也。明日即移菴下梁端。遂終於梁端。有塔存
焉。百丈寺在絕頂。每日力作以償其供。有勸止之者。
則曰。我無德以勞人。眾不忍。藏去作具。因不食。故有
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之語。先德卒身多如此。故六祖
以石墜腰。牛頭負粮供眾。今少年苾蒭擎鉢顰頞曰。
吾臂酸。
雪竇禪師作祖英頌古。其首篇頌初祖不契梁武。曰
闔國人追不再來。千古萬古空相憶者。重嘆老蕭不
遇詞也。昧者乃敘其事于前。曰。達磨既去。誌公問曰。
陛下識此人否。蓋觀音大士之應身耳。傳佛心印至
此土。奈何不為禮耶。老蕭欲追之。誌公曰。借使闔國
人追。亦不復來矣。雪竇豈不知誌公沒於天鑒十三
公元520年
年。而達磨以普通元年至金陵。予以是知敘此者非
雪竇意也。今傳寫又作盖國。益可笑。又頌洞山麻三
斤曰。堪憶長慶陸大夫。解道合哭不合哭。意用長慶
語。長慶聞陸大夫此語而哭。乃問眾曰。且道合哭不
合哭。事見傳燈錄。而昧者易曰。合笑不合哭。失其旨
甚矣。王文公見禪者多問韓退之見大顛事。往往對
公妄談者。公嗟惜禪者吐辭多臆說。不問義理。故要
謗者多。以此。有志於宗教者。當考證之。不可苟也。
僧問予。轉八識成四智。從上宗師頗有釋其義者乎。
予曰。曹溪有偈㝡詳。曰。大圓鏡智性清淨。平等性智
心無病。妙觀察智見非功。成所作智同圓鏡。五八六
七果因轉。但轉其名無實性。若於轉處不留情。繁興
永處那伽定。以五識第八親相分。故曰。成所作智同
圓鏡。是皆果上方轉。第六第七無別體。故但能了知
即性平等。是皆因中轉也。
英邵武開豁明濟之姿。盖從上宗門爪牙也。甞客雲
居。掩室不與人交。下視四海。莫有可其意者。曰。吾將
老死於此山。偶夜讀李長者十明論。因大悟。久之。夜
經行。聞二僧舉老黃龍佛手驢脚因緣。異之就問。南
公今何所寓。對曰。在黃檗。黎明徑造南公。一見與語。
自以謂不及。又往見翠嵓真點胸。方入室。真問曰。女
子出定。意旨如何。英引手搯其膝而去。真笑曰。賣匙
箸客未在。真自是知其機辯脫略窠臼。大稱賞之。於
是一時學者宗向。晚。首眾僧於圓通。南公見僧自廬
山來。必問。曾依覲英首座否。有不識者。則曰。汝行脚
到廬山。不識英首座。是寶山徒手之說也。南公在世。
不肯開法。南公化去。師曰。大法捨我其誰能荷之耶。
遂出世住泐潭。有偈語甚多。今止記其三首。可以想
見其為人。曰。石門路險鐵關牢。舉目重重萬仞高。無
角鐵牛衝得破。毗盧海內皷波濤。又曰。萬煅爐中鐵
蒺黎。直須高價莫饒伊。橫來竪去呵呵笑。一任旁人
鼓是非。又曰。十方齊現一毫端。華藏重重帝網寒。珍
重善財何處去。清宵風撼碧琅玕。
達觀禪師甞竊笑禪者不問義理。如宗門有四種藏
鋒。初曰就理。次曰就事。至於理事俱藏。則曰入就。俱
不涉理事。則曰出就。彼不視字畫輒易就理。作袖裏
易出就。作出袖易入就。作入袖就事不可易也。則孤
令之。今德山四家錄所載具存。使晚生末學疑長老
袖中必有一物出入往來。大可笑也。晦堂老人見禪
者汗漫。則笑曰。彼出家便依誦八陽經者為師矣。其
見聞必有淵源。
南院和尚曰。問在答處。答在問處。夾山曰。明中抽橫
骨。暗中坐舌頭。上座玄旨是老僧舌頭。老僧玄旨是
上座舌頭。又曰。坐却舌頭。別生見解。參他活意。不參
死意。達觀曰。纔涉唇吻。便落意思。並是死門。故非活
路。直饒透脫。猶在沈淪。予甞恠洞山.臨濟提倡旨歸
多相同。盖得前聖為物法式之大要。楞嚴曰。此方真
教體。清淨在音聞。故舊說多言達磨乃觀音應身。指
楞伽可以印心。則其旨盖甞曰佛語心為宗故也。又
曰南岳讓公亦觀音應身。味其意。若非苟然者也。
有僧謂予曰。如古人問。大修行人還落因果也無。或
答曰。不落。或答曰。不昧。問。如何是大悲千手眼。或答
曰。通身是。有聞之者則曰。我則不然。曰。徧身是。或問
如何是佛。或答曰。臭肉等來蠅。有聞之者曰。我則不
然。破驢脊上足蒼蠅。或問。擬借一問以為影草時如
何。或答曰。何必。有聞之者曰。何不道箇不必。如諸老
宿所示。何以分其優劣。得達其旨。於法無礙。謂一切
語言無用揀擇。信手拈來也耶。則彼皆輕重問答。錙
銖而較之。謂臨機直須別辨也耶。則彼之理致具在。
若無可同異者。此吾所甞疑不能釋也。予曰。我不解
子之疑。然聞世尊在日。有比丘根鈍。無多聞性。佛令
誦苕菷二字。日夕誦之。言苕則巳忘菷。言菷則又忘
苕。每自尅責。係念不休。忽能言曰苕菷。於此大悟。得
無礙辯才。子能如誦苕者。當見先德大慈悲故。為物
之心。僧讋譍而去。
法昌倚遇禪師。北禪賢公之子。住山三十年。刀耕火
種。衲子過門必勘詰之。英邵武.聖上座皆黃龍高弟。
與之友善。多法句徧叢林。晦堂老人甞過之。問曰。承
聞和尚近日造草堂。畢工否。曰。巳畢工。又問曰。幾工
可成。曰。止用數百工。遇恚曰。大好草堂。晦堂拊手笑
曰。且要天下人疑著。臨終時。使人要徐德占。德占偕
靈源禪師馳往。至則方坐寢室。以院事什物付監寺
曰。吾自住此至今日。以護惜常住故。每自蒞之。今行
矣。汝輩著精彩。言畢。舉手中杖子曰。且道這箇付與
阿誰。眾無對者。擲於地。投床枕臂而化。
首山和尚甞作傳法綱要偈曰。咄咄拙郎君。機妙無
人識。打破鳳林關。穿靴水上立。咄咄巧女兒。停梭不
解織。貪看闘雞人。水牛也不識。汾陽無德禪師注釋
之。然學者猶莫曉。則知古人神悟穎脫之資。今人不
公元992年
可企及遠甚。予甞嗟誦之。淳化三年十二月五日。謂
眾曰。老僧今年六十七。老病相依且過日。今年記取
公元993年
明年事。明年記著今年日。至明年。時皆無爽。復謂眾
曰。白銀世界金色身。情與無情共一真。明暗盡時俱
不照。日輪午後示全身。日午安坐而化。
大般若經曰。諸天子竊作是念。諸藥叉等言辭呪句。
雖復隱密而當可知。尊者善現於此般若波羅蜜多。
雖以種種言辭顯示。而我等輩竟不能解。善現知彼
心之所念。便告之言。汝等天子於我所說不能解耶。
諸天子言。如是。如是。具壽善現復告言。我曾於此不
說一字。汝亦不聞。當何所解。何以故。甚深般若波羅
蜜多文字言說皆遠離故。由於此中說者.聽者及能
解者皆不可得。一切如來應正等覺所證無上正等
菩提。其相甚深亦復如是。曹溪大師將入滅。方敢全
提此令者。知大乘種性純熟故。僧問歸新州意旨。乃
曰。葉落歸根。來時無口。至江西馬祖.南岳石頭則大
振耀之。故號石頭為真吼。馬祖為全提。其機鋒如大
火聚。擬之則死。學者乃欲以意思解。不亦悞哉。
嵩明教每嘆沙門高尚。大聖慈廕之力也。而晚世紛
紛者。自卑賤之。其見天子。無稱臣禮。臣之為言。公卿
士大夫之軄不當僣越。取而有之。唐令瑫暗識。首壞
其端。歷世因之不疑。彼山林野逸之人。天子猶不得
臣之。況沙門乎。故其進正宗記之表。皆首尾言臣某。
以存故事。至其間。當自敘。則亦止稱名而巳。當時公
卿閱之。重其高識。予昔游湘中。見沙門作道場。至召
南岳帝君。則屈躬唱曰。臣僧某。此又何也。
予頃游京淮.東吳間。法席至盛。然主法者太謙。以壞
先德之式。如前輩升堂。攝衣定。侍者問訊退。然後大
眾致敬。側立肅聽。以重法故。於主法者何有哉。今則
不然。長老登座拱立。以遲大眾立定乃敢坐。獨江西
叢林古格不易。然予以今日事勢觀之。恐他日有甚
於京淮.東吳也。
仁宗皇帝與大覺禪師為法喜游。和宸詞句甚多。然
皆蹤迹上語。初不敢出新奇宏妙之言。至觀其平日
所作。則驚絕之句甚夥。世疑其為瓦注。非也。昔宋文
帝以鮑明遠為中書舍人。文帝好文章。自謂人莫及。
明遠識其旨。故為文多鄙言。世謂其才盡。實不然也。
大覺身世兩忘。非明遠委曲事君之比。而仁宗皇
帝生知道妙。涕唾詞章。決非宋文所能髣髴。然予知
璉公之智深。而應機之法不得不爾也。
端師子者。東吳人。住西余山。初見弄師子者。遂悟入。
因以彩素制為皮色。或升堂見客則披之。遇雪。朝披
以入城。小兒追逐譁之。得錢悉以施飢寒者。歲以為
常。誦法華經有功。湖人爭迎之。開經誦數句。則携錢
去。好歌漁父詞。月夜歌之徹旦。時有狂僧。號回頭和
尚。鼓動流俗。士大夫亦安其妄。方與潤守呂公食肉。
師徑趨至。指之曰。正當與麼時。如何是佛。回頭窘無
以對。師捶其頭。推倒而去。又有狂僧。號不托者。於秀
州說法。聽者傾城。師搊住問。如何是佛。不托擬議。師
趯之而去。師初開堂。俞秀老作䟽敘其事曰。推倒回
頭。趯翻不托。七軸之蓮經未誦。一聲之漁父先聞。師
聽僧官宣至此。以手揶揄曰。止。乃登座倡曰。本是瀟
湘一釣客。自東自西自南北。大眾雜然稱善。師[(厂@((既-旡)-日+口))*頁]視
笑曰。我觀法王法。法王法如是。下座徑去。章子厚請
師住墳寺。方對食。子厚言及之。師瞋目說偈曰。章惇
章惇。請我看墳。我却喫素。你却喫葷。子厚為大笑。呂
延安好坐禪。而子厚喜鍛。師作偈示之曰。呂公好坐
禪。章公好學仙。徐六喻擔板。各自見一邊。圓照禪師
方乞身慧林。南歸姑蘇。見師於丹陽。問曰。師非端師
子耶。師曰。是。圓照戲之曰。汝村裏師子耳。師應聲曰。
村裏師子村裏弄。眉毛與眼一齊動。開却口。肚裏直
儱侗。不愛人取奉。直饒弄到帝王宮。也是一場乾打
閧。其意復戲圓照甞應詔往都城故也。
大覺禪師昔居南岳三生藏有年。叢林號璉三生。文
學議論為時名公卿所敬畏。予甞得其與孫莘老書。
讀之。知其為天下奇才也。其略曰。妙道之意。聖人甞
寓之於易。至周衰。先王之法壞。禮義亡。然後奇言異
術間出而亂俗。迨我釋迦入中土。醇以第一義示人。
而始末設為慈悲以化眾生。亦所以趣時也。自生民
公元995年
以來。淳樸未散。則三皇之教簡而素。春也。及情竇日
鑿。則五帝之教詳而文。夏也。時與世異。情隨日遷。故
三王之教密而嚴。秋也。昔商周之誥誓。後世學者有
所難曉。彼當時人民聽之而不違。則俗與今如何也。
及其弊。而為秦漢也。則無所不至。而天下有不忍願
聞者。於是我佛如來一推之以性命之理。教之以慈
悲之行。冬也。天有四時循環。以生成萬物。而聖人之
教。迭相扶持。以化成天下。亦猶是而巳矣。然至其極
也。皆不能無弊。弊。迹也。道則一耳。要當有聖賢者。世
起而救之也。自秦漢至今。千有餘歲。風俗靡靡。愈薄
聖人之教。列而鼎立。互相詆訾。不知所從。大道寥寥
莫之返。良可嘆也。予讀之不忍置。及觀王文公非韓
子。其詞意與此相合。其文曰。人有樂孟子之拒楊墨
也。而以佛老為已功。嗚呼。莊子所謂夏蟲者。其斯人
之謂乎。道。歲也。聖人。時也。執一時而疑歲者。終不聞
道矣。夫聖人之言。應時而設。昔常是者。今盖非也。士
知其常是也。因以為不可變。不知所變者言。而所同
者道也。曰。然則孰正。曰。夫春起於冬。而以冬為終。終
天下之道術者。其釋氏乎。不至於是者。皆所謂夏蟲
也。
大般若經曰。應觀欲界.色界.無色界空。善現。是菩薩
摩訶薩作此觀時。不令心亂。若心不亂。則不見法。若
不見法。則不作證。又曰。如金翅鳥飛騰虗空。自在翱
翔。久下墮落。雖依於空戲。而不據空。亦不為空之所
拘礙。昔洞山悟本禪師立五位偏正以標準大法。約
三種滲漏以辨衲子。非意斷苟為。皆本佛之遺意。今
叢林聞滲漏之語。往往鼻笑。雖悟本復出。安能為哉。
大般若經曰。一切智智清淨。無二無二分。無別無斷
故。古之宗師如臨濟.德山.趙州.雲門之徒。皆洞達此
意。故於一切時。心同太虗。至於為物作則。則要用便
用。聊觀其一戲。則將搏取大千如陶家手。未了證者。
當以事明。鞭草血流。頑石吼聲。則無情非情之異。雪
中啼竹。筍為之茁。則無今昔之時。嚙指悟子而蔡順
來歸。則無間隔之處。自乳猶子而德秀乳流。則無男
女等相。肇公曰。傷夫人情之惑也久矣。目對真而莫
覺。亦以是而巳。
山谷禪師每曰。世以相皃觀人之福。是大不然。福本
無象何以觀之。惟視其人量之淺深耳。又曰。觀人之
壽夭。必視其用心。夫動入欺誑者。豈長世之人乎。寒
山子曰。語直無背面。心真無罪福。盖心語相應。為人
之常然者。而前聖貴之。有以見世道交喪甚矣。大溈
真如禪師一生誨門弟子。但曰。作事但實頭。雲盖智
禪師有所示。必曰。但莫瞞心。心自靈聖。
予在湘山雲盖。夜坐地爐。以帔蒙首。夜久。聞僧相語
曰。今四方皆謗臨濟兒孫。說平實禪。不可隨例虗空
中拋筋斗也。須令求悟。悟箇什麼。古人悟則握土成
金。今人說悟。正是見鬼。彼皆狂解未歇。何日到家去。
僧曰。只如問趙州。承聞和尚親見南泉。是否。答曰。鎮
州出大蘿蔔頭。此意如何。其僧笑曰。多少分明。豈獨
臨濟下用此接人。趙州亦老婆如是。予戲語之曰。這
僧問端未穩。何不曰。如何是天下第一等生菜。答曰。
鎮州出大蘿蔔頭。平實更分明。彼問見南泉。而以此
對。却成虗空中打筋斗。聞者傳以為笑。
靈源禪師為予言。彭器資每見尊宿必問。道人命終
多自由。或云。自有旨決。可聞乎。往往有妄言之者。器
資竊笑之。暮年乞守湓江。盡禮致晦堂老人至郡齋。
日夕問道。從容問曰。臨終果有旨決乎。晦堂曰。有之。
器資曰。願聞其說。答曰。待公死時即說。器資不覺起
立曰。此事須是和尚始得。予嘆味其言。作偈曰。馬祖
有伴則來。彭公死時即道。睡裏虱子咬人。信手摸得
革蚤。
予夜與僧閱楊大年所作佛祖同源集序。至曰昔如
來於然燈佛所。親蒙記莂。實無少法可得。是號大覺
能仁。置卷長嘆大年士大夫。其辯慧足以達佛祖無
傳之旨。今山林衲子。反仰首從人求禪道佛法。為可
笑也。僧曰。石頭大師曰。竺土大僊心。東西密相付。豈
其妄言之耶。予謂曰。子讀其文之誤。所謂密付者。非
若醫巫家以其術背人相爾汝也。直使其自悟明為
密耳。故長慶巘禪師曰。二十八代祖師皆說傳心。且
不說傳語。但破疑情。終不於佛心體上答出話頭。如
道明上座見六祖於大庾嶺上。既發悟。則曰。此外更
有密意也無。六祖曰。我適所說者。非密意也。一切密
意。盡在汝邊。非特然也。如釋迦於然燈佛所。但得授
記而巳。如有法可傳。則即付與之矣。阿難亦甞猛省
曰。將謂如來惠我三昧。前聖語訓具在。可以鏡心。不
然。香嚴聞擊竹聲。望溈山再拜。高亭隔江見德山。即
橫趨而去。何以密耳語哉。
曹山本寂禪師躭章曰。取正命食者。須具三種墮。一
者披毛戴角。二者不斷聲色。三者不受食。時會中有
稠布衲問。披毛戴角是什麼墮。答曰。是類墮。進曰。不
斷聲色是什麼墮。答曰。是隨墮。進曰。不受食是什麼
墮。答曰。是尊貴墮。因又為舉其要曰。食者即是本分
事。本分事知有不取。故曰尊貴墮。若執初心。知有自
已及聖位。故曰類墮。若初心知有已事。回光之時。擯
却聲色香味觸法。得寧謐。即成功勳後。却不執六塵
等事。隨分而昧。任之即礙。所以外道六師是汝之師。
彼師所墮。汝亦隨墮。乃可取食。食者。即是正命食也。
食者。亦是却就六根門頭見聞覺知。只是不被佗染
污。將為墮。且不是同向前均他。本分事尚不取。豈況
其餘事耶。曹山凡言墮。謂混不得。類不齊耳。凡言初
心者。所謂悟了同未悟耳。
唐溫尚書造甞問圭峰密禪師。悟理息妄之人。不復
結業。一期壽終之後。靈性何依。密以書答之曰。一切
眾生無不具覺靈空寂。與佛無殊。但以無始劫來。未
曾了悟。妄執身為我相。故生愛惡等情。隨情造業。隨
業受報。生老病死。長劫輪回。然身中覺性未曾生死。
如夢被驅使。身本安閑。如水作冰。而濕性不異。若能
悟此意。即是法身。本自無生。何有倚託。靈靈不昧。了
了常知。無所從來。亦無所去。然多生習妄。執以性成。
喜怒哀樂。微細流注。真理雖然頴達。此情難以卒除。
須長覺察。損之又損。如風頓止。波浪漸停。豈可一身
所修便同佛用。但可以空寂為自體。勿認色身。以真
知為自心。勿認妄念。妄念若起。都不隨之。即臨命終
時。自然業不能繫。雖有中陰。所向自由。天上人間。隨
意寄託。若愛惡之巳泯。不受分段之身。自然易短為
長。易麤為妙。若微細流注。一切寂滅。圓覺大智。朗然
獨存。即隨現千百億身。度有緣眾生。名之曰佛。本朝
韓侍郎宗古。甞以書問晦堂老師曰。昔聞和尚開悟。
曠然無疑。伹無始以來煩惱習氣未能頓盡。為之奈
何。晦堂答曰。敬承書中諭及昔時開悟。曠然無疑。但
無始以來煩惱習氣未能頓盡。然心外無剩法者。不
知煩惱習氣是何物。而欲盡之。若起此心。翻成認賊
為子也。從上以來。但有言說。乃是隨病設藥。縱有煩
惱習氣。但以如來知見治之。皆是善權方便誘引之
說。若是定有習氣可治。却是心外有法。而可盡之。譬
如靈龜曳尾於塗。拂迹迹生。可謂將心用心。轉見病
深。苟能明達心外無法。法外無心。心法既無。更欲教
誰頓盡邪。伏奉來諭。略敘少答。以為山中之信耳。二
老今古之宗師也。其隨宜方便。自有意味。初無優劣。
然圭峰所答之詞。正韓公所問之意。而語不失宗。開
廓正見。以密較之。晦堂所得多矣。
永明和尚曰。夫祖佛正宗。則真誰識。才有信處。皆可
為人。若論修證之門。諸方皆云功未齊於諸聖。且教
中所許初心菩薩。皆可比知。亦許約教而會。先以聞
解信入。後以無思契同。若入信門。便登祖位。且約現
今世間之事於眾生界中。第一比知。第二現知。第三
約教而知。第一比知者。且如即今有漏之身。夜皆有
夢。夢中所見好惡境界。憂喜宛然。覺來床上安眠。何
曾是實。並是夢中意識思想所為。則可比知覺時所
見之事。皆如夢中無實。夫過去.未來.現在三世境界。
元是第八阿賴耶識親相分。唯是本識所變。若現在
之境。是明了意識分別。若過去.未來之境。是獨散意
識思惟。夢覺之境雖殊。俱不出於意識。則唯心之旨。
比況昭然。第二現知者。即是對事分明。不待立況。且
如現見青白物時。物本自虗。不言我青我白。皆是眼
識分與同時意識計度分別為青為白。以意辨為色。
以言說為青。皆是意言。自妄安置。以六塵鈍故。體不
自立。名不自呼。一色既然。萬法咸爾。皆無自性。悉是
意言。故曰萬法本閑。而人自閙。是以若有心起時。萬
境皆有。若空心起處。萬境皆空。則空不自空。因心故
空。有不自有。因心故有。既非空非有。則唯識唯心。若
無於心。萬法安寄。又如過去之境。何曾是有。隨念起
處。忽然現前。若想不生。境終不現。此皆是眾生日用
可以現知。不待功成。豈假修得。凡有心者。並可證知。
故先德云。如大根人知唯識者。恒觀自心.意言為境。
此初觀時。雖未成聖分。知意言則是菩薩第三約教
而知者。大經云。三界唯心。萬法唯識。此是所證本理。
能詮正宗也。予甞三復此言。歎佛祖所示廣大坦夷。
明白簡易如此。而亦鮮有諦信之者。何也。清凉國師
有言曰。行人當勤勇念知顯修之儀。以貪著世事。無
始惡習離之甚難。過於世間慈父。離於孝子。故須精
進方能除遣。勤則欲勤䇿勵。勇猛不息。念則明記不
忘。知則決斷無悔。予願守清凉之訓。以遵永明之旨。
與諸同志入圓寂道場。
嵩明教初自洞山游康山。託迹開先法席。主者以其
佳少年。銳於文學。命掌書記。明教笑曰。我豈為汝一
公元1051年
盃薑杏湯耶。因去之。居杭之西湖三十年。閉關不妄
交。嘉祐中。以所譔輔教編.定祖圖.正宗記。詣闕上之。
翰林王公素時權開封。為表薦於朝仁宗皇帝加
歎久之。下其書於中書。宰相韓公.參政歐公閱其文
大驚。譽於朝士大夫。書竟賜入藏。明教名遂聞天下。
晚。移居靈隱之北永安蘭若。清旦誦金剛般若經不
輟音。齋罷讀書。賓客至則清談。不及世事。甞曰。客去
清談少。年高白髮饒。夜分誦觀世音名號滿十萬聲
則就寢。其苦硬清約之風。足以追配鐘山僧遠。予甞
見其手書與月禪師曰。數年來欲製紙被一翻以禦
苦寒。今幸巳成之。想聞之大笑也。臨終安坐微笑。索
筆作偈曰。後夜月初明。予將獨自行。不學大梅老。猶
貪鼯鼠聲。師得法於洞山聰禪師。而宗派圖系於德
山遠公法嗣之列。誤矣。
石門洪覺範林間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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