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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 (自动笺注)
欽定四庫全書
 筠谿集卷十宋李彌遜
  議古
魏武袁紹
公元200年
建安五年曹公軍官袁紹沙塠為屯東西數十里公亦分營與相當合戰不利時公兵不滿萬傷者十二二紹復進臨官渡土山地道公亦於内作之以相應營中矢如雨下行者皆蒙楯衆大懼時公糧少與荀彧書議欲還許以為悉衆聚官渡欲與公決勝敗以至弱當至彊若不能制必為所乘是天下大機也且布衣之雄也能聚人而不能用夫以公之神武明哲而輔以大順何向不濟公從之運穀車數千乗至公荀攸計遣徐晃史渙邀擊大破之盡燒其車公相拒連月雖比戰斬將然衆少糧盡士卒疲乏公謂運者曰却十五日為汝破不復勞汝矣冬十月遣軍運糓使淳于瓊五人將兵萬餘人送之宿營北四十里紹謀臣許攸貪財不能來奔因説公擊左右疑之荀攸賈詡公公乃留曹洪自將步騎五千人夜往㑹明望見公兵少出陣門外急擊退保營遂攻之遣騎救左右或言賊騎稍進分兵拒之公怒曰賊在背後白士卒皆殊死戰大破等皆斬之紹初聞公之擊長子譚曰就彼攻等吾攻拔其營彼固無所歸矣乃使張郃高覽曹洪等聞破遂來降衆大潰及譚弃軍走渡河追之不及盡收其輜重圖書珍寶虜其衆冀州諸郡多舉城邑降者初桓帝時黄星見於楚宋之分遼東殷馗天文後五十嵗當有真人起於梁沛之間其鋒不可當是凡五十年而公天下莫敵
   議曰昆陽淝水之戰皆以孤軍抗百萬之師將士戮力以乗天時一舉王業官渡之役向使衆寡為强弱料虚實勝負謀士不盡其智戰士不竭其力臨敵卻顧務為苟全指揮之間成敗分矣漢楚之勢決於鴻溝利害無以易此荀彧一言魏武功成方之良平不為過也
魏武三郡烏丸
公元205年
建安十年袁尚袁熙三郡烏丸曹公將征之鑿渠自呼沱入泒水名平虜渠又從泃河口鑿入潞河泉州渠以通海十二年北征三郡烏丸諸將皆曰袁尚亡虜夷狄貪而無親豈為困今深入征之劉備必説劉表以襲許萬一為變事不可悔惟郭嘉不能公行夏五月至無秋七月大水海道不通田疇請為鄉導公從之引軍盧龍塞塞外道不通壍山堙谷五百餘里經白檀平剛鮮卑東指栁城未至二百里虜乃知之蹋頓遼西單于樓班北平單于能臣抵之等將數萬騎逆軍八月登白狼山卒與虜遇衆甚盛公車在後甲者少左右皆懼公登高望虜陣不整縱兵擊之使張遼先鋒虜衆大崩蹋頓及名王已下胡漢降者二十餘萬口遼東單于速僕丸及遼西北平諸豪棄其種人遼東有數千騎遼東太守公孫康恃逺不服及公破烏丸或説公遂征之兄弟可擒也公曰吾方使斬送不煩兵矣九月公引兵自栁城即斬及速僕丸等縳其首諸將問公還而斬送何也公曰彼素畏等吾急之則并力緩之則自相圖其勢然也
   議曰夷狄逺在要荒之外可以威懷不可以利畜異時中國强盛乘勝深入𢷬其腹心使之落膽内附不為一失其御則倒持太阿將來乘我矣故王者治逺不服修文以來之又曰内修政事外攘夷狄未聞以中國大萬民之衆而受制夷狄者也魏武行三郡如歸市拉枯可謂英武矣然天下未定勒兵逺掠深入它人之境乗危攻堅徼倖一勝兵家之所忌有徳者所不為也
荀彧郭嘉言曹袁勝敗
袁紹曹操書辭驕慢荀彧郭嘉曰今將討不義而力不敵何如對曰劉項不敵公所知也漢祖惟智勝項羽雖强終為所禽今十敗雖强無能為也繁禮多儀公體任自然此道勝也以逆動公奉順以率天下此義勝桓靈以來政失於寛以寛濟寛故不懾公糾之以猛而天下知制此治勝也外寛内忌用人而疑之所任唯親戚子弟外易簡而内機用人無疑惟才所宜不問逺近此度勝也多謀少決失在後事公䇿得輒行應變無窮此謀勝也累世資高揖讓以收名譽士之好信飾外者多歸之公以至待人不為美士忠正逺見而有實者皆願為用此徳勝見人饑寒恤念之形於顔色其所不見慮或不及公於目前小事時有所忽至於大事四海接恩之所加皆過其望雖所不慮無不周此仁勝也紹大臣爭權讒言惑亂公御下以道浸潤不行此明勝也是非不可知公所是進之以禮所不是正之以法此文勝好為虚勢不知兵要公以少克衆用兵如神軍人恃之敵人畏之此武勝笑曰如卿所言孤何徳以堪之
   議曰自古創業之君中興之主必有英資明略足以駕御豪傑馴服姦雄然後王業可定至其陳師鞠旅攻城掠地一勝一敗未可得失論也故高帝厄於鴻門敗於睢水圍滎陽獨以寛大長者誅不義立有功與天下同利遂有海内漢末羣雄競逐分鋒爭雄以窺神器袁紹魏武才略相去何啻倍蓰耶至荀郭之稱則未免諛然而善乎其論勝敗
陳羣魏明帝力役
公元235年
魏青龍三年土功作許昌宫又治洛陽宫起昭陽太極殿總章觀高十餘丈力役不巳農桑失業司空陳羣上疏曰昔劉備成都白水多作傳舎興費人役太祖知其疲民也今中國勞力亦吳蜀之所願安危之機也答曰王業宫室亦宜並立滅賊之後但當罷守禦豈可復興役耶是固君之職蕭何大畧曰昔漢祖唯與項羽天下羽已滅宫室燒焚是以蕭何建武太倉皆是要急髙祖猶非其壯麗今二虜未平不宜與古同也漢明帝欲起徳陽殿鍾離意即用其言後乃復作之殿成謂臣曰鍾離尚書不得成此殿也夫王者豈憚一臣蓋為百姓也今臣曾不能少凝聖聽不意逺乃為之少著減省
   議曰酇侯佐佑高帝以取天下鎭撫餉餽曾無遺䇿而當安危未定百姓勞苦之時乃壯麗宫室欲以重威何失之甚耶後世大之得以古成侈心固知帝王之作不可如此一有過舉世非之流毒蓋未已未央之役高帝猶非其過度魏明方且效尤又甚二君賢否可知
孫䇿兼并之志
孫堅四男權翊匡年十餘嵗已交結知名周瑜䇿同年英達夙成聲問自舒來造焉便推結分好年十七乃徙居江都結納豪傑復讎之志袁術吳景丹陽太守從兄賁為丹陽都尉泣涕曰亡父昔長沙入討董卓與明使君同盟結好欲自憑結垂察其誠甚竒之然未肯還其父兵後復往見餘兵千餘人還䇿表拜懷義校尉騎士有罪逃入營隱於内廏指使人就斬之訖詣兵人奸叛當共疾之何為謝也由是軍中畏憚之後自將討祖郎於零陵擒之謂郎曰爾昔襲孤碎孤馬鞍今創軍立事除棄宿恨惟取能用與天下通非但汝汝勿恐怖即破其械署門下曹掾又討太史慈於勇里擒之解縛捉其手曰卿有烈義天下智士也署門下督軍及還祖郎太史慈在前軍中以為榮㑹劉繇卒於豫章衆欲奉豫章太守華為主䇿命撫安左右皆曰北去不還如期而歸謂華子魚良徳也然無它方規自守而已撫掌大笑遂有兼并之志
   議曰自古衰亂之世綱常既隳豪俊並起强凌弱衆暴寡更勝迭負不相臣僕必有兼人之畧可以坐制六合然後姦雄縮手不約而附孫䇿少有大志多所結納威名蓋衆及勝敵擒虜乃能棄私憤公望破械釋縛其所長天下之士傾心焉觀其豁達大度駕馭豪傑同符高祖使天假之年終始大業決機兩陣之間爭衡天下肯與曹劉並駕而已
劉備取蜀
扶風法正劉璋軍議校尉不能用又益州别駕張松自負才時不足有為常竊嘆息劉備然之黄權諫曰劉佐軍有驍名今請到欲以部曲遇之則不滿其心欲以賔客禮待一國不容二君若客有泰山之安則主有累卵之危不若閉境以待時不聽法正荆州獻䇿劉備曰以明將軍英才劉牧之懦弱以取益州反掌龎統亦言之曰今與吾為水火曹操以急吾以寛以暴吾以仁以譎吾以忠每與反事乃可成爾今以小利而失信義天下奈何離亂時固一道所能定也且兼弱攻昧逆取順守古人所貴若事成之後封以大國何負於信今日不取終為人利爾以為然乃步卒數萬人益州備至巴郡巴郡太守嚴顔拊心歎曰此所謂獨坐窮山放虎自衛者也
   議曰漢末三雄鼎立勢相吞噬劉璋懦弱之質乃欲奄有巴蜀不能保而又開門延敵以速其禍眞放虎自衛利害之間至於甚微雖智者不能察至之暗亦甚矣黄權之諫可謂知機刑政不足以齊内智不足威逺百姓不附賢能皆有引去之心而欲閉境自守有是理哉
諸葛亮嚴刑治蜀
諸葛亮劉備治蜀尚嚴峻人多怨嘆法正曰昔高祖入闗約法三章秦民知徳今君假借威力跨據一州初有其國未垂惠撫客主之義宜相降下願緩刑弛禁以慰其望曰君知其一未知其二秦以無道政苛民怨匹夫大呼天下土崩高祖因之可以弘濟劉璋暗弱自焉已來累世之恩文法羈縻互相承奉徳政不舉威刑不肅土人專權自恣君臣之道漸以陵替寵之以位位極則順之以恩恩竭則慢所以致敝實由於此今吾威之以法法行則知恩限之以爵爵加則知榮榮恩並濟上下有節為治之要於斯為著矣
   議曰酒誥殷之迪諸臣惟工乃湎於酒勿庸殺之大司㓂刑新國用輕典以其未習於教也劉璋暗弱豈彼民之罪耶借曰徳政不舉振其綱可也威刑不肅收其枋可也人士專權殱其魁可也烏在嚴刑峻法以起怨嘆之風哉武侯於是失政刑矣
譙周後主
譙周太子家令後主出游増廣聲樂上疏諫曰王莾之敗豪傑並起以爭神器才智之士思望所歸未必其勢之廣狹惟其徳之厚薄於時更始公孫述等多已廣大然莫不快恣欲怠於為善世祖初入河北馮異等勸之曰當行所不能為者遂務理寃崇節北州歌嘆聲布四達於是鄧禹南陽追之吳漢㓂恂素未之識舉兵助之其餘望風慕徳邳彤耿純劉植之徒至於襁負而至不可勝數故能以弱為强而成帝業及在洛陽嘗欲小出銚期進諫即時還車潁川盜起㓂恂世祖身往臨聞言即行故非急務小出不敢至於急務自安不為帝者之為善如此今漢遭厄天下三分雄哲之士思望之時也臣願陛下行人所不為者以副人望後主不聽
   議曰周公成王無淫於觀於逸於遊於田况創業中興之主乎善哉等之人君當行所不能為也易曰有過物者必濟故小過之後繼之既濟成湯之繫夏臺文王之居羑里下至小白之起即墨勾踐之保㑹稽大過人者未聞居撓弱時為因循之政而能復已墜之緒者也後主先世㡬成之業不知克自抑畏持守之而自暇自逸怠於為善能有國乎
王導元帝江南之望
晉元帝徙鎭建康吳人不附月餘庶士莫有至者王導司馬患之㑹王敦來朝謂之曰瑯琊王仁徳雖厚而名論猶輕兄威風已振宜有以匡濟者㑹三月上巳親觀褉乗肩𨏮具威儀導及諸名勝騎從吳人紀瞻顧榮江南之望竊覘之見其如此咸驚懼相率拜於道左導因進計曰古之王者不賔故老存問風俗虚已傾心以招俊乂天下喪亂九州分裂大業草創急於得人顧榮賀循此土之望未若引之以結人心二子既至無不來矣乃使躬造二人應命而至由是㑹風百姓歸心焉自此之後漸相崇奉君臣之禮始定
   議曰元帝當懷愍之禍國凌夷方以瑯琊王徙鎭建康而欲恢復海宇中興圖存亡之㡬間不容髮虛心以聽傾身下賢一方之望以結人心不期月王遂定維天未厭晉徳實啟帝謨之功不可也夫得天在得民得在得二老歸而周室四皓起而漢嗣定必然之理也後世貪功固位之臣方且忌賢嫉能拒人於千里之外而欲持危扶顚吾未之信也
熊逺
公元318年
晉元帝太興元年羣工卿士各陳得失御史中丞熊逺上疏以為賊猾梓宫未返而不能遣軍進討一失也羣官不以賊讎未報為恥務在調戯飲食而已二失選官用人不料實徳惟在名望不求才幹惟事請託當官治事俗吏奉法苛刻盡禮諂諛從容高妙放蕩達士驕蹇簡雅三失也世之所惡者陸沈泥滓時之所善翺翔雲霄是以萬機整風俗為薄朝廷羣司從順為善相違見貶安得朝有辨爭之臣士無禄仕之志乎古之取士敷奏以言今光禄不試甚違古義又舉賢不出世族用法不及權貴是以不濟務姦無所若此道不改求以救亂難矣
   議曰興衰撥亂猶治膏肓之疾先後緩急逺近詳畧差之毫釐則繆矣一官曠猶一脈之絶一事廢猶一支不舉尚可復理乎晉室之興尚放達驕蹇而不惇本務實以求成國祚
   弱元帝厭亂悔禍刻意圖治其失猶如此蓋偷惰久習成風不可革為治者可不鑒諸
方鎭神䇿軍
公元764年
方鎭節度使之兵也原其始起於邊將屯防唐初兵之戍邊者大曰軍小曰守捉曰城曰鎭而總之道道大將一人大總管巳而更曰大都督高宗永徽以後都督使持節者始謂之節度使景雲接乎開元朔方隴右河東河西諸鎭皆置節度使安禄山京師肅宗靈武諸鎭之兵共起誅賊其後禄山慶緒史思明父子繼起中國大亂肅宗李光弼等討之號九節度之師久之大盜既滅而武夫戰卒以功起行陣列侯王皆除節度使由是方鎭相望内地大者連州十餘小者猶兼三四兵驕則逐帥帥强則叛上天熟視不能制矣上元中以衙軍使衛伯玉神䇿軍節度使鎭陜州魚朝恩觀軍容使監其軍初哥舒翰吐蕃臨洮西之磨環川即其地置神䇿軍以成如璆為軍使禄山反如璆以伯玉將兵若干赴難伯玉朝恩皆屯於陜即詔伯玉所部兵號神䇿軍伯玉節度使伯玉罷軍遂統於觀軍容使廣徳二年代宗吐蕃幸陜朝恩舉在陜兵與神䇿軍迎扈悉號神䇿軍天子幸其營及京師朝恩遂以軍歸禁中自將吐蕃復入朝恩又以神䇿軍苑中自是寖盛分為左右廂勢居北軍右遂為天子禁軍非它軍比朝恩乃以觀軍容宣慰處置使神䇿軍兵馬使
   議曰兵猶火也弗戢將自焚天下者固不可弛兵苟失其御則反以起禍肅宗諸鎮之兵以誅賊而方鎭由是代宗神䇿營以避吐蕃之難而神䇿自是寖盛及其末也外制藩臣内制於䆠堅天子孤弱竟以滅亡軍政之弊無甚於為國可不鑒諸
屈突通事兩君
屈突通仕隋文帝左驍騎大將軍政亂高祖起代王遣通守河東戰久不下高祖留兵圍之遂濟河破其將顯和盡得其衆通勢蹙或説之降曰吾蒙國厚恩二主安可逃難獨有死報爾每自摩其頸曰要當為國家受人一刀訓勉士卒流涕故力雖窮而人尚為之奮感俄聞京師平家盡没乃留顯和保潼闗兵將如洛既行而顯和來降竇琮段志玄精騎追及於稠通結陣拒之縱其子夀往諭使降通大呼曰昔與汝父子今則讎也命左右射之顯和呼其衆曰京師諸君皆家闗西為何復東衆皆捨兵通知不免下馬東南再拜號泣曰臣力屈兵敗不負陛下遂被擒送長安勞曰何相見晚耶泣曰通不能盡人臣之節故至此本朝忠臣也釋之授兵部尚書蔣國公秦王行軍元帥從討王世充時二子在曰今以東洛屬公如二子何曰臣老矣不足重任疇昔陛下俘纍加恩禮以蒙更生是時口與心誓以死許國今日之行正當先驅二兒死自其分終不以私害義帝太息烈士徇義吾今見之
   議曰屈突將軍素以方嚴稱其臨師誓衆摩頸待刃以死報國士卒為之流涕及潼闗之敗遂至屈膝就擒終為臣僕雖云兵敗力屈而受以美官居之不疑身既不能獨視子夀詮輕於狗彘君臣父子之間慚徳多矣人臣之節莫難於死事平居忠憤自許孰敢愛死一旦斧鉞在前膽落氣喪忍恥求活此蓋常人之情爾史氏盡節於隋固不可而曰惟一可事兩君而無慊豈所以亂臣賊子
太宗以事出李勣
公元618年
唐李勣懋功本姓徐氏隋大業末李密黎陽守之武徳元年歸朝髙祖黎州總管賜姓宗正屬籍後從秦王東都劉黒闥徐圓朗輔公祏太宗即位累遷光禄大夫并州大都督府長史治并十六年威肅聞帝嘗曰煬帝不擇守邊中國長城以備虜今我用守并突厥不敢賢長城逺矣晉王皇太子詹事同中書門下三品帝曰兒方
東宫公舊長史宫事相委勿以資為嫌忠力帝謂可託大事嘗暴疾醫曰用鬚灰可治帝乃自剪鬚和藥及愈入謝頓首流血帝曰吾為社稷計何謝為後留宴顧曰朕思屬孤幼無易公者公昔不遺李宻豈負朕哉俄大醉帝親解衣覆之帝疾謂太子曰爾於無恩今以事出之我死宜即授以僕射必致死力矣乃授疊州都督高宗立召授開府儀同三司中書門下參掌機宻遂為尚書左僕射
   議曰武徳初束身歸朝秦王討平諸㓂以成大業可謂有功王室太宗將屬以孤幼故遇之非羣臣比至剪鬚藥之解衣覆之豈無意哉然君臣之間惟誠能使之盡心既與之戮力艱難知其可託大事則當任之不疑苟以為非才改命可也乃無罪而出之以移恩太子是以智籠之恐非所以訓臣下也施之不可此以忠賢失其心矣豈能致彼死力
狄仁傑感悟武后卒復唐嗣
唐武后欲以武三思太子以問宰相莫敢狄仁傑曰臣觀天意未厭唐徳比匈奴犯邊陛下使梁王三思勇士於市踰月不及千人廬陵王代之不浹日輒五萬今欲繼統廬陵王不可后怒罷議久之召謂曰朕數夢雙陸不勝何也於是仁傑王方慶俱在同辭對曰雙陸不勝無子也天其意者陛下乎且太子天下本本一搖天下危矣文皇帝蹈鋒勤勞而有天下之子先帝寢疾陛下監國陛下神器而取之十有餘年又欲以三思為後姑姪母子孰親陛下廬陵王千秋萬嵗後常享宗廟三思立廟不附后感即日徐彦伯廬陵王於房州王至后匿王帳中召見仁傑廬陵仁傑敷請切至涕下不能止后乃使王出曰還爾太子仁傑降拜頓首太子未有知者人言紛紛何所信后然之更令太子龍門具禮迎還中外大悦吉頊李昭徳數請還太子后意不回仁傑每以母子天性為言后雖忮忍不能無感故卒復唐嗣
   議曰武后擅有天下在位日久變置之謀既成仁傑一言遂反唐祚難矣蓋后知為身謀而不知為天下仁傑天下計而借后之利害以悟其心故言之出不得不為之感動自古無不可諫之君無不可回之事在進言者得其道而已
郭汾陽不懷私忿
思順為朔方節度郭汾陽臨淮俱為牙門都將二人不相能同盤飲食常睇不相視不交一言汾陽思順臨淮亡去未決旬日臨淮汾陽半兵東出趙魏臨淮入請曰一死固甘乞免妻子汾陽趨下執手上堂曰今國亂主遷非公不能東伐懷私忿時耶及别執手泣涕相勉以忠義平劇盜實二公之力
   議曰李郭之將牙門不足相制不足以相髙其不相能人之常情也及當國家之大計則不私忿害其能且勉以忠義泣涕從之訖其成功以平社稷之難非忠於君信於友能若是退之平居詡詡强笑語以相取下一旦小利害僅如毛髮比反眼若不相識者聞子厚之風亦可少愧汾陽之賢豈特無愧子厚
段秀實朱泚
段秀實節度使召為司農卿朱泚反以秀實失兵必恨憤且素有人望使騎往迎之秀實與子弟訣而入喜曰公來吾事成矣秀實將士東往宴賜不豐有司過人主何與公本忠義聞天下今變起倉卒當諭衆以禍福掃清宫室乗輿公之職也黙然秀實不可乃陽與合陰將軍劉海賔姚令言都虞候何明禮欲圖三人者皆秀實素所厚㑹源休偽迎天子遣將韓旻領精鋭師三千疾馳奉天秀實以為宗社之危不容喘乃遣人諭大使靈岳竊取令言不獲倒用司農印追其兵旻至絡繹得符秀實海賔曰旻之來吾等無遺類當直搏殺不然則死乃約事急為繼而令明禮應於外翌日秀實計事源休姚令言李忠臣李子平皆在坐秀實戎服並語至僣位勃然起執腕奪其象笏奮而前大罵曰狂賊可磔萬段我豈從汝反耶遂擊之舉臂捍笏中顙流血衊面匐匍走賊衆未敢動而海賔無至秀實大呼曰我不同胡不殺我遂遇害
   議曰廉介之士知逺害以潔已而不能犯難盡忠剛毅之士知輕身成名不能忍死濟事之迎秀實使其牢辭謝使郤而不行可以已而奮不顧身忠義而往説之犯難盡忠也知其不可取一死易若反掌固可以成名而乃陽與之合陰結所厚以圖忍死濟事也至其偽迎天子宗社之危不容喘始決死以回韓旻之師徳宗之不墮賊計秀實之力也惜乎海賔之謀成矣而秀實發於倉卒不及應不能手搏賊以成其志亦小不忍之故歟然其奪笏擊唾面大罵亦足以忠誼之憤史稱英烈之言如嚴霜烈日可畏至信
陽城上疏裴延齡
陽城進士第中條山徳宗召拜右諫議大夫長安楊寧束帛詣其家城褐衣闗下讓帝中人緋衣衣之召見賜帛五十匹初城未起縉紳想見風采既興草茅諫諍官士以為且死職天下益憚之及受命諫官論事苛細紛紜厭苦而城寖聞得失且熟猶未肯言韓愈諍臣譏切之城不屑方與二弟賔客日夜劇飲欲諫止者城揣知其情强飲客客辭即自飲滿客不得巳與酬酢或醉仆席上城或先醉卧客懷不能客語無得開言常以木枕衣衾質錢人重其賢爭售之每約二弟吾所俸入而可度月食米㡬何薪菜鹽㡬錢先具之餘送酒無留也服無贏副客或稱其佳可愛輒喜舉授之有陳萇者候其得俸常往稱錢之美月有獲焉居位八年不能窺其際及裴延齡誣逐陸贄張滂李充等帝怒甚無敢言城聞曰吾諫官不可天子無罪大臣乃約拾遺王仲舒延英閣上疏極論延齡慷慨引誼申直累日不止聞者寒懼城言勵帝大怒宰相抵城罪順宗方為皇太子為開救良久得免敕宰相諭遣然帝意不已遂欲延齡城顯語曰延齡宰相吾當白麻壞之哭於庭帝不相延齡城力也坐是下遷國子司業
   議曰善諫者猶治水不杜其漸則浸淫決泆不可甚者君被惡名身受顯戮顧雖盡忠何補於治耶陽城居位八年當徳宗播遷之餘亡以自勵忠賢諂佞過失多矣乃不能一言有所救正延齡之寵成陸贄之讒入始抗章極論延齡以不相而竟免城亦繼逐於是崔損李齊運韋執誼之徒並進君側不復有人其所由來一朝一夕之故哉諍臣非獨有譏於時欲以為後世誡乎
李絳憲宗用賢
李絳元和中翰林學士帝怪前世任賢以致治今無賢可任何也對曰聖王當代人極才分自可致治豈借賢異代治今日之人哉天子不以已能蓋人痛折節下士則天下賢者乃出帝曰何知其必賢而任之對曰知人誠難堯舜以為病然循其名騐以事所得十七夫任言而辨廉措事不阿無希依違之辭無邪愉悦之容此近於賢矣賢則當任任則當久賢者中立寡助舉其類則不肖者怨杜邪徑懷姦者疾一制度貴戚毁傷過失人君疏忌用賢豈容易哉帝曰卿言得之矣帝毎有詢訪隨事補益所言無不遂欲以相而倖臣吐突承璀寵方盛忌其進陰有毁短帝乃出承璀淮南監軍翌日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以足疾求免罷禮部尚書帝乃召承璀於淮南
   議曰自古願治之君未嘗不欲進賢退不肖而賢者未易不肖未易退惑於忠邪之辨故也蓋君子難於進而不阿意以求合禮貌衰則去之小人逢君固寵植黨以示私假義理言以飾其姦必行而後故君子之道常不勝夫用言豈容易哉之言是也憲宗之賢承璀之姦黜承璀而相固善矣及之罷而即召承璀何惑之甚歟是徒以無賢可為患而有賢不能任也弘志之禍殆有以致之嗚呼史稱憲宗剛明果斷能用忠謀而於進退不肖之際且爾况庸君暗主無意於治者耶
光啟時契丹不敢近邊
公元842年
契丹開元天寶間使朝獻無慮二十故事范陽節度為押奚契丹使自至徳藩鎮擅地自安鄣戍斥堠益謹不生事於邊奚契丹亦鮮入㓂嵗選酋豪數十人長安朝㑹引見賜與有秩其下率數百皆駐館幽州至徳寶應時再朝獻大厯中十三貞元間元和中太和開成間凡四然天子其外回鶻不復官爵渠長㑹昌二年回鶻契丹屈戍始復内附雲麾將軍為易所與舊印賜唐新印曰奉國契丹之印光啟時天下盜與北疆多故入㓂幽薊劉仁恭窮師踰摘星山討之嵗燎塞下使不得留牧馬多死契丹乞盟良馬牧地仁恭許之復敗約入㓂劉守光平州契丹萬騎入光偽與和張飲於野伏發擒其大將羣胡慟願納馬五千以贖不許其酋欽徳輸重賂求之乃與盟十年不敢近邊
   議曰唐得藩鎮之助致蕃夷不敢㓂邊然終唐之禍卒由藩鎭國朝鑒之悉廢不用至使逺虜攻犯京師去來之易甚於廊廡升堂陛抑屏翰不嚴故歟為國之道猶良醫之施砭劑當損其過補其不及苟膠不知變其致患必矣
 
 
 
 
 
 
 
 
 
 
 
 
 筠谿集巻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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