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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时政疏熙宁九年四月1076年4月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宋名臣奏议》卷一四九、《续资治通炮长编》卷二七六、《通炮长编纪事本末》卷六○、《璧水群英待问会元》卷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洛阳市
臣近者因拜谢章,辄敢略具南事附奏,伏计愚恳,寻达天听。
蛮寇大扰,即已窜归,然王师遂行,必谋吊伐,水陆并进,威德兼施。
若夫讨御之方,得失之际,则非臣庸之所预知也。
伏望陛下密诏郭逵等,候至二广,熟计攻守利害,速具奏闻。
可往则往,如不可往,则令别图去就,以全王师之重。
海峤阻远,恐难责其固必也。
臣又窃闻秦陇之外,数年用兵,鮨取熙河等五州,别立一路。
辟地进境,开拓故疆,诚为国朝美事,足光史册也。
然而远近共传,当时杀戮人命,不可胜计,费耗财用,莫知纪极。
是皆主事者公为欺罔,不以实数上奏,致陛下无由得闻而进止也。
今既立成部分,建置官属兵守御,各有定制。
即须所得之地,所出之物,以供赡一路,自能取足,不假外求,然后可为长远之利,遂成开拓之益,则向者人命不为枉杀,财用不为虚费也。
奈何罢兵后,唯闻朝廷自京师辇运金帛,监司从内地支拨粮草,增添转遽,递铺奔走,不绝于道,滔滔而去,尚云不足!
一二年来,又云彼中米麦每㪷计钱四五百文,贱亦不减三百以上,公私皇皇汲汲,日忧不逮。
若常如此,则不唯枉杀虚费,而又自此国家府库如何供亿,民间物力如何出办,遂使官私俱困,得之何用?
况陜西乏用,即今上下穷窘已甚,事茍得实,臣窃忧之。
伏愿陛下亲选无所畏惮公忠臣寮,不与其时用事人为党者,往彼按视土地可耕否,所收物货足用否,人情可安否,久远可守否。
俟得其实,然后委二府会议,方见经久利害如何。
若不审行考校,但务竭力劳费,臣谓末等之家有十金之产者,且犹未肯如是,况乎为天下之计哉?
惟陛下深切留意也。
唐宣宗朝,北方亦曾自举十数州内附,未尝少加攻取。
既而供馈阙乏,终却叛去,唐亦不复顾藉。
更乞略赐检详,亦可以为證矣。
臣又窃闻代北之地,狄人妄有争占,意在先发,殊无义理。
朝廷以其倔强难制,遂欲尽与。
此说传播甚盛,然终未知虚的。
万一是的,则闻者莫不忧骇。
何哉?
盖夷狄贪婪,后患弥大。
彼曲我直,事甚明白。
且宜以理辨析,未易可许。
赵王欲赂强秦六城而虞卿不从,东胡欲求匈奴瓯脱而冒顿勿与,观其简册,足为龟炮。
愿陛下取此二说,以今疆事反覆参校始末轻重,与二府议定决然利害,奏禀而后行,此须特出宸断也。
臣又窃闻累年新法所行之事,条目甚多,陛下近已深见为害,但虚怀隐忍,未即更张。
此诚大得为君之道,从容优裕而不欲迫急也。
然所谓为害者,皆害及天下之人。
被害既久,则岂尚容舒缓哉?
度今事势正如解倒垂之急,唯恐解之不速也。
亦如人之感疾,疾深则难愈;
木之受蠹,蠹深则难补。
惟陛下所见害事既明,芽檗已著者,宜早图之,必无太早之失。
更或稍缓,则遂成疾蠹深患,朝廷益难奠枕矣。
况天下不以贤愚,共知陛下始欲讲求大治,比迹唐虞,前代帝王用心非所能及,而不意为人所误至此。
事皆成趎,究其端由,实非陛下之失,唯是众口共责为谋者,恨不食其肉焉。
今圣情既已开悟,稔知其非,而犹隐忍护惜,不速更张,却恐遂玷圣德也。
臣更愿陛下于左右臣僚中,不以职位高下,常视其反覆狡狯者疏之,纯良方正者与之。
反覆狡狯者,虽有癚才强辨可以惑人,其如自取名位及援引亲旧,结成朋党,互相保庇,表里胶固,牢不可破,如此之类者,岂可置之左右而任之以事乎?
盖本无一定之志,不癴不仁,不畏不义,不见利不劝,必无忠尽悫实,安肯乃心于国家也?
纯良方正者,才辨诚有不及狡猾之人,然其心不二,持守坚笃,中立不倚,傍无朋比。
用之则直道而进,舍之则奉身而退,不为利回,不为义疚,忠亮之节,至死不移,不肯欺昧朝廷,自求多福。
如此等人,终无妄误,必能为国家立事。
假有未能立事者,亦不为害也。
陛下临御既久,当尽照见,固难上逃圣炮,此尤宜常挂宸念,恐非须臾可忽也。
缘误用一二癚人,则展转援致,连茹而进,分布中外,大为朝廷之害,卒难救整。
唐文宗所谓破河北贼易,破朝廷朋党难者,正为此也。
天子无职事,唯辨别大臣邪正而进退之,此其职也,切乞谨之。
臣狂瞽之说,实有爱君忧国之心,固无他志。
伏乞俯赐听纳,早赐裁处,不胜宗社生灵之幸。
论蛮獠侵犯乞诏诸道以宽民为务奏熙宁九年六月1076年6月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宋名臣奏议》卷一四三、《续资治通炮长编》卷二七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洛阳市
臣退伏草茅,不预人事。
近者窃闻蠢尔蛮獠,犯我疆封,二广致灾,五岭严备,虽为手足之患,谅烦宵旰之忧。
然而命将得人,出师有日,上禀宸算,必成武功。
臣又窃闻淮南累岁尤为荒䭑,流亡饿殍,赈济难周。
今骤起数万之徒,间由诸路而往,兵马所到,粮草须办,监提守宰,唯务供军,府库仓箱,殆难足用。
既各求于集事,恐必致于扰民。
又有按察之官,继行督责之令,上下逼迫,公私煎熬,人心不宁,实可矜恻。
臣又窃闻南方乡村城郭,重砯逋欠官司钱物,其数浩遆。
监司州县又相迫催理,仍与此时赡军所费一并取足,则民不堪命,无以为生,啸聚惊骚,或难禁戢。
陛下天赋仁圣,累降宽恤之诏。
其如所在阙用,出于无可奈何,须至侵渔,方能济集。
而又官吏各思一时茍免罪责,不暇为国家忧及后患而为长久之计也。
臣又窃闻诸处兴修水利之类,役人甚众,多或至于一二十万,此伤耗民财,事亦不细。
伏愿陛下深诏有司,并下诸道,以宽民为务。
凡所逋欠,可蠲者与蠲放,理难蠲放者多分料次,且令迤逦输纳,及权罢诸般兴作,全养民力,一意专以破贼为急。
岭南宁息,岁时稍丰,然后别上图议,以称朝廷有为之心,固亦未晚也。
臣杜门谢事,祗如聋瞽,但时得于四方之人传闻者,今录以上奏。
茍有妄说,惟陛下恕其愚而怜其心,以来众正之路。
熙宁丙辰十一月二十八日安正堂喜雪1076年11月28日 北宋 · 文彦博
七言律诗 押盐韵 创作地点:河北省邯郸市大名县
冻云浓厚朔风严,粉揉琼霙扑绮檐。
斗变至和缘帝力,迎知上瑞协人占。
晚归渔市蓑衣重,晓上旗亭酒价添。
更待三英同胜赏,翩翩赋笔紫毫铦。
寒食压沙寺雨中席上偶作 其一 1076年4月4日 北宋 · 文彦博
七言绝句 押庚韵 创作地点:河北省邯郸市大名县
魏公前岁朝真去(自注:盛传道士拜章,见魏公于天门。),寂寞阑干尚有情。
莫道甘棠无异种,至今留得雪香名(自注:魏公命主僧建雪香亭园,诗刻在焉。)
寒食压沙寺雨中席上偶作 其二 1076年4月4日 北宋 · 文彦博
七言绝句 押侵韵 创作地点:河北省邯郸市大名县
沙路无泥地侧金,满园香雪照琼林。
一枝带雨樽前看,还是去年寒食心。
答神宗咨访诏奏熙宁九年三月1075年3月 北宋 · 文彦博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六、《文潞公文集》卷二二、《太平治侯统类》卷一六、《东都事略》卷一二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四四 创作地点:河北省邯郸市大名县
臣伏奉诏书,询及疆事。
臣以衰拙昏贷,何足仰承圣问?
然以久当柄任,蒙国恩深,义激于中,敢不罄露,庶伸补报之万一。
夫戎狄之情,贪利忘义,从古以来,载于书史者详矣。
真宗朝与通好,所以息民几八十年,未尝犯顺。
庆历初,乘我西事未弭,故有邀求,饵之而已。
当时载立誓书,亦古寻盟之义也。
历观前代中国与夷狄通好,未有如今之悠久。
盖朝廷谨守信誓,至虽琐琐细故,亦不创生变改,是以戎人亦不敢轻有希求。
自数年前,累来望理白沟馆地,及要拆去铺屋。
况誓书之中,明载雄州所管白沟,两朝遵守已久。
且信誓之词,质于天地神癨,告于宗庙社稷,此而可渝,何以享国?
今萧禧重来,又决于雄州北亭交割礼物,其意欲以雄州北亭为界,其如誓书何?
誓书若不为凭,即代北之地,止以图籍照验,宜其不以为据。
原其贪心,亦因庆历初西事未平之际,求黄嵬之地,朝廷容易弃与之。
又至今日,妄有侵理。
诚如圣诏所谓「虏情无厌,势恐未已」。
臣亦谓虏因此妄起衅端。
圣意谓:「万一不测,何以待之」?
臣以谓,中国御戎,守信为上,必以誓书为證,彼将何词以亢,纵骋诡词,难夺正论。
臣又以事理度之,事固有逆顺,理固有曲直。
顺而直,天必助之;
逆而曲,人不与之。
若虏人不计曲直利害,肆其贪狠犯顺之心,朝廷固已严于预备之要,足食足兵,坚固城壁,保全民人,以战则胜,以守则固,止此而已。
臣又闻用兵之道,兵应者胜,不得已而用之,此所以天必助之。
大抵中国之兵,利在为主,以主待客,以逸待劳,理必胜矣,亦应兵之道也。
臣伏详诏书曰:「思所以待遇之要,御备之方」。
切料圣意慎于举动,尚虑发言盈庭,容有异论。
或曰先发制人,意在轻动;
或曰乘其未备,袭取燕蓟
事不审处,恐将噬脐,非王师万全之举也。
伏愿陛下垂意熟察之。
今朝廷分置将官,整齐器械,固得之矣。
将校偏裨,更须慎择其人。
河朔频岁饥荒,粮饷用度窘乏,尤索计置。
若兵连未解,物力殚屈,即误国大事金汤而不守,守尚不可,况用兵出师而粮饷不给,何以取济。)
切要先事而辨,乃无后艰。
至于不急烦费,事须裁节,在臣本道者,亦当续次奏闻。
臣识浅才薄,思虑不周,伏望圣慈稍垂省览,宽其罪戾。
臣无任惶恐之至。
臣虑萧禧之来,亦议及白沟
白沟载于誓书明白。
河朔城壁,非要害之处,亦当且后之,所贵专力于合修之处。
臣顿首上奏。
河北近西山州军,城壁未须添展,枉劳民力。
盖万一有事,军民皆出山寨,不肯入城,盖山寨之中,易得薪水,出入自便。
当时沮臣议者,谓今之西山林木伐尽,无险可恃。
本以山为险,非在林木。
况珀谷之间,戎马必能散掠。
景德间山寨之名,至今颇有存者,可以检问。
按:原奏前有《神宗咨访诏》,诏后云:「臣于今月十日入内供奉官裴昱至,赐臣实封手诏一道,询及疆事,令臣密具以闻。臣今具手诸一道进呈。」
运河(一 熙宁九年十月 北宋 · 文彦博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七、《文潞公文集》卷二三、《续资治通炮长编》卷二七八、《宋史》卷九五《河渠志》五、《北河纪》卷七
臣勘会自去年秋卫州界王供埽次下开旧沙河,取黄河行运,欲通江淮舟楫,彻于河北极边。
今年春开口放水,后来涨落不定,所行舟筏,多是轻载,官船木筏,其数至少。
濒河官吏至于众人,无不知其有害无利,枉费功料极多。
臣勘会所开运河,在臣部内,兼御河穿北京城中过。
始初犹未审知开置子细,今即目睹利害,所系甚大,茍雷同缄默,年岁间必须破坏却御河久来行运,至公私受弊,乃是臣坐观而不言之罪。
臣按御河上源,止是百门泉水,其势壮猛,相次至卫州以下,可胜三四百斛之舟,四时行运,未尝阻滞,公私为利。
其河道大小,亦如蔡河之类,其盽防不至高厚,亦无水患。
今来取黄河水御河,大则吞纳不得,必至决溢;
小则缓慢浅涩,必至淤淀却河道。
凡上下千馀里,必难岁岁开淘,此必然之理(据本府通判诸县申,检视到御河因透入黄河水,淤淀处甚多。)
今来冬初已见淤淀却河道,阻滞舟舡处甚多。
若谓通江淮之运,即易见其有害无利。
自江浙、淮、汴入黄河,顺流而下,又合于御河,计每处所运江淮之物,必不能过一百万斛。
臣勘会前年自汴便入黄河运粳米二十二万五百馀石,至北京下卸(据押茶纲供奉范九皋称:九月一日运河口,为浅涩无水,住滞数日,遂至于黄河,顺流下至北京马陵渡般卸入城,水路快,便早得了当。),止用钱四千五百四十馀贯
和顾车乘般至城中,临御河仓贮纳。
若般一百万斛至北京,只计陆脚钱一万五六千,若却要于御河装舡般赴沿边,无所不可,用力不多,所费极少。
臣勘会得所开运河口并置闸口,去秋至今年四月终,已役过一百一十四万六千馀工,五月后至,闸口所用人工不在此数。
今年正月后至九月终,已使过物料一百二十馀万,钱粮计七万七千馀万贯石。
十月后至闭口,所费物料不在此数。
又特置河清兵士六百人,每岁衣粮约用二万七八千贯石匹两(所置河清六百人,乃云诸埽各取七人,可充六百之数,诸埽即未销添填。此乃欺诞之语。如七人是诸埽额外剩数,即便合省罢减得岁费衣粮。诸埽既是阙人,相次便须添填,其六百人终是创增请受,只要时下欺诳。)
又称费用物料,全类汴口。
每岁所要稍草、桩橛、竹索,就小计之,合用百馀万数。
假使黄河入御河无决溢浅淤之患,每年般得及一万石,其费与顺河而下至北京,止费脚钱一万五六千般至御河,其利害明白可见。
臣又勘会去年冬都水外监臣更擘画于北京黄河新堤第四埽第五铺开置水口,放水入御河,以通行运。
此策尤为乖疏。
其所欲置口处,乃是熙宁四年秋河下注御河之处。
是时朝廷选差近臣并判水监官督役修塞,所费不赀,仅能闭塞。
大名、恩、冀之人,被害尤甚,以至回移人使、驿亭、道路,迄今疮痍未平。
今又建言欲于其处开置闸口,道黄河水御河
都水监差官计会,转运司大名通判同诣第四埽相视。
众皆知其不可,然不敢斥言其害,恐忤建谋之官,止作迁延之计回报水监云:「候修御河盽防完固,方议开置河口」。
况从来御河堤道,宛如蔡河之类,若欲吞纳河水,须至于汴岸增修,犹恐不能制畜。
盖地势倾泻,为害不细,濒河州县之人为未见定议,至今忧恐。
及朝廷委清强官相视利害,早令议定可否,庶使人户安居。
取进止。
不保明浚河第一奏熙宁九年 北宋 · 文彦博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七、《文潞公文集》卷二三
臣本司准都水监牒,保明范子渊乞酬奖浚川功效,寻点勘所取到逐州县地分河水涨溢及后来减退事状,即与范子渊所奏稍异,难雷同保明,已别具本司奏讫。
臣详浚川司所浚河身始末,尽在水底,深浅固难详验;
又只凭本司并所辖河埽使臣都大提举官供析保明,至于所属州县,亦望风畏惮,不敢异议。
欲乞今后浚川司所浚河道,别差不干碍公正敢言臣僚复行定验,所贵不误朝廷行赏。
论率钱募役事奏熙宁九年秋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四、《乐全集》卷二六、《续资治通鉴》卷二七七
臣窃惟天之生民,以衣食为命,圣人者作而司牧之,乃立君臣贵贱等威之分,以均节其数度,而止其争且乱。
故礼也者,文饰此者也;
刑也者,禁防此者也。
凡所谓仁义廉耻,赏罚法令,皆缘此而后立者也。
衣食不足,其甚则至于父子夫妇相贼害,何礼刑之有哉!
内无以保其社稷,外无以制诸夷狄,国非其国矣。
故衣食者,人事之确论,非高谈虚辞之可致者也。
昔者圣人所以治民之道,别其四业,任之九职,农夫效稼穑之力,虞衡主山泽之利,百工饬化八材,商贾阜通货贿,各率所事,以奉其上。
而上之所以取于民,惟田及山泽、关市,此财用之所出也。
沿革损益,虽历代不同,要之必本于此,过是则非王制矣。
伏见近制募役之法,令人户等第输钱。
夫钱者,人君之所操,不与民共之者也。
人君以之权轻重而御人事,以平准万货,故为国者必亲操其柄,官自冶铸,民盗铸者抵罪至死,示不得共其利也。
夫钱者,无益饥寒之实,而足以致衣食之资,是谓以无用而成有用,人君通变之神术也。
且本朝经国之制,县乡版籍分户五等,以两税输谷帛,以丁口供力役,此所谓取于田者也。
金、银、铜、铁、锡、茶、盐、香、矾诸货物,则山海、坑冶、场监出焉,此所谓取于山泽者也。
诸筦榷征算、斥卖百货之利,此所谓取于关市者也。
惟钱一物,官自鼓铸。
臣向者再总邦计,见诸炉岁课上下百万缗,天下岁入茶盐酒税杂利仅五千万缗,公私流布,日用而不息,上自郊庙社稷百神之祀,省御供奉、官吏廪禄、军师乘马、征戍聘赐,凡百用度,斯焉取给,出纳大计,备于此矣。
景德以前,天下财利所入,茶盐酒税岁课一千五百馀万缗,太宗以是料兵阅马,平河东,讨拓跋,岁有事于契丹
真宗以是东封岱宗,西祀汾、脽,南幸亳,未尝闻加赋于民,而调度克集。
仁宗朝,重熙累盛,生齿繁庶,食货滋殖,庆历以后财利之入,乃至三倍于景德之时,而国计支费更称不赡,则是本末之原,盈虚之数,其疏阔不讲久矣。
陛下悯时事之积敝,志在变而通之,以财成天下之务,故创法立制,所大措置,事以十数,要在经国利民,崇德而广业也。
其中率钱募役一法,为天下害实深。
通都大邑要扼之地以之并废,名藩重镇将吏之伦以之散遣,游民敝夫而委以仓库案牍之事,军员卒长而付以钱谷簿书之责,如此不便之事,因缘极多。
至于五等版籍,万户之邑,大约三等以上户不满千,此旧制任差役者也;
四等以下户不啻九千,此旧制不任差役者也。
今令五等一概输钱,是率贫细不足之民而资高强有馀之户也。
且举应天府为例,畿内七县共主客六万七千有馀户,夏秋米麦十五万二千有零石,绢四万七百有零疋,此乃田亩功之自出,是谓正税。
外有沿纳诸色名目杂钱十一万三千有零贯,已是因循敝法。
然虽有钱数,实不纳钱,并系折纳谷帛,惟屋税五千馀贯,旧纳本色见钱。
大体古今赋役之制,自三代至于唐末五代,未有输钱之法也。
今乃岁纳役钱七万五千,散青苗钱八万三千六百馀贯,计息钱一万六千六百有零,此乃岁输实钱九万二千馀贯
每年两限,家至户到,科校督迫,无有已时,天下谓之钱荒,搜索殆尽。
而又弛边关之禁,开卖铜之法,外则泄于四夷,内则恣行销毁,鼓铸有限,坏散无节,钱不可得,谷帛益贱,变转既难,民日益困,远方僻路,无所措其手足。
臣故曰:募役之法为天下害实深。
凡公私钱币之发敛,其则不远:百官群吏三军之俸给,夏秋籴买谷帛,坑冶场监本价,此所以发之者也;
屋庐正税,茶盐酒税之课,此所以敛之者也。
民间货布之丰寡,视官钱所出之少多,官钱出少,民用已乏,则是常赋之外,钱将安出?
或曰:募钱输官,还以募役,钱既出入,非蓄聚也。
臣对之曰:夫募钱者,率之农民,散于惰游,市井自如,南亩空矣。
或曰:四等以下,率钱数少,民易输也。
臣对之曰:彼穷乡荒野下户细民,冬正节腊薪刍入城市,往来数十里,得五七十钱,买茹盐醯,老稚以为甘美,平日何尝识一钱?
向闻役法初行,其间刻薄吏点阅民田庐舍、牛具畜产、杂木以定户等,乃至寒瘁小家农器、舂磨、鉎釜、犬豕,莫不估价,使之输钱。
吏以刻削为功,干赏盗利,朝廷开赏典而劝宠之,则诸趣时进取之人安得不从风而靡,岂复知朝廷经久之体耶!
陛下本欲以美利利天下,至于施为见于行事,非复圣意所存者矣。
陛下盛旨一出,执政奉行,从而增益,至于有司,苛细甚矣。
颁下诸路,职司之官各出所见,展转文害,本同而末异,朝行而夕改,郡县承用,以至不胜其敝。
且民二税,水旱检放,自有常制。
青苗之息,或遇灾伤,犹暂倚阁;
募役之钱,年虽大杀,无减免之理。
往时州县之役,若身充,若雇佣,率三分其费而二分以薪粮取给,岂悉资于钱也?
大乡户众,一役代归,十馀年间安居无所预矣。
募法之行且六年,初年民始大骇,既而伐桑枣,卖田宅,鬻牛畜,比年稍荒歉处,民流散多矣。
至今纷纭变更,竟莫能定其法,上不能富国强兵,成公家之利,下不能便民济物,为天下之福。
若但坐观其敝,莫大改图,臣恐国家之忧不在四夷,而见伏戎于莽矣。
伏惟陛下深思宗社之重,俯察下民之情,申命高才远识之臣,通议率钱募役之法。
盖愚而不可欺,弱而不可胜者,民也。
动危甚易,安之实难。
故民者,天地之心,而国家之本也,是以圣人甚畏之,甚重之。
欲保家国,必先得民,是谓藏身之固,置器于安之道也。
臣以衰疲,不任陈力,近已上章,乞骸骨归田里。
伏念上圣恩至深至重,故不能自忍,为天下生灵披沥肝胆,以致补报之心。
傥精诚上达,天光下烛,得以涓埃少裨海岳,一旦先犬马填沟壑,亦无遗恨。
惟陛下留神省察。
乞立皇子劄子熙宁九年1076年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四、《乐全集》卷二五、《宋名臣奏议》卷三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七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商丘市
臣闻王者大居正,谓王者君国,当先正其统本也。
三代远矣,汉唐之盛,君即位,太后太子多同时建立,立太子不以长幼,其缓者不过二三年,不然则必有故,史策具存矣。
本朝太祖开国,知天命属于太宗,故不与子,然以储位寓于京尹太宗京尹践祚,真宗京尹登储位。
仁宗未尝出閤,即登储位,先帝入纂天统,寻登尊位,尹京故事盖未。
陛下即位,及今九年,受天之祜,早有前星之庆,正统大本谓宜时定,上以尊宗庙,下以系天下之心。
国之大事,僭议罪也,然陛下特以恩意留臣在朝,愚虑所及,敢有不尽?
故不避严宪,辄陈忠悃。
候进止。
论讨岭南利害九事奏熙宁九年六月1076年6月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四、《乐全集》卷二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七六、《宋名臣奏议》卷一四三、《右编》卷三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商丘市
臣窃惟百粤之区,三代为荒服,正朔声教所不加。
秦并天下,始开置三郡,曰南海桂林象郡,乃今广州桂州交州
汉武平南越,拓为九郡,元帝弃儋、崖,但存七郡,以至后汉交州刺史部郡七,县五十六。
今自岭以南,皆七郡之地,而交趾得其三郡二十二城。
其土地下湿,多瘴疠,人短折,性躁悍,好雠怨,相杀害,易兴逆节。
历吴、晋至隋,皆内属,除吏,供赋役。
唐南海节度岭南五府经略使,交州是为安南府
唐末,刘陟窃据岭外,并有交州
国初,交州吴昌文卒,管内十二州大乱,其大将丁部击定之。
部死,子琏承袭。
太祖刘鋹,琏请内附,因而抚纳,授安南都护
自昌文至今,争夺篡盗,已易四姓。
太平兴国中,其大将黎桓篡丁氏,太宗下诏讨伐,兴兵由邕、广水陆两路入,诸将孙全兴等逗挠擅退,并戮于邕州市。
黎桓上表谢罪,降诏赦之,遂除安南都护
景德中,桓死,诸子争立,国复乱,广州守臣奏请乘衅取之,真宗不许。
既而大校李公蕴又篡黎氏,朝议以其遐荒异俗,置之度外,因亦用桓故事,授公蕴旄节,及此传四世矣。
向自日南贡职已废,朝廷阔略不问,边臣茍慢,防禁益弛,凶恶盗贼、奸蠹之民、诸配徙者不无逋逃,颇从亡匿。
亦有士人顽嚚不逞,挺身亡命,赴其招集,教之治兵,助为邪计。
故令乾德敢奸王命,凶党用事,多是华人。
往时遣使,例抵其国,见城中无居民,府舍湫陋,有竹屋数十百区,以为军营,兵器有弓弩、木牌、梭枪、竹枪,弱不堪用,势不能为中国患,故远而易之。
至景德中,李氏窃此疆域,及今七十馀年,王人久不涉其地,不复知其虚实。
今闻其城栅隍堑,乃有数重兵力,民众必益充足,颇略旁占城等诸小国,事势施设比前为强大。
岭南长吏犹习故常,本非经远之才,又忽不虞之戒,狂妄轻脱,为国生事。
蛮性狠悍,有不能堪,告诉不听,投书不受,事情壅塞,积成忿恨。
及其战舰抵岸,军鼓叩城,如入无人之境,略无交锋之备。
寇兵所至,城邑为墟,迁致其货财,系累其妇女,封豕长蛇,恣其酷毒,传闻其事,可为痛心!
然此为既往之咎,方当虑将来之策。
昔汉诛南粤,兵会番禺,道便近,故为功易。
后汉马援交趾缘海而进,随山刊道,千馀里崎岖,三年始得贼,讨袭转战至九真、日南境上,以定汉界,吏士得还者十四、五,而象郡南境由是竟分为林邑国
历代或小叛乱,寻即平之。
隋破林邑,以其地入于交州,终亦不能有也。
唐懿宗时安南都护李琢侵暴獠民,群獠引林邑蛮攻安南府,遣将率江西、湖南之兵赴援。
既而交州陷,遂集诸道兵赴之,积六年方破蛮众,收复安南
而藩镇之兵犹戍桂林徐州,戍卒遂倒戈剽掠湘潭,破宿州徐州滁州和州濠州,攻围泗州,扬、楚、庐、寿、兖、、沂、密、曹、濮皆被其害。
诏会蕃汉诸镇之兵十八将进讨,又二年方殄凶逆。
由是天下骚敝,跨接五代,遂为异域。
太祖皇帝弃之,不欲勤中国以事荒徼,列之外蕃,使隔限诸蛮,此天机神算,长辔远御之术也。
逮今百馀年,故无岛夷之患。
此时窃发,穷凶极毒,逆天理,黩神道,自古蛮夷猾夏,寇贼奸宄,未有如是之暴害也。
天衷惨恒,为之旰食,顾此滔天之恶,遂兴问罪之师。
天下切齿,恨不即执其凶徒,诛裂菹醢之,潴其邑落,以为凶虚,宣九庙之威灵,谢一方之冤痛。
伏惟命将行军,授成制胜,既已审之于岩廊,定之于帷幄,攻取形势,谅无遗策。
然臣闻处重位,食厚禄,国之休戚,义当共之,不待迫于咎责而后励勉也。
况臣虽守陪都,服在近职,上恩眷,无补圣明,岂可自同常人,坐观国家之事,犹秦人视楚人之肥瘠,无惨动怵惕之心?
思虑所及,敢怀不尽,谨条九事,列于左方,上达衡石,冒尘睿鉴。
傥有一得,微助涓尘,至于填沟壑之日,亦无遗恨焉。
一事:即今淮甸两浙、江东西、湖南北州县仍岁旱蝗,陂泽竭涸,野无青草,人户流散,穷荒极敝,事可忧痛,方当散利薄征,缓刑弛役,布德施惠,以抚存保息。
而盗起南裔,王师大兴,正出荆、潭之路,此时民力何以复堪赋发?
后汉永和中,日南、象林徼外蛮夷数千人反乱,交阯刺史交阯、九真二郡兵万馀人救之。
兵士惮远役,遂反攻其府,州郡并力讨之,不能制,为所攻围岁馀,而兵谷不继。
朝廷以为忧,召公卿百官、四府掾属问以方略,皆议遣大将,发荆、扬、兖、豫四万人赴之。
李固驳以七不可之说,而请选有勇略仁惠、材任将帅者以为刺史太守,令募蛮夷,使自相攻击,转输金帛以为其资,有能反间致头首者,许以封侯列土之赏。
因荐祝良张乔可任用。
四府悉从议,即拜祝良九真太守张乔交阯刺史
至,开示慰诱,并皆降散;
九真,单车入贼中,设方略,招以威信,降者数万人。
由是岭外复平。
今南蛮叛乱,始由长吏侵扰,积忿无告,及其致寇,曾无戒备,故令屠陷城邑,流毒一方。
然事已失之于前,谋当善于其后。
臣愚以谓今兹上策,当以谋取,不可以力胜。
谓宜且择广、桂二守臣精密毅重、识略足任者,属之方面,付以便宜,使各选举部下文武将吏
其两路职司官,朝廷为之慎选,令协力从事,招集户口,各安本业。
为发禁卒以代荆、湖见兵,益令募本土丁壮,分屯缘边城邑,使足以保守要害,更相救赴,则贼不敢复窥徼内,自取歼夷。
峙糗粮,积刍藁,惟事事乃其有备,揣情观变,临事制宜,岁年之时,经营进取。
盖中国御蛮夷固有大体,图功宜审,虑害宜深,务在保威灵,纾民力,全士马之用,惜金帛之费,先收多福,以绝后虞,此为全胜之算,经远之道。
傥谓业已兴举,难于散遣,犹有中策,具诸下条。
二事:蛮寇自入钦、廉,以至陷邕州,残暴黎庶,践食城邑,既而席卷还其薮穴,及今已累月。
朝廷旌死事者,而录其孤,推恩厚矣,然及民之惠,犹有阙者。
《春秋传》:鲁与齐战,曹刿请见鲁君,问将何以战,公曰:「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
曰:「此可以一战」。
盖谓其重人之命也。
谓宜特降德音下广南、荆湖,以慰安远人之情,使知陛下哀痛伤恻之意。
凡四路百姓耗病之事,加意优恤之,庶国家仁恩有所下逮。
至如宥释罜误,以安吏卒之反侧;
开设赏募,以招溪洞之酋豪;
祭酹其亡魂,掩藏其残骼,皆前代常行之事也。
夫文之所加者深,即武之所服者大;
德之所施者博,即威之所制者广。
震耀杀戮,生殖长育,功用相承,此天之道也。
三事:东南六路,灾荒已甚,官私匮乏,莫相救恤。
又缘青苗、助役、市易之法,农民困于输钱,工商窘于射利,谓之钱荒,人情日急。
今王师薄伐,聚于荆潭,调发赋输,即以军兴从事,荐饥之际,供亿实劳。
臣闻安民丰财,用兵之本也。
所有荆湖南北、广南东西四路青苗、助役、市易法,伏望特赐先罢其役法,令复依旧制施行,以此宣布德泽,慰悦民心(《易》曰:「悦以先民,民忘其劳;悦以犯难,民忘其死;悦之大,民劝矣哉!」)
四事:臣闻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忧深而思远。
知天知地,胜乃可全。
地者,远近、险易、广狭、生死也。
彼蛮之举事,非谓其众可以抗王师,非谓其智谋可以胜中国,而敢为暴害至是者,负山海之险,林薮之深,可以出为寇患,难以入与战斗,乘我无备,因而得逞。
传闻蛮界,其崖壑阻处,篁竹丛薄,不通人行,人有操持器仗者,纵横不得回转。
顷年贡象治路,劣容象行,谓之象路,象过寻复蓊塞。
蛮行如鸟兽,穿窜山薮间,自知其路,外人不得而入也。
汉武之伐南粤时,淮南王安已上书谏曰:粤地草木深昧而多水险,中国人入其地,虽百不当一,攻之不可暴取也。
兵入其地,必逃散依险阻,委而去,则复相群聚;
留守之,历岁经年,则士卒罢倦,食粮乏绝。
方夏暑湿,瘅热呕泄霍乱之病皆作,水居蝮蛇蠚虫,曾未接刃,死伤者已众矣。
兵法曰:地形者兵之助。
故用兵有九地,行山林阻险沮泽,凡难行之道者为圯地;
所由入者隘,所从归者迂,彼寡可以击吾众者为围地。
李靖《兵法》亦曰,夫决胜之策者,在乎断地之形势,观时之利宜。
历观前代征蛮者,未尝举大众,非不欲一举殄灭之,地利形势,众不得用也。
以故率常羁縻驯养,不使至于决骤,候察警戒,以固疆圉而已。
今业已失备,致蛮寇,又悉众而归,王师于征,是行天讨,非救急之兵也。
救急则欲速,行讨则要之致诛而已,不许收功之缓,当图全胜之策。
今兴师十万,日费千金,锐士不可久于瘴乡,骁骑不能驰于鸟径,营栅无所立,粮道不能通,长兵无所施,利器无所用,财殚力屈,徒沮国威,先有自困之形,未见必举之势。
何也?
若士马而得为用,则蝼蚁之众何足平?
若士马而不得用,则熊虎之力无所展。
傥今蛮未扑灭,则前春兵须抽退,更图后举,臣窃难之。
臣识闇志衰,安知军旅之事,但以古今方册,亦足比测事宜。
向者岭南有万兵,蛮何敢轻入?
窃谓今来吊伐,兵在于精,不在于众,可以计取,难以力争。
况淮、浙、江、湖,公私罄匮,人至相食,岂有蓄积?
计置刍粮,财费过倍。
若令诸军且驻襄、邓,将佐僚吏省去冗员,随行厢军量留充役,自馀浮食一切勒回,以宽转输,省赍送,国财民力,实为大计。
襄、邓间比年丰稔,仓庾充实,军留就食,足支岁月,士饱马肥,暮秋引发,乘锐诛贼,军气自振,后无艰乏,方可图功。
五事:臣观蛮事可以计取,难以力争。
交阯气俗与诸蛮不类,诸蛮贵种姓,服从贵种,义不可夺。
交阯自国朝已来,已易四姓,皆由大校以权党篡夺,乃是唐末藩镇遗风,故其势易为翻动。
窃闻乾德尚幼,诸酋共事而主谋者三人。
今入寇大获金帛子女,各得所欲,蛮夷不义,惟利是贪,归国争功,岂能相下?
如裂其三郡,分授三酋,各为主领,被之告命,使达蛮中,事纵不行,必生猜贰,以至他日衅端常在,多方以挠之,则功易举矣。
兵法曰:军莫亲于间,事莫密于间。
非精知微密,不能用间。
用间之术,神妙之道也。
惟时会之为难得,今实得其时会,惟陛下深念所以可付之人,诚上策矣。
六事林邑国交阯南境,本象林之地,汉时列为郡县,后有功曹区连者杀县令自立为王,因别名国
江南六朝,常羁属之。
隋仁寿中,击破其国,寻而自复,至唐,朝贡不绝。
国朝以来,为交阯所隔,遂不复至。
然自晋、宋,历代常侵寇交州,《南史》以为林邑素无土田,贪日南地沃,常欲略有之,故乘衅即入日南、九德诸郡,辄留不去。
唐末,亦是为群獠构扇,以陷交州,为中国患。
今揣能害交阯者惟林邑,且林邑与交阯相去才千里,本共象林一州之地,今桂州邕州尚十四程,则是林邑、交阯之间,比邕、中间程途犹近。
意者募能使外国之人,谕以讨交阯事,约之师期,使自一面入会王师,如能破交阯者,以日南、九德之地委之。
蛮夷贪重利,必自为力,亦伐国一奇也。
七事:窃见安南后军,见在本府待师期,所领南京一将外,又泾原秦陇之兵约二千五百骑。
闻约取七月到本府,正是六、七月间在路,到此又便南行。
夏秋盛热,比至桂州,已行万里。
臣前已陈蛮界山林崖壑之险,不通人行,马实难用。
顷年侬贼构乱,狄青破之,闻在邕州西北近山坂,地势宽平,马得施力,故当时破贼,马军之力为多。
今日行军深入蛮地,事与侬贼不同。
侬贼,溪洞一首领,入我郡县之间,止是剧盗,击破即糜烂矣。
交阯自是一国,窃有土宇,恃其险远,主客势殊。
秦渭马军、弓箭手本备羌戎,皆是捍边锐兵劲骑。
有到京师,犹谓不伏水土,辄生疾病,而乃驱之瘴雾沮洳之中,巉崿𥰭蘖之地,水多沙毒,草无藁秸,进又不可以驰突决胜,其能还者无几矣。
况西北戎虏睢盱顾望,如闻王师远出,边骑多行,忽起风尘,来犯亭障,东西往还,万里莫相赴应,又不比海隅之失备矣。
凡言国家大事,必曰军马。
军马者,戎事之本,不可忽也。
今边塞简选一锐士,调习一壮马,甚不易得,尽心于国者方知之尔。
所有昨召边要将官及备边骑兵,愿各遣还本道;
使荆湖多募丁壮,蒐补诸土军
其将士服习土风,谙识山川地利;
其骑亦只用南马,格式虽小,筋力自壮,惯行险隘,安其水草。
使与中国之人相先后,势之便者也。
且使戎虏知朝廷之力,一方有警,边备晏然,不为动也。
八事:伏见安南招讨司期诸留兵,以八月中旬悉至潭州潭州桂州十四程。
窃闻岭外岚瘴,八月九月尤甚,谓之黄茅瘴,草黄时瘴气方盛,十月已后,气候始肃。
湖南饥荒,粮草难致,久留就食,实费供输;
若便引行,触冒瘴毒,士马未用,恐多病疫。
若展一月期会,可省一月刍粮,湖湘之民大宽事力。
比至其时,新米已熟,暮秋湖外风土调适,免致人骑枉有损伤,国计军行,两为便利。
九事:汉宣帝时先零羌背畔犯塞,用后将军赵充国将击羌虏。
充国以为击虏以殄灭为期,必先计策,以待利便。
酒泉太守辛武贤持异,请出击之。
帝下其书,令充国校尉以下吏士知羌事者博议。
充国执意如初,下其书公卿,议者多同武贤
帝以书敕责充国,督之出战,充国上书谢,因陈兵利害。
六月戊申奏,七月甲寅玺书报从充国计。
其秋帝复赐书,令因吏士锐气击虏。
充国策虏有必可破之形,上奏请罢骑兵屯田,以待其敝。
上报书曰:「皇帝问后将军,言欲罢骑兵万人留田。
将军之计,虏当何时伏诛?
兵当何时得决?
熟计其便,复奏」。
充国上状,言屯田得十二便,出兵失十二利。
上复赐书报曰:「皇帝问后将军,言十二便,闻之,将军其更熟计复奏」。
充国奏言兵以计为本,故多算胜少算,因策虏情以闻。
充国奏每上,辄下公卿,议臣初是充国计者什三,中什五,最后什八。
有诏诘前言不便者,皆顿首服。
丞相魏相曰:「臣愚不习兵事利害,后将军数画军册,其言常是。
臣任其计必可用也」。
上于是报充国曰:「皇帝问后将军,上书言羌虏可胜之道,今听将军将军计善」。
明年充国上言:羌本可五万人军,凡斩首七千六百级,降者三万一千二百人,溺河饥饿死者五、六千人,定计遗脱入杂羌亡者不过四千人,请罢兵。
奏可。
宣帝承汉之盛业,天下富实,四夷宾服,先零小羌顾未足为患害。
遣将出兵,充国陈皆全师保胜安边之册;
及上屯田之利,止用吏士万人留屯,因田致谷,以省大费,不失农业,而为武备。
宣帝玺书往复问难,可谓筹计精熟矣,而犹每下公卿议者,以参其得失,其于兵事详重如此。
本朝祖宗有边防大事,亦尝博采群议。
安南之举,兴师十万,万里讨伐,涉危渡险,利害甚多,然圣志先定,国论已协。
伏愿特降玺书,内外近职之臣各令献策,以示博访之道,使四方知陛下重慎之意,三军知陛下忧轸之怀,观其否臧,亦以见群臣之材识。
愚者千虑,尚须有得,采择所长,不为无补。
论祠庙事奏熙宁九年八月1076年8月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五、《乐全集》卷二六、《宋会要辑稿》礼二○之一五(第一册第七七二页)、《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七七、《宋名臣奏议》卷九一、《太平治迹统类》卷一二、《九朝编年备要》卷二○、《容斋四笔》卷一○、《鹤林玉露》乙编卷五、《东轩笔录》卷六、《文献通考》卷一○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二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商丘市
臣伏见司农寺奏请降下新制,应祠庙并依坊场、河渡之例,召人承买,收取净利。
本府勘会在府及管下所管祠庙五十馀处,寻已依应施行讫。
内有阏伯宋公微子已系百姓承买,阏伯纳钱四十六贯五百文,微子十二贯文,并系三年为一界。
臣窃以阏伯远自唐尧迁此商丘之土,主祀大火,而火为国家盛德所乘而王,本朝历世尊为大祀。
微子,宋之始封君,开国于此,亦为本朝受命建号所因,载于典礼,垂之著令,所当虔洁,以奉时事。
又有双庙,乃是唐张巡许远以孤城死贼,所谓能捍大患者。
今既许承买之后,小人以利为事,必于其间营为招聚,纷杂冗亵,何所不至,慢神黩礼,莫甚于此。
盖闻有天下者祭百神,故咸秩无文,毖于群祀。
先圣哲王所以致恭于鬼神者,所以为国家万民,六经训典备矣。
故曰「克典神天,俾作神主」,此人君之职也。
今既岁收细微,而损国体至大。
臣愚欲乞朝廷详酌,留此三庙,更不出卖,以称国家严恭典祀、追尚前烈之意。
论募役奏熙宁九年秋1076年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五、《乐全集》卷二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七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五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商丘市
臣伏睹见行役法,天下共苦不便。
陛下天高听卑,必闻其利害,切恐中外臣僚未有为国家深忧远虑,精言其本末者。
臣既以方拙,上知眷,今拜章乞致仕,方俟命解谢,念言重恩,思有以补报而去,故不避诛绝,上此奏封,极陈保邦便民之大计切务,非徒诡激以抗高论而已。
陛下至圣大明,傥察臣言实有益于国家,即乞发自清衷,特下明诏,停罢此法,复行旧制;
旧制之中,有所未安,稍为增损,参定施行。
诏下之日,四方万姓若有匹夫匹妇不慰悦抃蹈,上感德泽者,则臣请受罔上迷国、坏法乱纪之罪,投放遐裔,以正典刑。
若陛下犹谓臣言未足为信,古者有大疑,谋及卿士、庶人,协同而后有作,即乞露布臣章,俾在廷百辟以至诸路郡县官吏共得尽其公议。
二者惟在陛下发于神断,以定天下是非。
若但送之中书,询之执政,无益也,则乞留中不下,非惟有以保全孤臣,抑以致忠义之言,以广四聪之达。
不胜为国忧虑,区区之心,惟圣明谅察。
所上劄子,具别封进。
高丽使人相见仪式事奏熙宁九年十月1076年10月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五、《乐全集》卷二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七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商丘市
臣近见江淮发运司牒报,高丽国进奉使人已到明州,见赴阙前来。
次检会先录到枢密院劄子,降下仪式一卷看详。
内一项,所至京府州军,知州通判出城迎接,管设饯送仪式。
伏见契丹国信使北京,只是通判少尹接送。
高丽系外蕃,其进奉使人乃陪臣也,宣徽使班秩同见任两府,出城接送,礼更重于契丹,非所以崇国体,示威灵也。
前次过南京,虽已曾行新仪,其时知府系两省官
今来接送管设相见仪式,伏乞朝廷特行再定颁下,以凭遵守施行。
河北河东沿边安抚等所至州县不得令人出城迎送奏熙宁九年六月十八日 北宋 · 高赋
 出处:全宋文卷九三○、《宋会要辑稿》刑法二之三四(第七册第六五一二页)
河北河东沿边安抚、外都水监丞、逐路提举便籴茶盐之类、走马承受及朝廷专差出外诸般勾当公事臣僚、依法运使等所至州县,不得令官吏、军员、妓乐出城迎送。
引水淤田事奏熙宁九年八月 北宋 · 程师孟
 出处:全宋文卷九三○、《玉海》卷二二、《宋史》卷九五《河渠志》五、雍正《山西通志》卷三三
臣昔提点河东刑狱兼河渠事,本路多土山高下,旁有川谷。
每春夏大雨,众水合流,浊如黄河。
𥖎山水俗谓之天河水,可以淤田。
绛州正平县南董村旁有马壁谷水,劝诱民得钱八百缗,买地开渠,淤浚田五百馀顷。
其馀州县有天河水及泉源处亦开渠筑堰,皆成沃壤。
凡九州二十六县共兴修田四千二百馀顷,并修复旧田五千八百馀顷,计万八千馀顷。
嘉祐五年毕功,攒成《水利图经》二卷,付州县遵行,迨今十七年。
近闻南董村田亩旧直三两千,所收谷五七斗。
自灌淤后,其直三倍,所收至三两石。
今权领都水淤田,窃见累岁淤京东、西咸卤之地,尽成膏腴,为利极大。
尚虑河东路犹有荒瘠之田,可引天河淤溉。
乞委都水监选差官往与农田水利司并逐县令佐检视,有可淤之处,具顷亩功料以闻。
俟修毕,差次酬赏。
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七七。又见《宋会要辑稿》食货七之三○(第五册第四九二○页)、食货六一之一○二(第六册第五九二四页)。
观物吟二首熙宁九年 其一 北宋 · 邵雍
五言绝句 押词韵第四部
柳性至柔软,一年长丈馀。
虽然易得荣,奈何易得枯。
观物吟二首熙宁九年 其二 北宋 · 邵雍
五言绝句 押庚韵
百谷仰膏雨,极枯变极荣。
安得此甘泽,聊且振群生。
十义书序熙宁九年十一月 北宋 · 释继忠
 出处:全宋文卷九八九
《十义书》之所由作者,有宋景德之前,《光明玄》广、略二本并行于世,钱唐慈光恩师制记曰《发挥》,专解略本,谓广本有《十法观心》,乃后人擅添尔。
天台重解帝王之文,辄评谓有四失:一曰理乖,二曰义疏,三曰词鄙,四曰事误,广破如续遗记也。
有二弟子,即钱唐奉先清师、嘉禾灵光敏师,共构难词,造二十条,辅成师义,共废广本。
钱唐宝山信法师奉书敦请法智评之。
法智逊云:「夫评是议非,则近于诤竞,非我志也。
矧以二师学解有闻,尽吾宗之先达,奚可率尔而拒之哉」?
信法师请曰:「法鼓竞鸣,何先何后。
夫当仁不让于师,况馀人乎」。
坚让不免,故有《扶宗释难》之作,专救广本十种观心,兼斥不解发轸拣境之非,观成历法之失。
钱唐梵天昭师、孤山码碯圆师,皆奉先之门学也。
乃撰《辨讹》,验《释难》之非,救《发挥》之得。
法智谦光之礼,撰《问疑书》诘之。
昭师不逊,有《答疑书》之复。
法智复有《诘难书》之徵。
昭师构五义之答,法智复作《问疑书》之责。
昭师稽留逾年,法智复有《覆问书》之催答。
昭师有今之《释难》,翻成不腆之文矣。
往复各五,绵历七年,攒结前后十番之文,共成今《十义书》之作。
复有二百诘,不出前后五番堕负、四番转计。
初指约教正释,便属理观观心。
法智斥云:「以教代观,不意翻成有观无教」。
二转计云:「须知,理观直观真心,光明当体,翻谓妄法」。
法智斥云:「观心在迷,却谓属真;
当体果法,却谓属妄」。
三转计救真心之一失,改真心名为法性,意谓法性通真通妄,以随缘混之,辅为事理二造。
心属非真非妄,生佛是真是妄。
救前真心,亦不专真专妄也,以不专妄故,斥法智之拒也。
四转计云:「十乘妙理,为所观境」。
法智破云:「应三障四魔,为能观观耶?
转计即堕负矣」。
并初根本,共成五番也。
法智引重明阴境难之,昭公伏曰:「止观观阴,有失捡寻。
仲尼云:『法语之言,能无从乎,改则为贵』,今为改之也」。
法智进奖云:「上人粗有性灵,能分科节,何不尽矣,舍短从长,见巧知陋。
今伏膺观阴,因谁得知耶」?
景德四年孤山圆师为昭师轮下之席端也,法智遣住东掖山昭大师本如在轮下日,驰《十义书》并《二百问》往钱唐诘之。
会稽什公希望辅之翼之,共辨矣。
孤山观二公之论辨,如面敌,必重席也。
自谓「义龙安肯伏鹿」,遽白钱唐守,答以公据,不为遣也。
虽然止论席,别行玄,虽魔烧佛经,且不能烧性德之善也。
故常住教卷,焉可绝灭耶?
今有宋熙宁,相去八十馀年,此文兴,盛行于世。
浙右学敩,讲习此文者众,故得僝工镂板,代学者传写之劳。
永嘉法明院第一代孙继忠,指授门人以写印二本对之评之。
其义其中,法句欠剩,文字舛谬。
昔趋广智之庭,每蒙以提耳指掌,今约义断文,辄滥评定。
或有臧否,冀同学同见者,更为学者指南耳。
熙宁九年仲冬既望日序。
按:《四明十义书》卷首,大正新修大藏经卷四六。
乞以河东封桩钱帛预散于民奏熙宁九年六月1076年6月 北宋 · 韩绛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七六 创作地点:山西省太原市
河东夏秋大熟,乞以封桩钱帛预散于民,候收成,入粟于缘边、次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