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序
唐故剑南东川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管内支度营田观察处置静戎军等使光禄大夫检校尚书左仆射使持节梓州诸军事兼梓州刺史御史大夫郑国公赠司空严公神道碑铭 中唐 · 权德舆
四言诗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九十七
昔周以淑旂锡韩侯。奄受北国。晋以黼冕命士会。乃将中军。惟郑国严公讳砺字元明。再总方任。实颛兵柄。采饰昭融。与功化俱。初公从祖兄太师冯翊忠穆王。政成于梁。勋在盟府。公以支郡二千石护和门赋舆。太师既没。德宗命公为代。于是都尹守。开幕庭。佩亚相之印绶。建元侯之麾节。守之以义。和之以仁。器局宏厚。姿仪硕大。每务根本。不沽名声。勤身七岁。绩用大洽。优诏就加礼部尚书。永贞纪号。井络上变。军司马因守臣之丧。席凶器以要好爵。而又劫蜀人。围梓潼。天子旰食。西南愁扰。公毅然飞章。条上方略。请以汉中之师。率先进取。画山川之阨塞。调餫馈之名物。出其不意。可以鼓行。嘉猷急病。慷慨忠壮。实蒙可报。克厌帝心。乃命将严秦。授以机略。自汉源至神泉。凡数十合。其閒下剑门。覆荡口。收剑州。破契丹。命裨校可提弥诛斩虏之特将文德昭。然后分秦险阻。溃其心腹。或设伏以遮击。或出奇以夹攻。我常贾馀。而虏始夺气。以至于援鹿头。清岷峨。旋禁旅于天上。快灵诛于阙下。赋车马以悬束。备糗粮以飞挽。虑之于始。倚以成功。故墨诏曰。士季定克蜀之谋。叔子建平吴之策。惟君知臣。其至矣哉。公博贯书术。研几易象。始以处士诣草堂禅师无相修桑门之法。邦乡督勉。甫释巾褐。为梓州元武尉。本道表为遂州兵曹掾。大历中。西戎不虔。疆埸大骇。领偏师援灌口。实茂厥劳。谦卑不居。建中末。太师以藩卫之崇。当孝文省方之运。推择从事。导迎属车。岂伊异人。在我族类。拜大理评事。充节度巡官。储偫百牢。以奉行内。转大理司直。改华州司兵参军。节度使李元谅署为推官。以忧去职。既除犹毁。太师以武备为重。将才实难。表为太子司议郎兼监察御史。左广之戎政。辕门之后奄。无不综焉。俄拜兴州刺史。宽明惠。以靖边部。居一年政成。复修军志。终继二冯之化。而居八命之尊。投艰履险。勋伐章灼。盖裕于才能。而推于忠厚然也。元和元年迁尚书左仆射。三蜀既平。拜梓州刺史剑南东川节度观察使。且以资阳阳安等六郡四十馀城隶焉。加地进律。畴庸之典也。四年感疾。春三月甲申。薨于理所。享年六十有七。追命司空。吊祠有加。嗣子天兴尉公甫。衔恤茹毒。奉公之丧。以其年秋七月辛酉。葬于京兆万年县凤栖原。从象数之吉也。惟公之先。自两汉二隐。湛冥善闭。曾王父哲。闳览博古。郁为闻人。皂囊危言。劘切后党。繇荆王府司马出为剑州刺史。因徙家盐亭而休老焉。大父顺。恬淡不仕。父审微。义方贻训。圣朝以孝理天下。赠工部侍郎。公之诸祖父。或著作秘书。侍讲东朝。或含章射策。剖符居郡。偫从兄弟有太师之烈焉。其他履台郎二千石者。率以才行自赞。惟公以文无害。历掾吏部从事。发扬武毅。奋迅军籍。分阃授钺。为时信臣。循理遵职。好谋善断。明利害之向。习俗化之变。司马迁所谓扶义俶傥。不令已失时。其有功名也宜哉。林钟烝彝。先古之制。所以论次懿绩。章明永久。门吏孝子之心也。其可没乎。以德舆尝志太师之墓。亦草兴州之诏。耳目事实。其词不诬。是焉篆刻。以表神道。铭曰。
地中有水,利用行师。
于惟郑公,藩屏清时。
蜀川横溃,人用怪骇。
公披肺肝,请埽蜂虿。
赋车誓众,沐浴斋戒。
吉语日闻,嘉猷是赖。
以犒以馈,閒关感慨。
如飞如翰,煇耀宏大。
既理汉中,乃迁梓潼。
武以贞师,文以抚封。
八旒七章,既长宗公。
乃倚乃伏,如何不淑。
树槚苍苍,墓门肃肃。
立兹介石,永表陵谷。
幽州纪圣功碑铭 唐 · 李德裕
四言诗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十一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幽州卢龙军帅检校尚书右仆射张公仲武。往年修献捷之礼。今岁有铭勋之请。二者君子韪之。岂不以诸侯有四夷之功。献其戎捷。春秋旧典也。宗周纳肃慎之贡。铭于楛矢。天子令德也。斯可以为元侯表。可以为后世法。圣上嘉其动而中礼。乃命宰臣采其元功。传于惇史。臣德裕乃敢飏言曰。夫兵者。所以除暴害也。爱人则恶其为害。禁暴则恶其为乱。虽睿智不杀。化之以神。至德允怀。招之以礼。然书有猾夏之戒。传有修刑之训。虞舜四罪。乃成大功。文王一怒。以至无侮。非德教之助欤。仁圣文武章天成功神德明道大孝皇帝熙我文典。焕乎光明。极象外之微。臻于至道。鼓天下之动。致于中和。虑必钩深。退而藏密。故能神机独照。伐未兆之谋。威光远震。制不羁之虏。当其时也。烽燧迭警。羽书狎至。人心大摇。偫师沮气。皇帝以轩后之威神。汉高之大略。光武之雄断。魏祖之机权。合而用之。以定王业。此议臣所以不敢望于清光也。倬哉。天地应而品物生。君臣应而功业成。故龙跃而云从。鹤鸣而子和。方叔伐猃狁。蛮荆来威。安远击车师。西域振服。宜有良将。殿于朔边。张公礼阅战器。书成传癖。张仲孝友。子孺塞泉。流落不偶。光景未耀。明主雅闻奇志。持印而拜将军。遥推赤心。筑坛而命元帅。拔自雄武。授之蓟门。果能精诚奋发。策虑偪臆。千里献筹。一心忧国。则知龙颜善将。任人杰而不疑。日角好谋。叹敌国而强意。回鹘者。本北狄之裔也。或曰獯狁。或曰山戎。五帝所不能臣。三王所不能制。前史载之详矣。暨薛延陁之败也。酋帅吐迷度率众款塞。太宗幸灵武纳降。立回鹘部落。置瀚海都督。因我封殖。遂雄北方。代宗之戡内难也。叶护以射雕之士。亲护戎旌。亦由羌髳率师以翼周。北貊枭骑以助汉。既殄大憝。乃畴厥庸。特拜叶护司空。岁赐缯二万疋。厥后饰宗女以配之。立宫室以居之。其在京师也。瑶祠云构。甲第棋布。栋宇轮焕。衣冠缟素。交利者风偃。挟邪者景附。其翎侯贵种。则被我文绘。带我金犀。悦和音。厌珍膳。蝎蠹上国。百有馀年。既而桀骜无亲。天命不佑。僭侈极欲。神道恶盈。本国荐饥。畜产耗半。黠戛斯蹙因利乘便。遂焚龙庭。区落萧条。阴燐青荧。今之乌介可汗。亡逃失国。窃号沙漠。非我册命。自为假王。其来也。羡漫阴山。睥睨高阙。元塞之下。氛雾蔽天。质贵主以前驱。依大国而求援。或丐我米糒。救其饥人。或邀我甲兵。复其故地。外虽柔服。内有桀心。因行人致辞。徵呼韩故事。愿居光禄塞。急保受降城。其下有二部。曰赤心宰相那颉啜特勒。赤心者。天性忿鸷。戎马尤盛。初与名王嗢没斯首谋内附。俄而负力怙气。潜图厉阶。为嗢没斯所绐。诱以俱谒可汗。戮于帐下。其众大溃。东逼渔阳。上乃赐公玺书。授以方略。公以室韦悍亟之兵。近我边鄙。俾其侦逻。且禦内侵。寻以徵役不供。为虏所败。由是介马数万。连亘幽陵。伏精甲于松樠。布穹庐于碛卤。散若飞鸟。止如长云。火燎于原。不可向迩。公激义气以虹贯。发精诚而石开。奇计兵权。密授髦俊。乃命介弟仲至与裨将游奉寰王如清左敌万李君庆张自荣高守素李志操。率锐兵三万。建旆而前。介冑雪照。戈矛林植。命以义殉。壮由师直。声隆隆而未泄。欲逐逐而不食。戢以听命。严而有威。公曰。险道倾仄。且驰且射。胡兵所以无敌也。致之平原。勒以方陈。我师可以逞志也。于是据于莽平。环以武刚。首尾蛇伸。左右翼张。轻骑既合。奇锋横骛。如摧枯株。如搏畜兔。摄詟者弗取。陆梁者皆仆。虏王侯贵人。计以千数。然后尽众服听。悉数系累。谷静山空。靡有孑遗。橐驼駃騠。风泽而散。旃墙罽幕。布野毕收。马牛几至于谷量。虏血殆同于川决。径路宝刀。祭天金人。奇货珍器。不可殚论。乃命从事李周瞳驰传上奏。又命牙门将周从玘继献戎俘。皇帝受而劳之。偫臣毕贺。昔长平七征。骠骑六举。窦宪合氐羌之众。陈汤揽城郭之兵。或生灵减耗。士马物故。或邀功救罪。矫命专征。然犹告类上帝。荐功清庙。顾视二汉。不其恧欤。以公威动蛮貊。功在漏刻。因命为东面招抚回鹘使。先是奚契丹皆有虏使。监护其国。责以岁遗。且为汉谍。自回鹘啸聚。靡不鸱张。公命裨将石公绪等谕意两部。戮回鹘八百人。虽介子讨罪于龟兹。班超行诛于鄯部。未足俦也。回鹘又遣宣门将军等四十七人诡辞结欢。潜伺边隙。公密赂其下。尽得阴谋。且欲驰入五原。尽驱杂虏。公逗留其使。缓彼师期。竟得人病马瘏。缩衄而退。挫锐解纷。繄公善计。今鸟介自绝皇泽。莫敢近边。并丁令以图安。依康居而求活。尽徙馀种。屈意黑车。寄托远遁。流离饥冻。黑车亦倚其威重。迫胁诸戎。造谋藉兵。解仇交质。自谓约赍深入。汉将取而未期。渡幕轻留。王师往而不利。公以壮猷远驭。长计羁縻。不媮避嫌之便。终尽致敌之术。将时动而得隽。岂岁数而胜微。矧乎明主仗将帅为爪牙。视戎狄为鼠彘。方猎猛敌。不玩细娱。非周宣无以成召虎之勋。非汉宣无以听营平之计。勖哉上将。光我中兴。公前后受降三万人。特勒二人。可汗姊一人。都督外宰相四人。其他侯王骑将。不可备载。王褒以日逐归德。称为人瑞。班固以稽落荡寇。大振天声。孰若天子神武。百蛮振慑。乘其蹙困。临以兵锋。刈单于之旗。纳休屠之附。非万里之伐。无三年之勤。巍乎成功。辉焯后代。宜刻金石。以扬鸿休。铭曰。
太和之初,赤气宵兴。
开成之末,彤云暮凝。
异鸟南来,胡灭之徵。
北夷飙扫,厥国土崩。
逼迫迁徙,震我边鄙。
长蛇去穴,奔鲸失水。
上都蓟门,兵连千里。
曾不畏天,犹为骄子。
丐我边谷,邀我王师。
假我一城,建彼幡旗。
归计强汉,郅支嫚词。
狼顾朔野,伏莽见羸。
雁门之北,羌戎杂处。
濈濈偫羊,茫茫大卤。
纵其枭骑,惊我牧圉。
暴若豺狼,疾如风雨。
皇赫斯怒,羽檄徵兵。
谋而泉默,断乃雷声。
沉机变化,动若神明。
沙漠之外,虏无隐情。
渔阳突骑,燕歌壮气。
赳赳元戎,耽耽虎视。
金鼓誓众,干旄蔽地。
爰命介弟,属之大事。
翩翩飞将,董我三军。
禀兄之制,代帅之勤。
威略火烈,胡马星分。
戈回白日,剑薄浮云。
天街之北,旄头已落。
绝辔之野,蚩尤未缚。
俾我元侯,恢宏远略。
取彼单于,系之徽索。
阴山寝烽,亭徼櫜弓。
万里昆夷,九译而通。
蛮夷既同,天子之功。
儒臣篆美,刊石垂鸿。
王昭君变文 其二 唐 · 佚名
押词韵第三部
汉女愁吟,蕃王●和,宁知惆怅,恨别声哀,管弦马上横弹,即会途间常奏。侍从寂寞,如同丧孝之家,遣妾攒蚖,状似败兵之将。庄子云何者:「所好成毛羽,恶者成疮癣;」「爱之欲求生,恶之欲求死。」妾闻:「居塞北者,不知江海有万斛之舡;居江南之人,不知塞北有千日之雪。」此及苦复重苦,怨复重怨。行经数月,途程向尽,归家渧遥,迅昔不停。即至牙帐,更无城郭,空有山川。地僻多风,黄羊野马,日见千群万群,□□●羝,时逢十队五队。以契丹为东界,吐蕃作西邻;北倚穷荒,南临大汉。当心而坐,其富如云。毡裘之帐,每日调弓;孤格之军,终朝错箭。将斗战为业,以猎射为能。不●而衣,不田而食。既无谷麦,啖肉充粮。少有丝麻,织毛为服。夫突厥法用,贵壮贱老,憎女爱男。怀鸟兽之心,负犬戎之意。冬天逐暖,即向山南;夏月寻凉,便居山北。何●尺璧,宁谢寸阴。是竟直为作处伽●人多出来掘强。若道一时一饷,犹可安排;岁久月深,如何可度。妾闻:「邻国者大而小而强自强弱自弱自弱,何用逞雷电之意气,争锋火之声,独乐一身,苦他万姓。」单于见明妃不乐。唯传一箭,号令□军。且有赤狄白狄,黄头紫头,知策明妃,皆来庆贺。须命缧●拓驼,菆菆作舞,仓牛乱歌。百姓知单于意,单于识百姓心。良日可惜,吉日难逢。遂拜昭君为烟脂皇后。故入国随国,入乡随乡,到蕃里还立蕃家之名,荣拜号作烟脂贵氏处有为陈:
传闻突厥本同威,每唤昭君作贵妃。
呼名更号烟脂氏,犹恐他嫌礼度微。
牙官少有三公子,首领多饶五品绯。
屯下既称张毳幕,临时必请建门旗。
搥钟击鼓千军啖,叩角吹螺九姓围。
瀚海尚犹呜●●,阴山的是●危危。
樽前校尉歌杨柳,坐上将军舞落晖。
乍到未娴胡地法,初来且著汉家衣。
冬天野马从他瘦,夏月●牛任意肥。
边云忽然闻此曲,令妾愁肠每意归。
蒲桃未必胜春酒,●帐如何及䌽帏。
莫怪适来频下泪,都为残云度岭西。
富郑公画像赞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六二 创作地点:福建省三明市沙县
契丹自澶渊之役通好守约,不复盗边。至庆历间,以我方用师西鄙,且厌兵,因聚重兵境上,遣使来聘,欲求关南故地,中外震惧。是时富公奉命报聘,既见虏主,为陈通好则人主专其利,而臣下无所获;用兵则利归臣下,而人主任其祸。虏主感悟,因许增岁币,而契丹平,北方至今无事。其后河朔大水,民流京东。公时知青州兼京东东路安抚使,择所部丰稔者五州,劝民出粟,益以官廪以赈济之,得公私庐舍十馀万区,散处其人,凡活五十馀万众。立法简便,天下至今传以为法。惟公以制科中第,历谏官侍从,至相仁宗皇帝。危言直节,以道进退,勋业甚茂。然功在社稷,德在生民,此二事为最。予尝读公谏垣集奉使录,慨然想见其风采。及来沙阳,见公绘像于罗畴老家,命工传写,且为之赞,庶几日瞻仪刑,以慰慕仰之心焉。其辞曰:
天下达德,惟仁智勇。
合之成体,散之致用。
岩岩富公,备此三德。
直道不回,以相王国。
其智伊何,见于使虏。
敷陈利害,以悟其主。
欢盟至今,莫敢予侮。
其仁伊何,见于救灾。
饥民如云,襁负以偕。
法简惠周,垂训将来。
何以行兹,断以勇克。
众人所惧,公独不惑。
夺虏之气,厉色折之。
赈民之饥,诚意活之。
我生后公,今觌厥象。
丹青载传,朝夕是仰。
按:《梁溪集》卷一四○。
寇公准 明末清初 · 郭之奇
押元韵
准,字平仲。陜西渭南人。事太宗,初为枢密直学士。尝奏事,不合。帝怒,起。引帝衣,请复坐。事决,乃退。帝嘉之,曰:“朕得寇准,犹文皇得魏徵也。”擢枢密副使。与张逊不协,出知青州。帝念之不置,自凤翔召还。赞定储之议,冯拯诋其擅权,知邓州。真宗立,陈恕举自代,以为三司使。帝欲相毕士安,士安举准,遂同平章事。契丹寇澶州,赞帝亲征,承制专决。虏薄城下,迎击却之。契丹请和,帝方厌兵,不得已,许其成。自是南北弭兵,准之力也。帝待准甚厚。一日,会朝先退,帝目送之。王钦若进孤注之说,帝顾寝衰。罢为刑部尚书,出知陜州,复知天雄军。契丹使过大名,谓准曰:“相公望重,何故不在中书?”准曰:“朝廷无事,北门锁钥,非准不可耳。”王旦言于帝,以为枢密使。数月,罢。除武城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河南府。钦若免,以准代相。举丁谓,得致通显。以拂须诮谓,谓大惭恨,力谮于帝,竟罢为太子太傅,封莱国公。既而贬为太常卿,知相州,复贬道州司马。岁馀,帝问左右曰:“目中何久不见准?”群臣畏谓,莫敢对。复贬雷州司户参军。及境,吏以图献,恍然曰:“少时有诗:‘到海只十里,过山应万重。’得丧岂偶然耶?”及谓窜崖州,遣人逆以一蒸羊。谓欲见,拒之。闻家众欲报雠,杜门使纵博,俟谓行远,乃罢。于寓所凿池,一夕,星殒于中。求之,得一石,因驾轩池上,名曰“瑞星”。初,太宗得通天犀,为二带,一以赐准。至是,遣人取自雒。既至,沐浴,具朝服,束带北面,再拜,就榻而没。归葬西京,道出荆南公安,县人皆设祭于路,折竹挂纸。逾月,枯竹尽生笋。赠中书令,谥忠悯。
澶渊饮博褫辽魂,孤注何曾倚至尊。
自出雄军誇北使,岂知雷户促南辕。
楼台海角真无地,锁钥天涯孰是门。
十里空寻当日语,千秋犹仰瑞星存。
集雅诗二十首 其二十 范镇 明末清初 · 郭之奇
押曷韵
史称景仁清白坦夷,遇人以诚。恭俭慎默,不言人过。至于临大节,决大议,嶷然如山,确乎其不可拔。历事三朝,百折不挠。而其大者有三:建储之请,濮议之争,变法之折,皆言人所不敢言也。自仁宗朝,初知谏院,前后疏请建储章凡十九上,待命百馀日,须发皆白。朝廷知不可夺,乃改公纠察,在京刑狱,同修起居注,及知制诰。入谢,首申前请。非深知国本者,其能乎?既事英宗,为翰林学士,极言濮王称考之失,与吕诲等俱罢,而濮议亦寝。至于神宗任安石变新法,力争不已而乞身,且曰:“陛下有纳谏之资,大臣进拒谏之计;有爱民之性,大臣用残民之术。”安石持其疏,至手颤,自草制极诋之。遂以户部侍郎致仕。公表谢,犹请集群议为耳目,以除壅蔽之奸;任老成为腹心,以养和平之福。天下闻而壮之。苏轼往贺,谓公退而名益重。公愀然曰:“君子言听计从,消患未萌,使天下阴受其赐,无智名,无勇功。吾独不得为此,使天下受其害而吾享其名,吾何心哉!”日与宾客赋诗饮酒。或劝之称疾杜门,公曰:“死生祸福,天也。人如天何?”元祐汇征,以公为门下侍郎,固辞不拜。以银青光禄大夫再致仕,封蜀郡公。二年而卒。由公之言,觇公之守。公之守,守所学也。公学本六经,不道佛老申韩之说。契丹、高丽皆传诵其文。天下称之与司马君实齐名。而君实亦曰:“景仁之勇,决予所不及。”公之见推,岂徒然哉!
如山范景仁,确乎不可拔。
廷争万乘前,龙鳞日几捋。
至言金石贯,浩气鬼神夺。
国本建诸初,庙名正其末。
两朝社稷尊,众议资裁割。
南士起纷更,嚣陵出禁闼。
忠爱何所容,歌吟空自豁。
银青再辞荣,党碑非预脱。
后晋二主(石敬瑭以丙申引契丹兵灭后唐,契丹立之,称晋高祖,在位七年。兄子齐王重贵嗣位,四年,契丹入大梁执之,封为负义侯。共十一年) 明末清初 · 郭之奇
敬瑭与从珂,皆以勇力事明宗。瑭其爱婿,珂其养子也,然心竞有日。珂即位,而瑭入朝,复以河东节度授之,自是利器在握。据形胜之地,收士卒之心。千春漏言,太平除代。从押衙知远之言,而称兵传檄帝业可成;惑书记维翰之说,而臣事契丹倾国赴援。唐主之心胆,坠于玄武楼;石郎之器貌,遂为中原主矣。南面居朝廷,北面拜夷狄,岂惟首足之倒悬?岁帛三十万,幽蓟十六州,自失中边之藩蔽。契丹之德,不敢忘也;诸夏之亡,谁作俑乎?遣使称谢,而尚书王权乃能耻屈穹庐,辞以老疾。晋朝独有此人耳。七年在位,善政无闻;一旦有疾,思托幼子。而不知冯道景延广之方,以立长君为已功也。兄子为嗣,致书契丹,称孙不称臣,两主欢失。虽皆延广,所为十万横磨,尚有阳城一捷。然而横挑强胡,罔思内备,国家危在旦夕。方调鹰苑中,而狃蛇豕之荐食。翁怒而来,孙剑安在?祸至神惑,运尽天亡。成之繇彼,败之繇彼,尚何言哉?天网恢恢,自作不活,此之谓矣!负义之侯,戢饭所惟黄龙府;分番之剽,打草谷及东西畿。石氏之亡不足恤也,而中原数百里之财蓄俱尽,山前山后之不见天日者四百三十二年。谁生厉阶,至今为梗?《白华之什》曰:“有扁斯石,履之卑兮。之子之远,俾我疧兮。”吁嗟!石氏可谓卑千古而疧百王矣。
明宗爱婿反河东,契丹臣子成帝业。
虎口难投一纸书,雁门已送诸州牒。
北面穹庐南面华,中原无主任胡愶。
胡册初颁作晋皇,身愿为臣妻为妾。
尔不兴乱乱者谁,日来烦懑空嚅嗫。
一朝社稷归兄子,十万横磨向翁詟。
关南塞北几时收,翁怒而来孙已怯。
生为负义死羁魂,运尽天亡嗟二叶。
我思厉阶问石郎,卢龙孰使黄龙接。
苟求一日居小朝,谁为千年除垢靥。
后汉二主北汉四主(刘知远仕晋,封北平王,以丁未称帝,为后汉高祖,更名皓,在位一年。子承祐立,为隐帝,二年,庚戌乱兵弑之,共四年。迎立赟,为周所废。赟父崇,以辛亥帝晋阳,为北汉世祖,更名旻,高祖弟也,四年。子钧立,十四年。养子继恩立,一年,被弑。弟继元立,十年,己卯降于宋太宗。合四世,共二十九年) 明末清初 · 郭之奇
押支韵
知远本晋阳赘婿,初为横冲兵马使。河壖之战,以乘马授敬瑭,徐行为殿,梁人不敢逼,以是见亲。及敬瑭有天平之移,首建大议,以成晋业。时方求援于契丹,不惜称子臣而割诸州。知远独谓父事太过:厚赂金帛,足致其兵;许以土地,恐异日大为中国患。其识见迥出维翰诸人万万矣。既负佐命之功,耻与杜威同平章事,坐是见疏。齐王嗣立,虽为行营都统会兵山东,再命不至。契丹屡入,初无邀遮之志;大梁已陷,惟分兵守境,以防侵轶。盖诚知晋事必败,而阴图霸王之资。其不事南朝,不事北朝,岂无所俟欤?天下无主,先正位于晋阳;安行入梁,称既亡之天福。智远而未忍忘晋也。与其恶开运之名,以存国号;何如用河东之力,以禦强胡乎?新天子称汉未几,一旦委裘。嗣子幼弱,剑锥之将相既有隙如水火;群小乘间,顾命之大臣遂胥殒于东庑。邺都反旆,乱兵称逆。父子相继,四载而亡。自古祚脉之促,未有如斯者。将士仇刘氏,武宁之节度空迎;天子须侍中,澶州之黄旗已裂。虽刘崇继称北汉,不忍高祖之业一朝坠地;然区区河东土地甲兵,不足当中国什一。恃契丹之声援,蒙宋帝之哀怜,延刘氏之血食者二十九年。微矣哉,汉之为国也!
五代天子朝暮移,兵强马壮则为之。
河东险固霸王资,行营都统肇鸿基。
横挑强胡岂晋宜,契丹鼓忿中国疲。
晋阳保境独孜孜,负义侯已黄龙羁。
安行入汴不须疑,更称天福表馀思。
垂裕何人继者谁,锥剑奚堪属幼儿。
陛下禁声能几时,东庑授首如倾蔂。
密诏朝来反邺旗,封丘始至冲主糜。
澶州群拥侍中为,刘崇帝北几衔悲。
祖业安能一旦亏,二十九年太原陲。
传国虽微亦汉丝,史氏编名那可遗。
按:旻,底本原作“昱”,据《新五代史》卷七○《东汉世家第十》改。
后周三主(郭威仕后汉,为枢密,以辛亥称帝,为周太祖,在位三年。养子柴荣,后兄守礼之子也,嗣位六年,为世宗。子宗训,方七岁,立,半年,庚申禅于宋。共十年。宋奉恭帝为郑王,开宝六年癸酉卒。命郭玘为宗正,奉周六庙于雒阳) 明末清初 · 郭之奇
押寘韵
郭威从后汉高祖,宣力成其霸王之资。既而受顾托孤,为西面招慰安抚使,诸军皆受节制。遂克河中,诛守贞。推功分人,众情胥附。及留守邺都,养子荣为天雄衙内都指挥使,机权在握,非一日矣。冲主惑于群小,刈杨邠、弘肇、王章诸大臣若草菅,又赍密诏诣澶邺,欲尽歼威等。当时将佐,岂忍以素戴之人坐屠于单使?拥兵而南,以涤鼠辈,清朝廷,亦事势之必然者。封丘既至,彦超败还。隐帝劳军,遂为乱兵所毙。刘氏已仇天子,须侍中自为。改汉为周,则以虢叔之裔也。然欤,否欤?得国虽浅,为治已固。尊百世帝王师,而拜祠墓于曲阜;罢四方珍物贡,而毁玉于汉宫。与夫释唐俘,听淮籴,诏封事,立讼规,可不谓重道恤民、五代之令主乎?晋王为嗣,付托得人。神器之授,何灼如也。世宗善政,史不胜书。其大者,撰《通礼》,正乐书,设科兴学,文教彬彬矣;摧北汉,服南唐,收燕逼辽,武功烈烈矣。天假以年,建武、贞观之盛拭目可见。惜夫关南悉平,幽州未取,有疾乃还,赍志以没。恭帝禅宋,毕宋之世终不能恢契丹寸土。岂天未厌胡,不为中国存斯人欤?若夫雒阳六庙宗正,时享天之报施。其以周裔而加隆;抑以二君之泽,兴哀慕于当年,难遽灭于易世耶?
禁声冲主积难平,东庑血刃驰专使。
汉主劳军遂不还,侍中此行何容易。
将士终为刘氏仇,黄旗始立周人帜。
三年美政不胜书,百官封事皆留意。
所求百世帝王师,岂爱四方亡国器。
在民犹己何用钱,养子如荣真得嗣。
高平破汉骄将除,六合摧唐疲卒跂。
大朝能令小朝羞,雄州改置幽州悸。
武功烈烈文教成,远望近趋归一辔。
加彼数年轶汉唐,岂惟五代君十二。
殿前点简尔为谁,欺人孤寡移天位。
恭帝犹存开宝年,雒阳六庙应无坠。
附南唐三主(徐知诰以后晋高祖天福二年丁酉受吴禅,国号唐,复姓李,更名昪,在位六年。子璟嗣,丙辰去帝号,称国主,奉周朔,在位十九年。子煜嗣,宋师下江南,出降,授光禄大夫,在位十四年,太祖开宝八年乙亥也。合三王,共三十九年) 明末清初 · 郭之奇
押微韵
予观知诰之化吴为唐,变徐为李;而窃叹夫吕氏之拙,嬴氏之劳也。不韦奇货久居,期年生子,以吕易嬴,是耶,非耶?始皇蚕食,数世方毕,六王自侯而帝,难耶,易耶?知诰之夺人家也,仅一迎门拜泣,家人无违,卒之二祚合宗,义祖终居次位;其攘人国也,不过反训所为,士民胥悦,既而照鉴悲老,让皇忽已思玄。当时以不能存吴,愧恨而卒。闻人呼公主,则流涕而辞者,惟周本与杨琏妃耳。其诸元勋,谁不劝进?徐氏子女,为李斩衰,甚矣!夫阴网之下少健翎,回风之馀多萎草也。姓既可易,名亦宜更;国既可偷,系亦可窃。诰之易名为昪,系系于吴王恪也。无所不更,亦无所不窃矣。子璟既嗣,值闽、楚衰残,晋、汉抢攘。好谀喜大,进用浮薄。及周师南征,责其迫夺。闽越涂炭,湘潭应接。慕容臣事契丹,璟固无以对也。自此唐败周胜,月不绝书。尽献江北,求为外臣。虽有杀子存城,千人斗死。整冠再拜,掷笔不书。数忠之激烈,终不敌五鬼之奸邪也。数忠,刘仁赡、张彦卿、孙晟、李延邹也。五鬼,宋齐丘、冯延己、陈觉、李徵古、魏岑也。五鬼之奸邪者何?竞树朋党,侈谈天下。纵敌于外,卖国于内。有臣如此,未亡为幸,况危削哉!小朝自为,事周维谨。虽大义已定,保无他虞。至于后世事,果不可知也。周往宋来,出世一佛,方惑僧衣。拜诵之君,父子两家,岂容同榻;鼾睡之客,曹剑方赐,李装速治。明德楼下,有光禄大夫;金陵郭中,无江南国主矣。予因是而窃叹夫李氏之时来而得,运去而失;失于周、宋,亦有天幸也。予观夫向时仇敌,今日一家。璟之席庥如彼,李氏一门,不可加害。煜之蒙宥,复如此也。仁赡张洎,并以节显;严续徐铉,俱以忠全。其臣之遭际,且如斯也。予观李氏君臣之多幸,而益叹夫世宗之大、太祖之仁也。
老臣知诰是耶非,攘国移宗自古稀。
镜里白髭催受册,宫中羽服遂成衣。
吕嬴阴易休誇异,徐李明分孰敢讥。
遥遥华胄吴王恪,簌簌悲啼杨琏妃。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始失威。
受禅老臣捐客去,喜谀新嗣倚轻肥。
舍华事狄先几昧,克建摧荆逸气飞。
把浅兵收贪小费,浮梁师至已长挥。
博徵枉尽茶盐利,纸甲虚坚堡壁围。
孙晟南冠休痛哭,仁赡东首漫歔欷。
床斗千人俱浪死,阴谋五鬼尚依违。
国主江南终易号,小朝时就大朝晞。
事不可知至后世,为子孙计莫徒祈。
一家天下难共榻,两家父子岂殊扉。
上江丸蜡空遥恃,若水丝绳出近矶。
治装早向汴梁赴,李籍还同曹剑归。
附辽九主(契丹耶律德光,以梁末帝贞明三年丁丑围幽州,丙申同石晋灭后唐,丙午入梁执晋主,丁未改号辽,北归死于道,计三十一年。穆宗璟,二十一年。景宗贤,十四年。子圣宗隆绪,四十九年,复号契丹。子兴宗宗真,二十四年。子道宗洪基,四十五年,复号辽。孙延禧,十年,天祚保大二年壬寅,为金所袭,走夹山。耶律淳僭号,一年,死。乙巳,金人执天祚于应州。共二百九年) 明末清初 · 郭之奇
押侵韵
契丹自后梁初围幽州,复寇幽、蔚州,渐有燎原之势。及桑维翰导敬瑭称臣割地,遂倾国赴援,灭唐立晋,中原之祸已成。不数年而入大梁,执晋主。纵骑四出,分番剽掠。以东方群盗大起,始逼文武诸司数千人尽倾晋宝以行,建国为辽。天厌其德,德光死于杀。胡林剖腹,实盐载之。北去帝羓之名,差足泄中原怨愤耳。周世宗自将以伐,关南悉定,而大功未就,有疾乃还。天果厌胡,何夺世宗之速也?周既为宋,宋祖终不能有加于耶律璟。璟子嗣立,犹知遣使会葬永陵。太宗不量力,驴车仅免,辽好遂绝。瓦桥继围,莫州远遁。耶律贤之藐宋,始于此矣。隆绪虽冲主,而国势方张。卒败曹彬于岐沟,殒杨业于陈谷,大举入寇,残瀛、雄,掠深、德。向非张齐贤知代州,南燃刍土镫掩袭,能遽令其北走耶?易州再入,而尹继伦从后急击,挫屡胜之休哥,自是边兵少息。非黑面大王,有以夺其气乎?澶州之役,宋真宗渡河以禦,乃定兄弟之约,岁输银币三十万,而南北弭兵。至于宗真,乘宋有夏忧,来言关南地。郑公报聘,增岁币为五十万,和好复定。洪基继之,四十五年中边烽不起,诚不愧于清宁咸雍之号。自延禧伐女真,败绩于混同江,繇斯每战辄北。天祚遂为金人所袭,走于夹山。耶律淳僭号数月而死,燕京继陷。应州城东天祚获而辽亡矣。夫辽以宾铁为号,取其坚也。宾铁虽坚,卒坏于金。彼犬牙之相劘,岂人力之所及?而宋人犹觊燕京六州之空城以基,实祸也。悲夫!
契丹始自幽州侵,石晋称臣祸古今。
孙饭未知何所啖,帝羓已在杀胡林。
周宗薄伐关南复,宋祖销兵燕蓟沉。
景贤相继开辽国,隆绪长驱向德深。
澶盟全倚寇莱力,报聘重烦富郑心。
南北休肩逾百载,重熙清宁果嗣音(重熙,契丹兴宗年号。清宁,道宗年号。)。
延僖不竞辽乃蹙,女真满万孰能禁。
夹山天祚亡宾铁,黑水完颜号白金。
纵使六州归宋室,空城惟见绿云阴(西辽耶律大石,以宋徽乙巳称王,为德宗,在位十一年。感天后萧氏称制六年。仁宗夷烈,十二年。承天后耶律氏称制十四年,亡,宋宁宗之辛酉也。共七十七年)。
按:贞明三年,底本原误作“二年”。璟,底本原作“景”。此首下文中之“璟”,底本皆作“景”。保大二年,底本原误作“十年”。
附金十主(金祖旻,即完颜阿骨打也;以宋徽乙未称帝,十年。弟吴乞买,为太宗晟,立,十年。熙宗亶,十五年。亮弑之自立,十二年,被弑,降号海陵。乌禄立,为世宗雍,二十八年。孙璟立,为章宗,十九年。卫王永济立,五年。胡沙虎弑之,立升王珣,为宣宗,十年。子守绪立,为哀宗,癸巳奔蔡州,汴陷,十一年。甲午传于末帝承麟,宋、元师入蔡,二主俱死。共一百二十年) 明末清初 · 郭之奇
押庚韵
女直有二,同出黑水靺鞨。在南者属于契丹,为熟女真(熟女真,《金史·本纪第一·世纪》作“熟女直”,皆通。);在北者,为生女直,皆古肃慎也。自宋祖建隆遣温突剌来贡名马,此女直求通中国之始也。逮完颜阿骨打,以宋哲庚辰取辽阿疏城,次混同江,不得渡,乘赭白马径涉,诸军随之。既济,使舟人测之,不得其底。称帝号金于宋徽之乙未。宋遣马政浮海,约夹攻辽,此中国求通夷狄之始也。燕陷辽亡,虽以燕及六州归宋,金帛子女皆掠而东。所存者,空城耳。我死汝为乞买,遂分道寇宋,非宋之自取欤?既入相、浚,宋师在河南,无一人敢拒者,小舟渡而大梁围。洎夫丁未,遂以徽、钦如青城,立邦昌为楚帝矣。宋立高宗,金师岁侵,仍以刘豫帝齐。熙亶即位,册高宗为宋帝。嗟夫!楚、齐叛臣,不足道也。二百年中叶之主,圭冕出自穹庐,宋何以为国?逆亮篡立,自剪厥支。迁燕迁汴,大杀宋、辽宗室,弑其太后徒单氏,因而大举入寇。苟非乌禄帝辽,瓜州反镝,南北之兵可遽休乎!夷狄有君,金之幸,宋之幸也。孙璟继绪,虽志存润色而诛求无艺。卫王失驭,内成沙虎之逆,外引蒙古之师。会河败绩,居庸大掠,金替元兴,于兹而决。宣宗立于逆臣,徒以公主金缯乞和于敌,终畏其逼,南徙于汴。蒙古入燕,而祖宗神御及诸妃嫔皆沦没。和宋,弗纳。遣子入寇,将谓失诸元而偿诸宋;岂知宋、元分金之约,亦如海上灭辽之盟乎?守绪弗守,弃汴奔蔡,汴帅降元,而二王两后妃嫔宗室俱赴青城,一如宋人北辕之日。元杀二王族属,送后妃于和林,在道艰楚,不啻徽、钦五国之时也。宋、元师入,虽传位承麟,一炬同烬,嗟何及哉!论者曰:肃慎苗裔,宋初贡马,犹有楛矢遗意焉。完颜始大,乞买肆毒。俘人之主,立人之臣,乱夷夏大防,易寇履正位。百年之后,仍假手于华人之崔立,以归蒙古之青城。出尔反尔,岂不信哉!熙炀济虐,金绪半刊。世宗以仁易暴,南北熙然,宜历年之逾百也。繇章及宣,蒙古浸逼。狐兔失其故穴,人竞逐之。而犹连兵宋、夏,自销锋铓。衰麻男子,方笑哭于承天;守绪承麟,空走死于河北。嗟夫!金既灭辽以俘宋,复自灭以兴元而覆宋。黑水馀孽,真夷夏所同雠,天人所必弃矣!
阿骨打取阿疏城,按出虎源金号成(方言谓金曰“按出虎”。)。
混江赭马随鞭指,朔土黄龙次第平。
山北谁容辽假息,南侵岂俟宋渝盟。
乞买方图分道入,徽钦已驾北辕行。
立楚立齐仍册宋,熙炀继暴岂能撄。
吴山立马人何在,乌禄来燕众始生。
自璟及珣根渐拨,沙虎翻来铁木旌。
三十七辆和林道,五百馀人血泪盈。
当年宋室何如此,守绪辞汴合禁声。
蔡州枉就承麟烬,黑水空辜负马名。
按:十年,金太祖完颜旻崩于天辅七年癸卯,当以“九年”为是。十年,金太宗完颜晟天辅七年(天会元年)癸卯即位,崩于天会十三年乙卯,当以“十三年”为是。
攘夷颂 清末至民国 · 杨圻
四言诗 出处:江山万里楼诗钞续集
皇皇赤县,实我黄胄,禹甸匀匀,周原膴膴,宅天下中,爰肇边患,自古而然也。溯自猃狁、犬戎、匈奴、西域、吐蕃、回纥、契丹、金、元,历四千祀,世祸中国,俶扰黎元,凭陵疆土,然不旋踵,臣服败灭,携其土地,入我版图。始则犬羊纵横,然且方舆日拓,穹庐游牧之众,釐为编户,南暨北户之俗,咸奉正朔。使我广土众民,诞敷声教,四裔一家,五族一国,至今而愈大,实夷狄之赐也。其间先败后胜,欲取姑予,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三皇五帝,炳炳灵灵,舜禹受命,咨尔历数,商周嬗禅,奕世载德,积功累仁,以有天下。汉彰赤帝之符,唐纪晋水之瑞,以逮宋明,竞守虑失,盖莫不上承天运,下浃人心,听视自民,受命于穆。是以兴王令主,重熙累洽,九族克谐,重译向化,粤稽往策,岂曰偶然?盖华夏神胄也,中土大器也,未有承运无本,功德不纪,而以鸡鸣狗盗奄有区宇者也。夫以中国之人,据中国之位,如秦皇、隋文、魏武、萧梁,有其雄才大略,不知爱民务德,则犹鼎折餗覆,大命立倾,况乃非类异种,岛夷凶族,乃欲兼弱乘危,窃窥神器,恃其坚甲利兵之资,欲逞盗窃掠夺之欲,卤莽灭裂,轻启兵戈者哉?诚欲效法金、元故智,亦必度德量力,布惠务仁,尊信重养,收拾人心,诚能若此,则中国危矣。夏虫不可语冰,蟪蛄不识春秋,胡子无人,焉足语此?尔乃轻浅躁妄,屠杀焚炸,妄蓄开疆辟土之谋,而为残杀淫掠之事,丑行恶性,暴露全球,君子于是知其微矣。其上将大酋,倾全国之师,竭数纪之财,受蠡种推毂之寄,而为闯献流寇之行,乃欲霸九有之众,膺神明之阼,胡天不辰,乃用此辈,天夺其魄,中国之福也。我虽旧邦,其命维新,人心未一,国防未修,以无备之邦,当久伺之寇,仓卒应敌,强弱悬殊,丁丑抗战之初,彼利我钝,势也,亦理也。天眷中国,笃生蒋公,置身于积弱之馀,当仁于危难之际,临深履薄,沐雨栉风,焦苦勤劳,兀兀终日,天下之人,心悦诚服,咸以爱国者爱蒋公。于是诸党输诚,各军用命,万民团结,内患悉泯,生者毁家以犒师,死者暴骨而无怨,当此之时,胜败之机,间不容发,而胜败之数,可以前知矣。蒋公外效迁豳之避,内饮在莒之痛,当困肩钜,不㸐不竦,整军经武,振旅誓师,虑周万几,神营九塞,既缮既饬,既攻既同,第二期战,于今三载,运智于方张之寇,决胜于既败之后,不亦戛戛其难哉?则苟无蒋公,是无中国也。微管仲,吾其左衽,孔子曰:「如其仁,如其仁。」己卯初夏,定策反攻,盖自是厥后,以静制动,转弱为强,由损而益,反守为攻之期矣,于是有隋枣会战、长沙会战、南宁会战、粤北会战。庚辰初夏,反攻益力,乃有绥西之捷、晋南之捷、桂南、粤南、鄂中、鄂北之捷。今岁辛巳,则有豫南、宜昌、赣北之大捷焉。综观寇师,南北三战场,绵亘十行省,北起沙漠、阴山、河西之地,越雁门、代郡以至辽河、碣石,延袤五岳四渎,历名山大川、江河湖沼以深入吴楚,远窥岭表,而达交趾、牂牁边徼之域。所至腥膻,弥天瓦砾,满地流血如糜,白骨山积,名都化为废墟,文物荡为灰烬,其蹂躏之广,残毁之酷,屠杀之惨,盘踞之遍,盖追踪黄巢,远迈金、元焉。我之抗战军械弗如,战术远逊,支持隐忍,载易寒暑,以入二期,则军食云屯,劲旅飙举,将皆名将,兵皆精兵。于是战士三百万,火线八千里,交绥六万次,歼虏七十万,如火如茶,十荡十决,诚中国古今攘夷希有之大战矣。自有此战,于是处衰而盛,居弱转强,由弛以张,转危为安,人心愈坚,士气愈厉,何以致此,则苟非有一人也?德足以服人,力足以举众,领导之,纲维之,敦能致此,不宁惟是?凡百庶政,不棼不遗,处变若常,有动斯应,使将帅无后顾之忧,士卒增朝食之气,习久战以若性,狎强敌而无畏,虽在寇仇,亦知惊服,则苟无蒋公,是无中国也。微管仲,吾其左衽,孔子曰:「如其仁,如其仁。」圻,东吴下士,生际承平,光绪甲午之役,圻方壮岁,尝侍李文忠公座,语及东事,公庄容语圻曰:「中日大战,必不可免,早发则祸小,迟发则祸大,尔志余言,老必见之。虽然,中国必不亡,必有名世间生以当大任,而非今日之事也。」不图四十五年后,果以垂老之年,目睹南渡之祸,播迁流离,四海鼎沸,追溯中日之战,其时蒋公则已岳降嵩高,祥徵舞勺,乃见天心,盖早为之备而降大任于蒋公也。以迄于今,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以成大业,于是大战必不免,中国必不亡,胥待之于蒋公之手。文忠言犹在耳,事若烛照,瞻念今昔,感叹欢忻不能已,乃摭《焦氏易林》之辞,豫作蒋公攘夷之颂曰:
伏羲之宇,会稽南山。
禹召诸侯,国生仁贤。
执玉万国,太平机关。
天锡玄圭,南己大安。
讽德颂功,湛露之欢。
赫諠君子,天之所予。
四方归德,众英集聚。
甲兵充庭,式库军府。
以告成功,一统为主。
民受大福,增荣益誉。
宗邑赖德,欢欣鼓舞。
鸟兽无礼,诡谲争强。
酋贼擅役,来弊我邦。
伪言妄语,家受其殃。
大口宣舌,养虎收狼。
乱我政事,燔我金汤。
灭顶忧凶,还自贼伤。
海隅辽右,天之舆府。
南至东辽,戎狄蹲踞。
失利后时,坏梁折柱。
山陵四塞,遏我径路。
民失其居,犬吠其主。
箕子所保,孤竹之墟。
蜂虿之国,入我室居。
非我族类,思我故初。
膏壤肥泽,消散无馀。
鼠聚生怪,长舌如斧。
江淮河汉,众利所聚。
言之南国,犯历险阻。
使我忧聋,六龙俱怒。
秦为虎狼,长城既立。
车倾盖亡,群虎入邑。
凿山通道,移居安宅。
鹰鹯之殃,不得安息。
弓弩满野,造恶作凶。
民怨愁苦,商困无功。
解释倒悬,莫适我从。
政衰弊极,本立不固。
虎狼结谋,相与𧫛语。
仪秦机言,蹠桀并处。
但作昼伏,日走月步。
河伯大呼,津不得渡。
公怀大忧,阴失阳伏。
九登十涉,五岳四渎。
秉钺执殳,四诛不服。
兴师征讨,转徙穫福。
弓矢斯张,虏豹禽越。
雷霆所击,邦人喜悦。
巨蛇大䲡,战于国郊。
拘制笼槛,意常欲逃。
陷入深渊,民困无聊。
履泥足滞,不得动摇。
秦晋大邦,复瞻六合。
夷吾郑侨,翱翔外国。
丹书之信,振翅奋翼。
逍遥嘉功,来归温室。
嵩岳岱宗,尊严其中。
功加四海,头如飞逢。
冠带垂裳,兆如飞龙。
宾于四门,营室紫宫。
主人胜客,吉日车攻。
四夷宾服,信义大隆。
鼓鼙除贼,虽塞复通。
追奔逐北,与福喜逢。
握斗运枢,安居北辰。
劳我君子,旋乾转坤。
安宁如故,文德在身。
销兵铸耜,积功累仁。
今岁受福,福我生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