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库 清朝
全台诗
吕乔南(1864~1918),号竹巢。彰化鹿港人,光绪年间邑庠生。性谨慎,博闻强记,有才名。曾从当地文人陈才花学,读书自六经史汉外,更旁及汉魏唐宋典籍。日本治台后,仕途之路中断,遂肆力于诗。与当地文人庄士勋、王秋田、王舜年、蔡德宣等任教于鹿港文开书院,分课经史子集各科;又与蔡振丰、洪弃生等人共创「鹿苑吟社」,与同乡诗人施梅樵、许梦青、陈怀澄等相友善。曾于鹿港、彰化、草湖等地设帐教学,晚年又返回文开书塾设教。以舌耕为业,长达二十年之久,栽培弟子极多。哲嗣吕申甫、外甥朱启南并皆能诗。〖参考《彰化县志稿‧人物志》,彰化:彰化县政府,196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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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乔南诗深具唐人风韵、宋人新意;其文亦议论清新,博赡工整。有《兰雪草堂诗稿》,惜泰半毁于战火。1983年孙吕正雄出版其父吕岳诗集《醉雪轩吟草》,又辑录祖父吕乔南诗作残稿,附于其后。兹以此为底本,并参考《台湾日日新报》、住江敬义编《江濒轩唱和集》、《栎社癸丑年鹿港小集诗稿》、鹰取田一郎编《寿星集》等,辑录编校。(施懿琳撰)
如此江山楼诗存·陈序
甚矣!虚誉揄扬、信口诋諆之不足系作者轻重也。虽以荐绅大老文章、巨公齿牙之力颞颥片时,而销声匿迹,勃焉忽焉。故韩文公推孟郊谓『自秦汉以下,屈指有数;天假之鸣,有唐一人』;乃其论定也,郊寒与岛瘦并俪。欧阳公推舜钦,比之黄河清、岐凤鸣,三千年一见;乃在当时,即与宛陵一集浮沉。甚矣!揄扬之不足恃如此。至覆瓿扬雄、投圊李贺,当日之抑之、摧之者,至矣、尽矣;而及今扬文与班史并名、鬼仙与谪仙并著,诋諆之不足恤又如此。此毁誉之无患于作者也;患作者有可毁、无可誉之实也。
社友王君,新著诗集三卷。繄时台湾丧乱之后,大老、巨公无有存者;或力求韬晦,无有知者。「如此江山楼序」,下逮于余。余谓荐绅者流,词不雅驯,蝇营狗苟,及身之名与草木腐,不能自传,能传作者乎?得附名于作者之集,是干青云而得显也,亦不足以序作者之诗也;而余又乌足以序作者乎哉!余与作者谈诗之正变可矣。变风之诗曰:『升彼墟矣,以望楚矣』;又曰:『式微式微,胡不归』!是有慨于泥中也,裒如充耳;是示人以处危乱之道也。变雅之诗曰:『倬彼昊天,宁不我矜』;又曰:『邦靡有定,士民其瘵』。是有慨于罪罟也;谁生厉阶,至今为梗!是有憾于日蹙国百里之流也。王君遭时丧乱,航海去来,其感慨于心者,殆如变风、变雅之诗人;其于时俗毁誉、人世浮名,殆如云烟过眼之不足留于心乎!时无韩、欧,其不足为作者推挽矣;推挽如韩、欧,其不足为作者凭矣。故其诗之所造,浅者见浅、深者见深;三卷俱在,听人自会可也,不必赘也。然『李侯有佳句,往往似阴铿』;又不能不为作者言也。其诣在乡先辈□□□之上也,充其所造,又不止于是也。其曰「如此江山楼」者,若曰:如此江山,付之庸奴而不能守也;付之□族而不能□也。惜乎!如此江山也,然有作者之楼,则江山不寂寞矣。虚誉之词,又乌足以为作者重乎!
戊戌(光绪二十四年)桂秋下浣,鹿江楚渔子陈淮谨序。
又敬题大集五律一则
雅爱王新竹,诗宗已饱参。句惊前辈读,我拜下风甘。才气凌瓯北,词源出剑南。后来瓣香者,呼佛铸金堪。
戊戌(光绪二十四年)重阳,陈槐庭贡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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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湛恩(1868~1926),字材洋,清彰化鹿港人,县学生员。日治后于明治三十年(1897)加入由许剑渔、蔡启运等鹿港、苑里两地士绅所组成的「鹿苑吟社」。明治三十二年(1899)起担任台中厅下埔姜崙公学校教员,大正三年(1914)期满十五年,获颁褒状及徽章。大正六年(1917)「栎社」鹿港籍成员陈怀澄、庄太岳、施家本等,于鹿港创「大冶吟社」,推陈湛恩为顾问。陈氏能诗善文,大正八年至十年间(1919~1921)有九篇文章入选彰化「崇文社」徵文,其中〈戒讼说〉、〈开拓实业策〉获第一名殊荣,惜其诗大多散佚,今陈氏诗作乃据《台湾日日新报》、《台湾教育会杂志》、《台湾文艺丛志》等报刊杂志,辑录编校。〖注文:参考《台湾日日新报》,「觞祝勤续教员」,1914年8月25日,第六版;苏秀铃《日治时期崇文社研究》,彰化师范大学国文学系硕士论文,20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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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敦礼(1871~1908),字鲤庭,号厚庵,清台湾县三角仔庄(今台中县神冈乡)人。其父吕赓虞(汝玉)、叔父汝修、汝成,同为广东寓台举人吴子光学生,吴氏誉之为「海东三凤」。吕敦礼雅好诗书,与栎社创始人雾峰林痴仙为总角之交,时相过从。1895年日本领台时,曾避居福建,不久即返台定居。明治卅二年(1899),林痴仙自中国返台,与吕敦礼等旧友往来唱酬更为频繁,明治卅九年(1906)栎社正式组织化,吕氏为九名创社发起人之一。可惜两年后,即以三十八岁之英年辞世。〖参考张子文等《台湾历史人物小传:明清暨日据时期》,台北:国家图书馆,2003年12月。〗吕敦礼生平诗作所存无多,去世后由林痴仙、陈槐庭等栎社诗友蒐集其生前遗作,编为《厚庵遗草》一册,于明治四十三年(1910)由傅锡祺任职的台中「台湾新闻社」印刷发行。后由龙文出版社影印收入「台湾先贤诗文集汇刊」。以下即以此为底本,并参考《鸟松阁唱和集》、《汉文台湾日日新报》、《栎社第一集。厚庵诗草》、《台湾诗钞》、《台湾诗录》、《台海诗珠》增补校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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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拱辰(1872~1932)〖林拱辰生年,依据傅锡祺〈栎社社友题名录〉(毛笔撰写,家属保存之原始史料):「林拱辰,住嘉义厅斗六堡斗六街,第557番地,明治五年(1872)壬申七月十五日生。」卒年昭和7年(1932)7月12日,依据斗六市户政事务所提供户籍资料。
〗 ,清嘉义厅斗六堡(今云林县斗六市)人,「栎社」早期社员〖林拱辰为栎社社员。根据傅锡祺《栎社沿革志略》:1907年10月26日,该社在彰化赖绍尧家举行诗会,共有社员13人及斗六吟友林滨石、黄丕承、黄服五、林拱辰4人出席,「斗六四友不正式加盟,不认为社友。」该书其后各年之记载,林拱辰等人未见出席该社内部集会。又据张丽俊《水竹居主人日记》1910年4月24日记载栎社「庚戌春会」出席者名单,将林拱辰列入社员,内容如下:「我社友蔡启运、陈基六、王卿淇、赖绍尧、林拱辰、傅锡祺、陈沧玉、袁炳修、林痴仙、林仲衡、林□堂、林幼春、陈槐庭、连雅堂、庄伊若、郑汝南、黄旭东、张栋梁、林载昭与予等,赞襄社员陈织云,馀不付(赴)会社员蔡惠如、叶笃轩、陈联玉、林文华、庄云从,馀数名忘记。」可见当时张丽俊也认为林拱辰是社员。推测可能林拱辰等人,后来未参加该社内部活动,《栎社沿革志略》出版时(1931)才补上这句:「斗六四友不正式加盟,不认为社友。」(此条考證廖振富提供。)
〗 ,「斗山吟社」社员,曾任东洋协会讲师,并参与发起成立大稻埕「鲲溟会馆」〖参考赖美燕《斗六地区文学发展之研究》,南华大学文学系硕士论文,2007年6月。
〗 。诗作散见《台湾日日新报》、《台湾教育会杂志》等报刊杂志,今据以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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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朝崧(1875~1915),字俊堂(一作峻堂),号痴仙,又号无闷道人。台湾台中人,晚清秀才出身,日治时期台湾最富盛名的传统诗社「栎社」创始人,台湾豪族雾峰林家下厝林文明之养子。朝崧年少时即热衷诗歌创作,1895年日本领台,时年廿一,与家人内渡福建泉州,1897年一度回台,停留数月后再赴泉州,1898年移居上海,1899年自上海返台定居。返台后,他与洪弃生、赖绍尧、林幼春、陈瑚、吕敦礼、陈怀澄等诗友时相唱和作诗。1901年其诗题已出现「栎社」之名,1902年他与侄子幼春—及彰化赖绍尧出面倡组栎社,1906年栎社正式组织化,以痴仙等九人为创始者。随著1906年底台南南社、1909年台北瀛社的成立,台湾三大诗社鼎足分立之势乃告确定。1910年栎社在痴仙主持下,于台中举行庚戌春会,共有社员二十人、南北诗友三十一人参加,这是日治时台湾诗社第一次大规模的共同集会活动。1911年栎社邀请梁启超访台,梁氏对痴仙、幼春叔侄之文学才华,深表肯定。痴仙晚年当对两件社会活动十分投入,其一是台中中学的创设,其二是板垣退助所倡组的「同化会」。同化会由于台湾总督府的打压,旋归失败,痴仙经此打击,即以四十一之年病故。痴仙诗的内容,多描述日本领台后传统文人苦闷无奈的心境,以及对祖国孺慕怨责的情绪,后作品则可看出逐渐强化对台湾本土的认同与关注。诗风以感伤颓靡为主调,文字清丽多姿,可说是日治前期台湾颇具代表性的传统诗人。 林朝崧诗,目前通行之版本为《无闷草堂诗存》,在他去世十馀年后,由栎社诗友合力编辑,由鹿港信昌社印行,于昭和八年(1933)分成两册装订(上册为一至三卷,下册为四至五卷)出版。全书五卷,收录各体诗共八百馀首,附录诗馀一卷,共四十五题六十一首。龙文出版社「台湾先贤诗文集汇刊」第一辑第八、九册两册所收《无闷草堂诗存》,系根据原刊本复印出版,以下即以此版本为校勘底本,另外收入散见于其他已出版诗集,或未出版栎社诗稿的林朝崧诗。台湾银行「台湾文献丛刊」第七十二种所收《无闷草堂诗存》,乃根据原刊本重新打字,但有不少错字。。其诗另有一原始版本,名为《无闷草堂诗钞》于1919~1923年连载于《台湾文艺丛志》(未以单行本出版)。两种版本所收作品颇有出入,但《诗钞》所收总数较《诗存》多出不少。(廖振富撰)
光绪辛卯(十七年),锡祺获识林君痴仙于童子试场。时君年十七,早有能诗名。以君夙慧,继以力学,其于词林中出一头地,早为当时能诗诸先辈所深期许。
沧桑变后,避乱桐城,转徙申江,遍历名山大川,益以助长其雄壮澎湃之诗思。既返故山雾隐,遂益肆力于诗。壬寅(二十八年)春,以无聊之极,思倡设栎社,集诸同好互为唱酬,旁且诱掖奖劝,不遗馀力。我台诗学如斯其盛,即归功于君之提倡,殆非过言。自是之后,所感愈多,所为诗因之而夥。年四十一,而无闷草堂诗集积稿已若干卷。
捐馆以来,十有七年于兹矣。我社创立首功者之謦欬,无从复接;所可接者,祗此数卷之遗音。乃时至今日,未为之传,为社友者,何以自慰?为后死者,又何以能辞其责?客年春,君之从弟林君献堂敦嘱锡祺陪同社陈君怀澄、陈君联玉同事选辑,克期梓行。忆君在日,一诗之出,人争传诵,今则诗犹是也,似无须强为去取。然于适兴之作或击钵之吟,则亦有以毋录为议者,因以勉从割爱。选辑既定,谨以数语,弁其卷端。至其诗词之工雅与其寄托之遥深,读者自知,不必赘也。
栎社创立三十年辛未首春,傅锡祺鹤亭序。
曷言乎诗?情郁而不能无宣,意感而不能无作是已。曷言乎诗人?思必深,视必锐,立辞必诚是已。劳人思妇之所为,有不期工而自工者,虽诗人蔑以加也。至若言人人所欲言而又不能言,见人人所习见而又若无所见,则诗人之过人远矣。
从兄痴仙先生幼即耽诗,为诸生,不日课举子业而课诗。沧桑之后,诗酒两嗜,无日不饮,无饮不醉,而亦不醉无诗。所著无闷草堂诗集,含思宛转,托兴绵渺,务为雅俗共赏之音。
回忆三十年前,兄尝以击钵吟号召,遂令此风靡于全岛。有疑难之者,兄慨然曰:『吾故知雕虫小技,去诗尚远,特藉是为读书识字之楔子耳』。嗟乎!兄非独擅为击钵吟已也;且今之无闷草堂集中,亦体兄之意,不录击钵吟。然而吾必述是寥寥数语者,以为非此则不足以知其人而读其诗也。
兄下世十七年,挚友鹤亭、槐庭、豁轩、太岳日以遗集付梓为念。顾以南强善病,一再因循。去年秋褉,复有以为言者,鹤、槐二公力用选校自任,君子成人之美意良可感。而吾痴仙之苦心,亦将乘吾土文艺复兴之机共见于当世;所关至大,吾又恶可无言?
一九三一,从弟献堂序于雾峰。
吾岛自斯庵以来而有诗;吾邑诗人,至丘丈仙根而大著。岛系中绝,诸老播迁,当莺喑燕哑之交,有作唳鹤哀猿之逸响者,则叔父痴仙先生是已。尝试论之:先生之诗,当其转徙桐城、歇浦间,胜赏既多,时有『小谢清新、太白俊发』之语。及其归隐故林,虽豪气未除,而机心已茁,则颇杂以『玉溪恢诡、昌谷诘曲』之风。三十以外,忧患饱尝,乃折而学陶、学杜、学韩、学白,正如周处自游侠少年、射虎斩蛟,一变至道耳。
初,吾辈常见先生于妓筵欢饮中,身不离席,口不绝谈。次韵和丘仙老所寄「秋感」八律,惊叹无已。迨及中岁,则又见其一字未安,苦吟移晷。及今思之,非先生之才有时屈,盖先生之益以善用其才,独奈何其不永年也!
修,先生之犹子也,私淑久而情谊深。少先生五岁,今兹五十有二,距先生之卒十七年矣。岁月蹉跎,于无闷草堂遗文,曾不能有涓滴之助。往岁盍簪之会,从叔灌园始议剞劂,同社赞之;鹤亭、槐庭、豁轩三君子,又力任选校之勤。坐观厥成,此实修所深感而重愧者焉。
抑修尤有不能已于言者,以为斯集之出,上不必思齐于古人,下不必求知于后世;乃所愿则并世才人,有能谅其抱不得已之苦衷而又处于无可如何之境遇者,时取一卷置诸醇酒妇人之侧,荐以铜琶铁板之声,则痴仙之为人,固可旦夕遇之也。天乎痛哉!
辛未(民国二十年)六月,兄子资修谨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