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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是明末清初 1618 — 1664
戊寅草·序
余览诗上自汉魏,放乎六季,下猎三唐。
其间铭烟萝土之奇,湖雁芙蓉之藻,固已人人殊,而其翼虚以造景,缘情以趋质,则未尝不叹神明之均也。
故读《石城》《京岘》《采菱》《秋散》之篇,与《宁墅》《麻源》《富春》之咏,致莫长于矣。
现《白马》《浮萍》《瑟调》《怨歌》之作,情莫深于陈思矣。
至巉岩骏发,波动云委,有君父之,具黯怨之志,文莫盛于杜矣。
后之作者,或短于言情之绮靡,或浅于咏物之窅昧,惟其惑于形似也。
故外易而内伤,惟其务于侈靡也。
故貌丽而神竭,此无论唐山班蔡之所不逮,即河朔汉南之才,雕而多蒙密之失,深谋而益拟议之病,亦罕有兼者焉。
故有嫒远之略,而失在于整栗,此其流逸之患矣。
有割曳之姿,而失在于壮溟,此其轻脱之患矣。
夫言必诡以肆,气必傲以骋,文必奔腾而涌浏,义必澄泓而取寂,此皆非其至也。
然可语于学士大夫之作,不可论于闺襟之什焉。
乃今柳子之诗,抑何其凌清而瞷远,宏达而微恣与?
夫柳子非有雄妙窅丽之观,修灵浩荡之事,可以发其超旷冥搜之好者也。
其所见不过草木之华,眺望亦不出百里之内,若鱼鸟之冲照,驳霞之明瑟,严花肃月之绣染,与夫凌波盘涡,轻岚昼日,蒹葭菰米,冻浦岩庵烟火之袅袅,此则柳子居山之所得者耳。
然余读其诸诗,远而恻荣枯之变,悼萧壮之势,则有曼衍漓槭之,细而饰情于潴者蜿者,林木之荡,山雪之脩阻,则有寒澹高凉之趣,大都备沉雄之致,进乎华骋之作者焉。
盖余自髫年,即好作诗。
其所见于天下之变亦多矣。
要皆屑屑,未必有远旨也。
至若北地创其室,济南诸君子入其奥,温雅之义盛,而入神之制始作,然未有放情暄妍,即房帷亦能之矣。
迨至我地,人不逾数家,而作者或取要眇,广遂一起青琐之中,不谋而与我辈之诗竟深有合者,是岂非难哉?
是岂非难哉?
因足而欲以水竹之渺濛,庭阶之荟翳,遂可以伏匿其声援,而震怵其意气,此实非矣。
庶几石林淙舍之寂,桂栋药房之艳,天姥玉女、海上诸神山之侈以巨,使子游而不出焉者可也。
夫灵矫绝世之人,非有以束之,固不可。
笱天下有以束之,亦非处子最高之致也。
则意者挟沧溟之奇,而坚孤栖之气乎?
夫道之不兼,斯遇之不两得者也。
故舍飙驰而就淡漠,亦取其善者而已。
使繇是焉,寰中之趣,其亦可眇然而不睹也夫。
陈子龙
姚凤翙
众香词
尚书戊生公女,适学士楼冈方公第三子云旅。
幼博经史,善吟咏,秉岂怀丹枫,诸昆仲教,温柔敦厚。
既归云旅,分题梧阁,此倡彼和,诗成盈尺。
如“窗爱月明开不闭,帘因风急卷还垂。
”“催寄远书双去雁,惊回好梦一声蝉。
”“无钱可买归时卜,有恨难传别后书。
”“何处金樽花下饮,谁家玉笛月中吹。
”“近日亲杖履,经年鸿案冷糟糠。
”“薄田收敛征呼急,病骨愁深经理难。
”“花月自饶诗酒兴,晨昏闲课子孙书。
”“影摇红烛横窗起,香逐银饼入酒来。
”“强分栀子同心结,空写梧桐别怨诗。
”“颦翠黛愁难放,花抱芳心冻不开。
”“金钗半付舟车费,彩笔多题离别篇。
”“山头虚咏满头句,席上空吹落帽风
”“难染丹霞千尺色,徒凝玉露五更寒。
”“有意长同人缱绻,多情不逐世炎凉。
”“露濯新妆临宝镜,风翻翠袖拂华筵。
”“流入冻云和梵韵,飞来寒雨杂松涛。
”皆警句也。
云旅常游吴越,离别句多。
明月流黄,春风堤上,尤德耀视伯鸾,未及偕老,早逝,能不悲欤?
云旅检其遗奁,无金珠纨绮之饰,惟日读书数十卷,及自制《赓噫集》,含英咀华,深得风人之旨。
其淑德隽才姻党称之,艺林诵之。
云旅伉俪情笃,肝胆摧裂,并附悼亡十绝,聊代双珍。
丁丑九月,小阮、世涛同登高平山,手授全集,读之,多谢朓惊人句,选其倚声,如秦少游艳逸,以志云雁之情。
张之楚
之楚字幼青海盐县学生
年少工诗,太仓吴梅村赠句云:爱君诗似谢宣城
康熙辛酉贡入成均,有留之教习者,以母老辞归。
卒年七十九。
有《扫雁斋诗钞》。
杭世骏清 1696 — 1772
岭南集·序
韩子迁潮,文传驱鳄;范公帅粤,录著骖鸾。
此炎徼之艺林,亦前修之笔苑也。
然志虞衡于桂海,无博物名篇;而状草木于南方,未尽雅人深致。
必也珠池壁记,既兼子史之长;韶石诗豪,复得江山之助。
登高作赋,二楼风雨惊飞;结社分题,五子敦槃麇至。
斯足擅湖山宗主,不愧游居;作诗酒总持,无惭羁赋者也。
惟我堇浦先生浙水词宗,玉堂仙从。
紫霄翔步,陆子春帝目佳人;乐府徵歌,元微之人呼才子。
赐元丰之金带,方簉清班;焚学士之银鱼,遽归绿野。
苏公堤畔,游从半鲁国诸生谢傅山边,问字遍玄亭高足。
于是名倾江左,誉溢斗南
羊城有童蒙之求,群迎康节鹅湖经师之选,争迓林宗
噬肯来游,亦既觏止。
高悬䀟泽,谁其叩不能鸣;甘撤皋比,仆亦后而欲往。
顾惭形秽,敢托神交?
尔乃仲举停车,便寻徐稚;长公渡海,即访黎云。
既把臂以入林,遂倡予而和汝。
时则信陵公子,频开文字之樽;湘水词人,数与冠裳之会。
冯敬通文辞跌宕,暂辍披吟;曲逆门巷萧条,恒留车辙。
清帘疏簟,赌山果于僧寮;香浦花田,探骊珠于鲛室。
银台蜡烬,时斗尖叉;铜钵声残,更调龁蹶。
以故水村山郭,喧传杜牧之诗;纸械弓衣,并写兰陵之集。
梓为六卷,价重三都
笑顾鄙人,盍作秕糠之导;用陈渺见,聊同糟粕之谈。
窃惟言贵乎文,孰谓诗非关学。
颜光禄镂金错彩,讵乏行厨;曹临淄绣虎雕龙,定饶经笥。
假令书窥半豹,摛文肯让班生;如其腹果五车,历物应逾惠子。
猥云名士只读离骚,岂有少陵但精文选?
若乃误求杜若,生吞谢朓之诗;窃恐错解蹲鸱,笑破萧嵩之口。
先生则琴筝五典,肴馔百家。
史芸编,借出春明坊里;玉韬金版,探来宛委山中。
宜乎云涌涛驱,气历万夫而上;海涵地负,音追正始之前。
譬之集千腋以成裘,曾无襞积;酿百花而作蜜,难辨馨香。
此冯夷所为面旋,小巫于焉气索者,学其一也。
然而李善淹通,仅称书簏;裴公宏博,第号谈林。
赋六合以娱人,何能妩媚;让河南而标位,尚待错综。
故知锦织明光,苦无裁制;馐罗珍错,未易烹调。
人固不可无才,言岂止乎有物?
先生则学如不及,才患其多。
如营建章之宫,千门齐辟;似历山阴之道,万壑争流。
朱穆以专愚,徒工著论;诋左思为亿父,祗解研都。
得意忘言,还筌蹄于竹素;师不阵,辑鹅鹳于龙韬。
请看学足三冬,何若才高八斗。
然则为仙为鬼,终见摈于刘安;宜柏宜,究贻嗤于匠石。
此度量相越,步趋无由者,才又其一也。
且夫文为载道之言,诗乃缘情而作。
缠绵悱恻,美人香草之篇;敦厚温柔,阴雨谷风之什。
琼楼玉宇,心伤千里婵娟;剑阁瞿塘,泪洒极天关塞。
自非太上,讵易忘情?
仆本恨人,谁能遣此?
乌啼永夜,辄为拥鼻之吟;雨暗萧晨,每唱懊侬之曲。
矧乃秦川公子,岁岁离家;西鄂名流,年年失职。
金塔畔,花飞九品莲台;黄木湾边,月淡半江菱艓。
问老夫之左纛,朝汉台空;吊词客于南园,抗风轩冷。
能无感慨?
正复淋漓。
江州才擅歌行,赋琵琶而愈妙;李义山词多寄托,咏锦瑟以弥工。
君其刺海上之船,杳冥无际;谁则听洞庭之乐,怠惑胥忘。
小子何莫学乎,先生其移我矣。
此则么弦独奏,众音皆停者,又情深而文明者也。
具此三长,足堪千古。
岂直桥名丁卯,祗将清婉标奇;体号西昆,仅以秾纤合度。
会见濂泉蒲涧,地以人传;锦石浮丘,山因公重。
此日秘之甲帐,珍同海外奇文;他年副在名山,添入沧浪佳话。
惟是管窥无当,蠡测何知。
入明堂太室之中,莫名其器;睹西子南威之貌,但悦其妍。
刚值杀青,敢辞塞白。
严诗之附,工部方忧攘臂而前;滕阁之序,昌黎窃喜挂名其上云尔。
岭南后学何梦瑶撰。
黄节清末至民国 1873 — 1935
词学图录
黄节(1873-1935) 原名晦闻字玉昆号纯熙
甘竹右滩人
清末在上海章太炎马叙伦等创立国学保存会,刊印《风雨楼丛书》,创办《国粹学报》。
民国后入南社,长居北京,任北京大学文学教授清华大学研究院导师。
一度出任广东教育厅厅长。
以诗名世,与梁鼎芬罗瘿公曾习经合称岭南近代四家。
作品兼见唐诗文采与宋诗骨格,人称"唐面宋骨"。
先秦汉魏六朝诗文颇多精当见解。
有《诗旨纂辞》、《变雅》、《汉魏乐府风笺》、《魏文帝魏武帝诗注》、《曹子建诗注》、《阮步兵诗注》、《鲍参军诗注集说》、《谢康乐诗注》、《谢宣城诗注》、《顾亭林诗说》、《蒹葭楼集》等。
黄浚清末至民国 1891 — 1937
聆风簃诗·梁序
光绪丙午,识哲维于北京,年裁十六耳,讷于言,约敕如宿儒,而治学甚力。
三年,己酉,同笔砚大学文科,不久皆弃去。
国变后,时时相见谈诗,或纵论时事。
未几,樊樊山易实甫周沈观俞恪士梁任公辈皆集京师,每有赏会,辄并举余与哲维,于是世人遂以齐名相指目矣。
顾哲维汎爱而嗜吟,海内之称诗者,鲜不往复唱和,名乃益盛,然独昵近余,每有作,必就商,安而后已,如是者八九年,逮庚申政变,余为逋人,踪迹始稍稍远矣。
哲维少好骈俪之文,方弱岁时,即驰书老辈,争论文体,故其为诗亦沈博顽艳,喜作才语。
俭腹者读之,如入都之市,目不暇给。
顾独谣孤赏,亦尝为淡远閒适之言,乃知能者之不可以一方囿也。
哲维未冠入官,浮沉记室者几三十年,颇不自得。
丁丑秋,战事初起,遽以事见法,盖其平日审度国势,主款最力,既不得抒,每有出位之谋,又不自检括,动为雠者所藉口,既以身殉,而国亦随破。
及今思之,向者之烛照几先,明若布算,使其言行,其所全不更大耶?
余维古今文人,张华潘岳陆机陆云谢灵运谢朓温子升薛道衡陈子昂宋之问李邕卢仝张羽高启孙蕡之伦,或死于冤,或中于法,当时之毁誉爱憎,亦至不一矣。
及时易事迁,世人诵其文章,震其风采,往往有生不同时之恨,彼贵寿考终,与草木同腐者,使人转不详其名氏,然则人生所尚,殆在此不在彼矣。
哲维既喜谈政,胸中抑塞不平之气,一寓于诗,其所非议刺讥,或当或不当,然函孕史事,比附故实,如珠玉出箧,光采烂然,并世作者,未之或先也。
方哲维未逝时,书坊贾人将流布其诗,其后遂怵祸谢绝。
余急收其稿,以归其子劼之,釐为《聆风簃诗》八卷,且集赀使授诸梓,而以长短句附焉。
呜乎!
哲维亡矣,其不亡者仅此,余以三十年之交旧,申之以姻亚,追维平日文酒之乐、离合之迹,虽风逝电谢,不可抟捖,然一展卷间,彷佛遇诸纸上,令人悲咽不可仰。
回忆哲维临命之岁,序余《爰居阁诗》,脱稿视余,并几赏析,宛然前日事耳。
今劼之既刻《聆风簃诗》,乃徵余序,辄以泪濡笔,书此以塞其意,哲维有知,其许我耶。
辛巳春长乐梁鸿志
(录入:顾青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