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库
萍影词·后记
这本诗词集终于付梓了,心里很有些感慨。我生在贫困山乡并不富裕的农家,比较正规的学校学习,只到高中,而就这样,还是家族有史以来学历最高的第一人,所以,所谓家学渊源,名校深造,在我是没有概念的。人到中年以后,有机会念函授,挣了两个专科文凭,一个本科文凭,都是汉语言文学专业,不是因为特别喜爱,而是荒废近二十年后,别的学科自觉已经捡不起来。但是,念函授和上全日制大学是有区别的,那是在繁重的工作之余、沉重的家庭负担之余进行的,所以,考试通过了,书读了多少呢,真的很难说啊。
正如拙作中所记叙的,我学习作词和作诗,都很偶然。回顾自己学诗的经过,确实对很多人心存感激。我退休前的十几年,工作在民盟重庆市委机关,有幸接触到不少盟内前辈和同志,他们也许并不写诗词,但他们给予我思想上的营养,却是重要而丰富的;我最先参加的诗词组织是四川省诗词学会,学会的领导和师友,对我的创作给与了很多关怀、教导、勉励,使我学诗的路子基本上是对的;我以诗词为“主业”,是到《中华诗词》杂志社作编辑,虽然时间只有短短的三年,但由于杂志社的领导和同仁,给了我学习、工作、发展的空间和条件,我觉得自己在这几年中也有相当的进步;但我毕竟基础差,尤其在诗词语言的把握运用上,常感力不从心,不少诗友曾提出过具体字句的修改意见,让我从中领悟到一些道理。在此,谨向所有指导、帮助、欣赏、鼓励我的前辈、师长、朋友,表示诚挚的谢意。
《中华诗词》主编张结先生慨允赐序,使本书增色,并命题为“彩毫偏与庶黎亲”,令我感动而惭愧,这个题目,是张老对我以往作品鼓励性的评价,也是对我以后写作的期望;十四年前,我印过一本非正式出版的小册子《萍影词》,承蒙著名书法家、盟内前辈徐文彬先生题写书名,这次出书,仍沿用了徐老题写的原书名;四川诗词学会李维嘉老会长十分关心此书的出版,滕伟明、杨启宇、赵洪银、刘静松诸君给予了切实的帮助,在此一并深表感谢。
学诗近三十年,一直有一个追求目标,就是用“浅近”的语言,记下“自己”的经历、见闻、感想,风格上最好能够稍微接近前人标榜的“语浅情深”、 “言近旨远”,内容上最好能够有一定的普遍意义(即在拙作《踏莎行 到澄江》一词中说的,“非关一己闲愁怨”),以期引起读者的一点共鸣。想是这样想啊,也这样努力了,但那目标却还在遥远的前方,看着眼前薄薄的一叠书稿,真是心有遗憾。无论如何,这本小书,就要送到师长、朋友、读者的手中了,希望有读者有耐心读它,希望有读者喜欢它,希望有读者指出它的不足,帮助我进一步提高。谢谢!
蔡淑萍 2009年12月于成都
陈仁德诗词钞·序
作者:熊盛元
忠州陈兄仁德,世家子也。其曾祖虔安公学究天人,笔参造化,所为之诗,骨格坚苍,如“太息中原万派波,星霜驰逐易蹉跎。田间夥计骞鸿鹄,马上雄威喷鬼魔。沧海横流鱼鳖祸,绿林随处虎狼多。吾生不幸膺时变,痛哭乾坤唤奈何” (《庚申和李峙青感世八首》之一),至今读之,犹令人感叹歔欷。其祖父德甫公熟谙地方文献,抗战期间,曾撰《忠县志》,凡九十万言,乡人奉为宝典。其先考懋智公亦耽文史,著述等身。仁德兄幼承家学,于书无所不窥,尤爱诗词,虽食不果腹,衣难蔽肘,而家中犹弦歌不绝。其《忆昔》诗云:“忆昔少年时,终岁愁衣食。果腹一何难,节俭到颗粒。穷骨已伶仃,况乃血统黑。屈辱如影随,忧患皆遍历。所幸一家亲,风雨共朝夕。虽云岁月艰,阖家有喜色。阿父弄长箫,如诉复如泣。阿母时一歌,悠悠吐胸臆。馀韵绕屋梁,温馨生蓬壁。暂忘天地间,滔滔正博弈。此中有至情,他人恐未必。百年指一弹,光阴去无迹。吾父归道山,吾亦老境逼。中夜忆当年,能不起叹息。”盥诵再四,叹息不已。转觉虔安公“吾生不幸膺时变,痛哭乾坤唤奈何”之句,似为谶语,盖天以百凶成就一诗人,幸耶不幸,吾难遽断,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中夜忆当年,能不起叹息”,仁德兄此句虽从曹子建“盛年处房室,中夜起长叹” 点化而来,而实蕴阮嗣宗“月明星稀,天高气寒。啸歌伤怀,独寐寤言。临觞拊膺,对食忘餐。世无萱草,令我哀叹”之悲慨。明人谭友夏曰:“夫叹之于诗,亦不远矣,何难即兴而为诗乎?尝有一言数语,真笃凄婉,如猿之必啸而后已者,非仅系乎才也。”(《秋闺梦戍诗序》)允哉斯语!窃以为,仁德兄诗词亦大抵因“叹”而成者也。“布衣莫起风尘叹,不信雄鸡久不鸣”(《梦回》), 此少时梦回欹枕而叹也;“投笔种瓜种豆,燃天火,焚尽文章。仰天叹,茫茫百感,前路细思量”(《满庭芳 重到水坪》),此历经磨劫,瞻念前途之叹也;“茫茫千古同一叹,黄钟为贱瓦釜骄”(《醉歌》),此中岁怀才不遇之叹也;“近日几家叹失盗,有时一夜数惊魂”(《黄昏得句》),此老来感伤忧惧之叹也……尤可贵者,仁德兄非仅为个人身世而叹,且深受白乐天“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影响,心系苍生,为国而忧也。盖白傅曾任忠州刺史,而仁德兄又曾著《白居易在忠州》一书,对香山之诗烂熟于胸也。其《世态杂咏十三首》、《纪念抗日战争胜利五十周年四首》、《乞女行》、《古风四首》、《重庆大轰炸》、《文革四十年祭》、《汶川大地震歌》等篇什,皆得白氏“根情、苗言、华声、实义”精髓,不惟关乎国运,裨补时阙,且格高境远,响切声沉,允称佳构。余最赏其《与成都自贡诸诗友茗饮重庆叙旧茶楼,楼即陪都空军俱乐部旧址,凭窗俯看当日珊瑚坝机场,已荒草丛生矣,启宇兄诗先成,谨赓原韵》一律:
陪都事往逐波流,江畔空馀旧阁楼。春梦金陵成痛史,夕阳字水动新愁。
偶分险韵歌三叠,且对高朋醉一瓯。说与路人浑不识,当时冠盖满渝州。
此诗兴象高远,悲慨无端,“春梦”一联,融今昔于一体,较乐天“强来便住无禁老,暗去难留不奈春”叹惋尤深。“偶分”二句,转写诗友逸兴遄飞,笔致扬起,令人忧愁尽去,鄙吝都销。尾联则情绪忽跌,欲吐还吞,咽难状之情于喉间,含不尽之意于言外,反观颈联,能无香山“莫辞数数醉东楼,除醉无因破得愁”之叹乎?如此高咏,堪称神妙,乐天所谓“在在处处,应当有灵物护之”(《刘白唱和集解》)是也。
“老来渐与世无争,一片诗心见性情。留得琴书随梦在,缀成章句让人评。可能隔代论功罪,应许他年定浊清。又是空山新雨后,桂香月影入帘轻”,此仁德兄秋夜之吟也,其真情高抱,信念操守,悉见于斯。忆客岁初夏,尝与仁德兄同游康巴,涧底寻幽,品林泉之趣;吟边抵掌,论今古之诗。谈及时风之颓,诵定盦“颓波难挽挽颓心”之句,不禁拊膺太息。当此郁闷之时,嫂夫人小丽女史引吭高歌,同游诸子无不侧耳倾听,恍觉身置混茫之前,浑忘今世何世也!岁月不居,倏已经年,俊游情景,萦梦牵怀。承仁德兄不弃,嘱为其《诗词钞》作序,遂草草书此,以酬高谊。仁德诗云:“古谊常如陈酒品,好书须作美人看”,真于我心有戚戚焉。料天下读此书者,亦必心同此感也。是为序。
二0一0年元月三十日,岁次己丑嘉平,盛元草于洪州青山湖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