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学行典

 第一百十七卷目录

 克己部总论
  易经〈乾卦 大壮卦 损卦〉
  谭子化书〈凤鸱〉
  近思录〈克己〉
  朱子学的〈克己〉
  朱子全书〈克己 答孙吉甫 答孙季和 克斋记〉
  性理大全〈克己〉
  读书录〈克己〉
  唐荆川集〈答王南江提学〉
 克己部艺文一
  行己箴          唐李翱
  克己铭         宋吕大临
  视听言动四箴〈并序〉    程颐
  克斋铭           张栻
  审己箴          王无咎
  克复堂记         元虞集
  克己铭           吴澄
 克己部艺文二〈诗〉
  克己           宋朱熹
 克己部纪事
 克己部杂录

学行典第一百十七卷

克己部总论

《易经》乾卦

闲邪存其诚。
〈大全〉程子曰:闲邪则诚自存,如人有室垣墙不修,不能防寇寇,从东来逐之,则复有自西入,逐得一人,一人复至,不如修其垣墙,则寇自不至。故欲闲邪也。敬是闲邪之道,闲邪存其诚,虽是两事然,亦只是一事,闲邪则诚自存矣。天下有一个善,一个恶,去善即是恶,去恶即是善。闲邪则诚自存,不是外面捉一个诚将来存著,如此则岂有入善之理,只是闲邪则诚自存,闲邪更著甚工夫,但惟是动容貌整思虑则自然生敬,敬只是主一也。朱子曰:只是觉见邪在这里要去,闲他则心便一了,所以说道闲邪则固一矣,既一则邪便自不能入,便更不消说又去闲邪。

大壮卦

象曰:雷在天上,大壮,君子以非礼弗履。
〈程传〉雷震于天上大而壮也,君子观大壮之象以行,其壮君子之大壮者,莫若克己复礼,古人云自胜之谓强,中庸于和而不流,中立而不倚。皆曰:强哉矫赴汤火蹈,白刃武夫之勇可能也。至于克己复礼则非君子之大壮,不可能也。故云君子以非礼弗履。〈大全〉朱子曰:雷在天上是甚生威严人之克己能如雷在天上,则威严果决以去其恶,而必为善,若半上落下则不济事,何以为君子,须是如雷在天上方能克去非礼。

《损卦》

象曰:山下有泽,损君子以惩忿窒欲。
〈程传〉君子观损之象,以损于己在修己之道,所当损者唯忿与欲,故以惩戒其忿怒,窒塞其意欲也。〈大全〉或问:惩忿窒欲,忿怒易发难制。故曰:惩惩是戒于其后,欲之起则甚微,渐渐到炽处。故曰:窒窒谓塞于初,古人说情窦,窦是罅隙,须是塞其罅隙。朱子曰:惩也不专是戒于后,若是怒时也须先惩治他,始得惩者,惩于今而戒于后耳,窒亦非是真有个孔穴去塞了,但遏绝之使不行耳。

《谭子·化书》《凤鸱》

凤不知美,鸱不知恶,陶唐氏不知圣,有苗氏不知暴。使陶唐氏恃其圣,非圣也;有苗氏知其暴,不暴也。众人皆能写人之形,而不能写己之形;皆能求人之恶,而不能求己之恶;皆能知人之祸,而不能知己之祸。是以大人听我声,察我色,候我形,伺我气,然后知人之情伪。
《朱子·近思录》《克己》
濂溪先生曰:君子乾乾不息于诚,然必惩忿窒欲迁善改过,而后至乾之用其善,是损益之大,莫是过圣人之旨深哉,吉凶悔吝生乎动,噫吉一而已,动可不慎乎。孟子曰:养心莫善于寡欲。予谓养心不止于寡而存耳,盖寡焉。以至于无,无则诚立明通,诚立贤也,明通圣也。伊川先生曰:颜渊问克己复礼之目。夫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四者身之用也,由乎中、而应乎外、制于外,所以养其中也。颜渊请事斯语,所以进于圣人后之学,圣人者宜服膺而勿失也。复之初九曰:不远复无祇悔元吉。伊川易传曰:阳君子之道,故复为反善之义,初复之最先者也。是不远而复也,失而后有复不失,则何复之有,唯失之不远而复,则不至于悔大善而吉也,颜子无形显之过,夫子谓其庶几乃无祇悔也,过既未形而改,何悔之有,既未能不勉而中,所欲不踰矩是有过也,然其明而刚,故一有不善未尝不知,既知未尝不遽改,故不至于悔,乃不远复也。学问之道无他,惟其知不善则速改,以从善而已。晋之上九晋其角维用伐邑,厉吉无咎贞吝,伊川易传曰:人之自治刚极则守,道愈固进极则迁善愈速,如上九者,以之自治则虽伤于厉而吉,且无咎也。严厉非安和之道,而于自治则有功也,虽自治有功然非中和之德,故于贞正之道为可吝也,损者损过而就中,损浮末而就本实也,天下之害无不由末之胜也,峻宇雕墙本于宫室酒池肉林,本于饮食淫酷残忍,本于刑罚穷兵黩武,本于征讨,凡人欲之过者,皆本于奉养其流之远则为害矣,先王制其本者,天理也,后人流于末者,人欲也,损之义,损人欲以复天理而已。夬九五曰:苋陆夬夬,中行无咎。象曰:中行无咎,中未光也。传曰:夫人心正意诚,乃能极中正之道,而充实光辉。若心有所比以义之不可而决之,虽行于外不失其中正之义,可以无咎,然于中道未得为光大也,盖人心一有所欲则离道矣,夫子于此示人之意,深矣。方说而止节之义也。节之九二不正之节也,以刚中正为节,如惩忿窒欲损过抑有馀是也,不正之节,如啬节于用懦节于行是也。人而无克伐怨欲,惟仁者能之有之而能制其情不行焉,斯亦难能也,谓之仁则未可也,此原宪之问,夫子答以知,其为难而不知其为仁,此圣人开示之深也。明道先生曰:义理与客气常相胜,只看消长分数多少,为君子小人之别,义理所得渐多,则自然知得客气消散,得渐少消尽者是大贤。或谓人莫不知和柔宽缓,然临事则反至于暴厉。明道曰:只是志不胜气,气反动其心也。人不能祛思虑,只是吝,吝故无浩然之气。治怒为难,治惧亦难,克己可以治怒,明理可以治惧。尧夫解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玉者温润之物,若将两块玉来相磨,必磨不成,须是得个粗砺底物,方磨得出。譬如君子与小人处,为小人侵陵,则修省畏避动心忍性增益豫防,如此便道理出来。目畏尖物,此事不得放过,便与克下室中率置尖物,须以理胜,他尖必不刺人也,何畏之有。明道先生曰:责上责下而中自怒己,岂可任职分。舍己从人最为难事,己者我之所有,虽痛舍之犹惧守己者,固而从人者,轻也。九德最好。饥食渴饮、冬裘夏葛、若致些私吝心在,便是废天职。猎自谓今无此好,周茂叔曰:何言之易也,但此心潜隐未发,一日萌动复如前矣。后十二年因见果知未也。伊川先生曰:大抵人之有身便有自私之理,宜其与道难一。罪己责躬不可无,然亦不当长留在心胸为悔。所欲不必沈溺只有所向,便是欲。明道先生曰:子路亦百世之师。人语言紧急莫是气不定否,曰:此亦当习,习到言语自然缓时,便是气质变也,学至气质变方是有功。问不迁怒不贰过,何也。语录有怒甲不迁乙之说,是否。伊川曰:是。曰:若此则甚易,何待颜子而后能。曰:只被说得粗了诸君,便道易此,莫是最难,须是理会得因何不迁怒,如舜之诛四凶,怒在四凶,舜何与焉,盖因是人有可怒之事,而怒之圣人之心,本无怒也,譬如明镜好物来时,便见是好,恶物来时便见是恶,镜何尝有好恶也,世之人固有怒于室,而色于市,且如怒一人对那人说话,能无怒色否,有能怒一人而不怒别人者,能忍得如此,已是煞知义理者,若圣人因物而未尝有怒,此莫是甚难。君子役物,小人役于物,今见可喜可怒之事,自家著一分陪奉他,此亦劳矣,圣人之心如止水。人之视最先非礼,而视则所谓开目,便错了。次听次言次动有先后之序,人能克己则心广体胖,仰不愧俯不怍,其乐可知,有息则馁矣。圣人责己感也,处多责人应也,处少。思叔诟詈仆,夫伊川曰:何不动心忍性思叔惭谢。见贤便思齐,有为者,亦若是见不贤而内自省,盖莫不在己。横渠先生曰:湛一气之本,攻取气之欲,口腹于饮食,鼻舌于臭味,皆攻取之性也。知德者,属厌而已,不以嗜欲累其心,不以小害大末丧本焉尔。纤恶必除善,斯成性矣,察恶未尽虽善必粗矣。恶不仁故不善,未尝不知徒好仁而不恶不仁,则习不察,行不著,是故徒善未必尽义,徒好未必尽仁,好仁而恶不仁,然后尽仁义之道。责己者,当知无天下国家皆非之理,故学至于不,尤人学之至也。有潜心于道,忽忽为他虑引去者,此气也。旧习缠绕,未能脱洒毕竟无益,但乐于旧习耳。古人欲得朋友与琴瑟简编,常使心在于此,惟圣人知朋友之取益为多,故乐朋友之来。矫轻警惰。仁之难成久矣,人人失其所好,盖人人有利欲之心,与学正相背驰,故学者要寡欲。君子不必避他人之言以为太柔太弱,至于瞻视亦有节,视有上下,视高则气高,视下则心柔,故视国君者不离绅带之中,学者先须去其客气,其为人也,刚行终未善,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盖目者人之所常用,而心常托之,视之上下,且试之己之敬傲,必见于视,所以欲下其视者,欲柔其心也,柔其心则听言敬且信,人之有朋友不为燕安,所以辅佐其仁,今之朋友择其善柔以相与,拍肩执袂以为气合,一言不合怒气相加,朋友之际欲其相下不倦,故于朋友之閒主其敬者,日相亲与得效最速。仲尼尝曰:吾见其居于位也,与先生并行也,非求益者,欲速成者,则学者先须温柔,温柔则可以进学。诗曰:温温恭人,惟德之基,盖其所益之多。世学不讲男女从幼,便骄惰坏了,到长益凶狠,只为未尝为子弟之事,则于其亲已有物我,不肯屈下,病根常在,又随所居而长至死,只依旧为弟子,则不能安洒扫应对,在朋友则不能下朋友,有官长则不能下官长,为宰相则不能下天下之贤,甚则至于徇私意,义理都丧也,只为病根不去,随所居所接而长,人须一事事消了病,则义理常胜。

《朱子学的》《克己》

古人为学,大率体察自家病痛,就上面克治将去人之气禀,有偏则所见亦不同,如气禀刚底,人则见刚处多而处事,或失之太刚柔底,人则见柔处多而处事,或失之太柔,须是克治气禀偏处。问颜子地位有甚非礼处,曰:只心术閒微有些子非礼处,须用净尽截断了。问己私有三气质之偏,一也耳目口鼻之欲,二也人我忌克之类,三也孰是夫子所指,曰三者皆在里面,看下文非礼勿视听言动,则耳目口鼻之欲为多。耳目口鼻四肢之欲,虽人所不能无,然多而不节,未有不失其本心者,学者所当深戒也。

《朱子全书》《克己》

问:寻常遇事时,也知此为天理,彼为人欲。及到做时,乃为人欲引去,事已却悔,如何。曰:此便是无克己工夫。这样处,极要与他扫除打叠,方得。如一条大路,又有一条小路。明知合行大路,然小路面前有个物引著,自家不知不觉行从小路去;及至前面荆棘芜秽,又却生悔。此便是天理人欲交战之机。须是遇事之时,便与克下,不得苟且放过。此须明理以先之,勇猛以行之。若是上智圣人底资质,不用著力,自然存天理而行,不流于人欲。若贤人资质次于圣人者,到遇事时固不会错,只是先也用分别教是而后行之。若是中人之资质,须大段著力,无一时一刻不照管克治,始得。曾子曰: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又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直是恁地用功,方得。因说克己,或曰:若是人欲则易见。但恐自说是天理处,却是人欲,所以为难。曰:固是如此。且从易见底克去,又却理会难见底。如剥百合,须去了一重,方始去那第二重。今且将义利两字分个界限,紧紧走从这边来。其閒细碎工夫,又一面理会。如做屋柱一般,且去了一重粗皮,又慢慢出细。今人不曾做得第一重,便要做第二重工夫去。如中庸说戒谨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谨其独。此是寻常工夫都做了,故又说出向上一层工夫,以见义理之无穷耳。不成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处不谨,便只去谨独。无此理也。天理人欲,无硬定底界,至是两界分上工夫。这边工夫多,那边不到占过来。若这边工夫少,那边必侵过来。人只有个天理人欲,此胜则彼退,彼胜则此退,无中立不进退之理。凡人不进便退也。譬如刘项相拒于荥阳成皋閒,彼进得一步,则此退一步;此进一步,则彼退一步。初学只要牢劄定脚与他挨,挨得一毫去,则逐旋挨将去。此心莫退,终须有胜时。胜时甚气象。尝言坐即靠倚,后来挨三四日便坐得。先生云:气不从志处,乃是天理人欲交战处也。克己亦别无巧法,譬如孤军猝遇强敌,只得尽力舍死向前而已,尚何问哉。义利之辨,初时尚相对在。若少閒主义功深后,那利如何著得。如小小窃盗,不劳而却矣。问:而今欲到无欲田地,莫只是划除熟后,自会如此否。曰:也只是划除熟。而今人于身上不好处,只是常划去之。才发便划,自到熟处。问伊川云:敬则无己可克。曰:孔门只有颜子。孔子且使之克己如何,便会不克。此语意味长。问持敬与克己工夫。曰:敬是涵养操持不走作,克己则和根打并了,教他尽净。

《答孙吉甫》

所谕气质过刚,未能自克,而欲求其所以转移变化之道,夫知其所偏而欲胜之,在吾日用之閒,屡省而痛惩之耳,故周子有自易其恶,自至其中之说,是岂他人所得而与于其閒哉,然此亦或有说焉,不明于理而徒欲救其偏,亦恐矫枉之过,而反失夫中也。

《答孙季和》

所谕平生大病,最在轻弱人患不自知耳,既自知得如此,便合痛下工夫,勇猛舍弃,不要思前算后,庶能矫革,所谓药不瞑眩,厥疾不瘳者也。

《克斋记》

人有是身则有耳目鼻口四肢之欲,而或不能无害夫,仁人既不仁,则其所以灭天理而穷人欲者,将益无所不至,此君子之学所以汲汲于求仁,而求仁之要亦曰去其所以害仁者而已,盖非礼而视人欲之害仁也,非礼而听人欲之害仁也,非礼而言且动焉,人欲之害仁也,知人欲之所以害仁者,在是于是乎有以拔其本塞其源,克之克之而又克之,以至于一旦豁然,欲尽而理纯,则其胸中之所存者,岂不粹然。天地生物之心而蔼然,其若春阳之温哉,默而成之固无一理之不具,而无一物之不该也,感而通焉。则无事之不得于理,而无物之不被其爱矣。呜呼,此仁之为德,所以一言而可以尽性情之妙,而其所以求之之要则夫子之所以告颜渊者,亦可谓一言而举也与。

《性理大全》《克己》

程子曰:难胜莫如己私学者,能克之非大勇乎。多惊多怒多忧只去一事,所偏处自克,克得一件,其馀自正。
张子曰:凡所当为一事意不过,则推类,如此善也。一事意得过以为且休,则百事废。其病常在谓之病者,为其不虚心也,病根不去随所居所接而长,人须一事事消了病,则常胜。故要克己,克己下学也,下学上达交相养,盖不行则成何德行哉。人当平物我合,内外如是,以身鉴物,便偏见,以天理中鉴,则人与己皆见,犹持镜在此,但可鉴彼,于己莫能见也。以镜居中则尽照。只为天理常在身与物均见,则自不私己,亦是一物。人常脱去己身则自明,然身与心常相随不,奈何有此身假以接物,则举措须要是今见人意,我固必以为当绝于己,乃不能绝即是私己,是以大人正己而物正,须待自已者皆是著见于人,物自然而正。以诚而明者,既实而行之明也,明则民斯信矣,己未正而正人,便是有意。我固必鉴己与物,皆见。则自然心洪而公平,意我固必只为有身便有此。上蔡谢氏曰:某与伊川别一年,往见之。伊川曰:别又一年做得甚工夫。曰:也只是去个矜字。曰:何故。曰:子细检点得来病痛尽在这里,若按伏得这个罪过,方有向进处。伊川点头因语在坐同志者曰:此人为学切问近思者也。或问矜字罪过何故恁地大。曰:今人做事只管要夸耀别人耳目,浑不关自家受用,事有底人食前方丈便向人前,吃只蔬食菜羹却去房里吃,为甚恁地。
和靖尹氏曰:克己唯在克其所好,便是下手处,然人未有不自知所好处,而能克之者若不自知,却克个甚。如好财即于财上克,好酒即于酒上克,今人只为事事皆好,便没下手处,然须择其偏好甚处先克。五峰胡氏曰:自反则裕,责人则蔽,君子不临事而恕己,然后有自反之功,自反者修身之本也,本得则用无不利。
朱子曰:克己固学者之急务,亦须见得一切道理了了分明,方见日用之閒一言一动何者是正,何者是邪,便于此处立定脚跟,凡是己私,不是天理者,便克将去。问前辈说治惧,室中率置尖物。曰:那个本不能害人,心下要恁地惧且习教不如此,妄怕问,习在危,阶上行底亦此意否。曰:那个却分明,是危只教习,教不怕著问,习得不怕少閒,到危疑之际,心亦不动否。曰:是如此。问克己工夫要当自日月至焉,推而上之,至终食之閒,以至造次以至颠沛,一节密一节去,庶几持养纯熟而三月不违,可学而至不学,则已欲学圣人则纯,亦不已。如此做工夫可否。曰:下学之功诚当如此,其资质之高明者,自应不在此限,但我未之见耳。问某欲克己而患未能曰:此更无商量,人患不知耳,既已知之,便合下手做,更有甚商量为,人由己而由人乎哉。问张子云以心克己即是复性,复性便是行仁义,窃谓克己便是克去私心,却云以心克己,莫剩却以心两字否。曰:克己便是此心,克之公但看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非心而何言忠信,行笃敬立则见其参于前,在舆则见其倚于衡,这不是心是甚么,凡此等皆心所为,便不必更著心字,所以夫子不言心但只说在这里教人做,又问复性便是行仁义,复是方复得此性,如何便说行得。曰:既复得此,性便恁地行才去得不仁不义,则所行便是仁义,那得一个在不仁不义与仁义之中底物事,不是人欲便是天理,不是天理便是人欲,所以谓欲知舜与蹠之分者无他,利与善之閒也,所隔甚不多,但圣贤把得这界定尔。
南轩张氏曰:克己之偏之难,当用大壮之力,然而力贵于壮,而工夫贵于密,若功不密虽胜于暂,而终不能持于久而销其端,观诸颜子沈潜积习之功,为何如哉。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非工夫笃至久且熟也,其能若是乎。
鲁斋许氏曰:责得人深者,必自恕,责得己深者,必薄责于人,盖亦不暇责人也,自责以至于圣贤地面何暇有工夫责人,见人有片善便去仿学他,盖不见其人之可责,惟责己也。颜子有之以众人望人,则皆可以圣贤望人则无完人矣。子曰:赐也贤乎哉,夫我则不暇。责己者可以成人之善,责人者适以长己之恶。喜怒哀乐爱恶欲一有动于心,则气便不平,气既不平则发言多失,七者之中惟怒为难治,又偏招患难,须于盛怒时坚忍不动,俟心气平时审而应之,庶几无失忿气剧炎火焚,如徒自伤触来勿与竞事过心清凉。
《薛瑄·读书录》《克己》
私意最难去,故程子谓克己最为难事,惟尝用力者知其难。私无大小,觉即克去。余性偏于急,且易怒,因极力变化。气直是难养,余克治用力久矣,而忽有暴发者可不勉哉,二十年治一怒字,尚未消磨得尽,以是知克己最难。人只是有己,故不能与天地同其大,其要惟在克己。念虑一毫杂妄,即非仁便当克去。有我之私极难克贵乎明与刚而已。自治之要宁过于刚,不可过于柔,颜子克己之功非至刚不能。自矜自伐者,皆不能克有己之私也。上蔡有一砚极爱之,遂屏去,此可为克己之法。人之克己,或能克于此不能克于彼,此是克之有未尽也。能充其所能以及其所不能,则克无不尽矣。自胜者强克己最为难事,不可不勉。周子曰:果而确克己之功,当如是。宴安之私最难克。公孙支言,夷吾忌克忌猜疑克好胜,二者人之大病也,不可不去。气质之偏自生来便有此矣,若自幼至长,历历曾用变化之功,则亦无不可变之理,若气质既偏,自少至长,所习又偏,一旦骤欲变其所习,非百倍之功不能也。古人佩韦弦亦变化气质之一法也。一念之非即遏之,一动之妄即改之。轻当矫之以重,急当矫之以缓,褊当矫之以宽,躁当矫之以静,暴当矫之以和,粗当矫之以细,察其偏者而悉矫之,久之气质变矣。气质之拘最大变化之功极难,然亦不可畏其难,而不加变化之功也。为学能使理胜气,则可以变化气质之性,而反天地之性,若气胜理则不能矣。气质极难变,十分用力犹有变不能尽者,然亦不可以为难变而遂懈于用力也。古人云,自胜者强抑暴猛之气,克方纵之欲,皆自胜之强也,彼血气之勇乌足谓之强哉。大要当洗涤尽此心之欲,有一毫之欲未尽,即本体蔽昧而用失其当矣。欲心一动如火之炽,如水之溢,非用大壮之力莫能止其欲。先儒曰:欲心一萌便思礼义以胜之,即窒欲之要也。虚心无我惟善是从,偏执己私而不能从善者,由无克己之功也。中夜以思只公之一字,乃见克己之效验。人所以千病万病,只为有己为有己,故计较万端惟欲己富,惟欲己贵,惟欲己安,惟欲己乐,惟欲己生,惟欲己寿,而人之贫贱危苦死亡一切不恤由是生意不存天理灭绝,虽曰有人之形其实与禽兽奚以异,若能克去有己之病,廓然大公,富贵贫贱安乐生寿皆与人共之,则生意贯彻彼此各得分愿,而天理之盛有不可得而胜用者也。人心皆有所安,有所不安,安者义理也,不安者人欲也,然私意胜而不能自克,则以不安者为安矣。克尽己私,为诚有一毫之私未尽,则非诚矣。奋发诚心要做好人,一切旧习定须截断。心每有妄发即以经书圣贤之言制之。淤泥塞流水,人欲塞天理,去其塞则沛然矣。旧习最害事,吾欲进彼则止吾之进,吾欲新,彼则汨吾之新,甚可恶。当刮绝之。吾于所为之失,随即知而改之,然未免再萌于心,因谓有不善未尝不知,易知之未尝复行难。为人须做彻表彻里一般人。日閒时时刻刻紧紧于自己身心上存察用力,不可一毫懈怠。万起万灭之私,乱吾心久矣,令当悉皆扫去以全吾湛全之性。

《唐荆川集》《答王南江提学》

人心存亡不过天理人欲之消长,而理欲消长之几,不过迷悟两字,然非努力聚气决死一战,则必不能悟或不知所战,或战而不力,则往往终其身而不悟。故佛家有认贼作子与葛藤绊路之说,而兵家亦曰:名其为贼敌,乃可灭。又曰:一日纵敌数世之患。此佛家之可通于吾儒,而治戎之道,可用以治心者也。儒者以交战为子夏之病,而不能战并非所以为子夏也。虽颜子亦有战矣。曰:不远复夫。不战,何以有复也。虽天地亦有战矣。曰:龙战于野,其血元黄。夫阴既疑于阳矣,阳安得晏然而无战乎,惟战而不胜故血而至于元黄,战而胜则血可以不元,而阳可以亨也,是能战之效也。

克己部艺文一《行己箴》唐·李翱

人之爱我,我度于义,义则为朋否,则为利人之恶我,我思其由过,宁不改否,又何仇,仇实生怨,利实害德,我如不思乃陷于忒内,省不足愧形于颜中,心无他曷畏多言,唯咎在躬。若市于戮慢谑自他匪汝之辱,昔者君子惟礼是持,自小及大曷,莫从斯苟远于此,其何不为事之在人昧者,亦知迁焉,及己则莫之思造次不戒祸焉,可期书之在侧以作我师。

《克己铭》宋·吕大临

凡厥有生均气同体,胡为不仁,我则有己立己与,物私为町畦,胜心横生扰,扰不齐大,人存诚心,见帝则初无吝骄作我,蟊贼志以为帅气,为卒徒,奉辞于天谁敢侮予,且战且徕,胜私窒欲。昔焉寇仇,今则臣仆,方其未克,窘我室庐妇姑勃溪,安取其馀,亦既克之。皇皇四达,洞然八荒,皆在我闼。孰曰天下不归吾仁痒痾疾痛举切吾身一日至之,莫非吾事颜何人哉,希之则是。
《视听言动四箴》〈并序〉程颐
颜子问克己复礼之目,夫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四者身之用也。由乎中而应乎,外制于外,所以养其中也,颜子事斯语所以进于圣人,后之学圣人者,宜服膺而勿失也,作四箴以自警云。
《视箴》
心兮本虚应物,无迹操之,有要视为之,则蔽交于前,其中则迁制之,于外以安其内,克己复礼,久而诚矣。
《听箴》
人有秉彝本乎天性,知诱物化遂亡其正卓,彼先觉知止有定闲邪,存诚非礼勿听。
《言箴》
人心之动,因言以宣发,禁躁妄内,斯静专矧是枢机兴戎出好吉凶荣辱,惟其所召伤易,则诞伤烦则枝己肆物忤出悖来,违非法不道钦哉训辞。
《动箴》
哲人知几诚之于思,志士厉行守之于为,顺理则裕从欲,惟危造次克念战兢自持,习与性成圣贤同归。

《克斋铭》张栻

惟人之生,父乾母坤,允受其中天命,则存血气之萌,物欲斯诱,日削月朘,噫鲜能久,越其云为匪我之自营营四驰,扰扰万事,圣有谟训克己是宜,其克伊何本乎致知,其致伊何格物,是期动静以察晨昏,以思良知固有非缘事物,卓然独见我心,皦日物格知至万理,可穷请事克己日新,其功莫险于人,欲我其平之莫危于人心,我其安之,我视我听,勿蔽勿流,我言我动是出是由涵濡游泳,不竞不絿允蹈彝,则靡息厥修逮,夫既克。曰:人而天悠久无疆匪,然而然为仁之功于斯,其至我稽古人,其惟颜氏于穆圣学,具有始终,循循不舍,与天同功,请先致知以事克己仁远乎哉,勉旃吾子。

《审己箴》王无咎

汝曰:有德汝未大成,汝之有过,伤德盖轻圣能恕汝。犹曰:汝美众人弗逮知慕而已,恕汝不知慕汝辄愉,汝不自反,卒比于愚,愚不可比汝,孰宜惧圣人之恕众人之慕。

《克复堂记》元·虞集

克己复礼之说,在圣门惟颜子得闻之,当是时七十子者,盖有不及尽闻者矣,后学小子乃得诵其言于方册之中,闻其说于千载之下,岂非幸欤盖予尝反而求之,沈冥于物欲之涂者,固无与乎此也,而知致力焉者,仅足以为原宪之所难而已,其拔本塞源,脱然不远,而能复者,世甚鲜也。然则苟有志于圣贤者,舍此奚适矣,然而难言也,昔者程伯子少而好猎,及见周子而有得焉,自以为此好绝于胸中矣,而周子曰:是何言之易也,后十馀年,程子见猎者于道旁,不觉有喜意,夫然后知周子议论之精也。呜呼,自颜子而降,若程子之高明而敦厚纯粹而精微,一人而已。其为学也,必不为原氏之刚制也,明矣。其十数年閒,岂无所用其功哉,而是好也,深潜密伏于纤微之际,不能不发见于造次之閒,噫亦微矣,乡非周子识察之精,固不足以知其必动,于十数年之前,非程子致察之密,亦何足以自觉其动,于十数年之后,是固不可与迂生曲学者,论也。而众人乃欲以卤莽,苟且之功,庶几近似其万一。可乎,不可乎。此则予之所甚惧而旦暮不忘者也,国子伴读康生敏以克复,名其堂而来求文,以为记予既嘉其慕尚之高远,而又惧其易之也,故著其说使寘诸壁閒因得以观览,而资其行远升高之一助也。

《克己铭》吴澄

去病非难,当拔其根,己私既克,天理复还,克他未得,但加裁抑固不猖獗,终尚潜匿克者。伊何,譬如破敌战而胜之,是之谓克,二者异情。学者当明人欲如敌,入据吾城被吾战胜远屏退听不复敢求攻城犯命或敌在内驱之城,外闭门固拒,控守要害,虽不得入祸胎,犹在守备一疏,又被攻坏,一战有功敌自服从,区区固守敌敢力斗,一日克己,随即复礼天下归仁,其效如此。克伐怨欲苟徒力制而使不行,仁则犹未去恶之道,如农去草,既已芟夷,复蕴崇之绝其本根,勿使能殖,则善者信无复蟊贼不能胜敌,其何能国为学亦然,其可弗力以士希贤颜,其准的力到功深优入圣域。

克己部艺文二〈诗〉《克己》宋·朱熹

宝鉴当年照胆寒,向来埋没太无端。秪今垢尽明全见,还得当年宝鉴看。

克己部纪事

《韩非子·喻老篇》:子夏见曾子。曾子曰:何肥也。对曰:战胜,故肥也。曾子曰:何谓也。子夏曰:吾入见先王之义则荣之,出见富贵之乐又荣之,两者战于胸中,未知胜负,故𦡱。今先王之义胜,故肥。是以志之难也,不在胜人,在自胜也。故曰自胜之谓强。
《随手杂录》:范文正语先懿敏曰:每夜就寝即窃计其一日饮食奉养之费,及其日所为何事,苟所为称,所费则摩,腹安寝苟不称,则一夕不安眠矣,翌日求其所以称之者。
《薛德温集》:上蔡有一砚极爱之,遂屏去,此可为克己之法。
《朱子·语类》:问:伊川言:目畏尖物,此理须克去。室中率置尖物,必不刺人。此是如何。曰:疑病每如此。尖物原不曾刺人,他眼病只管见尖物来刺人耳。有人眼病,常见狮子。伊川只教他见狮子则捉来。其人一面去捉,捉来捉去,捉不著,遂不见狮子了。
《尹和靖集》:先生爱洁净,地有污秽必去之,尝说某只有这些克不去,时敏问孔子告颜子,克己复礼,若非礼之视听言动,亦须如此克耶。先生曰:是也。因言伊川亦如此,一领黄衲道服至破亦洁净,尝曰:衣不欲异欲其洁,食不欲异欲其精。
《明外史·蔡元伟传》:元伟自治甚勤,或至提撕少懈过愆复萌,辄抚膺泣下长跽自罚,作考德录,日识所行事以自省,克治之功至老弥厉。
《贤奕》:阳明先生家居,时里人有求鬻,其产者先生辞郤已,一日,先生偕诸门弟游山,偶经某处,见风景佳胜默悔前之误郤也。忽惕然内讼曰:是何心哉,有贪心便无恕心矣。且悔且讼两,念交战膺中行里许始化,徐以告从行诸弟。曰:克己之难如此。

克己部杂录

《扬子·法言·修身篇》:或问治己。曰:治己以仲尼。或曰:治己以仲尼,仲尼奚寡也。曰:率马以骥,不亦可乎。《读书录》:气直是难养,余克治用力久矣,而忽有暴发者,可不勉哉,二十年治一怒字,尚未消磨得尽,以是知克己最难。
《丹铅录》:周公不以夜行而惭影,颜回不以夜浴而改容。故曰:不为昭昭伸节,不为冥冥隳行。
《问奇类林》:赵清献欲绝欲,挂父母画像于卧床中以自监,赵康靖中岁常置黄黑豆于几案,以验善恶念。欧阳文忠暮年有小疾不服药,只孤坐习忘以却之。昔文节搆枯木,庵死心寮以为养痾之所,伊川于室中常置尖物,刘元城谪炎瘴举念绝欲,东坡谪瘴乡惟尽绝欲念为万全之良药,古人克己工夫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