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答贞阳侯书 南梁 · 裴之横
出处:全梁文卷五十六
之横白足下:定国等至,枉雅诲具,高氏致送之旨,即彼行人,远到京城,大慰,应有成命。但江山夐阻,末奉朝廷报辞,第下国之麟趾,先朝所寄,籍彼邻好,义深主祀。自宜单车入境,端委还朝,而朱旆启行,戎旌望国。江东士子,未达高怀。仆早预簪裾,夙叨眷与,弦矢既睽,江淮成阻,青黎裁封。虽继西鸟之辞,白雪在天,岂无北风之叹?但变故纷纷,忠贞宜显,寒松负雪,诚愧节者之徒。劲草疾风,宁忘烈士之概;齐师若反旆淮路,退舍肥水。彼之敬送,止缙绅之徒;此之奉迎,则轩盖而已。伏听朝旨,迟申展敬。之横白(《文苑英华》六百七十七)。
李采访贺收西京表 唐 · 常衮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十六
臣闻夏历其昌。羿何逃罪。汉维既振。莽亦伏诛。伏惟皇帝陛下恢正皇纲。光膺帝业。日月照其明略。雷霆发其英断。拯横流而方割。扑燎火之已焚。顷者胡羯乱常。崤函失守。暴殄天物。凭陵帝京。上皇兴避狄之仁。陛下有蒙尘之难。赖宸衷果决。睿算昭宣。愤陵寝之樵苏。悲黎元之涂炭。必将尝胆。誓使然脐。不有殷忧。何以启中兴之盛业。不有患难。何以彰拨乱之英哲。步自郇邠。至于朔漠。抚巡城邑。招致甲兵。诰命俯临。三让而登九五。师徒走集。一呼而踰百万。设坛拜将。虚左迎师。临朝有怵惕之容。率土下哀痛之诏。六军之号令既肃。万人之赏罚且明。汤火不辞。矢石何惧。及清秋戒节。太白方高。爰整军容。顺乎杀气。龚行天罚。扫彼妖氛。千里貔武之营。百里龙蛇之阵。沸若云海。聚如雪山。垒揭终峰。堑回渭水。阚军声而邱陵簸荡。炀兵气而天地晦冥。蠢兹凶徒。犹敢旅拒。鼓噪白刃。来聚犬羊之偫。旗靡黄尘。旋就鲸鲵之戮。渠魁不漏。噍类无遗。枝梧者面缚中军。颠背者头悬后殿。败符融于肥水。自可惭功。破王邑于昆阳。未云快意。遂封尸于京观。旋振旅于王城。启辟千门。扫除九陌。祓膻腥于宫阙。洗毒螫于闾阎。耆艾欢迎。久思周德。衣冠雨泣。还睹汉仪。讴吟变喔咻之声。气象回严凝之惨。廓丹霄以瞻羽卫。肃黄道而复銮舆。正宝位于北辰。道光主鬯。迎上皇于西蜀。欢展奉亲。永惟宗社之灵。实荷乾坤之庆。臣忝陪宗室。喜万恒情。无任踊跃欢抃之至。谨奉表陈贺以闻。
城原州议 中唐 · 元载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六十九
四镇北庭。既治泾州。无险要可守。陇山高峻。南连秦岭。北抵大河。今国家西境尽潘原。而吐蕃戍摧沙堡。原州居其中间。当陇山之口。其西皆监牧故地。草肥水美。平凉在其东。独耕一县。可给军食。故垒尚存。吐蕃弃而不居。每岁夏。吐蕃畜牧青海。去塞甚远。若乘间筑之。二旬可毕。移京西军戍原州。移郭子仪戍泾州。为之根本。分兵守石门木峡。渐开陇右。进达安西。据吐蕃腹心。则朝廷可高枕无忧矣。
新乐府 阴山道 疾贪虏也 唐 · 白居易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阴山道,阴山道,纥逻敦肥水泉好。
每至戎人送(一作进)马时,道旁千里无纤草。
草尽泉枯马病羸,飞龙但印骨与皮。
五十匹缣易一匹,缣去马来无了日。
养无所用去非宜,每岁死伤十六七。
缣丝不足女工苦,疏织短截充匹数。
藕丝蛛网三丈馀,回纥(一作回鹘)诉称无用处。
咸安公主号可敦,远为可汗频奏论。
元和二年下新敕,内出金帛酬马直。
仍诏江淮马价缣,从此不令疏短织。
合罗将军呼万岁,捧授金银与缣䌽。
谁知黠虏启贪心,明年马多来一倍。
缣渐好,马渐多,阴山虏,奈尔何。
庐江四辨 其三 合肥辨 唐 · 卢潘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九十二
汉书。淮南王杀开章。葬之肥陵。肥陵肥水之上也。在寿春。应劭云。夏水出父城东南。至此与肥合。故曰合肥。今按肥水出鸡鸣山。北流二十里许。分而为二。其一东南流。经合肥县南。又东南入巢湖。其一西北流。二百里出寿春西投(去声)于淮。二水皆曰肥。余按尔雅。归异出同曰肥。言所出同而所归异也。是山也。高不过百寻。所出唯一水。分流而已。其源实同。而所流实异也。故皆曰肥。今二州图记皆不见夏水与父城。恶睹所谓夏与肥合者乎。合于一源。分而为肥。合亦同也。故曰合肥。而云夏与肥合者。亦应氏之失也。
后唐张崇修庐州外罗城记 唐末至五代 · 殷文圭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六十八
禹贡别九州之广。扬鼎居先。淮夷控七郡之雄。庐邦最大。真四塞山河之国。乃一方礼乐之乡。地势壮而金斗高。人心刚而风土劲。洎皇唐光宅四海。奄有八纮。穷日月之照临。皆臻仁寿。混车书于华夏。咸属文明。视赤子以如伤。播洪钧而不比。眷惟刺史之任。独曰亲人之官。凡当出牧是邦。必选良二千石矣。昔故相歇马之所。今通侯建隼之区。太守清河张公。乾象降灵。人龙命世。一剑跃而蛟断。六钧挽而猿号。忠自孝基。勇由义立。爰从稚齿。便奋雄心。庚子岁。巢寇陷秦关。僖宗幸蜀部。王纲弛坏。国制抢攘。瞻乌载飞。走鹿争逐。救疲民之焚溺。资间代之英雄。先吴忠武王虎步江南。鹰扬肥上。汪汪伟量。涵一万顷之澄波。落落洪襟。包九百里之梦泽。是以多士之归也。如百川赴海。偫材之用也。若众腋成裘。勤求卓荦之伦。肇建庞洪之业。下痊民瘼。上报国恩。以太守张公英俊不偫。乡关素友。隶职帐下。责效军前。入委腹心。出舒羽翼。由余之拓十二国。多赖宏规。耿弇之屠三百城。略方殊绩。以至溃赵相国锽七万之众。先拔句溪。破孙司徒儒五倍之师。次收淮甸。不独身先百战。抑亦谋赞六奇。故得擢自偏裨。升于列校。亟更职任。累拜专城。天祐三年。承制检校司徒守常州刺史。而毗陵杭越接境。梁汴连衡。公才驻熊车。潜施龟画。早曾修城筑堑。杜渐防萌。寒暑未迁。金汤遽设。功用未毕。王泽迭加。以绩效转官检校太保。授庐州刺史兼本州团练使。天祐四年八月到任。公自临锦里。即建罗城。谋虽贮心。言未出口。盖以先王卧龙之地。谨合缮修。君子变豹之风。讵宜卑陋。况西连襄汉。北接梁徐。秣马训兵。靡忘寝食。劝农习战。誓静氛埃。今吴太师嗣茅土全封。绍彤玈重寄。旌贤宠善。念旧策勋。虽承制以褒酬。迭进秩于保傅。淮南行军司内外都军使镇海宁国等军节度使检校太尉兼侍中东海徐公。首辅大政。力启霸图。逊德推功。先人后已。纤粟之劳必录。锡予之美无偏。公执玉而归觐王庭。锵金而入陪相閤。语家国之至计。属西北以介怀。遂咨禀庙谋。增修战垒。铺舒妙见。商较远图。且曰。居安虑危。闻于圣哲。为主制客。宜赖城隍。乃知恃陋弗修。莒子蹈危亡之运。一日必葺。叔孙留忠恕之机。懿彼肥川。旧有罗郭。自咸通十年卢谏议出牧此州。值彭门用军。邻封多警。累拜表章之请。遂兴版筑之功。绵岁月以滋深。致缔建之匪固。渐成崩溃。难禦奔冲。况今稼穑丰登。烟尘贴息。宜当农隙。潜募子来。嘉言上沃于王心。成算允谐于台画。繇是量材度费。揆力兴工。设窑灶于四郊。烧砖砾于亿万。蒸沙似铁。运甓如山。千畚云翻。万杵雷动。役五丁而神速。甃百雉以天横。粉堞既全。汤池是浚。潴长壕于四面。斢巨浪于长江。其城周回二十六里一百七十步。壕面阔七十丈至六十丈。深八丈。城身用砖砌高三丈。置窑灶五十五所。其砖每口长一尺三寸。阔六寸。建造罗城门十三所。及大弩楼都共四十四所。公旦暮检辖。躬亲指挥。以馔以觞。且酣且饮。致劳勇兼集。公私允谐。天祐六年十二月终。版筑向圆。开凿始半。汴贼寇彦卿将领马走徒党五万馀人。乘修励未办之间。恣仓卒奔冲之计。夜驱偫孽。直渡城隍。搭长梯于女墙。攒霜矛于鹊垛。人皆凶惧。公独晏如。遂开庐江。潜桥两门。亲领马步锐师。当处杀败逋逆。或麇惊而涂地。或狼狈以投壕。死溺如麻。生擒若市。押背黏袭。远过独山。弃甲联翩。高齐峻岳。诸郡收夺枪甲不少。招降人马甚多。仍值积雪连天。阴风刮地。寒僵饿殕。仅满平川。疋马只轮。偶漏元恶。天祐十年孟冬月。汴将贺坏与王彦章。复驱甲骑四万。直抵罗城西独山门。排列至瓦步门。延亘数里。此际坚墉渐备。浚洫已周。巨堞屹而山横。大弩发而雷吼。虽偫偷飘至。暴客狂冲。万骑鸡连。千戈蚁溃。但昂头而叹息。咸破胆以逋逃。寻属淮海行军侍中东海公亲统大军。径追勍寇。纵七擒于淮岸。破十寨于戎河。非杨府之大幕雄军。不足以平欺敌国。非肥水之深壕高垒。不足以外挫贼锋。致我师竞愿北驱。彼众不敢南牧。立中流千年柱石。壮吴部一面山河。昔司马宣王统晋国车徒。览诸葛武侯渭川营垒。而叹曰。真天下之奇士。今清河公。良可匹矣。高燕公顷筑西川罗城。皆破上供钱米。当其无事。尚以为能。清河公今缮理重垣。疏导百谷。广通商而贸易。咸竭产以经营。上下无私。方圆有术。不蠹府庭之尺素斗粟。无妨黎庶之易耨力耕。从容蒇事。则首尾一年。周旋僝工。则歌谣五邑。永贺覆孟之固。免虞拾沈之讥。或听讼之馀。或训戎之暇。凭高送目。选胜延宾。三重之雉堞延登。四望之秋毫必见。西风猎猎。撒豹骑于平芜。冬日融融。竟牛耕于旷野。此外水矗蒙冲之舰。陆轰霹雳之车。十年之储蓄有馀。千弩之金缯足用。且独山秀而峭。肥水清而灵。宜有异才。同正霸业。大则仗戎节驾廉车。次则剖竹符参莲幕。其间燕赵多奇士。丰沛皆故人。千载风云。一时会合。而公志惟尊主。务切经邦。摧阵敌若私仇。视玉帛无停蓄。尚季布之然诺。笃仲由之信诚。吴汉之不离公门。袁安之每念王室。凡诸廨宇。久历星霜。多至摧颓。咸新剞劂。荀郎中湘。五十五年前常典兹郡。建东水阊门。虹梁朽而螮蝀沈。碧瓦烂而鸳鸯碎。公皆表里修换。躬亲指南。壮军城而金翠相鲜。耀水栅而舟车倍凑。并建两畔挟楼都一十四间。换门楼桥柱十三虹。公又深惟久要。永欲流传。别运十纲。散令回货。广市于楠檲梓。遍修于寺庙桥梁。不箕敛于王民。尽圆融于私帑。所建州内廨舍。间架甚繁。兼添置梵舍琳宫。神祠儒庙。及造明教桥一所。次造市桥一所。次造县桥一所。次造通远桥一所。次造西水阊门一所。奇妙难名。龙身蚴蟉于波间。雁齿参差于川上。往来咸济。不劳郑产之舆。揭厉无疑。如假传岩之楫。郭内官路。造小史桥一所。次造赤栏桥一所。东正门桥一所。崇化门桥一所。怀德门桥一所。都共造桥一十一所。并用楠檲梓。鹤柱雕栏。画槛纵横。洪流直道。有利于物。知无不为。乙亥岁孟夏月。画图入觐。告厥成功。相府佥谐。王纶赏重。承制就加都团练观察处置等使守刺史。馀勋阶如旧。至天祐十四年四月二十七日。蒙恩转授武宁平难军节度滁宿等州观察处置等使。依前权淮南行军副使知庐州都团练观察处置等使。馀官勋如故。褒勤荩也。且兵书所尚。地利居先。霸国图安。人和是最。兼兹二者。不其久乎。一品之秩自才升。万钟之禄由勋进。安于固晋阳之险。墨翟拒宋国之围。楚兴燧象之师。齐奋火牛之阵。设奇应变。以逸待劳。何代无人。有备谁患。丈圭墨徒摩楯。笔愧如禒。近驾轺车。曾趍戟牖。目击连云之巨垒。神惊截海之深壕。聊得直书。无非实录。雕锼琬炎。敢期八字之褒称。易变桑田。幸记千年之城郭。同部辖都头节级寮吏名衔。并勒碑云耳。天祐十四载岁次丁丑七月戊申朔二十六日癸酉建立。淮南节度掌书记殷文圭文。
草木为人形以助战赋(以草木殊别,有成师徒为韵。) 北宋 · 夏竦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三、《文庄集》卷二三
寿阳之役兮,草木流形,阴功化成。似代及瓜之戍,如屯细柳之营。孚甲可观,肃前茅之锐气;成行不乱,陈右伪之疑兵。当其天挫彊邻,神资晋境,军容始耀于勍敌,木实潜分于峻岭。众和可验,尽倾葵藿之心;师老无虞,未昃桑榆之影。由是威加敌国,势壮皇都,丽地之形莫辨,被坚之象何殊?不赍三月之粮,宁无菜色;纵乏五兵之器,应有桑弧。观其疏旆寒岩,洗兵多露。累弦而葛蔓争引,秉节而松心益固。光侵斧钺,应迷谢氏之兰;影接旌旗,乍认将军之树。懿夫草昧之初,天开壮图,辟峰峦于壁垒,变枝叶于车徒。欲成横草之功,何须破竹;自整如林之旅,不待飞刍。已而甲拆冈陵,风生林薮。虽因形以赋象,亦从无而责有。茍宣尼之见美,不让刍灵;纵苏代之深讥,何惭木偶?故得尘清肥水,席卷秦师。逐北而蓬飞晓日,解严而柏悦朝曦,色似忘忧之类,怒销蠲忿之枝。庆赐虽行,不受分茅之赏;勤归莫睹,谁歌《杕杜》之诗?盖其德顺人心,威乘天讨。黎元分君子之林,猿臂假王孙之草。故能败苻坚百万之军,都如电扫。
乞敕封南海洪圣广利王奏 北宋 · 元绛
出处:全宋文卷九二八、光绪《广州府志》卷一○○、同治《番禺县志》卷二九
右,臣伏睹广州有南海神祠,唐天宝中封广利王,圣朝康定初诏加洪圣之号。臣询问得去年獠贼五月二十二日离端州,是时江流湍急,船次三水,飓风大起,留滞三日,以此广州始得有守禦之备。尔后暴风累旬,贼党梯冲不得前进,而城中暑渴,赖雨以济。六月中,贼以云梯四攻,几及城面,群凶欢噭,以谓破在顷刻。无何,疾风尽坏梯屋。又一日,火攻西门,烈燄垂及,又遇大风东回,贼既少退,故守卒得以灌灭。于是贼惧天怒,渐有西遁之意。始,州之官吏及民屡祷于神,翕忽变化,其应如响。盖陛下南顾焦虑,威灵震动,天意神贶,宜有潜佑。臣窃稽前史,苻坚之寇肥水,司马道子祷于钟山,获八公草木之助;温造平汉中之难,祈晴于鸡翁山,应时开霁,当时并蒙封崇。况南海大神,历代称祀,唐韩愈尝谓考于传记,神次最贵,在北东西三神之上。今兹助顺,度越前闻。及问得海神之配,故老传云:昔尝封明顺后,自归圣化,未正褒封。其洪圣广利王及其配,臣欲望朝廷别加崇显之号,差官致祭,以答神休。仍乞宣付史官,昭示万世。如允所奏,伏乞特降敕命。谨具状奏闻,伏候敕旨。皇祐五年四月十九日,广南东路诸州水陆计度转运使、兼提点市舶司、本路劝农使、朝奉郎、尚书工部郎中、直集贤院、上骑都尉、赐绯鱼袋、借紫臣元绛状奏。
按:道光《广东通志》卷二○六《金石略》八,同治三年刊本。
杂说 北宋 · 蔡襄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六、《蔡忠惠集》卷三一
李靖称:「苻坚之败,非谢玄之善。秦诸军皆溃败,唯慕容垂一军独全,坚以千馀骑赴之。垂之子宝劝垂杀坚,不果。此所以秦师之乱,慕容垂独全,盖坚为垂所陷明矣。为人所陷,而欲胜敌,不亦难乎」?予观秦伐江南,唯垂曰:「晋武平吴,唯张杜而已,若昧群臣,岂能成功」?以此谓垂陷坚未尽矣。垂知进讨之为利,不能料坚之材堪与不堪办事,此所以劝之也。当谢玄隔肥水为阵,夫兵半渡而击之利,以是坚许却军也。玄以八千之众当百万,渡水而薄人,兵家所忌,岂不知此乎?盖料坚之阵大槩难整,然后观形势也。既而坚阵果动,玄济而战,坚众遂溃。使坚之阵难却而整,玄必不济矣。此玄之料事合于机变。若以垂军独为陷坚,当其以千骑赴,垂信子宝之言,取坚如振替叶,垂之不为,足验垂无陷坚之意。夫善用兵者虽败不亡,垂一军之全,法制在焉。垂不能知坚之材则可罪,谓之陷坚,诬矣。王景略之亡,唯劝坚勿伐江南,景略盖知坚之材,故云耳。
福唐水居船,举家栖于一舟,寒暑食饮,疾病婚姻,未始去是,微哉其为生也!然观其趣,往来就水取直以自给。朝慕饭蔬一柈,不知鼎饪烹调之味也;缊衣葛服,不知锦纨粲粲之美也;妇姑荆簪,不知涂脂粉黛之饰也;蓬雨席风,不知大宇曲房之适也。相羊穷年,少而老,生而死,一事不入于中矣。与夫阴怀贼险,乘利求倖,盛时翕翕,其败熄灭无种,孰为胜负耶?
开元中,《霓裳羽衣》盛行于时。唐末兵戈,浸以微灭。今河中有旧谱,而其字形与世之谱字,觱栗、笙皆不合,无从而得;唯法曲散序无拍,谓《霓裳》之遗音,未必然也。守程精通音律,悼其亡缺,仿像法曲造之,寄林钟商。华日新亦造《望瀛》、《怀仙》二曲,世人罕得其本也。
庆历间,予在馆阁,尝见《九仙经》,会修《崇文总目》,凡怪诞之说摈而不取,故家无传本。及来泉山,抱病数年,颛读医方药石之说,渐入修生之要,以精气神为妙用,故仙经丹诀亦历览焉。然取其可以资身者,若神仙云云,吾不与也已。
《孙子》书,其文有三代风,而其致旨,一切取胜,盖战国事也。至于精思明决,数千年以来兵家成败未始有出其畔域者,信绝世之高智乎。予爱其无智名、无勇功之说,故录之。
或曰:晁错为景帝谋削诸侯以尊汉,而陷于仇人,身死都市。事适未就而遭谗被祸,其诚忠矣。而扬子云乃以为愚,何哉?愚错而孰为忠耶?曰:错诚忠矣,然为汉谋诸侯,则曰削亦反,不削亦反,非愚而何?若主父偃、贾生推恩以分地,乃谋者之长策。
乌孙公主七十馀,持携男女还汉。人生匹耦,故有常理,而楚主嫁异国、配胡人,岂独楚王之不才?汉之丑无时可灭,又启后世和亲外夷之端,张骞之罪也。
汉通外国,以弊羌氐,斯其无策之甚。夫抚安外国而威制之,盖虑为边患耳,岂致意于天马、氂牛异物诡说哉?过犹不及也。
甚哉,爱之蔽人也!唐太宗指麾而定天下,及夫拔佩刀、议太子,何其不明以至是乎!甚哉,利之移人也!汉高祖父妻男如此不顾,则利能夺爱。妇人于爱为最深,而武后自杀其子以固权。嗟乎,孰可与论是耶!
夫人明慧禀于天资,不可强而学,士当尽心于其间。金铁之磨砺,既鍊其质,又从而成器。太阿、龙渊资夫人力者,故鍊而成器。学者勉之。
士之习末也久矣。今为诗赋者尚不知何等事为文章,况文章,士之末耶?欲人之兴行如曾、颜,治民如龚、黄者,难矣。
子自閒居,日造吾门者道对偶事,以为才不才。嗟乎!治道何从而兴?士亦罕有自立者,其理然也。
古之人言命者,亦云归之于天,盖非人之所能测云尔。异乎今之言命者,有阴阳日月星辰岁时异端之术,幸而时合,则莫不推引以为验也。甚哉,人之好怪也久矣,古之人不语也。卜筮最古,春秋时有相骨、日者,后世尤盛。唐初乃有论命之说。今之三命,星、算分为二门,而善七曜,多本胡法,此日者所以博济耳。
予少时治经书,观圣人于刑狱尤谆谆,《尚书》所载最为详密。私心以为,天下万务,若生民不得其平,又岂专在刑狱乎?及仕宦二十年,历事日久,然后知生民之患莫大于狱失其情、官巧文律。呜呼,圣人之意深矣!
予每读《易》,至于决狱用刑之说,其卦多有《离》象,而用在刚阳之爻,盖非明不烛,非刚不决。君子有是二者,济以仁恕,斯可谓士矣。
乐自王朴之后无述作。仁宗时,李照重造乐器,废朴钟磬。其后复用阮逸、胡瑗更作新乐,蜀人房庶又为异议,迄今无定论。林氏巽之学通《易》卦,太阳太阴,以定律管,先儒所未言。
送刘四畋二首 其二 北宋 · 刘攽
五言律诗 押东韵
肥水不能远,祇今行子东。
高秋千里月,暮景一帆风。
时节迎黄菊,汀洲下早鸿。
江天多胜事,无术与君同。
次韵行中龙图游后浦六首(按:其四《舆地纪胜》题作合肥城怀古,其五作藏舟浦,其六作澄惠寺。) 其四 北宋 · 郭祥正
七言律诗 押灰韵
巨镇还须济世才,要宾览古笑谈开。
蜀山迥出千螺秀,肥水长萦一带回。
犹有金城藏后浦,不唯铜雀起高台。
异时争战归何处,秋雁年年去复来。
次韵周户曹水轩 北宋 · 彭汝砺
七言律诗 押删韵
新辟颓墙得小轩,未成诗思已相关。
一窗嫩绿分肥水,十里澄辉接蜀山。
近岸雨收风满径,暮天云静月当颜。
参军莫作尘埃叹,今有幽虚伴若闲。
上合肥太守侍读傅公 北宋 · 彭汝砺
五言排律
肥水当时守,商岩几代孙。
精明(傅校作忠)应玄象,清白接灵源。
山岳分凝重,球琳让粹温。
一书开主惑,群力破奸魂。
万事非吾计,孤忠自所存。
遗声双禁闼,宠锡两朱轓。
道路生新乐,江湖洗旧民。
泽馀沾草木,孚至及鱼豚。
不肖尘华幕,无材愧素餐。
误悬徐孺榻,喜上李膺门。
簿领才伤拙,尘埃貌苦村。
初终承至训,老稚饮殊恩。
遂恐徵书至,还归近侍尊。
蛟龙不潜隐,雕鹗自飞翻。
会亦惩衰弊,应须正本原。
纪纲维尽力,狐鼠可忘言。
鼎鼐开先烈,盐梅及后昆。
祇知心缱绻,不觉语真繁(以上《鄱阳集》卷九)。
七述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一二、《鸡肋集》卷二八、《方舆胜览》卷一、《四续古文奇赏》卷四○、万历《杭州府志》卷一八、《海塘录》卷二二、东河棹歌、乾隆《浙江通志》卷二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予尝获侍于苏公,苏公为予道杭之山川人物雄秀奇丽,夸靡饶阜,名不能殚者。且称枚乘、曹植《七发》、《七启》之文,以谓「引物连类,能究情状」。退而深思,仿其事为《七述》,意者述公之言,而非作也。眉山先生怀道含光,陆沉于俗,日与嵇、阮赋诗饮酒,谈笑自足,泊然若将终身焉。于是,颍川孺子闻而往从之。蹑屐担簦,破衣踵门,及阶而止,望帷而称曰:「不敏闻先生之谊,敢待于下风」。先生矍然惊曰:「孺子来,吾恶夫世人之保我也久矣,而不能使人之无我保,则户外之屐满焉。将命欤?吾无所逃此。虽然,孺子何为者也」?孺子曰:「幼而多治,长而屡穷,遭先生乎龃龉之涂,陪先生乎寂寥之事。乐先生之所为乐者,以白吾首,其已乎」!先生哑然笑曰:「孺子上,吾以乐而未尝无以乐者顺也。羁旅于吾有时矣,亦尝闻杭之山川人物雄秀奇丽,夸靡饶阜,可乐者乎」?孺子曰:「先生不以不敏为难与言,得闻咳唾之音,不敏以为幸。先生将何以教之」?
先生曰:「杭之故封:左浙江,右具区,北大海,南天目。万川之所交会,万山之所重复。或濑或湍,或湾或渊,或岐或孤,或袤或连。滔滔汤汤,浑浑洋洋,累累硠硠,隆隆卬卬,若金城天府之彊。其民既庶而有馀,既姣而多娱。可导可疏,可舠可桴,可跋可踰,可檋可车。若九洲三山,接乎人世之庐,连延迤逦,环二千里。邑居牧聚,蚁合蜂起。高城附之,如带绕指,隐以为脊,折以为尾。因河堑华,不足方比,方城汉水,胡敢竞美?当昔夫差之盛时,内姑苏以为心腹,而外城此以为身。革车千乘,甲士万人,粟支十年,帛散千屯,洒汗成雨,连衽成云。乃有大夫伯嚭、行人伍员之徒通其谋,将军孙武、公子夫概之徒用其众。尝以国政之閒,发徒截江,命习战事。于是张翠羽之盖,靡鱼须之斿,扬鹅足之楫,曳龙尾之舟,凌鳣鼋之车,戏贲获之俦。飘鼓吹乎下风,隘戈矛乎上游。乍往乍还,乍后乍先,若乱而若联;乍止乍驰,乍合乍离,迭唱而迭随。惊鲛人,立冯夷。清江忽兮怒涛,飙风为之扬歧。怠而即次,食具乐作,三军皆贺,响震山壑。其彊如此,故姑苏恃以为南蔽,而能驱唐、蔡,蹂齐、鲁,侵寻乎百粤,隳突乎三楚,栖勾践乎穷山,鞭平王乎颓墓。此亦天下之形胜也,孺子欲闻乎」?孺子曰:「西河中流,卫客之所能谏;秦险百二,亭长之所能入。愿先生废此而语他」。
先生曰:「吴越之有东南也,实国于杭。而杭,吴越之大都也,宫室之丽犹有存者。其始也,削山填谷、叩石垦陆,蹶林诛樾、擢筱夷竹。旋缘阿丘,凭附隈隩。千夫运畚,万役供筑。增增硁硁、坎坎碌碌,前呼后和、远近相属。卑者起之以有馀,高者损之以不足。开旷朗乎蒙密,发瑰奇于潜伏。然后工人之材、陶人之瓦,水输陆运,属柁连輠,纵横错落,山积其下。其成也,翼翼鳞鳞,勃郁轮囷,若化若神。上据百尺之巅,下俯亿寻之津。双阙高张,夐临康庄,门开房达,乍阴乍阳。中则复殿重楼,砂版金钩,卑高仰俯,下上明幽。峥嵘截嶭,鼎峙林列,吐吞云雾,亏见日月,宏规伟度,古旷今绝。旁则曲台深闺,碧槛朱扉,鳞差阈限,奕布榱题,栱盘白凤,壁戏青猊。温风徐而吹座,寒雨沐以沾帷。列屋而侍者,则妖嫱艳姝,螓首冰肤,清矑素齿,既娴而都。乃服轻袿,被华裳,缀珠履,榆鸣珰,饰铅英,含若芳,倩巧笑兮婉清扬。缥缈兮如雏鸾之欲舞,逍遥乎如飞云之欲举。连姗姽婳,婉娈媚妩,流荣发色,不可程度。羽觞荐朱颜,酡悲激楚妙。阳阿词曰:『陌上花开游女归,园南池北黄鹂飞,曲房清阁夜更衣』。于是闻者恍然,神扬意驰,纷纷扰扰,惑乱不怡。此亦天下之雄观殊乐也,孺子欲闻乎」?孺子曰:「宫居闺处者,寒燠之媒而疾疠之梯也,且馆娃成而麋鹿游。愿先生废此而语他」。
先生曰:「杭故王都,俗上工巧。家夸人斗,穷丽殚好。纷挐错纠,晃荡精皛。若八方之民车凑舟会,角富而衍宝。木则花梨美枞、棁柏香檀,阳平阴秘,外泽中坚。以斩以刊,以剞以剜,以漆以胶,以墨以丹。为床为匦,为椟为几,为槃为豆,为盂为簋。严庄之佛,惨烈之神,诙怪之鬼,颀姣之人。涂以铅英,镂以金文,依山灵山,乘以飞云。霞烟雾霭,焕烂五采,渠输陆运,投钱竞买。曾不若母猴木鸢,三月而齐,一日而败。衣则纨绫绮绨,罗绣縠絺,轻明柔纤,如玉如肌。竹窗轧轧,寒丝手拨,春风一夜,百花尽发。其制而服也,或袍或鞶,或绅或纶,或缘或表,或缝或襕,或紫或纁,或绀或殷。严以奉祠,亵以养安,薄以却暑,厚以禦寒。以锡三军,以赉四国,以供耳目之玩,以备土木之饰。曾不若穷边绝漠,不纺不络,衣狐而袖貉。宝则璆琳珊瑚、码碯珷玞,药化之玉,火化之珠,琉璃之碗,水精之盂。红黄白绿,磊落满椟,北商东贾,百金不鬻。沙河雨晴,月照灯明,席张案设,左右煌荧,远而望之,夺人目精。遗英弃屑,箩贮箱列,曾不若宋人之拙,三年而一叶。于是彫床易席地之野,文衣后弋绨之俭,玉杯鄙土铏之啜。此亦天下之妙工绝巧也,孺子欲闻乎」?孺子曰:「《书》云『玩物丧志』,纣为象箸而箕子叹。愿先生废此而语他」。
先生曰:「杭之为州,负海带山,盖东南美味之所聚焉,水羞陆品,不待贾而足。肉则封豲腯豕,罝兔畋麂,山狸白额,竹犬青尾;鸧鹅鹳鹜,鶪秃鸿鹍,园鸡池鸭、陇雉田鹑。陵收水截,头骈尾列,磔肩裂趾,飞毛洒血。鱼则鲻鲂鳣鱮,鲈鳜鳊鲤,黄颡黑脊,丹腮白齿。江鲟之醯,石首之羹,或腊而枯,或脍而生。白鳗青鲞,黄鼋黑蟹,鮔鱼花蛤,车蛾淡菜,蛙白肖鸡,螺辛类芥。鼎调瓯饾,牛呞貉嘬。果则枇杷杨桃,橘柚柤梨,青梅黄柿,紫栗乌椑;溪菱江蔍,田菰湖藕,壤肥水美,天下无有。冒以黄蜜,渍以白醝,芳香脆洁,析酲解痾。菜则茼蒿茵陈,紫蕨青莼,韭畦芋区,茭首芹根;藤花羞盘、菊叶荐莒,姜辛薤淡,荠甘笋苦。饭以姑苏之粳,荐以乌程之醴。于以和五气,于以资百体。此亦天下食饮之珍也,孺子欲闻乎」?孺子曰:「扬雄有云:『弃常珍而嗜异馔,乌睹其识味也』。且养身而尚乎味味,则愚以圣人为不如易牙。愿先生废此而语他」。
先生曰:「地不满东南,故八纮之水归焉。水之为物,润下作咸,溟渤荡波,海门莫缄,骎骎脉布,溢于江潭。老濞席赉,爨山煮海,豫章为船,万斛更载。一船所受,车数十量。黄头多钱,富不可仿,士之顽钝不耻者,皆饵其无厌之赏。譬如山深而兽至,木茂而鸟往,故能收亡命、借厮养,连应高之交,合周丘之党,以北与中国争长。则盐之利也,夫盐者,食肴之将。五均赊贷,斡在县官,仅法议笼,不罅以完。大农给费,入助国计,官与牢盆,世擅其利。民有盗鬻,则釱左趾,没入其器,此为前古之所制。尝试观乎江之濆,葭苇不根,浅草芸芸,斥卤无垠,白花藓文,百里如云。盐官千家,匪柘匪麻,匪漆匪茶,规利乎泥沙。蚁封蚓垤,积土如截,削剥刬刮,不漏毛发,挟携担揭,十步一蹶。偷趋窃走,遗筐弃缶,涂关塞牖,鼎釜雷吼,皓然纷葩,丰不盈斗,姑以渍螺蛤而适口。曾不比夫县官冶铁如山,析竹为盘,炽火以燔,渊壑为乾。峥嵘崷崒,戍削律兀,扶舒萧勃,烟气滃出,若灭若没,若亡若失。乍疑盐阳之神翳乎,与群虫朝飞而蔽天日。立呼起诺,百夫齐作,纷纭挥霍,千灶就涸。光芒闪烁,璀璨磊落,小星迸跃。鳞鳞新仓,歛贮堆藏,如帛如粮,国以是彊。神变鬼化,刀贝齐价,独不美夫算菱芰、鱼蝤之殚细及下者哉!谚曰『千金之子,不死于市』,又曰『人富而仁义附焉』,此先生所以教民知荣辱之时也,孺子欲闻乎」?孺子曰:「猗氏之治,智贤白圭而不监于道,愿先生废此而语他」。
先生曰:「江源所起,滥觞之墟,泓泓汪汪,不漏不虚。放而行之,冒于川渠。缭绕萦行,左挟越,右截吴,以散以敷,然后淫为大江,以东合乎尾闾,而潮生焉。古今所论潮者,日月伏见之所为也。尝读浑天之说曰,地浮水中,天在水外,水之消息,坱圠无际。一阖一辟,若开天地;一呼一吸,若出元气。其始来也,若毛若线,若带若练。堂堂沓沓,合聚离散,须臾之间,千化万变。其少进也,敲磕铿𥐪,石号木鸣,越岸包陵,在谷满谷,在坑满坑。其为气也,或喣或呀,或噫或哕,㳽茫湠漫,澎濞沸渭,澒洞滉漾,渤潏滂沛,涵澹淋渗,潗濈淫泄。跳珠涌沬,百里纷会,沃焦荡胸,汩母陵背。纵横络驿,飘忽争逝,徐则按行,缓则就队。连氛累祲,阳景朝昧,周天而旋,踰八万里,不知其所憩。于时玄冥收威,海若振吼,千溪崒立,万浦却走,绝维推轴,神母不守。左驱天吴,右拂九首,渊客拒扉,水夷潜牖。江神海豨,绝脰伤肘,阳侯马衔,颠蹶前后。其为象也,则纷纭参差,万顷一迹,禹不能知,契不能识。承光露怪,不复潜匿。或駃而蹄,或森而戟,或美而旃,或张而翼。汹涌而奔,以沃海门,若土囊风,怒驱屯云,辟易而征,以击西陵。如并陉战酣出奇兵,宛兮改容;若蓐收素服驾白龙,忽兮当前。如归墟泛溢浮五山,一北一追,一偾一起,突然而逝,馀勇未已。于时吴儿獠工,引樯挂席,铙鸣鼓动,去若飞鹢。风止雨息,江清海碧。此潮之大凡也。传曰『上善若水』,又曰『水几于道』,故古之人见大水必观。善利万物似仁,不畏彊似勇,能方能圆似智,万折必东似信。若是者,孺子欲闻乎」?孺子曰:「几矣!先生之所陈,五事之上也。姑欲闻其深于此者」。
先生曰:「西湖之深,北山之幽,可舫可舟,可巢可楼。与鸥鸟居,与鹿豕游,渔蓑山屐,烟雨悠悠。寂寥长往,可以忘忧。风衫尘袂,京洛何求?不如西湖濒,不如北山阿,白蘋绿芰,紫柏青萝,反裘坐钓,散发行歌。人生安乐,孰知其他?茫洋以为柳溪,盘旋以为李谷。卷轲辩乎三尺之喙,扩夷隘乎十围之腹,此古君子所以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也。传曰『不怨天,不尤人』,盖『优哉游哉,聊以卒岁』,若是何如」?孺子竦然离席而立曰:「盖闻达人不忘身而先利,志士不贪时而后义。隐之所尚,得全于天也。孺子不敏,乃今得闻出处之际。敬再拜受教」。
出狩议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议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者,北辰也。乃一日不居其所,随众星以流焉,天将无四时也。商《诗》不云乎:「邦畿千里,惟民所止。肇彼四海」。非邦畿以止民也,实止民以为邦畿也;其能止千里而近者,斯能域彼四海之远也。若夫千里不为我畿,则四海将为他人域矣。周《诗》亦曰:「价人维蕃,大师维垣。大邦维屏,大宗维翰。怀德维宁,宗子维城。无俾城坏,无独斯畏」。伤厉王失是道也。民不怀德而城坏矣,乌睹文武成康之绩哉?是故国君死社稷者礼也,后世有以身保一州,勇捍一城者,为希世伟烈,无他焉,不学礼之过也。闻之国君死社稷矣,而太王去邠,诗人不刺焉,何也?曰:太王去邠以兴周也,时则商之衰世也。纪侯大去其国,《春秋》又不贬焉,何也?曰:纪侯去其国以存其祀也,时则周之衰世也。若使当商周之治君盛世,则纪侯者玉帛朝贡之不暇,宁论其国去不去邪?《春秋》于纪侯信不贬矣,而于周王则有讥焉。《书》曰:「天王狩于河阳」。盖天王无出,则自绝于天下也。天子之孝在天下,诸侯之孝在一国,所任不同,所责异也。汉文帝时,老上单于自将十四万骑入萧关,烧回中宫,侯骑至雍,烽火通甘泉宫,可谓危矣。帝乃躬擐甲胄,思亲征焉。其后匈奴复大入,帝亲劳军至霸上及棘门,而在细柳则黄舆屈而不得驱矣,未闻其轻出狩也。既而景帝立,一日中七国同反,帝命周亚夫、窦婴将三十六军以伐之,有张羽之力战,韩安国之持重,韩颓当之功冠诸侯,而赵涉、剧孟、邓都尉辈为之谋画,七国王侯之首可指而旌之也。惟帝之断,足以诛御史大夫晁错,其势足以使太常袁盎使吴,其明足以容周亚夫之不奉诏,以梁委吴,亦未闻其轻出狩也。唐明皇有始无卒,昏淫不道,固非文景之比,而国家之盛,不减文景时也。一旦安禄山以范阳、平卢、河东之师,率同罗奚、契丹、室韦十五万众反范阳,取河北,陷东京,克桃林,而潼关失守,则不告宗庙,不顾九族,不谕百官,身与宫宦数十人,揭衣而奔,才行四十里而无食饮,与征徒并饥寒。越明日,军士不肯行,则斩宰相缢妃子仅行。中道散亡者众,赖剑南骡纲至,以甘言强之而前,不敢言骑骡之疲也。受辱于馈食之田父,诉诚于献酒之微臣,悲歌酸鼻,若悔而不悔,唐室自是倾矣。其后肃宗幸岐,代宗幸陕,德宗幸奉天,皆脩明皇故事也,未有僖、昭之出,则《春秋》之不贬也。昔禄山之初叛也,四方郡县不从贼者,皆倚东平太守嗣吴王祗以起兵,其终赖太子即位于灵武,以固天下之基业,则民心于帝,岂不愿其留而出哉?梁武帝区区好无益之名,窥无术之利,专以登叛人为谋,末纳侯景十有四州之地,自谓坐获非常之大功也。不知其相朱异纳景之赂,其子王德通景之谋,长江不足以为险,而朱雀航、石头城与浮苴等也。景逼帝坐,白刃交前,而景徒能焚宫室,辱妃主,杀百官,曾不自保其首领也。梁室不碎于侯景之手者,武帝坐朝如故,而未尝议及奔亡。苻坚之秦,军声国势,据中原以威百戎,非江左可拟也。锐气以攻衰微之晋,戎卒六十万,介马二十七万,下蜀汉之舟师,拥幽冀之陆骑,军实万里,齐声并进。晋谢石之师不足以当其十二之一,而石、琰、幼度、伊辈风流清谈之师,不足以当苻融、张蚝、慕容炜、垂、姚苌辈熊虎百战之将。而融阵逼肥水,从幼度之诱,一动而奔,溃不可制止,融擒而坚仅以身遁,姑得道洛阳而入长安。曾不安静,而复出五将山,姚苌执之,幽于新平别室而缢死。靳传国宝以陈义,问尹纬以怜才。于是垂与子宝中道叛,而燕复以兴。乞伏父子继以陇右叛,而秦以立。句町王以河南叛,姚苌以万年叛,慕容冲起兵于帐下,慕容炜变发于会中,诚可惧矣。向使坚收散卒不去长安,任权翼、苻越之忠谋,督张蚝、石越、毛当、苻飞龙之力战,则遽有五将之辱,新平之祸,使秦遂亡乎?执事者鉴汉文景不出而隆盛,唐明皇出而衰亡,梁武不出而存,苻、宣、昭出而亡,则一反覆手间,天下之利害,断可知矣。又有往古实迹可按,而为执事言者。燕太祖文明帝以新造之邦,出师小胜,而激石虎之赵大阵以临之,一日亡其二十馀城于赵。赵兵将逼所都之棘城,皝惧欲出亡,其帐下将慕舆根谏曰:「王一举足,则成彼赵之王业,中赵之计矣。今国家固守坚城,其势百倍,事之不济,不失于走,奈何望风委去,为必亡之理乎」?玄菟太守刘佩曰:「事之安危系于一人,大王当自强以厚将士,不宜自弱也」。其谋臣封奕曰:「虎凶恶已甚,鬼神共嫉,祸败之至,何日之有?今空国远来,攻守异势,戎马虽强,无能为也。顿兵积日,衅隙自生,但坚守以俟之耳」。燕乃以刘佩之力战大败赵师,终为大国。视石虎不义以死也,是尤宜今日之当知者也。所谓黏罕、斡离不者,非石虎之俦也,其凶淫不道则过之,我不可一举足以自弱而成贼计,惟坚守以成百倍之势,而视其明神诛殛可也。况我祖宗基业之固,宗庙社稷之灵,今天子之勤俭图治,固非新造之燕可同日语也。亦窃有可惧者,今之谋臣视封奕如何,其战将视刘佩又如何,执事者未宜忽于斯也。又如燕幽帝慕容炜屡败于晋大司马温之师矣,温乘胜至枋头,炜惧焉,与太傅评谋奔龙城,赖吴王垂请出战,曰:「若其不捷,走未晚也」。果大败温于襄邑,而得晋之寿春焉。此则危甚矣,无足为执事者陈之也。今之谋臣必不为慕容评,而战将视慕容垂又如何,执事者复宜念之也。是二者盖有前比矣。光武初在河北,得邯郸、信都二郡之助,而兵众未合,议者多言可因信都兵自送,西还长安,独邳彤曰:「若明公无征伐之意,则虽信都之兵犹难会也。明公既西,则邯郸城民不肯捐父母,背城主,而千里送公,其离散亡逃可必也」。光武不复西,而卒因二郡,以一天下也。方光武创业之初,犹不肯散亡二郡之众而固守河北,执事者谓今累圣重光之基业,可不恤京师之众散亡而固守天下乎?嗟夫,皝去棘城,谋奔龙城,则燕虽兴而复亡也。光武轻去河北,则不能中兴,而汉不得复有天下也。执事者幸少念之也。或曰:「晋元帝之亡也,保江东而兴王业,胡为而不可?曰:元帝以琅邪王渡江而即帝位,非驱黄屋以东巡也。其所以即帝位者,又岂藉江山之固哉?中原名德之士,王导、周顗之属,不忘中原之故国,相与慷慨垂涕,而立宗庙于荆棘之中耳。是时东晋之地,南抵寿春,北极彭城,东至洛阳,如使元帝居洛阳之旧都,收中原之遗英,则彼刘渊,石勒辈,果何有哉?请以二事明之。东晋之初兴也,弱矣,刘琨遥奉朝廷之威命,无日不战于刘、石间,几兴而败。且使琨不死,则灭刘以兴晋阳,杀石勒以固河北,而洛阳、长安皆晋之归也。祖逖志在中原,琨之所畏也。其在豫州,百姓襁负而至,将士乐为致死力,胡寇不敢窥兵。石勒遣吏护其母墓,黄河以南复为晋有,略地千里,复户万计,惜逖不能自成其渡江之志而卒也。晋之末尤衰矣,大司马温之师,犹足以至霸上,刘裕之师又足以入长安,况在元帝初兴乎?其初则未有定分争先,破竹之势也,其后则强箭之末,饮羽之势也。琨、逖二人者,元帝可用而不能用之以一天下者也。温、裕二人者,不生于元帝之时,使之效忠佐王者也。执事者当念琅邪王渡江失计如此,况以天子之尊,为江东之举乎?岂不惜哉!昔人所谓日前可验天下共知之事,区区所陈,往事是也。其在本朝,则章圣皇帝因契丹再入河北,不西狩蜀,不南狩金陵,上有毕士安之深谋,下有高琼之竭忠,而成之于寇准之决策,不复徘徊而径幸澶渊,其流福天下,至今赖之也。是则不待说之之言,而执事者宿知之矣。谨议(《嵩山文集》卷三。又见《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一,《曹南文献录》卷六二。)。
「亡」字原空,据右引补。
达言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八、《嵩山文集》卷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二、《曹南文献录》卷六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君子终老而困穷,不见于事业,犹见于言,言者君子之事业也。天下无道,君子既不得位,又不得言;天下有道,君子虽不得位,犹得于言,言者有道之世也。作《达言》。
唐虞之世,岂有蛮夷猾夏之事?乃以蛮夷猾夏命皋陶作士,何也?曰:是事之有无,典策久矣,孰诘也?盖有猾夏之蛮夷,不害为唐虞之至治。而或命官于无事之时,以为天下万世之戒,是所以称唐虞之圣者也。虽然,又言寇贼奸宄,何也?曰天下治乱,必原其所自。彼蛮夷猾夏,实自乎寇贼奸宄也。以故古昔天下祸乱之机,与夫存亡之微,折犹与而果决,存百世于一朝者,皆自吾内以饷乎外也。项羽之勇,范增之智,不能执沛公于座上者,项伯舞剑,以身卫沛公也。曹公、袁绍相厄官渡,无异两虎额吼,果谁勇怯?而曹公卒走袁绍,坑其众八万者,绍将高览、张洽辈率众来降,而曹公知绍虚实,得以奋击也。苻坚以百胜之威,百倍东晋之众,有姚苌、慕容垂为将,视晋君若浮苴孤鹜然,乃绝肥水未半,而溃于谢石五千之兵,秦帝仅以身免者,苌、垂怀亡国之祸心,其尚书朱序降晋而为之谋,曰大兵未集而击之易也。魏叛臣侯景狐兔犬狼之众,何足以当梁氏江海富庶太平之久?乃一旦入石头,据金陵,如戏剧者,梁临贺王正德导景反,而丞相朱异先与景交通也。唐代宗朝虽有郭子仪在朝,而吐蕃,回纥频年入长安,践京畿者,李辅国、程元振二阉无君于内,而仆固怀恩于外为蕃寇之盟主也。昭宗时,李克用、朱全忠相噬,不减袁、曹,而唐室之危甚于官渡,未知二孽谁先得之。一旦全忠先灭唐为梁也,唐宰相崔淄即阴为梁之佐命也。呜呼,蛮夷寇贼奸宄实同机并杼而发也。今河东、河北之人,十馀年来,不辨蕃汉之兵,皆曰童家之兵也;不辨蕃汉之旌旂甲马,皆曰童家之旌旂甲马也。至于金谷货币,不知为朝廷之有,皆曰童家之金谷货币也。故金贼一日大军入河北,分军入河东,远而石岭关不得以为固,近而大河不得以为险,谈笑以抵京师城下者,官吏之疲弱,人民之愚惷,以金贼之兵甲旌旂久无辨于华戎也,几何而不开门洒道以迎之也哉?金贼于京师城下有得色,肆言曰:「童王招我来」。闻者恨之。阉方平既以大河之桥延金贼,又欲以京师城门纳金贼,益可惧乎!京师百姓于是上念社稷宗庙之危,下顾父母子孙之酷,不胜其忿,不约而起,大呼于道,取阉孺数十人于马上,拉而碎之,则人情大可见已。天其或者必以阉贯待司寇藁街之诛,未使戕于市人之手,与执事者,其可忽乎?或者不敢没舆论,而私怀群阉之惠,则假之于市人,指诟宰相,以高欢愤张彝为言,何其不知类也!东魏征西将军张彝子仲瑀乞铨削武人品秩,羽林千馀人乃杀彝父子甚惨,于是怀朔镇使高欢在洛见之,归而倾产结客,得司马子如、孙腾、侯景辈,逞其乐祸之心,岂今日比也?魏羽林千人,实杂以羌浑之丑,报其一身之事尔。今京师巨万齐民,世世荷皇家亭毒鞠育之恩,相与念虏寇无名,一日蚁结于严城之下,天子将不得一日之尊,京师将不得一日之大,深究祸乱之原,实在群阉,则取残之。以我之公愤谕彼之私雠,相去万里而远也。彼高欢异类,久以胡后临朝淫乱,元乂、刘胜辈宠任骄恣,流毒国中,魏室将亡,欢先有心,则因彝事而作耳。国家累圣洽光,四海澄清,陛下尊养青宫者十年,其传祚之数日,皇天以此狂虏警惧增德,岂齐魏之妖可并世而言邪?乃若宰相为都人指诟毁辱者,昔亦有之。唐宪宗明君也,相皇甫镈之日,殿廷班列相与惊骇,街衢市肆相与大呼,裴度率众情而上疏曰:「忽取微人列于重地,远近流闻,与京师无异」。度之言可信不诬也,未闻当时责惊骇者何士,刑笑呼者何民。岂不谓此邦家之羞也,唯当自治于上,而一切无怒于下也。或者不以皇甫镈为言,而言高欢以垢圣世,何也?孰知天地之阴阳消息,见于君子小人之进退,君子小人迭为进退,而各从其类,不可须臾至列也。其为宫嫔,为财赂,为阉官,为兵革,为盗贼,为夷狄,皆阴也,从小人而类进者也。若夫朝廷有道,绝女谒、薄官爵,不私财赂,不玩兵革,盗贼不起,夷狄宾服者,皆阳也,君子以类进者也。唯小人盛于廷,则夷狄盛于边。在廷无一小人,则在边无一夷狄,锱铢低昂不欺也。小人方盛而盗轩冕,则夷狄亦盛而寇疆埸;小人炽盛而僭公卿,则夷狄亦大盛而害王侯。一日小人退则夷狄退,不劳干戈鼓鼙之武也。若小人与君子杂进,则夷狄与华夏亦杂居;小人未尽退,而夷狄未尽退也。今日之事可观也已。
晋故使持节侍中中书监大都督扬江司豫徐兖青冀并幽梁益雍凉十五州诸军事卫将军太保录尚书扬州刺史建昌县公赠太傅追封庐陵郡公谥文靖谢公碑 宋 · 程俱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四二、《北山小集》卷一九、《新安文献志》卷四四
太元八年秋,秦苻坚举国来寇,众号百万。八月,度淮。十月,陷寿春,又陷项城,声摇京师。甲子,诏以征讨都督右冠军将军玄、辅国将军琰等帅师距之,而卫将军、征讨大都督谢公实总其事。乙亥,师及秦人战于肥水,大破之,坚脱身走。十一月庚子,诏公劳,旋师于金城,车驾遂幸金城锡燕,诏尚书亟论功封赏焉。十二月庚午,大赦天下。初,坚之来寇也,军势张甚,上下懔懔不自保。大臣老于军旅如宣穆桓太尉,亦岌然有左衽之忧。方是时,无疆艰恤实大投于公身,而公泊然泰定,若无事时。徐而内辑外禦,晋军谋帅,若画一二,于是人始有固志。盖倚之如太山,用能以八万之师,殄百万之寇,如石投毈。宁近威远,繄公之休。昔祁奚内举其子,而不闻高世之勋,萧何举宗从军,盖以杜疑间之萌,未有一举三亲而不自以为嫌,一门三帅而人不忌其泰。谈笑之下,变危即安者,公之功德莫大焉。公讳安,字安石,某郡县人。曾祖讳某,某官;祖讳某,某官;父讳裒,故太常卿。公生而颖异,年四岁时,桓宣穆见而叹曰:「此儿风神秀彻,后当不减王东海」。总角沈旷弘敏,遂有当世重名。全才毓德,器益以大。时世道屯塞,国家多故,公乐道丘壑,悠然有终焉之志。司徒府、扬州刺史再辟,朝廷以佐著作、尚书郎、琅琊王友、吏部郎四徵,皆不就。士大夫叹曰:「安石不起,当如苍生何」!久之,幡然有经世意,盖于是年馀四十矣。会大司马桓温请为司马,寻为吴兴太守,静一无所事,去而人思之。徵拜侍中,迁吏部尚书。咸安末,入受顾命,迁尚书仆射,领吏部,加后将军,总关中书事。又领扬州刺史,诏以甲仗百人入殿。上始亲万机,进中书监、骠骑将军、录尚书事。辞骠骑将军、录尚书事。顷之,加司徒、侍中、都督扬豫徐兖青五州幽州之燕国诸军事,假节。拜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建昌县公。苻坚败,进拜太保。公遂欲平一华夏,乃上疏曰:「自运遭阳九,二帝北狩,文华之区,委于豺犬,故宗庙宫室,丘墟百年。前日苻坚送死边陲,狼狈奔越,今兹哀叫请命。天其或者将以一天下,降休于国家。臣请竭驽末,帅师北征。须经置略定,臣则乞骸还东,誓毕素志」。于是诏以公为大都督扬、江、荆、司、豫、徐、兖、青、冀、幽、并、梁、益、雍、凉十五州诸军事,加黄钺,馀如故,置从事中郎二人。公辞太保、县公,诏不听。十年夏四月,公北征。戊午,上饯公于西池。八月,公遇疾,手疏请旋师,且以龙骧将军朱序进据洛阳,前锋都督谢玄屯彭、沛,伺间一举。诏遣侍中尉劳,还公京师,疾遂笃。丁酉,公薨于位,享年六十六。讣闻,上震悼,临于朝堂三日,赐东园秘器、朝服、袭衣,钱百万,布千匹,赠太傅,谥曰文靖。粤某甲子,葬公于某郡县某原,制加殊礼。又录肥水之勋,更封庐陵郡公。既窆,门生故吏若干人相与泣而言曰:「公之名德垂天下后世,如日星决不没,则是隧道之碑无刻可也」。然否则无以慰人思。惟公性体道奥,不迎不随,故出处之际,动与理会。方其栖迟东土,未始出其绪馀,而天下固已延首托命于公。及在朝廷,独以盛德远度坐镇危疑,上以弼亮一人,下以咸和万民,惟深惟几,济物成务,王者之佐,蔑以加焉。自海西公废,桓温逆节萌起。及高平因山,同轨毕至。温来赴葬,大陈兵新亭,以公与王文度朝之大臣,将杀二公,遂迁龟鼎,使召公等。文度惶骇流汗,不知所出。公既见温,神色不变,从容就席,徐语温曰:「某闻诸侯有道,守在四邻,明公何须壁后置人耶」?温茫然不能测,则大笑曰:「正自不得不尔耳」!不敢加害,王室以宁。窃尝议之,夫气足以眇天下,然后可以任天下;气足以眇一国,然后足以任一国,公起隐约,一旦处端揆,身负大器而不为重,执天下安危之几,临死生祸福之变而不慄,功全邦社而无喜色,彼其气诚足以眇之,道大故也。其视举天下措诸安,何异有力者之视一羽哉!某既掇公之大节,叙次如此,又系之以铭云。公夫人刘氏,明识贤行,为世妇则。有子曰瑶,官至琅琊王友,早卒。曰琰,为征虏将军、望蔡公。孙若干人。铭曰:
皇有重器,惟神惟几。有陧孰定?有倾孰持?必有元佐,力能负之。其力维何?非贲育获。包以洪度,镇以鸿德。手挈二枋,在所措画。释而置之,泊若无适。显允谢公,实维其人。天祚晋德,锡之大臣。公在东山,世挽莫来。幡然赴之,不迓不违。因理王度,不吾不尸。有暴如温,有寇如坚,处以谈笑,大沮以颠。覃覃镐京,延首思复。六合垂一,斯人无禄。公初北征,镇于新城。释权去位,尽室以行。须此略定,逝言东山。有岩东山,斯人所瞻。西州之门,有仡其墉。斯人永怀,有敉公功。公功匪居,惟德之馀。东山或夷,德风不渝。
黥(明抄校、金本作黠,正文同)奴行(范琼) 北宋末 · 周紫芝
山西骁将真黥奴,两斛笑弯金仆姑。
偶然浮云变苍狗,身骑高马称金吾。
胡(原作敌,据徐本改)兵仓黄忽南渡,地黑天昏两龙去。
贼臣僭伪谁适从,将军一呵百官惧。
仗剑前驱趣翠华,路人辟易空回顾。
至今愿返河阳狩,荆棘艰难窘天步。
未悬北阙新头颅,犹带安西旧都护。
前年纵兵肥水头,横尸千里行人愁。
帐前骑士勇如虎,帐下娇娥双脸羞。
藁街流血天忽怒,小儿跳梁健儿舞。
寄语卢龙与范阳,中书相公今尚父,慎勿更如奴跋扈。
春晚 其二 宋 · 吴可
七言绝句 押侵韵
蜂儿撷蕊趁花心,燕子衔泥掠柳阴。
处处浸秧黄乍吐,护田肥水半篙深。
论防秋利害疏 南宋 · 张虞卿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八二、《泊宅编》卷一○、《焦氏笔乘》续集卷七
臣尝历考前世南北战争之际,魏军尝至瓜步矣,石季龙掠骑尝至历阳矣,石勒寇豫州至江而还,此皆限于江而不得骋者也。然江出岷山,跨郡十数,备之不至,一处得渡,皆为我忧。使吾斥堠既明,屯戍唯谨,士气振,而人心固矣,恃长江为阻可也,虽无长江之阻亦可也。苻坚百万之众,马未及一饮江水,谢玄以八千锐卒,破之于肥水,岂非其效也欤?不然,如王巢以奇兵八百泛舟渡,吴人有北来诸军乃飞过江之语;韩擒虎以五百人宵济采石,守者皆醉,遂袭取之。由是观之,徒恃江而人不足与守,鲜克有济矣!曹操初得荆州,议者谓:「东南大势可以拒操者,长江也。操既得荆州,蒙冲战舰,浮江而下,则长江之险已与我共之矣」!独周瑜谓:「舍鞍马,仗舟楫,非彼所长」。赤壁之役,果有成功。至于羊祜之言,则以南人所长,唯在水战,一入其境,长江非复所用,它日成功,略如祜策。故臣以谓有如瑜者为用,则祜之言谓之不然可也;无如瑜者为用,则祜之言不可不察也。彼为说者,谓虏人以马为强,而江流迅急,渡马为难;虏人便于作筏,而江流迅急,非筏能济。是未知侯景以马数百,一夕而渡,王浚自上流来,尝用大筏也。州县一也,有最为要害者;津渡一也,有最宜备豫者。苻坚自项城来寿阳,侯景自寿阳移历阳,孙恩自广陵趋石头,王敦渡河格,苏峻济横江,侯景渡采石。考前世盗贼与夫南北用兵,由寿阳、历阳来者十之七,由横江、采石渡者三之二,至于据上流之势以窥江左者,尚未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