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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明伦汇编皇极典
第二百七十一卷目录
赏罚部总论
书经〈虞书皋陶谟 商书仲虺之诰 周书康 王之诰 毕命〉
诗经〈商颂殷武〉
礼记〈王制 表记 缁衣〉
汲冢周书〈度训解〉
管子〈权修 君臣 任法 九守 形势 版法解 明法解〉
文子〈精诚〉
荀子〈君子篇〉
商子〈赏刑〉
韩子〈主道 六反 八经〉
韩诗外传〈论刑赏〉
淮南子〈汜论训〉
刘向说苑〈政理〉
荀悦申鉴〈政体〉
徐干中论〈赏罚〉
刘协新论〈赏罚〉
丘浚大学衍义补〈公赏罚之施〉
性理会通〈赏罚〉
赏罚部艺文一
赏论 唐牛希济
赏以春夏赋 宋欧阳修
刑赏忠厚之至论 苏轼
臣事策二 苏辙
赏罚论 刘敞
持权论 徐铉
赏罚部艺文二〈诗〉
龙蛇歌 周介之推
赏罚部纪事
赏罚部杂录
书经〈虞书皋陶谟 商书仲虺之诰 周书康 王之诰 毕命〉
诗经〈商颂殷武〉
礼记〈王制 表记 缁衣〉
汲冢周书〈度训解〉
管子〈权修 君臣 任法 九守 形势 版法解 明法解〉
文子〈精诚〉
荀子〈君子篇〉
商子〈赏刑〉
韩子〈主道 六反 八经〉
韩诗外传〈论刑赏〉
淮南子〈汜论训〉
刘向说苑〈政理〉
荀悦申鉴〈政体〉
徐干中论〈赏罚〉
刘协新论〈赏罚〉
丘浚大学衍义补〈公赏罚之施〉
性理会通〈赏罚〉
赏罚部艺文一
赏论 唐牛希济
赏以春夏赋 宋欧阳修
刑赏忠厚之至论 苏轼
臣事策二 苏辙
赏罚论 刘敞
持权论 徐铉
赏罚部艺文二〈诗〉
龙蛇歌 周介之推
赏罚部纪事
赏罚部杂录
皇极典第二百七十一卷
赏罚部总论
《书经》《虞书皋陶谟》
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天讨有罪,五刑五用哉。政事懋哉懋哉。〈《蔡传》〉言天命有德之人,则五等之服以彰显之。天讨有罪之人,则五等之刑以惩戒之。盖爵赏刑罚,乃人君之政事。君主之,臣用之,当勉勉而不可怠者也。〈《大全》〉吕氏曰:赏罚当纯乎天,此心当懋勉不已。一有怠息。赏罚,我之赏罚,非天之赏罚矣。
《商书仲虺之诰》
德懋懋官,功懋懋赏。〈《蔡传》〉言人之懋于德者,则懋之以官。人之懋于功者,则懋之以赏也。
《周书康》《王之诰》
惟新陟王毕协赏罚,戡定厥功,用敷遗后人休,今王敬之哉。〈《大全》〉临川吴氏曰:赏当功,罚当罪,尽合其宜,克胜其任,安定文武之功用,能延及于今后。人有此休美,今王嗣位,其敬之哉。
《毕命》
旌别淑慝,表厥宅里,彰善瘅恶,树之风声,弗率训典,殊厥井疆,俾克畏慕,申画郊圻,慎固封守,以康四海。〈《大全》〉王氏曰:彰善者而著之,则恶者耻其不若。然则恶者病矣。使人有所观感,曰风。使人有所听闻,曰声。
《诗经》《商颂殷武》
天命降监,下民有严不僣不滥,不敢怠遑,命于下国,封建厥福。〈《朱注》〉僣,赏之差也。滥,刑之过也。言天命降监,不在乎他,皆在民之视听。则下民亦有严矣。虽赏不僣,刑不滥,而不敢怠遑,则天命之以天下,而大建其福。此高宗所以受命而中兴也。
《礼记》《王制》
爵人于朝,与士共之,刑人于市,与众弃之。〈疏〉爵人于朝,殷法也。周则天子假祖庙而拜授之。刑人于市,亦殷法。谓贵贱皆刑于市。周则有爵者刑于甸师氏也。
《表记》
子曰:夏道尊命,事鬼敬神而远之,近人而忠焉。先禄而后威,先赏而后罚,亲而不尊,其民之敝,惷而愚,乔而野,朴而不文,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后礼,先罚而后赏,尊而不亲,其民之敝,荡而不静,胜而无耻,周人尊礼尚施,事鬼神而远之,近人而忠焉。其赏罚用爵列,亲而不尊,其民之敝,利而巧,文而不惭,贼而敝。〈《陈注》〉先禄后威,先赏后罚,皆是忠厚感人之意。故民虽知亲其上,而尊君之意则未也。故曰:亲而不尊。惷愚骄傲,鄙野质朴之敝,皆忠之末流也。殷人欲矫其敝,故以敬畏为道。先其罚之可畏,后其赏之可慕。尊则尊矣,而亲爱之情,则无由生也。故曰尊而不亲。流荡而不知静定之所者,尊上鬼神之敝务,自胜以免刑而无耻者,先罚后赏之敝也。周人见其然,故尊礼以矫。后礼之失,尚施惠以为恩。亦如夏时之近人而忠,其赏罚亦无先后,但以爵列之高下为准。如车服土田之赏,有命数之异。刑罚之施,有八辟之议。及命夫命妇不躬坐狱讼之类,皆是也。故亦如夏世之亲而不尊。其后民皆便利而多机巧,美文辞而言之,不怍贼害,而蔽于理,皆尊礼太过,文没其实之所致。
子曰:夏道未渎辞,不求备,不大望于民,民未厌其亲,殷人未渎礼,而求备于民,周人强民,未渎神,而赏爵刑罚穷矣。
《缁衣》
子曰:有国家者章善瘅恶,以示民厚,则民情不贰,诗云:靖共尔位,好是正直。〈疏〉言为国者,有善以赏章明之,有恶则以刑瘅病之也。
《汲冢周书》《度训解》
赏多罚少,政之美也。罚多赏少,政之恶也。罚多则困,赏多则乏。《管子》《权修》
凡牧民者,欲民之可御也;欲民之可御,则法不可不审;法者,将立朝廷者也;将立朝廷者,则爵服不可不贵也;爵服加于不义,则民贱其爵服;民贱其爵服,则人主不尊;人主不尊,则令不行矣。法者,将用民力者也;将用民力者,则禄赏不可不重也;禄赏加于无功,则民轻其禄赏;民轻其禄赏,则上无以劝民;上无以劝民,则令不行矣。法者,将用民能者也;将用民能者,则授官不可不审也;授官不审,则民间其治;民间其治,则理不上通;理不上通,则下怨其上;下怨其上,则令不行矣。法者,将用民之死命者也;用民之死命者,则刑罚不可不审;刑罚不审,则有辟就;有辟就,则杀不辜而赦有罪;杀不辜而赦有罪,则国不免于贼臣矣。故夫爵服贱、禄赏轻、民间其治、贼臣首难,此谓败国之教也。《君臣》
有善者不留其赏,故民不私其利,有过者不宿其罚,故民不疾其威。威罚之制,无踰于民。则人归亲于上矣。《任法》
夫爱人不私赏也,恶人不私罚也,置仪设法以度量断者,上主也。爱人而私赏之,恶人而私罚之。倍大臣,离左右,专以其心断者,中主也。臣有所爱而为私赏之,有所恶而为私罚之,倍其公法,损其正心,专听其大臣者,危主也。故为人主者,不重爱人,不重恶人,重爱曰失德,重恶曰失威,威德皆失,则主危也。《九守》
用赏者贵诚,用刑者贵必,刑赏信必于耳目之所见,则其所不见莫不闇化矣。诚畅乎天地,通于神明,见奸伪也。 为善者,君予之赏,为非者,君予之罚。君因其所以来,因而予之,则不劳矣。圣人因之,故能掌之,因之修理,故能长久。《形势》
春者,阳气始上,故万物生。夏者,阳气毕上,故万物长。秋者,阴气始下,故万物收。冬者,阴气毕下,故万物藏;故春夏生长,秋冬收藏,四时之节也。赏赐刑罚,主之节也。四时未尝不生杀也,主未尝不赏罚也;故曰:春秋冬夏,不更其节也。《版法解》
凡民者莫不恶罚而畏罪,是以人君严教以示之,明刑罚以致之;故曰:顿卒怠倦以辱之,罚罪有过以惩之,杀戮犯禁以振之。《明法解》
明主之治也,县爵禄以劝其民;民有利于上,故主有以使之;立刑罚以威其下,下有畏于上;故主有以牧之;故无爵禄则主无以劝民;无刑罚则主无以威众;故人臣之行理奉命者,非以爱主也,且以就利而避害也。百官之奉法无奸者,以爱主也,欲以爱爵禄而避罚也;故明法曰:百官论职,非惠也,刑罚必也。明主之道。有罚者,主见其罪。有赏者,主知其功。见知不悖,赏罚不差,有不蔽之术,故无壅遏之患;乱主则不然,法令不得至于民,疏远鬲闭,而不得闻,如此者,壅遏之道也,故明法曰:令出而留,谓之壅。人主之治国也,莫不有法令;赏罚具,故其法令明,而赏罚之所立者当,则主尊显而奸不生;其法令逆,而赏罚之所立者不当,则群臣立私而壅塞之,朋党而劫杀之;故明法曰:灭塞侵壅之所生,从法之不立也。明主之道,立民所欲,以求其功,故为爵禄以劝之。立民所恶,以禁其邪,故为刑罚以畏之。故案其功而行赏,案其罪而行罚;如此,则群臣之举无功者不敢进也,毁无罪者不能退也,故明法曰:誉者不能进,而诽者不能退也。
《文子》《精诚》
老子曰:悬法设赏,而不能移风易俗者,诚心不抱也。故听其音,则知其风。观其乐,则知其俗。见其俗,则知其化。夫抱真效诚者,感动天地,神踰方外,令行禁止。诚通其道而达其意,虽无一言,天下万民,禽兽鬼神,与之变化。故太上神化,其次使不得为非,其下赏贤而罚暴。《荀子》《君子篇》
圣王在上,分义行乎下,则士大夫无流淫之行,百吏官人无怠慢之事,众庶百姓无奸怪之俗,无盗贼之罪,莫敢犯大上之禁,天下晓然皆知夫盗窃之人不可以为富也,皆知夫贼害之人不可以为寿也,皆知夫犯上之禁不可以为安也。由其道则人得其所好焉,不由其道则必遇其所恶焉。是故刑罚綦省而威行如流,治世晓然皆知夫为奸则虽隐窜逃亡之由不足以免也,故莫不服罪而请。书曰:凡人自得罪。此之谓也。故刑当罪则威,不当罪则侮;爵当贤则贵,不当贤则贱。古者刑不过罪,爵不踰德。故杀其父而臣其子,杀其兄而臣其弟。刑罚不怒罪,爵赏不踰德,分然各以其诚通。是以为善者劝,为不善者沮;刑罚綦省,而威行如流,政令致明,而化易如神。传曰:一人有庆,兆民赖之。此之谓也。乱世则不然:刑罚怒罪,爵赏踰德,以族论罪,以世举贤。故一人有罪,而三族皆夷,德虽如舜,不免刑均,是以族论罪也。先祖当贤,后子孙必显,行虽如桀纣,列从必尊,此以世举贤也。以族论罪,以世举贤,虽欲无乱,得乎哉。诗曰:百川沸腾,山冢崒崩,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哀今之人,胡憯莫惩。此之谓也。《商子》《赏刑》
圣人之为国也:一赏,一刑,一教。一赏则兵无敌,一刑则令行,一教则下听上。夫明赏不费,明刑不戮,明教不变,而民知于民务,国无异国。明赏之犹,至于无赏也;明刑之犹,至于无刑也;明教之犹,至于无教也。所谓一赏者,利禄官爵,博出于兵,无有异施也。夫固愚,知贵贱,勇怯,贤不肖,皆尽其胸臆之知,竭其股肱之力,出死而为上用也。天下豪杰贤良从之如流水。夫故兵敌,而令行于天下。万乘之国,不敢苏其兵中原。千乘之国,不敢捍城。万乘之国,若有苏其兵中原者,战将复其军。千乘之国,若有以捍城者,攻将凌其城。战必覆人之军,攻必凌人之城,尽城而有之,尽宾而致之,虽厚庆赏,何费匮之有矣。昔汤封于赞茅,文王封于岐周,方百里。汤与桀战于鸣条之野,武王与纣战于牧野之中,大破九军,奕为列诸侯,士卒坐陈者里有书社,车休息不乘,纵马华山之阳,纵牛于农泽,纵之老而不收,此汤武之赏也。故曰:赞茅岐周之粟,以赏天下之人,不人得一胜;以其钱赏天下之人,不人得一钱。故曰:百里之居,而封侯其臣,大其旧。自士卒坐陈者,里有书社。赏之所加,宽于牛马者,何也。善因天下之货,以赏天下之臣。故曰:明赏不费。汤武既破桀纣,海内无害,天下大定,筑五库,藏五兵,偃武事,行文教,倒载戟戈,搢笏作为乐以申其德。当此时也,赏禄不行,而民整齐。故曰:明赏之犹,至于无赏也。所谓一刑,无等级。自卿相将军以至大夫庶人,有不从王令,犯国禁,乱上制者,罪死不赦。有功于前,有败于后,不见损刑。有善于前,有过于后,不为亏法。忠臣孝子有过,必以其数断。守法守职之吏,有不行正法者,罪死不赦,刑及三族。周官之人,知而谓之上者,自免于罪。无贵贱,尸袭其官长之官爵田禄。故曰:重刑连其罪,则民不敢试。民不敢试,故无刑也。夫先王之禁刺杀,断人之足,黥人之面,非求伤民也,以禁奸止过也。故禁奸奸止,莫若重刑。刑重而必得,则民不敢试,故国无刑民。国无刑民,故曰:明刑不戮。晋文公将欲明刑以亲百姓,于是合诸侯大夫于侍千宫。颠颉后至,请其罪。君曰:用事焉,吏遂断颠颉之脊以殉。晋国之士,稽焉皆惧,曰:颠颉之有宠也,断以殉,况我乎。举兵伐曹五鹿,及反郑之埤,东徵之亩,胜荆人于城濮。三军之士,止之如斩足,行之如流水。三军之士,无敢犯禁者。故一假道重刑于颠颉之脊,曰而致国治。昔者周公旦杀管叔,流霍叔,曰:犯禁者也。天下众皆曰:亲昆弟有过不违,而况疏远乎。故天下知用刀锯于周庭,而海内治。故曰:明刑之犹,至于无刑也。所谓一教者,博闻辩慧,知廉礼乐,修行群党,任誉清浊,不可以富贵,不可以评刑,不可独立私议以陈其上。坚者破,锐者挫。虽曰圣智巧佞厚朴,则不能以非功罔上利。然富贵之门,要存战而已矣。彼能战者,践富贵之门;强梗焉,有常刑而不赦。是父兄、昆弟、知识、婚姻、合同者,皆曰:务之所加,存战而已矣。夫故当壮者务于战,老弱者务于守;死者不悔,生者务劝。此臣之所谓一教也。民之欲贵富也,共閤棺而后出。而贵富之门,必出于兵。是故民闻战而相贺也;起居饮食所歌谣者,战也。此臣之所谓明教之犹,至于无教也。此臣所谓参教也。圣人非能通知万物之要也,故其治国,举要以致万物。故寡教而多功。圣人治国也,易知而难行也。是故圣人不必加,凡主不必废。杀人不为暴,赏人不为仁者,国法明也。圣人以功授官于爵,故贤者不忧。圣人不宥过,不赦刑,故奸无起。圣人治国也,审一而已矣。《韩子》《主道》
人主之道,静退以为宝。不自操事,而知拙与巧,不自计虑,而知福与咎。是以不言而善应,不约而善增。言已应,则执其契;事已增,则操其符。符契之所合,赏罚之所生也。故群臣陈其言,君以其言授其事,以事责其功。功当其事,事当其言,则赏;功不当其事,事不当其言,则诛。明君之道,臣不陈言而不当。是故明君之行赏也,暧乎如时雨,百姓利其泽;其行罚也,畏乎如雷霆,神圣不能解也。故明君无偷赏,无赦罚。赏偷,则功臣堕其业;赦罪,则奸臣易为非。是故诚有功,则虽疏贱必赏;诚有过,则虽近爱必诛。近爱必诛,则疏贱者不怠,而近爱者不骄也。《六反》
畏死难,降北之民也,而世尊之曰:贵生之士。学道立方,离法之民也,而世尊之曰:文学之士游居厚养,牟食之民也,而世尊之曰:有能之士。语曲牟知,伪诈之民也,而世尊之曰:辩智之士。行剑攻杀,暴憿之民也,而世尊之曰:磏勇之士。活贼匿奸,当死之民也,而世尊之曰:任誉之士。此六民者世之所誉也。赴险殉诚,死节之民也,而世少之曰:失计之民也。寡闻从令,全法之民也,而世少之曰:扑陋之民也。力作而食,生利之民也,而世少之曰寡能之民也,嘉厚纯粹,整谷之民也,而世少之曰:愚戆之民也。重命匆事,尊上之民也,而世少之曰怯慑之民也。挫贼遏奸,明上之民也,而世少之曰:谄谗之民也。此六者世之所毁也。奸伪无益之民六,而世誉之如彼;耕战有益之民六,而世毁之如此。此之谓六反。布衣循私利而誉之,世主听虚声而礼之,礼之所在,利必加焉。百姓循私害而訾之,世主壅于俗而贱之,贱之所在,害必加焉。故名赏在乎私恶当罪之民,而毁害在乎公善宜赏之士,索国之富强,不可得也。凡赏罚之必者劝禁也。赏厚,则所欲之得也疾;罚重,则所惠之禁也急。天欲利者必恶害,害者,利之反也。反于所欲,焉得无恶。欲治者必恶乱,乱者,治之反也。是故欲治甚者,其赏必厚矣;其恶乱甚者,其罚必重矣。今取于轻刑者,其恶乱不甚也,其欲治又不甚也。此非特无术也,又乃无行。是故决贤、不肖、愚、知之美,在赏罚之轻重。且夫重刑者,非为罪人也。明主之法,揆也。治贼,非治所揆也;治所揆也者,是治死人也。刑盗,非治所刑也;治所刑也者,是治胥靡也。故曰:重一奸之罪,而止境内之邪,此所以为治也。重罚者,盗贼也;而悼惧者,良民也。欲治者奚疑于重刑名。若夫厚赏者,非独赏功也,又劝一国。受赏者甘利,未赏者慕业,是报一人之功而劝境内之众也,欲治者何疑于厚赏。今不知治者皆曰:重刑伤民,轻刑可以止奸,何必于重哉。此不察于治者也。夫以重止者,未必轻止也;以轻止者,必以重止矣。是以上设重刑者而奸尽止,奸尽止,则此奚伤于民也。所谓重刑者,奸之所利者细,而上之所加焉者大也。民不以小利蒙大罪,故奸必止者也。所谓轻刑者,奸之所利者大,上之所加焉者小也。民慕其利而傲其罪,故奸不止也。故先圣有谚曰:不踬于山,而踬于垤。山者大,故人慎之;垤微小,故人易之也。今轻刑罚,民必易之。犯而不诛,是驱国而弃之也;犯而诛之,是为民设陷也。是故轻罪者,民之垤也。是以轻罪之为民道也,非乱国也,则设民陷也,此则可谓伤民矣。
《八经》
凡治天下,必因人情。人情者,有好恶,故赏罚可用;赏罚可用,则禁令可立禁令可立而治道具矣。君执柄以处势,故令行禁止。柄者,杀生之制也;势者,胜众之资也。废置无度则权渎,赏罚下共则威分。是以明主不怀爱而听,不留说而计。故听言不参则权分乎奸,智力不用则君穷乎臣。故明主之行制也天,其用人也鬼。天则不非,鬼则不困。势行教严,逆而不违,毁誉一行而不议。故赏贤罚暴,举善之至者也;赏暴罚贤,举恶之至者也,是故赏同罚异。赏莫如厚,使民利之;誉莫如美,使民荣之;诛莫如重,使民畏之;毁莫如恶,使民耻之。然后一行其法,禁诛于私家,不害公罪。赏罚必知之,知之,道尽矣。《韩诗外传》《论刑赏》
王者之论德也,不尊无功,不官无德,不诛无罪。朝无幸位,民无幸生。故上贤使能,而等级不踰;折暴禁悍,而刑罚不过。百姓晓然皆知夫为善于家,取赏于朝也;为不善于幽,而蒙刑于显。夫是之谓定论,是王者之德。诗曰:明昭有周,式序在位。《淮南子》《泛论训》
古之善赏者,费少而劝众;善罚者,刑省而奸禁;善予者,用约而为德;善取者,入多而无怨。赵襄子围于晋阳,罢围而赏有功者五人,高赫为赏首,左右曰:晋阳之难,赫无大功,今为赏首,何也。襄子曰:晋阳之围,寡人社稷危,国家殆,群臣无有不骄侮之心,唯赫不失君臣之礼。故赏一人,而天下为忠之臣者莫不愿忠于其君。此赏少而劝善者众也。齐威王设大鼎于庭中,而数无盐令曰:子之誉日闻吾耳,察子之事,田野芜,仓廪虚,囹圄实。子以奸事我者也。乃烹之。齐以三十二岁道路不拾遗。此刑省奸禁者也。秦穆公出游而车败,右服失马,野人得之。穆公追而及之岐山之阳,野人方屠而食之。穆公曰:夫食骏马之肉,而不还饮酒者,伤人。吾恐其伤汝等。遍饮而去之。处一年,与晋惠公为韩之战,晋师围穆公之车,梁由靡扣穆公之骖,获之。食马肉者三百馀人,皆出死为穆公战于车下,遂克晋,掳惠公以归。此用约而为德者也。齐桓公将欲征伐,甲兵不足,令有重罪者出犀甲一载,有轻罪者赎以金分,讼而不胜者出一束箭。百姓皆说,乃矫箭为矢,铸金而为刃,以伐不义而征无道,遂霸天下。此入多而无怨者也。故圣人因民之所喜而劝善,因民之所恶而禁奸。故赏一人而天下誉之,罚一人而天下畏之。故至赏不费,至刑不滥。孔子诛少正卯而鲁国之邪塞;子产诛邓析,而郑国之奸禁。以近谕远,以小知大也。故圣人守约而治广者,此之谓也。
《刘向·说苑》《政理》
诛赏者,所以别贤不肖,而列有功与无功也。故诛赏不可以缪,诛赏缪则善恶乱矣。夫有功而不赏,则善不劝,有过而不诛,则恶不惧,善不劝而能以行化乎天下者,未尝闻也。书曰:毕协赏罚,此之谓也。《荀悦·申鉴》《政体》
赏罚,政之柄也。明赏必罚,审信慎令。赏以劝善,罚以惩恶。人主不妄赏,非徒爱其财也。赏妄行则善不劝矣。不妄罚,非徒慎其刑也。罚妄行则恶不惩矣。赏不劝,谓之止善。罚不惩,谓之纵恶。在上者能不止下为善,不纵下为恶,则国治矣。是谓统法。《徐干·中论》《赏罚》
政之大纲有二,二者何也,赏罚之谓也。人君明乎赏罚之道,则治不难矣。夫赏罚者,不在乎必重,而在于必行。必行则虽不重,而民戒。不行则虽重,而民怠。故先王务赏罚之必行。《书》曰:尔无不信,朕不食言。尔不从誓言,予则孥戮,汝罔有攸赦。天生蒸民,其性一也。刻肌亏体,所同恶也。被文垂藻,所同好也。此二者常存,而民不治其身,有由然也。当赏者不赏,当罚者不罚。夫当赏者不赏,则为善者失其本望,而疑其所行。当罚者不罚,则为恶者轻其国法,而怙其所守。苟如是也,虽日用斧钺于市,而民不去恶矣。日锡爵禄于朝,而民不兴善矣。是以圣人不敢以亲戚之恩,而废刑罚。不敢以怨雠之忿,而废庆赏。夫何故哉,将以有救也。故司马法曰:赏罚不踰时,欲使民速见善恶之报也。踰时且犹不可,而况废之者乎。赏罚不可以疏,亦不可以数。数则所及者多,疏则所漏者多。赏罚不可以重,亦不可以轻。赏轻则民不劝,罚轻则民亡惧。赏重则民侥倖,罚重则民无聊。故先王明庶以德之,思中以平之,而不失其节。故《书》曰:罔非在中,察辞于差。夫赏罚之于万民,犹辔策之于驷马也。辔策不调,非徒迟速之分也。至于覆车而摧辕,赏罚之不明也。则非徒治乱之分也。至于灭国而丧身,可不慎乎,可不慎乎。故《诗》云:执辔如组,两骖如舞。言善御之可以为国也。《刘协·新论》《赏罚》
治民御下,莫正于法。立法施教,莫大于赏罚。赏罚者,国之利器,而制人之柄也。故天以晷数成岁,国以法教为才。晷运于天,则时成于地。法动于上,则治成于人。晷之运也,先春后秋。法之动也,先赏后罚。是以温风发春,所以动萌华也。寒露降秋,所以殒茂叶也。明赏有德,所以劝善人也。显罚有过,所以禁下奸也。善赏者,因民所喜以劝善。善罚者,因民所恶以禁奸。故赏少而善劝,刑薄而奸息。赏一人而天下喜之,罚一人而天下畏之。用能教狭而治广,用寡而功众也。昔王良之善御也,识马之饥饱,规矩徐疾之节,故鞭策不载,而千里可期。然不可以无鞭策者,以马之有佚也。圣人之为治也,以爵赏劝善,以仁化爱民,故刑罚不用,太平可致。然而不可废刑罚者,以民之有纵也。是以赏虽劝善,不可无罚。罚虽禁恶,不可无赏。赏平罚当,则理道立矣。故君者,赏罚之所归,诱人以趣善也。其利重矣,其威大矣。空悬小利,足以劝善。虚设轻威,可以惩奸。矧复张厚赏以施下,操大威以临民哉。故一赏不可不信也,一罚不可不明也。赏而不要,虽赏不劝。罚而不明,虽刑不禁。不劝不禁,则善恶失理。是以明主一赏善罚恶,非为己也,以为国也。适于己而无功于国者,不加赏焉。逆于己而有劳于国者,不施罚焉。罚必施于有过,赏必加于有功。苟能赏信而罚明,则万人从之,若舟之循川,车之遵路,亦奚何而不济,何行而弗臻矣。《丘浚·大学衍义补》《公赏罚之施》
皋陶谟,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天讨有罪,五刑五用哉。政事懋哉懋哉。臣按:先儒谓人受天地之中以生,能者养之以福,不能者败以取祸。故全是衷者为德,是不失天之所赋也。故天命之君,必体福善之天,制五等之服,以彰其德,戾是衷者为罪,是失天之所赋也。故天讨之君,必体祸淫之天,用五等之刑,以威其罪,爵赏刑罚,乃政事之大者,当勉勉而不可怠也。由是以观,则知人君之爵赏刑罚,皆承天以从事,非我有之得私也。后世人主,不知出此,往往以己心之喜怒,私意之好恶,辄加赏罚于人,则失天命天讨之旨矣。
《商颂·殷武篇》曰:天命降监,下民有严不僭不滥,不敢怠遑,命于下国,封建厥福。
臣按:先儒谓,此章言商高宗所以致中兴之道。曰天虽高而实下其监视,甚可畏也。民虽卑而天实以为视听,其威严不可忽也。惟高宗上畏天,下敬民,而见于刑赏者,未尝有僣滥之失。存于中心者,不敢有怠遑之意。故天命之以天下,而大建其福。由是观之,则人君之刑赏,非一己之刑赏,乃上天之刑赏。非上天之刑赏,乃民心之刑赏也。是故赏一人也,必众心之所同喜。刑一人也,必众心之所同怒。民心之所同,即天意之所在也。如或不然,拂民心而逆天意,如纣之任恶来、飞廉,杀王子比干,则天命去之矣。尚何福之有哉。
《周礼·天官》:太宰,以八则治都鄙;其七曰刑赏,以驭其威。
以八柄诏王驭群臣,一曰爵,以驭其贵;二曰禄,以驭其富;三曰予,以驭其幸;四曰置,以驭其行;五曰生,以驭其福;六曰夺,以驭其贫;七曰废,以驭其罪;八曰诛,以驭其过,岁终,则令百官府各正其治,受其会,听其政事,而诏王废置,三岁,则大计群吏之治而诛赏之。
臣按:人君为治之大柄,曰庆赏刑罚而已。《周礼》大宰以八则治都鄙,既有曰刑赏以驭其威矣,而又有八柄诏王以驭群臣。内史所掌之法,以诏治者亦同焉。所谓爵赏予置生五者,赏之类也。夺废诛三者,罚之类也。是八者之柄,皆掌之天官。天官者,象天所立也。天有春生秋杀,然后以成天之道。君有庆赏刑罚,然后以成君之道。人君持其柄于上,以驭乎下,大臣计其治于下,以辅乎上。则纲纪立而主威不至于下移,诛赏行而人心不敢以懈怠。人君,君国驭众之大权,诚莫有先于此者矣。
《礼记》:爵人于朝,与士共之,刑人于市,与众弃之。
臣按:爵人于朝,所以劝君子,士之所共乐也。故于朝。朝者,君子之所会也。刑人于市,所以惩小人众之所共恶也。故于市。市者,众人之所聚也。以此见人君之刑赏,非一人喜怒之私,乃众人好恶之公焉。后世人主,往往赐人爵位,乃自内降,而出不欲其公庭显谢。人臣有罪,或至加以鸩毒,惟恐外闻。此皆非天命天讨之至公也。
《春秋左传》:蔡声子曰:善为国者,赏不僣而刑不滥,赏僣则惧及淫人,刑滥则惧及善人,若不幸而过,宁僣无滥,与其失善,宁其利淫,无善人,则国从之。
臣按:刑赏贵乎得中,固不可以僣滥也。所谓宁僣无滥,与《书》所谓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之意同。
昭公五年,周人有言曰:为政者不赏私劳,不罚私怨。
臣按:此言人君赏罚,当合天下之公论,不可徇一己之私心。
孟子曰:左右皆曰贤,未可也;诸大夫皆曰贤,未可也;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见贤焉,然后用之。左右皆曰不可,勿听;诸大夫皆曰不可,勿听;国人皆曰不可,然后察之;见不可焉,然后去之。左右皆曰可杀,勿听;诸大夫皆曰可杀,勿听;国人皆曰可杀,然后察之;见可杀焉,然后杀之。
臣按:人君用舍人才,而加以赏罚,固不可不参之于众。既参于众,尤不可不察之于独也。参之于众也详,而察之于独也审。则用舍刑赏,皆得其当矣。而或不然,听一人之言,遽以为贤否,而用舍之,甚而加刑赏焉,不复参详致察。此朱熹所谓名曰独断,而主威不免于下移也欤。
《通鉴》:齐威王召即墨大夫,语之曰:自子之居即墨也,毁言日至。然吾使人视,即墨田野辟,人民给,官无留事,东方以宁。是子不事吾左右以求助也。封之万家。召阿大夫,语之曰:自子之守阿,誉言日至。吾使人视阿,田野不辟,人民贫馁,赵攻鄄,子不救。卫取薛陵,子不知。是子厚币事吾左右,以求誉也。是日,烹阿大夫及左右尝誉者。于是群臣耸惧,莫敢饰诈,务尽其情。齐国大治,彊于天下。
臣按:齐威王之于阿大夫也,非惟烹之,而又及于左右之尝誉者。其于即墨大夫也,非惟封之,而又及于左右之尝毁者。若威王者,可谓能操赏罚之权,而不为左右所惑者矣。后世人主,不知出此,往往溺于左右之偏私,轻信其言,不复致察,以是为非,以非为是,以贤为不肖,以不肖为贤者,多矣。幸而觉悟,又或置而不复诘问。世之小人,所以往往得志,而贤人君子恒有摈弃沈郁之患者,此也。其视威王,不亦可愧也哉。
汉高祖以项籍将季布,数窘辱之。籍灭,购求布急。滕公言于上,以为郎中。布母弟丁公,亦为项羽将,逐窘帝彭城西。短兵接,帝急,顾曰:两贤岂相厄哉。丁公乃还。至来,谒帝,以徇军中,曰:丁公为臣不忠,使项王失天下者也。遂斩之,曰:使后人臣,无效丁公也。
臣按:高帝之斩丁公,赦季布,封雍齿,是皆有公天下之意。百世帝王,所当法者也。
宣帝厉精为治,信赏必罚,见于诏令者有曰:有功不赏,有罪不诛,虽唐虞犹不能以化天下。
臣按:唐虞之世,举十六相,去四凶,大功二十,为天子。是帝王之所以致雍熙泰和之治,亦不能外刑赏以为治也。诚有如宣帝诏书之所云者矣。然是诏也,乃为胶东相王成劳来,不倦流民,自占八百馀口,赐之以关内侯爵,而下抑孰知其所赏者,乃伪增户口者邪。不特此也,赵盖韩杨之不得其死,弘恭、石显之委任非人。所谓厉精为治,信赏必罚,亦虚言尔。
唐太宗尝谓房元龄曰:有功则赏,有罪则刑。谁敢不竭心尽力,以修职业。
臣按:太宗此言,可谓得驭臣之道矣。观其斥封德彝,以明天下之义。用魏徵,而忘平日之雠。裴寂货赂公行,虽故旧亦行贬斥。萧瑀劾李靖之过,乃录其功而赏之。刑赏如是,则臣下孰敢不竭心尽力,以修职业哉。然以谶言而诛李靖、君羡,以谮言而杀刘洎,以外戚而封长孙无忌,以受赂而赐长孙顺德,则又不能尽出于公也。惜哉。
宋朱熹曰:圣人之心,未感于物,其体广大而虚明,绝无毫发偏倚。所谓天下之大本者也。及其感于物也,则喜怒哀乐之用,各随所感而应之,无一不中节者。所谓天下之达道者也。盖自本体而言,如镜之未有所照,则虚而已矣。如衡之未有所加,则平而已矣。至语其用,则以其至虚,而好丑无所遁其形。以其至平,而轻重不能违其则。此所以致其中和,而天地位,万物育,虽以天下之大,而不外乎吾心造化之中也。以此而论,则知圣人之于天下,其所以庆赏威刑之具者,莫不各有所由。而《舜典》所论敷奏,以言明试以功,车服以庸,与夫制刑明辟之意,皆可得而言矣。虽然,喜而赏者,阳也,圣人之所欲也。怒而刑者,阴也,圣人所恶也。是以圣人之心,虽曰至虚至平,无所偏倚,而于此二者之间,其所以处之,亦不能无少不同者。故其言又曰罪疑惟轻,功疑惟重,此则圣人之微意,然其行之也。虽曰好赏而不能赏无功之士,虽曰恶刑而不敢纵有罪之人。而功罪之实苟,已晓然而无疑,则虽欲轻之重之,而不可得。是又未尝不虚不平,而大本之立,达道之行,固自若也。
臣按:朱熹此言,推本之论。
《性理会通》
《赏罚》
程子曰:圣人所知,宜无不至也。圣人所行,宜无不尽也。然而书称尧舜,不曰刑必当罪,赏必当功。而曰罪疑惟轻,功疑惟重。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异乎后世刻核之论矣。万物皆只是一个天理,已何与焉。至如言天讨有罪,五刑五用哉。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此都只是天理,自然当如此。人几时与与,则便是私意。有善有恶,善则理当喜,如五服自有一个次第,以章显之。恶则理当恶,彼自绝于理。故五刑五用,曷尝容心。喜怒于其间哉。舜举十六相,尧岂不知,只以他善未著,故不自举。舜诛四凶,尧岂不察,只为他恶未著,那诛得他。举与诛,曷尝有毫发别于其间哉。只有一个义理义之与比。
元城刘氏曰:人主所以鼓动天下,制驭臣民之柄,莫大于赏罚。使赏必及于有功,罚必加于有罪,则四海之内,竦然向风,而无不心服者矣。惟其无功者虚受,有罪者幸免,遂容僭滥,而其弊将至于无所劝惩。然则为天下者,安可不以至公而慎用之乎。
华阳范氏曰:人君赏一人而天下莫不劝,罚一人而天下莫不惧。岂力足以胜亿兆之众哉。处之中理,而能服其心也。用一不肖而四方莫不解体,杀一无罪而百姓莫不怨怒。岂必人人而害之哉。处之不中理,而不能服其心也。
武夷胡氏曰:人主,以天下为度者也。所好当遵王道,不可以私劳行赏。所恶当遵王路,不可以私怨用刑。其喜怒则当发必中节,和气絪缊,而育万物也。吕氏本中曰:赏必当功,罚必当罪,刻核之论也。罪疑惟轻,功疑惟重,君子长者之心也。以君子长者之心为心,则自无刻核之论。如君子不尽人之欢,不竭人之忠,去其臣也必可使复仕,去其妻也必可使复嫁。如此等论,上下薰蒸,则太平之功,可立致也。芝草生,甘露降,醴泉出,皆是此等和气薰蒸所生。
朱子曰:古之欲为平者,必称其物之大小高下,而为其施之多寡厚薄。然后乃得其平。若不问其是非曲直,而待之如一,则是善者常不得伸,而恶者反幸而免。以此为平,是乃所以为大不平也。故虽尧舜之治,既举元凯,必放共兜,此又《易》象所谓遏恶扬善,顺天休命者也。盖善者,天理之本然。恶者,人欲之邪妄。是以天之为道,既福善而祸淫,又以赏罚之权,寄之司牧,使之有以补助其祸福之所不及。然则为人君者,可不谨执其柄,而务有以奉承之哉。
赏罚部艺文一《赏论》唐·牛希济
赏劝之典,所以显忠尊贤,而待用感人之心,使各尽其材,以显于时,以为立身扬名之本。故冠冕衣服,车辂祭祀之仪,皆以品秩为差。君子之人,其甘心焉。孜孜于善,希公朝之禄赏,可以荣于家,可以荣于宗庙祖考,赏之义也,大矣哉。今国家悬高科,虚重位,此文士之赏也。计首级,视所伤,此武士之赏也。文不中理,宗伯所弃。杀伤奔北,军法所诛。择善劝人,亦以明矣。衰世之中,文假他人之手,身居书辞之列,名陷浇浮之中,坐登卿相之位,射不穿札,生不见敌,荣持斧钺之柄,行居将帅之任,皆藉累世之基业,或由勋伐之馀名,窃位尸禄,观者愤叹而已。至文之衰也,行为四海推重,不成一名,不沾寸禄,老死冻馁之地。或有献一书,陈一策,探治乱之精微,尽当时之利病,君上不省察奸邪者,深以为嫌。纵未能显加明诛,彷徨焉挤之于散冗,斥之于外任,不复省问,可胜言哉。武之衰也,弓声剑气,立为勍敌,驰突击刺于横阵之前,出入如鬼神,谋取必胜,疮痍遍于首面,身委卒伍之中,老弃瘦马之列,或有破一大敌,擒一渠帅,赏不踰外藩之职,赐不越缯帛之微,捷声已振于万里,姓名未达于九重,降符节,益封土,翻为统帅之福。岂不悲哉。文之求也,既不因于行艺。武之用也,又不因于材力。乃有温溲溺之器,以媚黄门者。有系鞋自名,以从公相者。履历官常出入藩翰,其馀资材,以致名第,以荣郡邑者,不可遽数之。况时君幼,主有宴乐玉堂,从禽丰草,发自愉悦之意。听从左右之言,淫乐之叟,优倡之子,锡以朱紫,升于官秩。下致飞禽犬马之微物,亦光于封赏。且国家以五岳四渎为视公侯之秩,乃崇其礼,尊爵敬神之道也。今厮养禽兽之属,皆列于官,与士君子比肩于朝。无神怨乎。故志士仁人,甘心草泽,没身白日,不复思用力,以在位者为深耻。昔仲叔于奚救公孙文之患,请以繁缨假借也。孔子犹曰:不如多与之邑,将以定永代之制,杜萌渐之谓也。汉明帝不以馆陶子为郎,宁赐之百万,曰:夫郎出宰百里,上应列宿,不可虚授。信夫为中兴之嗣也。且赏劝不恒,服章紊乱,君子在野,小人在朝。将难以守四海之业。若善人在位,纪纲大定,赏罚必中,百官称职。天下自雍熙也。《赏以春夏赋》〈以天子行赏钦顺时令为韵〉宋·欧阳修
赏出于国,时行在天。纪勋庸而有序,顺春夏以昭宣。无忘尔劳,法蠢生而布惠。用嘉乃绩,因长养以旌贤。原夫执政者,君为民之纪。惧赏罚之一失,则恩威之两弛。受焉不以其私,赐之非为其喜。盖夫欲固其国者,必谨国之常。能奉乎天者,是谓天之子。将出令以无僣,必顺时而合轨。显庸制爵,爰占星鸟之中。茂德建官,当俟薰风之始。且夫春居东以首岁,夏司南而执衡。在气为燠,于时主生。东动也事以之起,南任也物以之成。我所以推本万物之理,钦象四时之行。政刑由是以有度,寒暑于焉而不争。颁以土田,顺木行而养育。昭其服物,助火德之光明。故曰:天之大端在阴阳,君之大柄在刑赏。操其柄以归己,求其端而取象。法太簇赞阳之月,行庆有常。体林钟种物之时,劝功无爽。诚以赏当,则民协泽流而德深。但虑过时之失,敢怀虚受之心。故月令有布德之文,前规具在。景风为赐爵之候,往牒攸钦。呜呼,王者畏天以临民,天道在人而可信。事与时合,则为和而为福。时与事逆,则有菑而有馑。在乎察动静以为本,布仁恩而克慎。亦犹狝田主杀,非仲秋而不行。议狱断刑,须大冬而乃顺。故能光昭国体,钦奉邦彝。用岂有于踰,德举无闻于拂时。且异夫赐以鞶缨,示假人而取诮。赠其衮冕,讥锡命以非宜。大哉,君之举者必书,上之出者为令。苟违时而不度,惧招尤而失正。故左氏载声子之言,以戒后王之立政。《刑赏忠厚之至论》苏轼
尧、舜、禹、汤、文、武、成、康之际,何其爱民之深,忧民之切,而待天下以君子长者之道也。有一善,从而赏之,又从而咏歌嗟叹之,所以乐其始而勉其终。有一不善,从而罚之,又从而哀矜惩创之,所以弃其旧而开其新。故其吁俞之声,欢休惨戚,见于虞、夏、商、周之书。成、康既没,穆王立,而周道始衰。然犹命其臣吕侯,而告之以祥刑。其言忧而不伤,戚而不怒,慈爱而能断,恻然有哀怜无辜之心,故孔子犹有取焉。《传》曰:赏疑从与,所以广恩也。罚疑从去,所以慎刑也。当尧之时,皋陶为士,将杀人,皋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故天下畏皋陶执法之坚,而乐尧用刑之宽。四岳曰:鲧可用,尧曰:不可,鲧方命圯族,既而曰:试之。何尧之不听皋陶之杀人,而从四岳之用鲧也。然则圣人之意,盖亦可见矣。《书》曰:罪疑惟轻,功疑惟重,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呜呼,尽之矣。可以赏,可以无赏,赏之过乎仁。可以罚,可以无罚,罚之过乎义。过乎仁,不失为君子;过乎义,则流而入于忍人。故仁可过也,义不可过也。古者赏不以爵禄,刑不以刀锯。赏以爵禄,是赏之道,行于爵禄之所加,而不行于爵禄之所不加也。刑以刀锯,是刑之威,施于刀锯之所及,而不施于刀锯之所不及也。先王知天下之善不胜赏,而爵禄不足以劝也,知天下之恶不胜刑,而刀锯不足以裁也,是故疑则举而归之于仁,以君子长者之道待天下,使天下相率而归于君子长者之道,故曰忠厚之至也。《诗》曰:君子如祉,乱庶遄已。君子如怒,乱庶遄沮。夫君子之已乱,岂有异术哉。时其喜怒,而无失乎仁而已矣。《春秋》之义,立法贵严,而责人贵宽。因其褒贬之义以制赏罚,亦忠厚之至也。《臣事策二》苏辙
臣闻:仲尼之称管仲曰:夺伯氏骈邑三百,饭疏食,没齿无怨言。又读《蜀志》,其言诸葛孔明迁李平、殛廖立,及孔明既死,而此二人皆哭泣有至死者。臣每读其书至此,未尝不嗟叹古人之不可及,而窃悯今世之不能也。夫为天下国家,惟刚者能守其法,而公者能以刚服天下。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天下者,天子之天下也。赏罚之柄、予夺之事,其出于天子,本无敢言者。惟其不公,故有一人焉,受戮而去,虽其当罪,而亦勃然有不服之心。而上之人虽其甚公于此,而亦畏其不服,而不敢显然明斥其罪。故夫天下之不公,足以败天下之至刚,而天下之不刚,亦足以破天下之至公。二者相与并行,然后可以深服天下之众。臣尝窃悲唐季五代之乱,外有执兵强忿之臣,威盖天下,而以其力内胁天子。天子不敢辄忤其意。意有所不悦,则其上下不能自保。当此之时,人主务为安身之政,不敢以其刚心而守其公事,此其势不得不然耳。方今海内治安,外无诸侯之虞,而内无执政之患。然臣窃观之于政令刑赏之际,尚若有所畏而不敢自必者。此其故何也。夫朝廷之臣,无罪而留,有罪而黜,此为臣之常也。故其有罪,以为当黜,则官必削;以为不当黜,则无故而置之外地,尤为不可也。今有罪而推之于外,反从而增其爵秩,是将以为赏耶。为刑耶。是不可得而知也。盖曰:姑以镇抚其耿耿之意。彼其失为近臣而去也,虽赐之千金,而犹有所歉然于其心。且天下之罪人,而皆欲满其所怀,则为天子安可以有所刑戮哉。然而事之所不平者,又非特如此也。黜之者一人,则必有排而辨之者一人,以为黜者之有所不悦乎其辨之者也,而使与之皆黜。夫此二人,其罪果谁在乎。以其言而黜人,亦以其言而黜之,是为黜者报仇耳。是以天下虽无强臣之灾,而臣下窃揣天子之心,皆有所持而邀之,此其弊始于执之不刚,而成于守之不公。夫朝廷之事,臣安得知其有所不公者。然窃怪每有所除,吏民间莫不切切口语,以为此谁人之亲戚故旧而得之者;每有所措置,亦莫不以为此谁人之所欲而行之者。使上之人,凡果如此,则宜乎人之受罪而不服,而吾亦不敢以加于人也。《诗》云:人亦有言,柔则茹之,刚则吐之。唯仲山甫,柔亦不茹,刚亦不吐。不侮鳏寡,不畏强禦。夫人唯能不侮鳏寡也,而后能不畏强禦。臣故曰:惟公者能以刚服天下,此其势然也。且夫古之为君者,有所大乐,而今世不知也。人君之乐,非乐夫有天下,而乐得与天下去恶而奖善以快吾志。今使天下有不义之臣,诛之不获,又从而尊之。尊之不足以为悦,而又从而黜其所怨,以慰其盛怒。此二事者,夫岂为君之乐哉。盖事有所不可并从,而欲不可以皆得。今夫人之有所私爱而不公者,是亦人之所乐焉耳。然其为乐,有所害于为君之乐,是以不若弃彼而全此也。且事之利害,有知之而患不可为者,有患不知之而知之则可行者。今欲洁然无私而行吾法之所至,有罪而黜黜而无所姑息,使天下皆知赏之为赏,罚之为罚。此非有所勤苦而难成者,而顾患不肯为夫管仲、孔明,惟其为之而已矣。《赏罚论》刘敞
赏为劝有功也,赏必以春夏,不已怠乎。罚为惩有罪也,罚必以秋冬,不已缓乎。怠则不劝,缓则不惩。然而曰赏以春夏,罚以秋冬者,是非圣人之意也。应之曰否。子所谓功者,谓扶世治民之为功乎。抑谓辟土彊兵之为功乎。子所谓罪者,谓丧业失序之为罪乎。抑谓残民害上之为罪乎。子赏之劝也,将劝其至于善而已乎,将幸其身而已也。子罚之惩也,将勉其至于耻乎,将勉其身而已也。吾语汝圣王之治:圣王之治,官得其职,民劝其事,物安其所。无独治之名,无仓卒之功。是以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其陟也,所谓赏。其黜也,所谓罚。赏以春夏,罚以秋冬,则何怠且缓之有。古者唯军赏不逾时,军罚亦不逾时。用命赏于祖,欲民速得为善之利也。不用命戮于社,欲民速见为不善之辜也。是圣王之所不得已,而用之者也。非所以治士大夫。故子之所刺者,平世之治也。子之所称者,军中之法也。且夫赏为劝善也,为善者,终身诚之。今一赏以春夏而已。至于怠矣,则是虽为善,未尝不伪也。从而赏之,是赏伪也,岂所谓善乎。与其赏是人也,孰若勿赏是人也。故君子正行,非以干禄也。经德,非以希世也。爱民,非以沽誉也。尊主,非以怀赏也。故有功,虽赏不骄。赏之虽晚不怠。曰非春夏,则不可赏乎。趣取赏而已矣,何必春夏为。曰否,是所谓顺天者也。为人父者,莫不欲其子之孝于己。欲其子之孝于己,莫若己为孝。为人上者,莫不欲其下之顺于己。欲其下之顺于己,莫若己为。顺天者,主之上也。王者,诸侯之上也。诸侯者,大夫士之上也。故王者顺天,则诸侯顺王。诸侯顺王,则大夫士顺君。君之所为,而大夫士为之,是良大夫士也。王之所为,而诸侯为之,是贤诸侯也。天之所为,而王者为之,是圣王也。故春夏者,天之和气也,天之所以施生也,人物之所荣也。故赏行焉。秋冬者,天之义气也,天所以肃杀也,人物之所畏也。故罚行焉。故赏罚之所以顺天者,臣事君也,子事父也,少事长也,贱事贵也。其本在王。天下之君,悦而言之曰:王犹顺天,则天下之君,莫不悦而顺王。天下之君,悦而顺王,则天下之大夫士,悦而言之曰:君犹顺王,则天下之大夫士,莫不悦而顺君。故王者父事天,母事地,兄事日,非以祈报也,以达天下之大义也。《持权论》徐鋐
天下所以奉者,君也。君之所以尊者,权也。权者,非他也,赏罚而已矣。赏公则当善,而为善者进矣。罚公则当恶,而为恶者退矣。若然,则君子在位,小人在野,而权不在公室者,未之有也。中才之君,知赏罚之权不可失,而不知所以守之之道。欲人之怀己也,则必赏自我出。欲人之畏己也,则必罚自我行。此乱之本也。老子曰:为者败之,执者失之。赏罚者,受之于先王,行之于有司,人君正其本,遏其淫而已。苟自为之而自执之,其与几何。《尚书》数尧之德曰:聪明文思。及其举舜也,则四岳师锡。尧曰:予闻如何,朕其试哉。夫尧既闻舜之行贤,犹待四岳举,然后登用。此则赏不必己出也。周公作万民之典,设三听之法,众听则杀之,众疑则赦之。此则罚不必己出也。汉高祖气吞群雄,威振海外,然而不敢以私忿诛季布,不敢以私惠赏丁公。秦始皇亲治庶务,以衡石自程,群臣莫得专任。而秦汉之成败,岂不明哉。然则赏罚在于公,不在于自执,必矣。魏晋已降,创业之君,才略冠世,功勋震主。既当失政之代,遂践数终之运。后世人君,惩其若是,故憎疾胜己,诛锄高明,所谓同归于乱者也。昔楚庄王谋事,而当群臣莫能及,退而有忧色曰:楚国之大,而群臣莫吾及。吾国其亡乎。此所以饮马于河也。汉高祖自谓不如三杰,而能用之,所以有天下也。梁武在雍州时,破魏将王肃,得其巾箱书,见魏帝手敕曰:吾闻萧衍善用兵,勿与斗。其威名如此。及其为帝也,乃用临川王宏、贞阳侯明为将,在竟陵府时,与谢朓、王融之俦齐名。及其为帝也,乃用陆验、石珍为心膂。何者,患其失权,贪其易制,曾不知亡国之衅,始基于此也。夫权者,非谓其强臣专政,王命不行,前邀九锡,后徵殊礼也。盖人君有偏听焉,有偏好焉。偏听则朋党有所附矣,偏好则奸邪有所入矣。朋党势固,奸邪在侧,人主以不闻过为贤,不违命为治。如是则赏罚者,朋党之所为,而假手于人主矣。当时之人,知其如此,亦且弃正义而事朋党,背公室而向私门,非徒竞利,且以避害。然则权安在哉。后魏孝明时,卫士数千人,焚领军张彝宅,杀其父子。朝廷惧以为乱也,止诛八人,馀并释之。高欢时在民间,闻而叹曰:乱之始也。乃散家财,招集亡命,卒移魏祚。魏人不知失权之始,在乎孝明。及高氏执政,方云禄去公室,不亦晚乎。诚令人君用法公共,接下均一,善善而能用之,恶恶而能去之。不以己之私,妨天下之义。虽复体非圣贤,盖亦思过半矣。呜呼,斯道也甚易知,甚易行,甚易效,而鲜能行者。盖夫疑信之际,贪旦夕之便,因循僶俛,以至政隳势败,而自不之知也。《传》曰:失之毫釐,差以千里。岂虚言哉。
赏罚部艺文二〈诗〉《龙蛇歌》 周介之推
《史记》:文公重耳奔狄,其后反国,赏从亡,未及介子推。子推欲隐,从者怜之,乃悬书宫门。文公出,见之,曰:此介子推也。使人召之。亡入绵上山中。于是文公环绵上山,而封之以为介子推田,号曰介山。琴集曰:士失志操。介子推所作也。一曰龙蛇歌。《吕氏春秋》、《刘向·新序》皆以为子推自作。诗辞并小异,皆录于后:有龙矫矫,顷失其所,五蛇从之,周遍天下,龙饥无食,一蛇割股,龙返其渊,安其壤土,四蛇入穴,皆有处所,一蛇无穴,号于中野。〈见《说苑》〉
有龙矫矫,遭天谴怒。三蛇从之,一蛇割股。二蛇入国,厚蒙爵土。馀有一蛇,弃于草莽。
有龙于飞,周遍天下。五蛇从之,为之承辅。龙返其乡,得其处所。四蛇从之,得其露雨。一蛇羞之,桥死于中野。〈见《吕氏春秋》〉
龙欲上天,五蛇为辅。龙已升云,四蛇各入其宇,一蛇独怨,终不见处所。〈见《史记》〉
有龙矫矫,将失其所,有蛇从之,周流天下,龙既入深渊,得其安所,蛇脂尽乾,独不得甘雨。〈见《新序》〉
赏罚部纪事
《韩子·外储说篇》:延陵卓子乘苍龙挑文之乘,钩饰在前,错錣在后,马欲进则钩饰禁之,欲退则错錣贯之,马因旁出。造父过而为之泣涕,曰:古之治人亦然矣。夫赏所以劝之,而毁存焉;罚所以禁之,而誉加焉。民中立而不知所由,此亦圣人之所为泣也。《管子·大匡篇》:桓公问管仲将何行。管仲请曰:愿赏而无罚。五年,诸侯可令传。公曰:诺。既行之,管仲又请赏于国以及诸侯。君曰:诺。行之。管仲赏于国中,君赏于诸侯,诸侯之君有行事善者,以重币贺之;从列士以下有善者,衣裳贺之;凡诸侯之臣有谏其君而善者,以玺问之,以信其言。
《新序·杂事篇》:昔者,齐桓公出游于野,见亡国故城郭氏之墟。问于野人曰:是为何墟。野人曰:是为郭氏之墟。桓公曰:郭氏者曷为墟。野人曰:郭氏者善善而恶恶。桓公曰:善善而恶恶,人之善行也,其所以为墟者,何也。野人曰:善善而不能行,恶恶而不能去,是以为墟也。桓公归,以语管仲,曰:其人为谁。桓公曰:不知也。管仲曰:君亦一郭氏也。于是桓公招野人而赏焉。《吕氏春秋·赞能篇》:管子治齐国,举事有功,桓公必先赏鲍叔,曰:使齐国得管子者,鲍叔也。桓公可谓知行赏矣。
《淮南子·人间训》:秦穆公使孟盟举兵袭郑。过周以东。郑之贾人弦高、蹇他相与谋曰:师行数千里,数绝诸侯之地,其势必袭郑。凡袭国者,以为无备也。今示以知其情,必不敢进。乃矫郑伯之命,以十二牛劳之。三率相与谋曰:凡袭人者,以为弗知。今已知之矣。守备必固,进必无功。乃还师而返。晋先轸举兵击之,大破之殽。郑伯乃以存国之功赏弦高,弦高辞之曰:诞而得赏,则郑国之信废矣。为国而无信,是俗败也,赏一人而败国俗,仁者弗为也。以不信得厚赏,义者弗为也。遂以其属徙东夷,终身不反。
《左传》:僖公二十四年,晋侯赏从亡者,介之推不言禄,禄亦弗及,推曰:献公之子九人,唯君在矣。惠怀无亲,外内弃之,天未绝晋,将必有主,主晋祀者,非君而谁,天实弃之,而二三子以为己力,不亦诬乎,窃人之财,犹为之盗,况贪天之功,以为己力乎,下义其罪,上赏其奸,上下相蒙,难与处矣。其母曰:盍亦求之,以死谁怼,对曰:尤而效之,罪又甚焉。且出怨言,不食其食,其母曰:亦使知之,若何,对曰:言,身之文也。身将隐,焉用文之,是求显也。其母曰:能如是乎,与女偕隐,遂隐而死,晋侯求之不获,以绵上为之田。曰:以志吾过,且旌善人。
《说苑·复恩篇》:晋文公出亡,周流天下,舟之侨去虞而从焉,文公反国,择可爵而爵之,择可禄而禄之,舟之侨独不与焉,文公酌诸大夫酒,酒酣,文公曰:二三子盍为寡人赋乎。舟之侨进曰:君子为赋,小人请陈其辞,辞曰:有龙矫矫,顷失其所;一蛇从之,周流天下,龙反其渊,安宁其处,一蛇耆乾,独不得其所。文公瞿然曰:子欲爵耶。请待旦日之期;子欲禄耶。请今命廪人。舟之侨曰:请而得其赏,廉者不受也;言尽而名至,仁者不为也。今天油然作云,沛然下雨,则苗草兴起,莫之能禦。今为一人言施一人,犹为一块土下雨也,土亦不生之矣。遂历阶而去。文公求之不得,终身诵甫田之诗。
晋文公亡时,陶叔狐从,文公反国,行三赏而不及陶叔狐,陶叔狐见咎犯曰:吾从君而亡十有三年,颜色黎黑,手足胼胝,今君反国行三赏而不及我也,意者君忘我与。我有大故与。子试为我言之君。咎犯言之文公,文公曰:嘻,我岂忘是子哉。夫高明至贤,德行全诚,耽我以道,说我以仁,暴浣我行,昭明我名,使我为成人者,吾以为上赏;防我以礼,谏我以谊,蕃援我使我不得为非,数引我而请于贤人之门,吾以为次赏;夫勇壮强禦,难在前则居前,难在后则居后,免我于患难之中者,吾又以为之次。且子独不闻。死人者,不如存人之身;亡人者,不如存人之国;三行赏之后,而劳苦之士次之,夫劳苦之士,是子固为首矣,岂敢忘子哉。周内史叔舆闻之曰:文公其霸乎。昔先王先德而后力,文公其当之矣,诗云:率履不越,此之谓也。《权谋篇》:晋文公与荆人战于城濮,君问于咎犯。咎犯对曰:服义之君,不足于信;服战之君,不足于诈,诈之而已矣。君问于雍季,雍季对曰:焚林而田,得兽虽多,而明年无复也;乾泽而渔,得鱼虽多,而明年无复也。诈犹可以偷利,而后无报。遂与荆军战,大败之。及赏,先雍季而后咎犯。侍者曰:城濮之战,咎犯之谋也。君曰:雍季之言,百世之谋也;咎犯之言,一时之权也,寡人既得行之矣。
《吕氏春秋·不苟篇》:晋文公将伐邺,赵衰言所以胜邺之术,文公用之,果胜。还,将行赏。衰曰:君将赏其本乎。赏其末乎。赏其末则骑乘者存,赏其本则臣闻之郤子虎。文公召郤子虎曰:衰言所以胜邺,邺既胜,将赏之,曰:盖闻之于子虎,请赏子虎。子虎曰:言之易,行之难。臣言之者也。公曰:子无辞。郤子虎不敢固辞,乃受。《新序·杂事篇》:晋文公田于虢,遇一老夫而问焉:虢之为虢久矣,子处此故矣,虢亡其有说乎。对曰:虢君断则不能,谏则无与也。不能断又不能用人,此虢之所以亡。文公以辍田而归,遇赵衰而告之。赵衰曰:今其人安在。君曰:吾不与之来也。赵衰曰:古之君子,听其言而用其人,今之君子,听其言而弃其身,哀哉。晋国之忧也。文公乃召赏之,于是晋国乐纳善言,文公卒以霸。
《说苑·善说篇》:叔向之弟羊舌虎善乐达,达有罪于晋,晋诛羊舌虎,叔向为之奴。既而祁奚曰:吾闻小人得位,不争不义,君子所忧,不救不祥。乃往见范桓子而说之曰:闻善为国者,赏不过;刑不滥。赏过则惧及淫人;刑滥则惧及君子。与不幸而过,宁过而赏淫人,无过而刑君子,故尧之刑也,殛鲧于羽山而用禹;周之刑也,僇管、蔡而相周公,不滥刑也。桓子乃命吏出叔向,救人之患者,行危苦而不避烦辱,犹不能免。今祁奚论先王之德而叔向得免焉,学岂可已哉。
《君道篇》:司城子罕相宋,谓宋君曰:国家之危定,百姓之治乱,在君行之赏罚也;赏当则贤人劝,罚得则奸人止;赏罚不当,则贤人不劝,奸人不止,奸邪比周,欺上蔽主,以争爵禄,不可不慎也。夫赏赐让与者,人之所好也,君自行之;刑罚杀戮者,人之所恶也,臣请当之。君曰:善,子主其恶,寡人行其善,吾知不为诸侯笑矣。于是宋君行赏赐而与子罕刑罚,国人知刑戮之威,专在子罕也,大臣亲也,百姓附之,居期年,子罕逐其君而专其政,故曰:无弱君而彊大夫。
《晏子·谏上篇》:景公饮酒,酲三日而后发。晏子见曰:君病酒乎。公曰:然。晏子曰:古之饮酒也,足以通气合好而已矣。故男不群乐以妨事,女不群乐以妨功。男女群乐者,周觞五献,过之者诛。君身服之,故外无怨治,内无乱行。今一日饮酒,而三日寝之,国治怨乎外,左右乱乎内,以刑罚自防者,劝乎为非,以赏誉自劝者,惰乎为善。上离德行,民轻刑罚,失所以为国矣。愿君节之也。
景公信用谗佞,赏无功,罚不辜。晏子谏曰:臣闻,明君望圣人而信其教,不闻听谗佞以诛赏。今与左右相悦颂也,曰:比死者勉为乐乎。吾安能为仁,而愈黥民耳矣。故内宠之妾,迫夺于国。外宠之臣,矫夺于鄙。执法之吏并荷,百姓民愁苦约病,而奸驱尤佚,隐情奄恶,蔽谄其上。故虽有至圣大贤,岂能胜若谗哉。是以忠臣之常有灾伤也。臣闻古者之士,可与得之,不可与失之。可与进之,不可与退之。臣请逃之矣。遂鞭马而出。公使韩子休追之,曰:孤不仁,不能顺教,以至此极。夫子休国焉而往,寡人将从而后。晏子遂鞭马而返。其仆曰:向之去何速,今之返何又速。晏子曰:非子之所知也,公之言至矣。
《问上篇》:景公伐斄,胜之。问晏子曰:吾欲赏于𣀗,何如。对曰:臣闻之,以谋胜国者,益臣之禄。以民力胜国者,益民之利。故上有羡获,下有加利。君上享其名,臣下利其实。故用智者,不偷业。用力者,不伤苦。此古之善伐者也。公曰:善。于是破𣀗之臣,东邑之卒,皆有加利。是上独擅名,利下流也。
《外篇》:景公谓晏子曰:昔吾先君桓公,予管仲、狐与谷其县十七,著之于帛,申之以策,通之诸侯,以为其子孙赏邑。寡人不足以辱而先君。今为夫子赏邑,通之子孙。晏子辞曰:昔圣王论功而赏贤,贤者得之,不肖者失之。御德修礼,无有荒怠。今事君而免于罪者,其子孙奚宜与焉。若为齐国大夫者,必有赏邑,则齐君何以共其社稷,与诸侯币帛。婴请辞。遂不受。
《子华子·北宫子·仕篇》:晏子治阿三年,毁闻于朝。公不悦,召而将免焉。晏子辞曰:臣知过矣。请复之。三年而举国善之,谣言四达。公当致其所赏。晏子辞焉。公曰:何谓也。晏子对曰:昔者,臣之所治,君之所当取也。而更得罪焉。今者,臣之所治,君之所当诛也。而更得赏焉。非臣之情,臣不愿也。
《孔丛子·论书篇》:孔子见齐景公,梁丘据自外而至,公曰:何迟。对曰:陈氏戮其小臣,臣有辞,为是故迟。公笑而目孔子,曰:周书所谓明德慎法,陈子明德也。罚人而有辞,非不慎矣。孔子答曰:昔康叔封卫,统三监之地,命为孟侯,周公以成王之命作康诰焉。称述文王之德,以成敕诫之文,其书曰:惟乃丕显考文王,克明德慎罚,克明德者,能显用有德举而任之也。慎罚者并心而虑之,众平然后行之,致刑错也。此言其所任不失德,所罚不失罪不谓己德之明也。公曰:寡人不有过言,则安得闻吾子之教也。
《国语》:吴人之入楚,楚昭王奔郧,郧公之弟怀将杀王,郧公辛止之。怀曰:平王杀吾父,在国,在外则雠也。见雠弗杀,非人也。郧公曰:夫事君者,不为外内行,不为丰约举,苟君之,尊卑一也。且夫自敌以下则有雠,非是不雠。下虐上为杀,上虐下为讨,而况君乎。君而讨臣,何雠之为。若皆雠君,则何上下之有乎。吾先人以善事君,成名于诸侯,自斗伯比以来,未之失也。今尔以是殃之,不可。怀不听,曰:吾思吾父,不能顾矣。郧公以王奔随。王归而赏及郧、怀,子西谏曰:君有二臣,或可赏也,或可戮也。君王均之,群臣惧矣。王曰:夫子期之二子邪。吾知之矣。或礼于君,或礼于父,均之,不亦可乎。
《韩子·内储说篇》:越王句践见怒蛙而式之。御者曰:何为式。王曰:蛙有气如此,可无为式乎。士人闻之曰:蛙有气,王犹为式,况士人之有勇者乎。是岁,人有自刭死以其头献者。故曰王将复吴而试其教:燔台而鼓之,使民赴火者,赏在火也;临江而鼓之,使人赴水者,赏在水也;临战而使人绝头刳腹而无顾心者,赏在兵也。又况据法而进贤,其助甚此矣。
越王问于大夫文种曰:吾欲伐吴,可乎。对曰:可矣。吾赏厚而信,罚严而必。君欲知之,何不试焚宫室。人莫救之。乃下令曰:人之救火者死,比死敌之赏;救火而不死者,比胜敌之赏;不救火者,比降北之罪。人涂其体被濡衣而赴火者,左三千人,右三千人。此知必胜之势也。
鲁人烧积泽。天北风,火南倚,恐烧国。哀公惧,自将众趣救火者。左右无人,尽逐兽而火不救,乃召问仲尼。曰:夫逐兽者乐而无罚,救火者苦而无赏,此火之所以无救也。哀公曰:善。仲尼曰:事急,不及以赏;救火者尽赏之,则国不足以赏于人。请徙行赏。哀公曰:善。于是,仲尼乃下令曰:不救火者,比降北之罪;逐兽者,比入禁之罪。令下未遍而火已救矣。
《奸劫弑臣篇》:古秦之俗,君臣废法而服私,是以国乱兵弱而主卑。商君说秦孝公变法易俗而明公道,赏告奸,困末作而利本事。当此之时,秦氏习故俗之有罪可以得免,无功可以得尊显也。故轻犯新法。于是犯之者其诛重而必,告之者其赏厚而信,故奸莫不得而被刑者众,民疾怨而众过日闻。孝公不听,遂行商君之法。民后知有罪之必诛,而私奸者众也,故民莫犯,其刑无所加。是以国治而兵强,地广而主尊。《外储说篇》:秦大饥,应侯请曰:五苑之草著:蔬菜、橡果、枣栗,足以活民,请发之。昭襄王曰:吾秦法,使民有功而受赏,有罪而受诛。今发五苑之蔬草者,使民有功与无功俱赏也。天使民有功与无功俱赏者,此乱之道也。夫发五苑而乱,不如弃枣蔬而治。
秦昭王有病,百姓里买牛而家为王祷。公孙述出见之,入贺王曰:百姓乃皆里买牛为王祷。王使人问之,果有之。王曰:訾之人二甲。夫非令而擅祷者,是爱寡人也。夫爱寡人,寡人亦且改法而心与之相循者,是法不立;法不立,乱亡之道也。不如人罚二甲而复与为治。
《淮南子·人间训》:中行穆伯攻鼓,弗能下。馈闻伦曰:鼓之啬夫,闻伦知之。请无罢武大夫,而鼓可得也。穆伯弗应。左右曰:不折一戟,不伤一卒,而鼓可得也。君奚为弗使。穆伯曰:闻伦为人,佞而不仁。若使闻伦下之,吾可以勿赏乎。若赏之,是赏佞人。佞人得志,是使晋国之武,舍仁而为佞。虽得鼓,将何所用之。攻城者,欲以广地也,得地不取者,见其本而知其末也。
《新序》:赵襄子问于王子维曰:吴之所以亡者,何也。对曰:吴君𠫤而不忍。襄子曰:宜哉吴之亡也。𠫤则不能赏贤,不忍则不能罚奸。贤者不赏,有罪者不能罚,不亡何待。孔子侍坐于季孙,季孙之宰通曰:君使人假马,其与之乎。孔子曰:吾闻取于臣谓之取,不曰假。季孙悟,告宰曰:自今以来,君有取谓之取,无曰假。故孔子正假马之名,而君臣之义定矣。论语曰:必也止名。诗曰:无易由言,无曰苟矣。可不慎乎。
《韩子·难一篇》:襄子围于晋阳中,出围,赏有功者五人,人高赫为赏首。张孟谈曰:晋阳之事,赫无大功,今为赏首,何也。襄子曰:晋阳之事,寡人国家危,社稷殆矣。吾群臣无有不骄侮之意者,唯赫子不失君臣之礼,是以先之。仲尼闻之曰:善赏哉。襄子赏人而天下为人臣者莫敢失礼矣。
《说苑·政理篇》:魏文侯问李克曰:为国如何。对曰:臣闻为国之道,食有劳而禄有功,使有能而赏必行,罚必当。文侯曰:吾赏罚皆当而民不与,何也。对曰:国其有淫民乎。臣闻之曰:夺淫民之禄以来四方之士,其父有功而禄,其子无功而食之,出则乘车马衣美裘以为荣华,入则修竽琴、钟石之声而安其子女之乐,以乱乡曲之教,如此者夺其禄以来四方之士,此之谓夺淫民也。
《淮南子·人间训》:西门豹治邺,廪无积粟,府无储钱,库无甲兵,官无计会,人数言其过于文侯。文侯身行其县,果若人言。文侯曰:翟璜任子治邺,而大乱。子能道则可,不能,将加诛于子。西门豹曰:臣闻王主富民,霸主富武,亡国富库。今王欲为霸王者也,臣故蓄积于民。君以为不然,臣请升城鼓之,一鼓,甲兵粟米,可立具也。于是乃升城而鼓之。一鼓,民被甲括矢,操兵弩而出;再鼓,负辇粟而至。文侯曰:罢之。西门豹曰:与民约信,非一日之积也。一举而欺之,后不可复用也。燕常侵魏八城,臣请北击之,以复侵地。遂举兵击燕,复地而后反。此有罪而可赏者也。解扁为东封,上计而入三倍。有司请赏之。文侯曰:吾土地非益广也,人民非益众也,入何以三倍。对曰:以冬伐木而积之,于春浮之河而鬻。文侯曰:民春以力耕,暑以强耘,秋以收敛,冬间无事,以伐林而积之,负轭而浮之河。是用民不得休息也,民以弊矣。虽有三倍之入,将焉用之。此有功而可罪也。
《韩子·内储说》:魏惠王谓卜皮曰:子闻寡人之声闻亦何如焉。对曰:臣闻王之慈惠也。王欣然,喜曰:然则功且安至。对曰:王之功至于亡。王曰:慈惠,行善也。行之而亡,何也。卜皮对曰:夫慈者不忍,而惠者好与也。不忍,则不诛有过;好与,则不待有功而赏。有过不罪,无功受赏,虽亡,不亦可乎。齐王问于文子曰:治国何如。对曰:夫赏罚之为道,利器也。君固握之,不可以示人。若如臣者,犹兽鹿也,唯荐草而就。
《汉书·张敞传》:宣帝即位,勃海、胶东盗贼并起,敞上书自请治之,天子徵敞,拜胶东相,赐黄金三十斤。敞辞之官,自谓治剧郡非赏罚无以劝善惩恶,吏追捕有功效者,愿得一切比三辅尤异。天子许之。敞到胶东,明设购赏,开群盗令相捕斩除罪。吏追捕有功,上名尚书调补县令者数十人。由是盗贼解散,传相捕斩。吏民歙然,国中遂平。
《魏书·孝文帝本纪》:延兴三年六月甲子,诏曰:往年县召民秀二人,问以守宰治状,善恶具闻,将加赏罚。而赏者未几,罪者众多。肆法伤生,情所未忍。今特垂宽恕之恩,申以解网之惠。诸为民所列者,特原其罪,尽可贷之。
太和二十二年秋七月壬午,诏曰:朕以寡德,属兹靖乱,实赖群英,凯清南夏,宜约躬赏效,以劝茂绩。后之私府,便可损半;六宫嫔御,五服男女,常恤恒供,亦令减半;在戎之亲,三分省一。
《辛雄传》:山蛮作逆。肃宗欲亲讨,诏雄为行台左丞。在军上疏曰:凡人所以临坚阵而忘身,触白刃而不惮者,一则求荣名,二则贪重赏,三则畏刑罚,四则避祸难。非此数事,虽圣玉不能劝其臣,慈父不能厉其子。明主深知其情,故赏必行,罚必信;使亲疏、贵贱、勇怯、贤愚,闻钟鼓之声,见旌旗之列,莫不奋激,竞赴敌场,岂厌久生而乐早死也。利害悬于前,欲罢不能耳。自秦陇逆节,将历数年;蛮左乱常,稍已多载。凡在戎役,数十万人,三方师众,败多胜少,迹其所由,不明赏罚故也。陛下欲天下之早平,悯征夫之勤悴,乃降明诏,赏不移时。然兵将之勋,历稔不决;亡军之卒,晏然在家。致令节士无所劝慕,庸人无所畏慑。进而击贼,死交而赏赊;退而逃散,身全而无罪。此其所以望敌奔沮,不肯进力者矣。若重发明诏,更量赏罚,则军威必张,贼难可弭。臣闻必不得已,去食就信。以此推之,信不可斯须废也。赏罚,陛下之所易,尚不能全而行之;攻敌,士之所难,欲其必死,宁可得也。臣既庸弱,忝当戎使,职司所见,辄敢上闻。惟陛下审其可否。
《北齐书·杜弼传》:弼,武定中,迁卫尉卿。会梁遣贞阳侯萧明等入寇彭城,大督都高岳、行台慕容绍宗率诸军讨之,诏弼为军司,摄台左右。临发,世宗赐胡马一匹,语弼曰:此厩中第二马,孤恒自乘骑,今方远别,聊以为赠。又令陈政务之要可为鉴戒者,录一两条。弼请口陈曰:天下大务,莫过赏罚二端,赏一人使天下人喜,罚一人使天下人服。但能二事得中,自然尽美。世宗大悦曰:言虽不多,于理甚要。握手而别。
《唐书·魏徵传》:帝幸洛阳,次昭仁宫,多所谴责。徵曰:隋惟责不献食,或供奉不精,为此无限,而至于亡。故天命陛下代之,正当兢惧戒约,奈何令人悔为不奢。若以为足,今不啻足矣;以为不足,万此宁有足邪。帝惊曰:非公不闻此言。退又上疏曰:《书》称明德慎罚,惟刑之恤。《礼》曰:为上易事,为下易知,则刑不烦。上多疑,则百姓惑;下难知,则君长劳。夫上易事,下易知,君长不劳,百姓不惑,故君有一德,臣无二心。夫刑赏之本,在乎劝善而惩恶。帝王所与,天下画一,不以亲疏贵贱而轻重者也。今之刑赏,或由喜怒,或出好恶。喜则矜刑于法中,怒则求罪于律外;好则钻皮出羽,恶则洗垢索瘢。盖刑滥则小人道长,赏谬则君子道消。小人之恶不惩,君子之善不劝,而望治安刑措,非所闻也。且暇豫而言,皆敦尚孔、老;至于威怒,则专法申、韩。故道德之旨未弘,而锲薄之风先摇。昔州犁上下其手而楚法以敝,张汤轻重其心而汉刑以谬,况人主而自高下手。顷者罚人,或以供张不赡,或不能从欲,皆非致治之急也。夫贵不与骄期而骄自至,富不与奢期而奢自至,非徒语也。且我之所代,实在有隋。以隋府藏况今之资储,以隋甲兵况今之士马,以隋户口况今之百姓,絜长度大,曾何等级焉。然隋以富彊而丧,动之也;我以贫寡而安,静之也。静之则安,动之则乱,人皆知之,非隐而难见、微而难察也。不蹈平易之途,而遵覆车之辙,何哉。安不思危,治不念乱,存不虑亡也。方隋未乱,自谓必无乱;未亡,自谓必不亡。所以甲兵亟动,徭役不息,以至戮辱而下悟灭亡之所由也,岂不哀哉。夫监形之美恶,必就止水;监政之安危,必取亡国。《诗》曰: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臣愿当今之动静,以隋为鉴,则存亡治乱可得而知。思所以危则安矣,思所以乱则治矣,思所以亡则存矣。存亡之所在,在节嗜欲,省游畋,息靡丽,罢不急,慎偏听,近忠厚,远便佞而已。夫守之则易,得之实难。今既得其所难,岂不能保其所易。保之不固,骄奢淫泆有以动之也。《遵尧录》:左飞龙使李承进,尝事后唐庄宗。太祖召承进,问曰:庄宗以英武定中原,而享国不久,何也。承进曰:庄宗将士骄纵,惟务姑息。每乘舆出次近郊,禁兵卫士,必控马首,曰:儿郎辈寒冷,望与救接。庄宗即如所欲给之。若是者非一。因而召乱。盖威令不行,而赏赉无节之致。帝抚髀叹曰:二十年夹河战争,取得天下,不能以军法约束此辈,纵其无厌之性,以兹临御,诚为儿献。朕抚养士卒,固不吝爵赏。苟犯吾法,惟有剑耳。
《册府元龟》:周世宗幼而英悟,以严重自处。与宾客言,必低声柔气,商确古今。及论攻战之事,则纵辨高谈,词理锋起。故时人多之。及即位,与侍臣论及赏罚之道。帝曰:但依王道行之,朕固不因怒加罪,因喜赏人也。
《辽史·刘六符传》:六符,父慎行,由膳部员外郎累迁至北府宰相、监修国史。时上多即宴饮行诛赏,慎行谏曰:以喜怒加威福,恐未当。帝悟,谕政府自今宴饮有刑赏事,翌日禀行。
《归田录》:太祖时,郭进为西山巡检。有告其阴通河东刘继元,将有异志者。太祖大怒,以其诬害忠臣,命缚其人予进,使有处置。进得而不杀,谓曰:尔能为我取继元一城一寨,不止赎尔死,当请赏尔一官。岁馀,其人诱其一城来降,进具其事,送之于朝,请赏以官。太祖曰:尔诬害我忠良,此才可赎死尔。赏不可得也。命以其人还进。进复请曰:使臣失信,则不能用人矣。太祖于是赏以一官。
《五朝名臣言行录》:韩琦言:赏罚当从中书出。今数闻有内降,不可不止。王曾、蔡齐、宋绶,当世名臣,宜大用。上纳其说。
《宋史·宋琪传》:琪为相。上谓曰:世之治乱,在赏当其功,罚当其罪,即无不治;谓为饰喜怒之具,即无不乱,卿等慎之。
《梁焘传》:焘,父茜,兵部员外郎、直史馆。焘以茜任,为太庙斋郎。举进士中第,编校秘阁书籍,迁集贤校理、通判明州,检详枢密五房文字。内侍王中正将兵出强,干赏不以法。焘争之不得,请外,出知宣州。入辞,神宗曰:枢臣云卿不肯安职,何也。对曰:臣居官五年,非敢不安职,恐不胜任使,故去耳。神宗曰:王中正功赏文书,何为独不可。曰:中正罔冒倖觊,臣不敢屈法以负陛下。未几,提点京西刑狱。
《邓肃传》:肃,授鸿胪寺簿。金人犯阙,肃被命诣敌营,留五十日而还。张邦昌僭位,肃义不屈,奔赴南京,擢左正言。先是,朝廷赐金国帛一千万,肃在其营,密觇,均与将士之数,大约不过八万人,至是为上言之,且言:金人不足畏,但其信赏必罚,不假文字,故人各用命。朝廷则不然,有同时立功而功又相等者,或已转数官,或尚为布衣,轻重上下,只在吏手。赏既不明,谁肯自劝。欲望专立功赏一司,使凡立功者得以自陈。若功状已明而赏不行,或功同而赏有轻重先后者,并寘之法。上从之。
《元史·文宗本纪》:天历元年十一月,监察御史撤里不花、锁南八、于钦、张士弘言:朝廷政务,赏罚为先,功罪既明,天下斯定。国家近年自铁木迭儿窃位擅权,假刑赏以遂其私,纲纪始紊。迨至泰定,爵赏益滥。比以兵兴,用人甚急,然而赏罚不可不严。夫功之高下,过之重轻,皆系天下之公论。愿命有司,务合公议,明示黜陟。功罪既明,赏罚攸当,则朝廷肃清,纪纲振举,而天下治矣。帝嘉纳之。
《明宗本纪》:天历二年七月壬申,监察御史把的于思言:朝廷自去秋命将出师,戡定祸乱,其供给军需,赏赉将士,所费不可胜纪。若以岁入经赋较之,则其所出已过数倍。况今诸王朝会,旧制一切供亿,俱尚未给,而陕西等处饥馑荐臻,加以冬春之交,雪雨愆期,麦苗槁死,秋田未种,民庶皇皇,流移者众。臣伏思之,此正国家节用之时也。如果有功必当赏赉者,宜视其官之崇卑而轻重之,不惟省费,亦可示劝。其近侍诸臣奏请恩赐,宜悉停罢,以纾民力。台臣以闻,帝嘉纳之,仍敕中书省以其所言示百司。
《明宝训》:洪武三年十二月戊辰,封右丞薛显为永成侯,赐文绮及帛六十匹,俾居海南。时显有专杀之罪,太祖召诸将臣谕之曰:自古帝王有天下,必爵赏以酬功,刑罚以惩恶。故能上下相安,以致治也。朕仿古帝王以制爵命,卿等明听朕言:昔汉高祖非有功不侯,所以重封爵也,而功臣不免于诛戮。侯君集有功于唐,犯法当诛,太宗欲宥之,而执法者不可,卒以见诛。非高祖、太宗忘功臣之劳也,由其恃功骄恣,自冒于法耳。今右丞薛显始自盱眙来归,朕抚之厚而待之至,推心腹以任之。及其从朕征讨,皆著奇绩。自后破庆阳、追王保保、战贺宗哲,其勇略意气,迥出众中,可谓奇男子也。朕甚嘉之。然其为性刚忍,朕屡戒饬,终不能悛,至于妄杀胥吏、杀兽医、杀火者。及杀马军,此罪难恕。而又杀天长卫千户吴富,此又不可恕也。富自幼从朕,有功无过。显因利其所获孳畜,杀而夺之。师还之日,富妻子服衰绖伺之于途,牵衣哭骂,且诉冤于朕。朕已欲加以极刑,恐人言天下甫定,即杀将帅;欲宥之,则富死何辜。今仍论功封以侯爵,谪居海南。分其禄为三:一以赡富之家,一以赡所杀马军之家,一以养其老母妻子。庶几功过不相掩,而国法不废也。若显所为,卿等宜以为戒。诸将臣皆顿首。《大政纪》:洪武十年五月,谕侍臣公赏罚上曰:赏罚者,国之大权。人君操赏罚之权以御天下,一主于至公。故有功者,虽所憎,必赏;有罪者,虽所爱,必罚。赏以当功,上不为德;罚以当罪,下不敢怨。上不以小嫌而妨大政,不以私意而害至公。庶有以服天下之心。永乐二年六月壬辰,上御右顺门,与侍臣论刑赏。侍臣进曰:古称赏人以官,不若赏人以财。上曰:此语盖为滥官发。以朕论之,亦未尽善。若人君一心爱民,则二者皆重。盖知财出于民力,则必不肯轻与。知官所以养民,则必不肯轻授。
赏罚部杂录
《管子·立政篇》:凡上贤不过等,使能不兼官,罚有罪不独及,赏有功不专与。凡将举事,令必先出,曰事将为。其赏罚之数,必先明之,立事者,谨守令以行赏罚,计事致令,复赏罚之所加,有不合于令之所谓者,虽有功利,则谓之专制,罪死不赦。首事既布,然后可以举事。
罚未行而民畏恐,赏未加而民劝勉,诚信之所期也。为而无害,成而不议,得而莫之能争,天道之所期也。《君臣篇》:赏重则上不给,罚虐则下不信。
《商子·外内篇》:民之外事,难于战,故轻法不可以使之。奚谓轻法。其赏少而威薄,淫道不塞之谓也。奚谓淫道。为辨智者贵,游宦者任,文学私名显之谓也。三者不塞,则民不战而事失矣。故其赏少,则听者无利也;威薄,则犯者不害也。故开淫道以诱之。而以战轻法战之,是谓设鼠而饵以狸也,亦不几乎。故欲战其民者,必以重法,赏则必多,威则必严;淫道必塞,为辨智者。不贵,游宦者不任,文学私名不显。赏多威严,民见战赏之多则忘死,见不战之辱则苦生。赏使之忘死,而威使之苦生,而淫道又塞,以此遇敌,是以百石之弩射飘叶也,何不陷之有哉。
《韩子·有度篇》:以誉为赏,以毁为罚,则好赏恶罚之人,释公行,行私术,比周以相为也。
《二柄篇》:明主之所导制其臣者,二柄而已矣。二柄者,刑德也。何谓刑德。曰:杀戮之谓刑,庆赏之谓德。为人臣者畏诛罚而利庆赏,故人主自用其刑德,则群臣畏其威而归其利矣。故世之奸臣则不然,所恶,则能得之其主而罪之;所爱,则能得之其主而赏之。今人主非使赏罚之威利出于己也,听其臣而行其赏罚,则一国之人皆畏其臣而易其君,归其臣而去其君矣。此人主失刑德之患也。夫虎之所以能服狗者,爪牙也,使虎释其爪牙而使狗用之,则虎反服狗矣。人主者,以刑德制臣者也,今君人者释其刑德而使臣用之,则君反制于臣矣。
《难一篇》:或曰:仲尼不知善赏矣。夫善赏罚者,百官不敢侵职,群臣不敢失礼。上设其法而下无奸诈之心。如此,则可谓善赏矣。使襄子于晋阳也,令不行,禁不止,是襄子无国,晋阳无君也,尚谁与守哉。今襄子于晋阳也,知氏灌之,穴灶生蛙,而民无反心,是君臣亲也。襄子有君臣亲之泽,操令行禁止之法,而犹有骄侮之臣,是襄子失罚也。为人臣者,乘事而有功则赏。今赫仅不骄侮,而襄子赏之,是失赏也。明主赏不加于无功,罚不加于无罪。今襄子不诛骄侮之臣,而赏无功之赫,安在襄子之善赏也。故曰:仲尼不知善赏。《外储说篇》:有术之君,信赏以尽能,必罚以禁邪。《五蠹篇》:赏莫如厚而信,使民利之;罚莫如重而必,使民畏之。
《孙武子》:数赏者,窘也;数罚者,困也。
《素书》:败莫败于多私。按注:赏不以功,罚不以罪,喜佞恶直,党亲远疏。小则结匹夫之怨,大则激天下之怒。此私之所败也。
行赏吝色者沮。按注:色有靳吝,有功者沮。项羽之刓印是也。
小功不赏,则大功不立。小怨不赦,则大怨必生。赏不服人,罚不甘心者叛。
《韩诗外传》:赏勉罚偷,则民不怠;兼听齐明,则天下归之。
《论衡》:人君秋赏则温,夏罚则寒。
《谭子·化书》:侯者人所贵,金者人所重,众人封公而得侯者不美,众人分玉而得金者不乐。是故赏不可妄行,恩不可妄施。其当也由为争夺之渐,其不当也即为乱亡之基。故我自卑则赏不能大,我自俭则恩不得奇。历观乱亡之史皆骄侈,恩赏之所以为也。《野客丛谈》:文帝虽天资仁厚,然失于轻信。赏罚之命,往往出于一时,而不加审细。所以当时之人,卒能救止,不至丽于有过之地。季布为河东守,人或言其贤,则召以为御史大夫。又或言其使酒,则罢归故郡。贾谊通诸家之书,廷尉言其能,则召以为博士。绛灌言其擅权,则弃之长沙。周勃以大臣之重,或者言其反,则下廷尉。太后言其不反,则赦出之。太仓令,或者言其过,遽下腐刑。缇萦言妾父廉平,则恕之。孟舒、魏尚守云中,皆有能称,稍有所闻,则下吏削爵。一闻田叔、冯唐之言,遂复其故职。至于以口钝而责上林尉,以辩给而迁啬夫,以犯跸而欲致其死,以盗环而欲致之族,是皆轻于喜怒刑赏,往往如此。正自其轻信之过,向非有以救之,能无损于文帝之仁乎。
《齐东野语》:安丙之诛吴曦也,矫诏自称宣抚副使,遂径入衔上奏。时章文庄直学士院,因谓矫制假命,一时权宜,济事可也。事定奏功,便当退用初衔,而遽称所假,是岂复有朝廷乎。今为朝廷计,宜先赦其矫诏之罪,然后赏其斩曦之功。则恩威并用,折冲万里之外矣。而时相方自以为功,谓此诏非矫,实朝廷密旨,且诣御楼受俘。于是疏不果上。已而受俘之议,虽格而竟以所矫官职授之。其后丙亦自毙,否则又一曦也。
《医闾漫记》:赏罚不明,则三军孰肯用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