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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文库 正文
何郯班位奏 北宋 · 钱象先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六、《宋会要辑稿》仪制三之二四(第二册第一八八三页)
天章阁待制何郯,除职在臣等之先,服阕还朝,望仍旧位。
与刘侍读书(二一 嘉祐六年)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欧阳文忠公集》卷一四八
某承见教,以用快大过,此诚中其病。然平日所常患,众君子多以为言者也。若任责至重,未知所为,此有望于公者,初未蒙赐也。至于简事为实,为政之大要,此西人所以蒙惠也。若曰外名迹,自古圣贤所难。庄生之名卓然见于后世,若使无迹,后世学者何从而师法之?盖庄生之名以彼,周、孔之名以此,皆不能出名迹之外者,第不当汲汲以求之尔。不相见久,聊此当握手一笑,不罪不罪。前日饯圣从,与景仁、介甫清坐终日,奉思之外,惟以鲜欢,相顾屡叹而已。恐知其近况,故辄及之。公来归未期,惟时得数字,犹足以为慰,岂以无事为烦邪。
载酒亭群公画像记(庆历八年七月) 北宋 · 范镇
出处:全宋文卷八七一、《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四五、《成都文类》卷四五、《全蜀艺文志》卷四一、嘉庆《四川通志》卷四八、嘉庆《成都县志》卷五、《宋代蜀文辑存》卷九
子云,右蜀人,事汉成、哀、平世,历新室,身诎而道不得行。子云没,宋兴八十九年,上距今千馀岁,其乡人之学者森然若林之植于朝。其在太平兴国中,有若谏议大夫田公锡之论议,参知政事苏公易简之博大,雍熙、淳化中有若直昭文馆陈公充、直史馆朱公台符之文雅;景德、大中祥符中有若侍御史张公及之介洁,集贤校理王公湜之温恭,职方员外张公逵之疏达;其在今庆历,有若虞部员外李公畋之经术,翰林学士彭公乘之恬退,孙公抃之厚重,屯田员外陈君希亮、户部员外梅君挚、殿中侍御史何君郯之直方,度支员外郭君辅、屯田员外张君中庸之通敏,直集贤院李君绚之夷旷:是皆子云之徒,学其道而得其传者。益州提点刑狱、度支高君既葺子云之居,镵其书,又画其像,以及其徒。意者使后来观之,知贤人之道有塞有通,有诎有伸,塞于晦时而通于昭时,诎于不用而伸于有用云尔。大宋庆历八年七月十日,具位范镇记。
按:疏墨池,建准易堂、吐凤、解嘲、解难、载酒四亭,及兹画象,实僧正惠悟师总其事。
鲜于谏议侁墓志铭 北宋 · 范镇
出处:全宋文卷八七三、《名臣碑传琬琰集》中集卷二四、《宋代蜀文辑存》卷一○
公讳侁,字子骏。其先箕子封于朝鲜,其子仲食采于于,因氏鲜于。其后诏为阆州刺史,没于官,遂家焉。开元时,仲通、叔明节制两川,叔明以功赐姓李氏,后复其姓,于公十二世祖也。曾祖演、祖瓘皆不仕。父至,号隐居先生,以公赠金紫光禄大夫。母赵氏,安德郡太夫人。公性庄重力学,景祐五年登进士第,调京兆府栎阳县主簿。到官数月,丁外艰,服除,为江陵府右司理参军。庆历中,天下旱,诏中外言事,公上书「灾异之兴有四」,言甚切直。移歙州黟县令,又权婺源令。歙号难治,公治为诸邑最。为著作佐郎、知河南府伊阙县事,迁秘书丞、通判黔州,未行,改绵州。先是守将以下课吏卒供薪炭刍豆,鬻园中果蔬,公至,悉罢之,而守将随亦罢。赵悦道荐其状,迁尚书屯田员外郎。英宗初为皇嗣,公乞选经术士以为翼卫,迁都官员外郎、通判保安军。何圣从知永兴军,辟公签书判官厅公事。再迁屯田郎中、蔡河拨发。神宗初诏中外直言,公应诏言十六事,皆人君谨始者。及王荆公用事,又上疏言「可为忧患者一,可为太息者二」,怫其意。某时为翰林学士,荐公,诏除利州路转运判官。荆公沮议,上曰:「鲜于某有文学」。执政曰:「陛下何以知之」?上曰:「有章疏在」。因出其文以示御史中丞滕元发,曰:「此不减东宫旧臣王陶」。未几,关陕旱,乃移书安抚使,宜如李牧守雁门故事,远斥候,谨烽火,须其可击而图之。安抚使不能用。顷之,庆州兵叛,关中震骇,巴峡以西皆恐。成都守与部使者争议发兵屯要会处,公一皆止之,蜀人遂安。是时,初作青苗、助役法,诸路监司各定所部役钱。转运使李瑜欲定四十万,公以为利路民贫,定二十万,而与瑜议不合。具奏以闻,上从公议,以为诸路率,罢瑜,而以公为转运副使。西京左藏库使、知利州周永懿贪暴不法,前使者惮其凶狡,不敢问。公即遣吏就捕送于狱,而永懿编管衡州。初,利州兼益利路兵马都监,故用武臣,至是乞用文臣为守。又剑门关葭萌寨使臣兼知县事,多不习文法,因请置令,令专邑事。皆著为令。是时新法行,而公平心处之,苏子瞻以谓「上不害法、中不伤民、下不废亲为三难」云,人以为知言。寻移京东西路转运副使,迁司封郎中。是时河决曹村,或谓勿塞,公言:「东州惟梁山、张泽两泺,夏秋大河注其中,则民为鱼矣」。因作《议河书》上之,上皆嘉纳。复合京东、西两路为一,因以公为转运使。后知扬州。官制行,换朝请大夫,坐所举吏受赇免,降朝散大夫。或劝公自陈,公曰:「吾刺举十二年,所举四百馀人,宁尽保其往邪?既荐之于朝,岂可反覆,为自全之计乎」?管勾西京留司御史台。二圣临御,除公朝议大夫、京东转运使。既至,奏罢莱芜利国监铁冶,及盐法通商,东人大悦。又言高丽朝贡可令州郡礼之,其自欲商贾者听,则其人便矣。召判太常,议神宗配享,或曰荆公,或曰吴正宪公。公以为宜如唐郭子仪故事,用富文忠公,议遂定。明堂礼毕,拜左谏议大夫,言君子小人相为消长之理甚备。又请六曹寺监长吏各举僚属,则执政大臣可以优游论道矣。又言保甲授班行者即为官户,免役,而祥符县至一乡止一户可差,公请依进纳例。有旨,谏官直舍不得与两省相通。公奏:「唐太宗每宰相平章,必命谏官随其后,有违失则箴规之。今置谏官,使与两制不相往来,非所以开言路之意」。又请复制举,分经义、诗赋为两科,多施行者。明年,以疾请外补,拜集贤殿修撰、知陈州,仍诏满岁除待制。五月辛未,卒于州廨,享年六十九。公两得任子恩,奏兄之子,凡嫁内外亲族之女数人,其在官为家如此。娶陈氏,封永安郡君,前公一年以终。男五人:复,早卒;颉,河南偃师县尉;群,凤州司法参军;绰,假承务郎;焯未仕。女四人:长未嫁而亡,次适赵氏,次适蒲氏,亦亡,幼适永安县主簿张球。孙男二人:崇、崧。孙女二人。所著文集二十卷,《诗传》二十卷,《周易圣断》七卷,《典说》一卷,《治世谠言》七卷,《谏垣奏稿》二卷,《刀笔集》三卷。是岁八月辛丑,葬于颍昌府阳翟县大儒乡高村之原。铭曰:
神宗皇帝在御,某尝荐公,怫执政意。后十八年,遂铭公之墓乎!呜呼子骏,其言也讱,其行也敏。平生云为,庄重惇谨。曰阳翟县,大儒之乡,高村之原,永固以藏,贻后世云。
充御试官日记 北宋 · 赵抃
出处:全宋文卷八八九
二月二十六日。
宣赴崇政殿后水阁,同直孺内翰、贯之杂端充编排官。御前劄子三道下编排所。
二十七日晴。
上御崇政殿,试进士、明经诸科举人。《王者通天地人赋》,《天德清明诗》,《水几于道论》(出老子《道经》。)圣驾幸后苑,往来迎驾。御药院公文二道,传宣精加考校。内臣二人传宣赐食并酒。编排三四五等第一百二十七等。
二十八日晴。
内臣传宣赐「文儒」二字。圣驾卯刻幸考校所。编排经生。特奏《毛诗》十一人,特奏《尚书》九人,特奏明法四人。传宣赐食,二酒一茶。
二十九日阴,旬休。
传宣赐酒食七宝茶。初考经学官:王惟熙、祝咨、夏璋。覆考经学官:王彭、张兑、朱从道。详定官:贾寿、吴中复。封弥官:傅求、王陶。出义官:王逢、傅卞、卢士宗。
三月一日微寒,风。
圣驾幸考校所,起居四拜。编排诸科卷子。宣赐酒食果子。
二日晴。
圣驾幸覆考所,起居。考到诸科卷子。
三日晴,上巳日。
圣驾幸覆考所,起居。赐上巳酒各二,果子一。
四日微雨,春寒。
圣驾幸覆考所,起居。赐酒食果子。
五日阴,寒。
驾幸覆考所,起居。宣赐酒食果子。第一谓学识优长,辞理精纯,出众特异,无与比伦。第二谓才学该通,文理周密,于群萃中堪为高等。第三谓艺业可采,文理俱通(须合得及第者。)第四等谓艺业稍次,文理粗通,于此等中仍分优劣,优即为第四等上。第五等(须必然合落者)谓文理疏浅,退落无疑。不考,谓犯不考式。纰缪,谓所试文字并皆荒恶。
六日阴,寒。
驾幸详定所,起居。点检官:孙坦、郑穆。进士初考官:沈遘、司马光、裴煜、陆经。进士覆考官:祖无择、郑獬、李綖、王瓘。点检官:孙洙(一作渊、)王广渊。详定官:杨畋、何郯、王安石。对读官:胡稷臣、苏衮、傅尧俞、张次立、宋迪、周孟阳。特奏名进士三十八人。《作乐荐上帝诗》,《谨用五事以明天道论》。编排特奏名进士卷子。赐酒、果、寒食节食。
七日晴。
驾幸详定所,起居。赐寒食节上酒各二壶,果子一合。又酒、果、冷食。编排进士卷子共一百号,特奏名一号。
八日晴。
驾幸编排所,起居讫进呈进士卷子二道。御药院录白中书劄子进士以下等第云云。编排进士诸科等卷子。赐食酒果。
九日清明,雨。
奏乞送焻字号卷重详定。封弥关详定五号,奏取旨。御药院关奉圣旨看详定夺鞃、𨑊、、䚟、虭五号等第。赐酒食果子。
按:《芦浦笔记》卷五,中华书局一九八六年校点本。
题汉州妓(宋《锦绣万花谷》前集卷一七作李回诗)项帕罗 北宋 · 张俞
七言绝句 押萧韵
蜀国佳人号细腰,东台御史惜妖娆。
从今唤作杨台柳,舞尽春风万万条(宋邵伯温《邵氏闻见录》卷一○ 《闻见前录》:庆历间,文潞公知成都府,年未四十,多咽集。有飞语至京师,御史何郯圣从因谒告归,上遣伺察之。圣从将至,潞公亦为之动。少愚谓公曰:“圣从之来无足念。”因迎见于汉州,会有营妓善舞,圣从喜之。问其姓,妓曰:杨。圣从曰:“所谓杨台柳者!”少愚即取妓之项帕罗题诗云云,命其妓作柳枝词歌之,圣从为之沾醉。后数日,圣从至成都,颇严重。一日,潞公大作乐,迎其妓杂府妓中,歌少愚之诗以酌。圣从每为之醉。圣从还朝,潞公之谤乃息。)。
昭觉寺宴席送圣从察院还朝序 北宋 · 张俞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二、《成都文类》卷二二、《宋代蜀文辑存》卷二四
谏以救君上之失,法以绳臣下之非,惟庶政治乱,小人奸邪,可言可察,可诛可劝。朝庭大本万务之纲系于二司,得人为重。圣从为监察御史,九月上言母老在蜀,诏归宁。既至即授谏官。夏五月十五日去蜀还朝,有郡丞天水赵希仁、清河张子立,大集宾客,出饯于昭觉寺。日夕饮酣,俞言曰:「圣从孝友纯深,寡言善闭,炳文酿学,储蕴其用,则人固知之。今乃自外遂为谏官,斯必有矢谟正言合于大义,是以天子悦而进之,则人固不得而知之」。众曰:「然」。又言:「谏官寂寞久矣,皆用口舌蜩螗细碎,无益于治,徒使天下不安其生。圣从尝学古道,当引大体,慷慨谏争,不吐不茹,折奸殖良,则君尊而臣安,道行而法立,海内处士安有预议于其间哉」?主人举觞属而贺曰:「斯言也,固为行人之事,其可辞哉!其可辞哉」!
辨吴鼎臣诬谤奏(庆历七年正月) 宋 · 李京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九、《续资治通炮长编》卷一六○、《宋史》卷三○二《李京传》
臣为御史、谏官,首尾五年,六上章,四亲对,自陈疾故恳求外补,臣之出处,粗有本末。向者在台见《入閤图》,三院御史立班各异。闻元日将入閤,而御史王贽、何郯皆谒告归。会推直官李实岁将满,因简鼎臣宜留实补御史,鼎臣亦谓议协公望。不意逾两月,乃诬臣与实为朋党。臣初被黜,阅诸橐中,鼎臣所遗私书,别纸故在,臣令男谌亟悉焚燬。臣与实僚友,鼎臣乡曲之旧,鼎臣为御史,臣延誉推引,实有力焉。待之不疑,因以诚告,岂谓倾险包藏,甘为鹰犬,惟陛下察之。
推忠佐理功臣正奉大夫行给事中参知政事上护军鲁国郡开国公食邑二千三百户食实封四百户赐紫金鱼袋赠礼部尚书谥质肃唐公墓志铭 北宋 · 王圭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六一
熙宁元年正月,制以权三司使、给事中唐公为参知政事。明年三月,遽寝疾不朝,上遣太医日夜视公疾。四月乙未,幸其第临问,公寝剧不能言。上泫然出涕曰:「能复为朕起乎」?明曰公薨,乘舆复临奠,哭之恸,废朝二日,赠礼部尚书。其家上状于太常,而博士安焘议,以公正而不阿,刚而能断,请谥曰「质肃」。既而判尚书都省司马光,与其属一百五十有七人,皆请如其议。四年二月辛酉,葬江陵龙山之东原。前此,其孤以余职在太史,使人来京师,求铭以纳其墓中。且余观公之所以进、所以黜,其节皆有足以动后人,故为序而铭之。公讳介,字子方,其先晋昌人。唐末避乱于馀杭,自其祖始徙家江陵,今为江陵人。公年甫十三,父卒官漳州,家贫,州人有欲赙助之,公皆辞不受。及归江陵,闭户读书者七年。其为学务穷圣贤大原,不以辞律自羁束也。天圣八年,进士及第,为鼎州武陵尉,又为岳州沅江令。州民李氏钜有赀,吏数以事动之,既不厌所求,乃言其家岁杀人祠鬼。会知州事孟合喜刻深,悉捕系李氏,家无少长,榜笞久莫伏。以公治县有能名,命更讯之。公按劾无他状,合怒,以其事闻朝廷,诏遣殿中侍御史方偕徙其狱于澧州,已而不异公所劾。其后州吏皆坐罪去,偕以活死者得官,公终不自言也。改武康军节度推官、知夔州奉节县。方陕西用兵,诏举三路知县,公用荐者得迁著作佐郎,徙莫州任丘县。自契丹约和,遣使往来岁不绝,凡诛索百出,驿吏比多破产而去。公尝坐驿门上,戒曰:「自今非当所馈物,一切毋得供。有辄坏什器者,执之必以法」。繇是过公境者,无敢有所扰。缘边塘水夏秋害民田,中人杨怀敏用事,欲取县西十一村之地以潴涨水,吏畏埶不敢言。公为募丁夫,自高阳筑堤以障之,至今以为利。丁光国太夫人忧,服除,以秘书丞知相州安阳县,徙通判德州。河决商湖,大为河北患,前宰相贾魏公镇大名,上《漯川图》,请复河故道,朝廷适遣使行视其地,众莫敢辄议。公独抗言曰:「故道之堙久矣,尚可复邪」?听者皆蹴然。转运使崔峄以库帛配民,而过估之。公即移书安抚司曰:「河北仍年被水灾,民困不聊,转运使不为之恤。然则为上存民者,不在安抚使乎」?峄闻,怒,按其留牒不即下,公终不从,峄亦不能果行。迁太常博士,又徙通判广信军,召为监察御史里行,改尚书主客员外郎、殿中侍御史里行,赐五品服。内侍卢昭序造龙凤车于启圣院,内出珠玉为之饰。公言太宗神御在启圣院,不可慢,况为后宫绮靡之器哉?帝趣令毁去。三司使张尧佐一日除宣徽、节度、景灵、群牧四使,公与谏官包拯等七人力争上前,既又请御史中丞留百官班,卒夺尧佐宣徽、景灵二使。顷之,复除宣徽使,公独争之不可得,求全台上殿不许,自求贬亦不报,于是劾奏宰相,并言谏官附会事,其言无所避。帝怒,急召二府,以其章示之,公犹立殿上不去。枢密副使梁适叱公下殿,即贬春州别驾。明日,改英州。又明日,罢宰相,逐谏官。当是之时,公卿大夫莫不相顾惊动,而天下之人识与不识,皆咨嗟称咏而不能自已。公虽斥,其名遂重于一时。踰年,授检校水部员外郎、全州团练副使、监郴州酒税。复秘书丞、主客员外郎、通判潭州;又复殿中侍御史里行、知复州,道改殿中侍御史,充言事御史,帝特遣内侍赍告敕赐之。公至,不以一语自明。帝曰:「卿被谪以来,未尝以私书至京师,可谓不易所守矣」。公第顿首谢。他日因对,曰:「臣言不行,将固争,争之,重以累陛下德」。以言职辞,乃以为工部员外郎、直集贤院、权开封府判官。出知扬州,赐三品服,徙江东转运使。御史里行吴中复上言,公方正有守,不宜久在外。时文潞公复为宰相,因奏曰:「唐某之疏臣事固多中,初以贬太重,而未得蒙显擢,宜复召用之」。止改户部员外郎、河东转运使。西人盗耕河西田,而知麟州武戡谋筑堡以限其侵地。会西人兵猝至,官兵皆战殁,既罢太原帅,以公权领帅事。于是大发兵境上,以张军势,且戒边吏毋得与互市。西人数窘,果遣人来,愿得更定封土,实出公策。历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使、三司度支副使,遂除天章阁待制、知谏院、同提举万寿观、同详定礼仪。奉使契丹还,进礼部郎中、权发遣开封府事。尝援天禧故事,请增置台谏员以广言路。又言:比诏诸路监司荐举人,而多得文法小吏,无以裨盛化。请令中书门下慎择端良敦朴之士,毋令与憸薄者并进,乃称明诏。凡内降恩泽,事不关中书,此皆妇人女子甘言悲辞之托,以乱圣听,宜早抑绝之。宫禁嫔御赐予之费,多先朝时十数倍,且日加无穷,亦当有所损减。兖国公主夜开皇城门,昔汉光武帝出猎还,从中东门入,明日贬中东门候,盖宫门之禁,以备非常,今公主所过内外宫殿门主吏,宜重劾罪以闻。夫赏罚不可私于人,孙沔、吕溱,前坐纵侈不法,而皆过贷之。若尔,在下者恐未易惩也。天下刺配人日益蕃,至死不得赦,在例则不然,可量所犯轻而数更赦者,听自便,庶几广上恩。仍令有司,更议刺配法。帝多开纳之。会御史中丞言宰相,宰相方就第待罪,御史中丞辄自去官号,召不出。公乃与台谏官连章请辨是非,既黜御史中丞,公亦自请外,乃以知荆南,知门下封駮事何郯封还所下敕。未几,又论新除枢密副使不当进,其事久不决。公论列不已,卒罢新枢密副使,出公知洪州。翰林学士胡宿等七人皆上书,愿留公,不可得。明年,拜龙图阁直学士、河北都转运使。英宗即位,迁吏部郎中,以枢密直学士徙高阳关路安抚使、知瀛州,召为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理检使。英宗面谕曰:「卿在先朝有直声,今出自朕选,非繇左右言也」。公曰:「臣无状,蒙陛下过听。臣窃思自昔欲治之主,亦非求绝世惊俗之术,要在顺人情而已。祖宗之遗德馀烈,在人耳目固未远,愿陛下览已成之业以为鉴,收群虑之策以为知,则天下不胜蒙福」。居数月,又以为龙图阁学士、河东路经略安抚使、知太原府。初代州岢岚军敌骑时入钞边,公则大合诸将兵尽驱之,使远去,毁敌所置堡寨。西人寇大顺城,环庆路檄出兵以牵制贼势。公曰:「敌小入,一方顾自可支,若此道遽出兵,又生一边患不息也」。公在太原三年,尝戒边吏务从容持重,毋得轻出兵,故终公之去,塞下无少事。今天子嗣位,迁给事中、权三司使。罢京师增官屋僦钱,复汴河漕舟,以转江湖之粟。其与言政事议论,益有所感发。上或以某事为是,公辄曰非。进退天下士大夫,皆直言其可否,不避怨,不立恩。其年上欲亲祀南郊,议者或以居丧为不可,上未知其所从,以问大臣。公对曰:「古者天子谅闇之礼,与下不同,况郊有定岁,其可以卑而废尊」?及下议两制,莫不如其言。公天资刚直,其在言路久,名敢言,自非有益于朝廷,亦未尝言,其为政则宽静而有体。位显矣,奉养犹若平素时。始公薨,上至其家,见画象不类公,即命中使取禁中旧传本赐其家,素见重如此。享年六十。曾祖讳仁恭,赠太子太保。妣盛氏,追封英国太夫人。祖讳渭,赠太子太傅。妣夏侯氏,追封崇国太夫人。父讳拱,赠太子太师。妣二崔氏,追封嘉、光二国太夫人。娶杨氏,封京兆郡夫人,正家有贤德。五男子:淑问,殿中丞、监察御史里行;义问,大理评事;待问,早卒;嘉问、之问,并太常寺太祝。二女子,以归淮南转运使、屯田郎中谢景温,卫尉寺丞王泰。六孙男子:懋,太常寺奉礼郎;愿、恕、意、愚,并秘书省校书郎;冯,未仕。铭曰:
唐初晋昌,晚徙于荆。代虽继食,未侈厥声。有声辉皇,实公自发。其蓄有来,公发莫遏。凡位在下,难见节义。公独崭崭,言骇众视。谁荐诸朝?行御史中。以卑犯颜,万死不容。繇天子明,卒起荒陋。历凌阻夷,岂不一守?乃贰政事,其心益丹。天子曰可,公曰未安。进退贤否,不问党雠。人莫我私,我德不求。谁其中止?犹未大施。帝心念公,趣驾再之。既见公象,曾莫公及。出图殿中,嶷若廷立。其孰如公?誉荣初终。葬岂云远,祖考是从。南望章华,左云土梦。公名不亡,万世之重(《华阳集》卷五七。又见《名臣碑传琬琰集》中集卷一九。)。
者:原无,据殿本补。
题自书秋水篇 北宋 · 刘敞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八五、《清河书画舫》卷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每读《南华》,至《秋水》篇,辄三复不能已。因得圣从所遗蜀乌丝栏自书之,至「夔怜蚿」以下不录,聊取所赏适云。嘉祐庚子秋七月廿九日刘敞原父题。
奉议郎致仕沈公墓志铭 宋 · 王固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七○、民国《安徽通志稿·金石古物考》三(民国二十三年刊本)
奉议郎致仕沈公,其先开封太康人。四世祖□□国初当□□□□□□□太祖□□有名于时,自公皇考以游宦居于颍州之万寿,而公于嘉祐□始以皇祖而下葬颍上县,又徙其居家于州之城南,今为颍州汝□人也。曾祖讳廷,隐德不仕。祖讳令从,寿州节度判官致仕、国子博士。考讳□,□州上高县尉。娶王氏夫人,生□子:长曰士元,季曰士先,公即□次子也。讳士□,字景之,幼而喜学,不□□□诵五经,贯□□□诸子百家,□□□通初,举进士,至殿试下。年二十三以同出身调颍州颍上县尉,移同州白水主簿。是时,□□□兵西边,孙沔为庆□□略,以□材学奏举军事推官、知□州通□县事,召置幕中,权掌机宜。丁上高尉忧,服除,为江宁府观察推官。居职清简,临事不□侵夺。知者交章荐□,□相韩□安抚江东,嘉□□,为言之朝廷,□终改秩,拜著作佐郎、签书郢州防禦判官公事。以祖考未葬,□监颍州清酒。葬毕,不愿赴任,请以本资入□。嘉祐元年,转□书丞,□通宜县,差知益州□事。参军府之公帑输发贡币纲笼违法,前守以求□悦人,得纲者常过其数,附益私畜,至于什物常用皆实笼中。□次不得休息,递卒劳□,力不能胜,自经者或相望于道。衙前吏破荡其产。公恻然叹曰:「安有居其职而坐视其□,使人无告乃如此乎」?乞罢纲笼,官以高下量制其数。复□□通□□□之州院税案,用兴国年例,苗钱三百折绢一疋。公以是年时估證,以一绢乃□□尔,今市所直则又数倍也,乞依天圣所令,以纳月上旬量用市□准折。具状其事,言之府中。府将怒,乃以便宜所行凡十数事榜公局中,公曰:「吾奉诏条,岂敢违法害民,反以从便宜耶」?收其榜缴还府中,乞以前状附递□□。府将益不悦,与二监司更相沮之,竟匿其状。公傍徨不安,一日白其母王夫人曰:「不得其官,奈何」?母夫人曰:「民不可下,职不可废,汝欲去,吾从汝」。明日,封□□□以□□置厅案上,奉母夫人挈其妻奴,弃官而归。始至剑门,守吏以益州牒留之,使不得度。公曰:「夺我职事,使我不得其守,□又留我关下,宁有不□□死尔」?母夫人泣见关使,关使曰:「夫人有贤子如此,宁忍使之失其所耶?关禁虽严,苟获罪,不吾愧也」。纵之,得入关去。朝廷治公以止坐擅离任,夺□书丞,停其官,又劾私度关,听以铜赎其罪。时天下闻者竦然争为公雪,至有推让己官欲以赎公过者。其后三司□包拯、御史中丞□□、知杂唐介奏,□□公起请特下宽恤民力,议之不报。嘉祐五年,翰林学士欧阳脩、知制诰刘敞、天章阁待制何郯同论奏者九人,谓公非罪不宜久废。朝廷除以著作佐郎、监陈州盐税,公以母疾辞之。嘉祐七年,用明堂恩复秘书丞。治平二年,授太常博士,加骑都尉。熙宁四年,再复秘书丞,□皆还其诰敕,辞以母老,□□□不授官以□侍养。公既居田里,家贫无以为赀,时时假丐于人以养其母,而处之怡然,未尝辄自怨愤。初欲卜居城东,得乡人所与地于城南之郊外,因置为园宅。□□咸集,俄而成居。又即其旁买田三顷,躬率耕稼,欲以致养。而母夫人性喜饮酒,家酿每熟,公不敢尝,捧盏献之,拜于堂下。夫人乐其□之忠孝,□不知贫寠□为厌也。公尝侍疾,能为人之所难。夫人之亡也,水浆不入于口者五日,杖而后起。既葬,庐于墓侧,啜菽饮水,朝暮哭之,三年而归。或以谓□可以仕乎,公曰:「向者,吾母老,益州论奏未直,惟恐禄食尸素为吾羞尔。今既老母终其天年,昔所争者朝廷行之,既已合吾言矣。方今皇朝仕,乃吾所愿也」。于是太守、枢密直学士孙永言之朝廷,乞以一官禄之。熙宁八年,复秘书丞、守本官分司西京。许君于□以再期赴阙,公不得□□□效官。有司用叙法常例,当得远小监当,今仆射蔡丞相为御史中丞,荐公执节清贫,向之弃官,本缘公事,其过□除,乞与优便差遣。天子纳其言,除陈州西华县监盐酒税。公既多病,到官踰年,遂求解去。元丰三年以奉议郎、守本官致仕,朝廷恤公,特以俸钱全给其半,许州韩丞相为太一宫,□□公之□,月剖其俸以助之。公为人严毅自敕,果于所为,虽气直不可以屈,而待□以忠厚,均贵贱皆礼下之。居常燕安,无所他好,独喜收书文籍。虽□□□□褾线穿非□整则不畜,然其所御衣服袍弊履穿,趍揖进退之际,众人指之或以为笑,而公容止益恭,常若不及。尝慕唐郭尚父,爱其勋业忠□行□□画像传之,岁时以瞻礼焉,率其传并表奏类之为一十五卷。公于仕宦虽不至达,然其官守尽公,安贫苦节,声誉常以过人。在成都时,尚书宋□为郡太守,□以严明御下。一日出米南仓中,亡失交子万纸。主者以闻太守,骇之,立捕本仓吏卒并摄事者几及百人,付公推劾。公曰:「贼岂在此?□欲以无罪□□之」。因以白太守,曰:「宜缓此狱,必非仓中人也,缉之期以一月可获」。太守怒,移送他司急治其事。被系者诬服,将具案,果以一月获贼,仓中方得释。□□□□曰:「微公之明,几为误死囚耳」。公之东归也,蜀人爱恋其德,皆相视涕泣,往往䌽络为像,藏之其家以奉祀焉。其在颍上,不置市贾而与民贸易,其物□价不售,则增直与之。县人不忍收其馀钱,相率敛藏,而为公建立生祠,至今人皆指以为少府庙也。后十五年,公始葬其先于县之北。又于五年,母□夫人卒,公虽假丐乡人以为葬具,而县民怜公之贫,欲为赙者甚众。公以昔尝守官,终有部内之嫌,谢而却之,毫氂无所收。公之从祖□□真宗时尝□□遇,仁宗以先皇旧嫔进封德妃,礼既尊,奉求其族属欲荣显之。使者累至公家,公每辞以族远难记,不敢冒居其官,德妃竟以□□□□□。为文章,尤工于诗,所作虽不多,而其语出必惊人,学诗者以为终不可及。有《阳夏杂稿》五卷,即其所著撰也。元丰六年十二月二十六日,以□□于□□,春秋六十有八。夫人清河张氏,水部郎中格之女,嘉祐七年先以疾卒。公以升朝恩,考赠光禄寺丞,母封永安县太君,妻封崇德县君。子五人:□□□□□于许昌,次曰怀英,次曰敦厚,次曰敦固,次曰敦书,皆举进士。女二人:长适吴革,为朝奉郎,今知吉州;次早卒。公之亡也,家无馀赀,绞紟衾衣棺□□,具假于乡人,然后乃集。七年二月二十八日归其柩于颍上县来暮乡慎城村先君之兆,以夫人张氏祔焉。长乐王固常喜称道公之行义,又爱其诗为不可以学,于交游中知公之最深者也。葬有日,其子敦固果以状来乞铭,顾予鄙文,何以堪之,然其义不可辞,乃为之铭曰:
童稚而悟,学□□明。仕□所否,公忠之称。缊袍弊衣,环堵荒径。季路弗耻,原思非病。直无茍得,和不尽同。黔娄之节,下惠之风。滔滔长淮,耿耿清颍。声名不磨,万世之永。
冲退处士章察行状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一、《净德集》卷二八、《宋元学案补遗》卷六、民国《华阳县志》卷三○
蜀有知道君子章察,先本闽人,五世祖练,唐广明中从僖宗西幸,有官守,家乘阙而不载。高祖父垂裔始居眉之彭山,曾祖曰琏,祖曰道,方徙居成都之双流县。考曰惠,妣蹇氏,三子,孟曰忠,仲曰亮,季即府君,字隐之。生三年考没,七岁母氏亡。既孤,鞠于兄嫂,以所以事父母之道,悌而报焉。未冠,治经术,往来成都求师,质问大义。乡先生任维翰若释中古,皆通经,善讲解,悉从之游,得其要旨妙论,阶之以践古人之阈。故其志修,其行懋,与人言古今人事物理之变,所谓索而难至者,皆探抉窔奥,务得其极而后已。尤好扬子云《太玄经》,知《玄》以数寓道之用,三摹九据始终之变,著《发隐》三篇,《讲疏》四十五卷,《太玄图》、《卦气图》各一。虽前世陆绩、宋衷、王涯辈通《太玄》学者,殆有不及也。庆历四年,枢密直学士蒋公堂以其书荐诸朝。皇祐三年,仁宗祀明堂,赐粟帛。四年,端明殿学士杨公察又荐之,除本州助教,恳避不拜。至和二年,宣徽使张公方平奏请以「处士」号旌之,不报。嘉祐四年,天章阁待制何公郯陛对,以疏论列,诏委转运使详定其实。时殿中侍御史赵公抃兼按一道,即以学行之懿条悉闻上,乃赐今号。翰林侍读学士王公素方牧是郡,遂命所居之乡曰「处士里」,曰「通儒坊」,曰「冲退」。由是浩然以圣贤之道自裕,忧喜无累形,是非无撄中者十年,非其趣之高远,德之精微,畴能尔?娶魏氏,生二子:长曰祀,举进士,应嘉祐诏,以行艺敦遣,今为著作佐郎、守汉州绵竹县事;次稷,业文未仕。孙男四人,曰正,曰迁,曰益,曰宣,方治经求进。处士尝为歌诗杂文二十卷,行于世;《卦气图》以石刻于府学之西;《太玄经》图并文集刻于中兴寺子云祠堂。熙宁元年四月,未病,先辟谷六十日,尝言以气治之。六月九日,卒于冲退坊所居之第,享年七十六。明年九月壬申,葬于华阳县普安乡白土里。呜呼,处士道义充于身,文章传于世,惜乎固高节,隐居不仕。今朝廷方修一代之史,则处士之清名皆可书也。陶既得其详,敢序大略,以备史馆之载录云。
重修至圣文宣王庙记 北宋 · 蒲宗孟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三一、《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二一、嘉庆《四川通志》卷七八、《宋代蜀文辑存》卷一九
夫茫昧窈眇,浮于空虚,运于两间,充牣于万类而不息者,天地之气。气有逆顺,然而其施于物也无厚薄。光明盛大,横于古今,亘于日月,笼络于万世而不绝者,孔子之教。教有兴废,然而其被于人也无远近。气无厚薄,而百谷之生有不齐焉者,过在播殖之人,非气之异也。教无远近,而四方之学有不同焉者,失在倡劝之人,非教之弊也。枯原瘠野可使为礼壤,裔夷穷貊可使为中国,䎩锄之不勤,辟凿之不工,地虽美,求其茨粱之收,嬉戏孺子皆知其不可。礼义之不修,忠信之不行,人虽材,求其圣贤之归,委巷小人皆知其不能。告于人曰地不足殖,而不耕,是弃其地也;告于人曰人不足治,而不教,是弃其人也。弃地者将引而入于饥寒,弃人者将引而使为禽狄。饥寒至,禽狄之性发,何所不有?今四方学可谓至盛,而持其术者可谓不弃其人矣,然犹教化之所浃,风俗之所尚,与其讲磨养育之具独完于京师,浸渍于齐、鲁、闽、益,而盛大于吴越。惟夔为西南之陋,当天下学者翕然向劝之时,此邦之人尚不识书生。庆历诏郡县立学,今龙图阁直学士庐江何公郯为郡别乘,始能用文章理道感悟其俗,于是人渐知读书。逮十馀年方有进士,后又有以进士得科名者。庐江公既去,历二十载,传至于今,秀民稍稍辈出,而为之倡者待其人,尚如枯埆硗塉而䎩锄辟凿之不复加,故穷岁月,更寒暑,终莫能丰乎所获。治平三年,兵部郎中吴兴陈公由三司判官出领本路转运使。入境之日,悒然伤孔子之教不大被于一方,乃下令风动诸郡,使其守长招辑学子,以德义错磨其人。守长承命,虔不敢懈,各饬僚吏,以尸教诲。夔州刺史长沙贾侯率先诸郡,整治序宇,完坏补缺,设为规程。郡之人喜闻而乐从,日谋于其家,告于其父兄,奔走入学,惟恐后时,而不得群于其间。既至,服勤诗书,出入以时。又谋于其友,告于其子弟,率德励行,耻其身之不尊,名之不高,而孝父忠君之说不闻于耳。日夜讲解,疲不知倦,四远之人执业而就学者交足在境。学既盛,诸生以孔子庙庳隘毁坠,阶不容立,堂不容处,奠献之际,设席无地,宿燎无所,又谋于其乡,告于其常所往来,而闻于郡曰:「污宫败室,安足为孔子之所居,而称吾陈公所以尊事圣人之意耶?愿输财以新之」。是年冬,孔子之四十六世孙以尚书员外郎来为转运判官,乐陈公之不鄙摈其人,能均齐圣人之教,剔刮愚聩,不以远近为间,使皆识忠信、守仁义以自治也,欢然叶力,以终厥事。又以其家之庙像及冕服之制,合颜渊而下衣冠之饰授于刺史贾侯。明年二月,贾侯相址择吉,率其属日从事于庙廷,亲畀匠指,俾营俾构,官工私庸,杂作众治。六月,庙乃成。丰宇广厦,明敞廓大。中严孔子之座,冕旒服章悉用本庙之制,而颜渊以下从燕居之仪,翼侍左右,并图周汉以来及唐之大儒二十馀人于壁间。笾豆罍樽尽易去旧器,使就洁严。诸生将考于新宫,又谋于其徒,告于其长,有请于学官曰:「始者入于学,惧无以承陈公之赐,故群趋而朋来。既就讲肄,又恐无以谢陈公之教,故勤行而力修。术业既专,所趣既明,又嗟无以充陈公尊德事圣之意,故率财以为庙。今庙成而无传,诸生不任其责,责在学官,学官当有以施其职也」。宗孟曰:「然,是诚学官之所宜为」。昔者鲁作泮宫,邦人是歌;邺侯修庙,韩公有诗。宗孟典领学事,实司文词,其初其卒,又皆与诸生游泳于其间,敢拜稽首,刻诗庙碑。诗曰:
夔于西南,有国自昔。人罕诗书,士罕逢掖。谁为丰腴,独此硗塉。简简陈公,初顾嗟戚。曰人则然,其聩可剔。教无远近,人自损益。岂不在我,示以标的。使之得途,安往不适。下令诸郡,风动邦伯。庶邦守长,虔命踧踖。夔实右府,庠序先辟。方疏渊源,灌溉枯脉。旋不踰时,芃芃其稷,既获既耘,乃渐有获。公日来观,骢马白额。旂旐茷茷,紫绶纁舄。温润其音,以勉其画。杠梁其湍,以拯其溺。与之酬揖,升降同席。与之坐起,左右接膝。匪弃伊教,咸乐亲炙。四远承风,笈负坟籍。争来于夔,奔走交迹。人侈公惠,衎衎晨夕。相视庙貌,毁坠颓窄。曰吾圣人,是岂来宅。辇财输金,愿就更革。吉日辛卯,爰始斯役。众工勤事,不待绳迫。众版勤椓,其均历历。檐阿斯翚,棱廉斯戟。像貌有严,堂涂有赫。是奠是享,神降无射。公来在庙,礼容庄惕。公来在泮,笑语悦怿。克明克嘉,有警陋僻。凡公之仁,浸渍洒涤。孰为父兄,不舞公泽。邦人孔怀,惧或沦失。学官宗孟,实任斯责。作诗记始,以镂金石。
按:《全蜀艺文志》卷三六,嘉靖刻本。
张司勋墓志铭(熙宁十年九月) 北宋 · 沈辽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二九、《云巢编》卷九、光绪《续修浦城县志》卷三二
公讳某,字隐直。汉留侯七世孙纮居番阳,至五代祖晟,乃自番阳徙浦城,遂世仕于闽。皇考尚书公始以孤童从杨文公游京师,以进士中甲科,历官刑部郎中、直史馆,致仕乃宅吴。其卒,赠开府仪同三司。吏部尚书彭城刘敞铭于墓。隐直,其长子也。少明隽好学,有器识。未冠时,已卓然为成人。与刘原甫、杨审言兄弟为友,前辈长者多贤之。宝元中,西方用兵,以布衣上疏论朝政,进《启政》十篇,乞召对,已报罢,又陈《边要》数万言,不能用,即移书二府,以古今兵事成败订其是非,于时虽不合,公卿翕然以为材。数举进士,既不中,且壮矣。尚书公为陕西转运使,范文正公镇永兴,始劝公仕,于是补太庙斋郎,即任以为洛阳主簿。盖始仕也,其所操决已如老吏,数决滞讼,洛阳人善之。三年,鱼周询拜御史中丞,荐以为主簿。仁宗方开言路,台谏官尽人物之选,其言执政得失无不听,当时执政者不敢作威福,陈赐叔、唐子方诸公以此显名一时。隐直在台中乃主簿,诸公皆推以为友。皇祐二年,拜明堂。既斋前殿矣,人藉藉传有泛恩,过以问何郯。郯曰:「闻之」。公曰:「或传外戚欲得节度使,中贵求为观察使者,于法不可迁,将以亦闻之乎?是迁也,上既许之而谕于执政矣。此非不蠹也,何为默然」?郯大惧,即与其僚请奏事。仁宗愧且怒,责所授言。郯疑以问公。公曰:「某闻之以告,得罪宁有憾耶」?明日,礼成,有泛恩,二人者遂不迁。然上怒未已,推穷且急。郯亦终不言。唐子方之论温成也,夜召公以决之。公曰:「足下当言责,尚何疑?为此足以塞责」。子方繇是被逐。其所建明皆此类也,执政闻而憎之。秩满,上改大理评事。范文正公守青社,荐公文行,乞召试学士院,因请以为从事,但除青州判官而已。比至,而文正公病且革,以府事一诿之。文正公从陈州至彭门而薨。公驰哭于彭门,相其后事而还。代归京师,尚书将请老,遂求东南官。三司请以为怀宁令。怀宁,剧邑也。治之数月,廷遂无讼。而罗原茶场户岁输茶百万,前日之敝:上茶之入三倍,其次茶五倍。既不足,捽它草木皆为茶,以是致大贾,贾不售,为令者不得去。及公至,始约束必得善茶,其上者倍之,其次不过一再倍。吏告以法,且留公矣。公曰:「使民不加敛,贾得善茶,何为不售」?民欢呼相告,及期毕具。是岁大贾至,乃先诸场算,以其得善货也,上下以为便。侨户出丁钱,其去来不常,十年间吏不时省籍而无除,遂至万数。其去者责于里胥,故任役者率破产,为大害。公一日按籍,除其亡者六千,益新丁三之一。因以闻上,遂为诸县法。吏言:「令之圭田五百斛,请赋之」。公疑其不明也,使访之,得田三百亩,输有司赋其田而已。自昔守令莫不然,然毕取之,号草头供输。于是通判李基闻而诣公曰:「君不可以独清,盍为我谕之」?其除者亦半。因谓李曰:「勿广语人,使人反侧,无益也」。二年,孙长卿为江淮发运使,因以亲嫌罢。于是尚书公老矣,乃还吴,遂不复造朝。台檄趣召,数移疾不行。尚书公捐馆,时公年及知命,执丧尽礼,杖而后起,人以为难。终丧始还台,迁殿中丞。丞相当国,方荐公。公曰:「亲老矣,不可以久留」。遂得通判湖州以归。二年,繁昌公卒,哀毁如尚书公之丧然。隐直家故贫,朝夕鬻粥或不足,未始以告人。治平三年入朝,于是閒居十年矣。今上即位,迁尚书虞部员外郎。王丞相圭提举百司,先诸公荐,始编定百司敕。是时,自陈丞相诸公荐者十二人。诏赐对便殿,劳问甚渥。于是子方新领三司,请以为判官,即权领户部判官事。户部主诸道上供金帛,自庆历时,迫诸道上供,入倍常岁。诸盗始为敝,吏不能较,一岁所负至二十五六万。前日,内帑无所考质,于是有诏使公覆较,以庆历五年为准。因建言:转运使以经制为职,盍以为殿最?中间不满岁而去者,以数告其代,几可以劝沮。朝廷遂颁以为法。而计三年之入最一百三十万,又督发川峡所负,入便钱至五十万,大计赖焉。久之,始正权户部判官。序其秩,视提点刑狱。在三司凡七年,乃以司勋员外郎出知越州,兼浙东兵马钤辖。部使者率新进少年,以新法督责其下,戾甚。吏驰走不给事,已蹈罪咎。会稽为大府,公以乐易处其吏民,吏不欺而赖以安,法度皆举。踰年,徙苏州。未行,又改明州。明州,尚书公之故治也,遗爱馀美尚在耳目。人皆喜公之来,公亦乐其州为易治。于是询求民隐,数日之间,政令一新。时方病盐法,法已过矣,吏缘为奸,自昌国县置发引铺,而公私之货混淆不可辨,其利于公者削矣。公至,则除引铺,使民市于官。市于官者,不为定格,益严其禁,期不敢犯。未几,入缗钱八十万。既足其目,而又益三百万。未阅月,移成都路提点刑狱。自在三司固已亲其秩矣,三易镇乃始远徙,人皆为之恨,且劝公辞之。公曰:「吾辞之,重得罪执政。虽然,吾颠革族多,岂其愿也。吾不敢辞,陈力而已」。于是求对。及见,上乃悯劳久之,曰:「行且迁矣」。遂行。自四明之徙,历八月乃至部所。始至,务大体,不以暴刻为功。自熙宁已前,第五等户不徭。及新法起,乃出免役钱。公以为朝廷立法,本以宽民,今乃赋困穷之民,非上意。因奏免者十二万户,蜀民大悦。会茂州蛮叛,数日覆军杀将,进围汶山郡,坤维骚然。公与转运使俞充行分将兵,方无事时,兵常不足,及是,官军多死,夷兵且深入。公移帅府,请与之约和,以缓其来,且待王师之至也。帅府用其画,犹连公手札上闻。已而王师至,夷兵不侵轶者,公之力也。先时,蜀使者多循故事,不阅兵仗。公至成都,将阅之,咸以为不可,且生民心。公曰:「吾职事也」。遂发视之,器甲多敝败不可用,使修完,益移檄支部举新之。至是军兴,乃获用。朝廷方并州县,以充大农之财。永康之废未久,请复以为永康县。川峡道阨塞,多瘴疠。它时使者行部,多不以春夏出。茂州之役,自三月至七月,往来无朝夕之休。比官军粗备,乃还。至永康,感疾矣。舆归成都,病小閒。今枢密冯公当世候之。公嘱当世以后事,神色不动,处生死之际,若往来也。以熙宁九年八月十日,以其官终于官舍,享年六十二。呜呼!隐直天性浑厚,喜怒不形声色。虽子弟有过,未始言,子弟皆化其德。仕官四十年,历典三镇,至于奉使,未尝一挂于法,亦未尝废一吏,所至皆称最。与人交,温温若不足,及临事,不茍变。在三司时,左右新进假途以致要津者如奕棋,而公坦然不以为意也。有文集十卷,其上论朝政疏启及论西方用兵书,号《庆历先书》、《后书》,又十卷,藏于家。曾祖讳霭,仕于闽。祖讳,皇赠户部侍郎。考讳沔,尚书公也。夫人彭城刘氏,封彭城县君,为人明爽,善治家。公于家事一切不问者,夫人是赖。先二年卒。男子八人:元方,进士及第,平舆令、中书吏房习学公事。元振、元宪、元舒,举进士。馀尚幼。女七人:太常寺奉礼郎沈某,著作郎郭茂恂,试将作监主簿苏亨节,太庙斋郎卢道原,其婿也。馀尚幼。公卒之明年,丧始自蜀归。诸孤将以九月某日葬公穹山先公尚书之兆,使来乞铭。余平昔从公之游,固已钦慕矣。及代于会稽,亲见其民爱隐直如父母,迫大道为䌽城以障其行至数十里,涕慕不使去者移日,此尤可尚者。呜呼,隐直其有德君子欤!乃为之铭曰:
呜呼隐直!其学博矣,而志不遂。其德完矣,而位不充。或恨其弗逢,维其命之穷。其达也,不过为王为公,建一切之功。若其德,则考古人而不愧,将来世而无终,为能执其中。使九原可作,非夫人之与其谁从?
请法王长老航公开堂疏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四○、《山谷全书·外集》卷二四、《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七八
本色住山人,皆授如来记。居则枯木止水,宴坐十方;出则疾风震雷,惊动万物。不择喧寂,作大因缘。中夏所瞻,崧高维岳。心不可得,少林开第一之花;圣从何来,破灶见本有之性。从上诸祖,庄严此山;彼大法王,实据都会。河润千里,惠林来福京师;鹤鸣九皋,天钵号称真子。恭惟天钵长老航公,悟有生鸩毒,乘出世舟航。吹布衲之毛,傍家行脚;刬法堂之草,选佛登科。而久闲尺璧之阴,退养众生之病。宝花玉座,共知不可覆藏;粪扫堆头,重为斩新拈出。
鲜于子骏行状 北宋 · 秦观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八七、《淮海集》卷三六、《名臣碑传琬琰集》下集卷五三、《翰苑新书》前集卷二一、《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后集卷三三、《文献通考》经籍考卷六三、《山堂肆考》卷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驻马店市汝南县
公讳侁,字子骏。其先成汤之裔箕子,封于朝鲜,子仲食采于于,为鲜于氏。世家渔阳,唐初诏为阆州刺史,殁于官,子孙家焉,遂为阆中人。开元时,仲通、叔明节制两川,叔明以功赐姓李氏,后复故姓,于公十二世祖也。曾祖演,祖瓘,皆不仕。父至,自号隐居先生,为蜀名儒,以公赠金紫光禄大夫。母赵氏,追封安德郡太夫人。公自少庄重不苟,力学有文,乡党异之。年二十登景祐五年进士科,调京兆府栎阳县主簿。到官数月,丁外艰,服除,授江陵府右司理参军。庆历中,天下大旱,有诏中外臣僚实封言事,公上书,推灾变所兴有四:一曰言不从,二曰厥咎僭,三曰欲得不明,四曰上下皆蔽。言甚切直。移歙州歙县令。歙俗喜讼,善持吏长短,吏稍绳以法,辄得罪去。公为黟,又尝摄婺源,其治皆为诸邑最,豪强畏之。改著作佐郎,知河南府伊阙县事。迁秘书丞,通判黔州。未行,改通判绵州。左绵远郡,自守将以下皆日课吏卒供薪炭、刍豆、蔬果,而赢取其直。公到悉罢之,守将已下闻之亦罢,其风遂绝。清献赵公使蜀,首荐之朝,转屯田员外郎,赐五品服。英宗初为皇嗣,公上疏言:「储号未正,措置未宜。今皇嗣初定,未闻选经术识虑之士以拥护羽翼,乞妙选贤德以为宫僚。陛下清躬小有寝食不顺,朝夕左右固惟妇寺,愿复汉侍中之职,令二府悉休宿卫」。覃恩迁都官员外郎,通判保安军。何公郯帅永兴,辟公签书其节度判官厅公事。改职方员外郎,覃恩转屯田郎中。代还,用三司使荐,除蔡河拨发。神宗初即位,诏中外直言阙失,公应诏言十六事,其目曰:纳谏诤以辅德,访多士以图治,严法令以制世,崇节俭以富民,明黜陟以考实,去贪暴以崇厚,重台谏以委任,选监司以督奸,阅守宰以求治,慎迁易以去弊,重根本以图固,复选举以澄源,申武备以警奸,治军旅以除患,谨边防以重内,练将帅以御戎。其末曰:「愿陛下事两宫以孝,待大臣以礼,侍从知其邪正,近习防其奸壬」。上爱其文,出以示御史中丞滕元发曰:「此文不减王陶」。王陶东宫旧臣,上所信重,故以公拟之。而陶亦雅相知,尝荐公明经术、知治体、切直不阿,宜备顾问。后为三司使,又奏为其判官,不从。熙宁初,有诏侍从之臣各举所知,范蜀公时为翰林学士,以公应诏,除利州路转运判官。执政有沮议者,上曰:「鲜于某有文学」。执政曰:「陛下何以知之」?上曰:「有章疏在」。执政乃不敢言。王荆公用事,公上疏言时政之失,曰:「可为忧患者一,可为太息者二,其它逆治体而起人心者,不可概举」。又曰:「陛下聪明过于文帝,而群臣无贾生之才」。西方议用兵,公以兵将未择,关陕无年,未宜轻动。乃移书劝安抚使,宜如李牧守雁门故事,远斥堠,谨烽火,坚壁清野,使寇无所获。密戒诸路,选将训兵,蓄锐俟时,须其可击而图之。安抚使不能用,师果无功。未几,庆州兵叛,关中震扰,巴峡以西皆警。成都守与部使者争议发兵屯要处,书檄旁午于涂。公一皆止之,示以无事,蜀人遂安。公以剑门形势之地,当分权以制内外,今帅剑南者,举全蜀之权以畀之,非便。宜循唐制,成都、益昌各自置帅,以消奸雄窥伺之心。书累上不报。是时,初作助役、青苗之法,诏诸路监司各定所部役钱之数。转运使李瑜欲以四十万缗为额,公以利路民贫,用二十万缗足矣。与瑜论不合,各具利害以闻。上是公议,谓判司农寺曾布曰:「鲜于某所定利路役书,可为诸路法」。遂罢瑜,而以公为转运副使,兼提举常平、农田水利、差役事。而青苗之法,独久之不行。执政怪焉,亟遣吏问状,公曰:「诏书称愿取即与,利路之民无愿取者,岂可强与之邪」?岁满,有旨再任。及罢,又留之。转都官郎中、西京左藏库使。知利州事周永懿贪暴不法,前使者惮其凶狡,置不敢问。公具得其奸赃,即遣吏就捕,械送于狱。永懿竟除名编管衡州。初,利州以兼益利路兵马都监,故事,武臣为守。至是,公上言,乞堂选文臣知州事,别置路分都监,以惩永懿之弊。又言剑门关、葭萌寨使臣兼知县事,类多不习文法,宜各置令,转领邑事。诏皆报可,遂为定制。其他深计远画、公私便之、而人所不及者,盖不可悉数。十馀年,使者有欲变其法者,父老泣曰:「老运使之法,何可变也」?盖公之犹子师中尝使利路,故民以老运使别之。公奉使九年。阆为名郡,方新法初行,诸路骚动,而公平心处之,乡人无异议者。今翰林苏公以谓上不害法,中不伤民,下不废亲,为「三难」云。移京东西路转运副使,过阙陛见,面赐三品服,迁司封郎中。时河决曹村,梁楚之地被害。公移檄诸郡,具为科条,所以拯救之术甚备。议者或谓:「决河东流入海,自其本性,宜勿复塞」。公曰:「东州平衍,兖、郓、单、济、曹、濮诸河,其所归纳,惟梁山、张泽两泺,夏秋霖潦,犹能为害,矧纵大河冲注于中,则诸郡生聚,其为鱼乎」!乃作《议河》一篇数千言上之,又乞下澶州早行闭塞。上皆嘉纳。初,京东分东西两路,后以财用虚赢,不相通和,诏复合为一路,升公为转运使,更尽领其事。召还,赐对,劳问甚厚。上欲留公京师,而公固求守郡,遂除知扬州事。官制行,换朝请大夫。未几,坐举吏受赇免,降为朝散大夫。方在谴中,又闻故吏以赇败者,或劝公宣惩前事自陈,公曰:「吾专刺举十二年,所任吏四百馀人,宁尽保其往耶?然既已荐之于朝,岂可反覆为自全计」?卒不首也。复朝请大夫,管勾西京留守司御史台。公之在西京也,今枢密范公亦领台事,而司马温公提举崇福宫,三人相得欢甚,搢绅慕其游。及二圣临御,图任老成,于是拜温公为门下侍郎,起范公帅环庆,复除公为京东转运使。温公曰:「子骏不当使外,顾东土承使者聚歛之后,民不聊生,烦子骏往救之耳」。比公行,又谓所亲曰:「福星往矣,安得百子骏布在天下乎」?公至,则奏罢莱芜利国监铁冶,乞变盐法,依河北路通商,逐勾当公事之刻薄者二人,发潍州守奸赃。东人大悦。又言:「高丽朝贡,可令濒海州郡为礼,不烦朝廷。若其自欲商贾,听往闽越州」。丽人无以辞矣。召还,为太常少卿。三省、太常会议神宗配享功臣,或欲用王荆公、吴正宪公者,公曰:「富文忠公勋德终始,天下具知,宜配食」。议遂定。因上言:「本朝旧制,配享虽用二人,宜如唐用郭子仪故事,止用富公一人」。诏从之。元祐元年,明堂礼毕,拜右谏议大夫。既拜命,即以辨邪正之说为献,其言君子小人相为消长之理甚备。又言:「近岁人物衰少,凡一官有缺,差拟为艰。宜许六曹寺监长史各举僚属,严其论荐之法,亦以见达官之所举,而执政大臣可以优游论道。盖宰相择台省长官,台省长官荐举僚属,知人安民之道,于斯为得」。自保甲之法行,民以艺能入等授班行者,即为官户免役。时祥符县至一乡止有一户可差。公言侥倖太甚,宜依进纳官例,充役如故。须其升朝,乃免。有旨诏谏官直庐,不得与东两省相通,以防漏泄。公上言:「昔汉武帝尝命文学之士递宿禁中,凡公府欲行之政,俾之阅视辨论,中外相应以义理之文,故文章尔雅,训词深厚,炳然与三代同风。唐太宗临御,每遇宰相平章事,必命谏官俱入,小有颇失,随即箴规。故贞观之治,企及三代。今乃屏置谏官,使与两省不相往还,恐非朝廷开言路、以副圣上纳谏之义」。又劾大臣不宜辅郡者,请加谴黜,以示天下。其馀乞复制举,分经义、诗赋为两科,以求人材;罢大理狱以省事,罢帐司检法以省官;严出官之法,减特奏名人数,以抑滥进;再言京东盐禁不便,宜弛以利民;许蔡河拨发统制县道,以便程督;罢戎、泸保甲,以恤民力;行浙中旧法,以省漕运;复三路义勇,以宽保甲。沙汰学官,以熄异议,事多施行。明年春,以病不任朝谒,乞郡,数赐告不俞。章三上,乃拜集贤殿修撰、知陈州事,仍有旨,满岁除待制。夏五月辛未,终于州寝,享年六十有九。累勋柱国,赐爵清源县男。前数日,语诸子曰:「吾心无不足者,惟以不得归老阳翟,别著《易说》为恨」。无它言。公忠亮果断出于天性,自小官以至进擢,数上书言天下事,咸具利害。移谏官御史,其言或用或不用,未尝小加损益。为政以经术自辅,所至有迹,其去,民追思之。熙宁、元丰之间,士大夫骛于功利,更其素守者多矣,公虽屡更使指,而屹然于新进少年之中,号为正人。晚登侍从,益厉锋气,知无不言,在职九十馀日,所言当世之务略尽。呜呼,使公不疾病且死,得大用于时,其勋业岂易量哉!然公起诸生,仕为谏官,供奉仗内,言听计行,天下受其赐,比夫当轴处中,初无益于县官者,盖得失相万也。由是言之,虽病疾且死,弗克大用于时,亦可以无憾矣。喜推毂士,士之游其门者,后皆知名。治经术,有师法,论注多出于新意。晚年为《诗》与《楚辞》尤精。泰山孙复尝与公论《春秋》,叹曰:「今世学经术,未有如公者」。苏翰林读公《八咏》,自谓欲作而不可及,读公《九诵》,以谓有屈、宋之风。今天子赐之诏书,亦曰:「学足以迩古,才足以御今,智足以应变,强足以守官,深于经术,达于人情」。又曰:「金石之节,皓首不衰」。则公之德善,于是可考也。所著文集二十卷,《诗传》二十卷,《周易圣断》七卷,《典说》一卷,《治世谠言》七卷,《谏垣奏稿》二卷,《刀笔集》三卷。其馀未编次者尚多。娶陈氏,太常寺太祝藩之女,恭俭婉嫕,治家有法,封某君,前公一年终。男五人:复,早卒。颉,河南府偃师县尉。群,凤州司法参军。绰,假承务郎。焯,未仕。皆有学行,而颉尤自立,士大夫多称之。女四人:长早卒,次适赵氏,次适蒲氏,皆前卒。次适永安县主簿张球。孙男一人,崧。孙女二人。公两得任子恩,皆以予兄之子,故焯犹未仕。凡嫁内外亲族之女若干人。诸孤将以某年某月某日葬于颍昌府阳翟县大儒乡高村之原。前期,颉以书走汝阳,请状公之行义,将乞铭于知公者。某被遇最厚,又尝辱荐于朝,义不敢辞,辄加论次。而公之行能谋议过人者甚多,难以具举,取其可考不诬、系国家之大者著之,以告夫当世之君子云。
与石司理书 北宋 · 张舜民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一四、《皇朝文鉴》卷一二○、《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四、《容斋随笔》卷四
近吕主簿过访,蒙示长函大编,副以手书。发而详读,其文采灿然,是可喜;其趣尚了然,是可畏。大凡人见悦目娱心之物,固所喜;及见其志趣特立,不与流俗汎汎然者,宁不畏哉!仍闻吾子方壮齿也,茍有是心,由是道,虽使孔子见之,必曰可畏,况今人乎!又念往昔,尝及见先大夫于关陕间,今又见故人之有子,少年自立,则其喜又可知也!然其礼,有如事贵;味其言,有如问能:兹二者,窃有疑焉。设以我为贵乎,兹缪矣。如我之所居,人莫不贱之,匪特人之为贱,亦尝以自贱也。兹固不足多晓。唯是问能求益,渠敢遽然!闻命已来,勿知攸济。尝思之,当少壮之时,尝为世俗之学矣,亦为世俗之事矣,苦形劳心,至于今日。晚得贤之书,参味先生长者之论,乃知前日之用心者非也。思欲改辙剡心,变姓名入江海,则齿脱发秃,形骸若是,朝暮之人也。用是自悼自咎,自笑自骂,继之以涕泣悲愤,而何及哉?又念无言不雠之训,茍吕君覆将及门,何以报之?方日用陨穫,反覆于心。无可柰何,尚有一话,可以为下执献者,又皆蜀人之事。昔予为童子,居乡闾从学者。是时眉山任师中在幕府,尝听师中讲道事业。乃云:「吾蜀人自往已来,多艺文而少政事。前辈登朝廷,历郡国,有闻于人者,为不少也。求之吏事,唯何圣从、陈公弼二人而已。小子不才,敢出其后」。虽当时闻之师中,且不知为何语也?既年渐长,游京师,求谒先达之门,是时文忠欧阳公、司马温公、王荆公,为学者所共趋之。每听诸公之论,于行义文史为多;惟欧阳公多谈吏事。既久之,不免有请:「大凡学者之见先生,莫不以道德文章为欲闻者。今先生多教人以吏事,所未喻也」。公曰:「不然。吾子皆时才,异日临事,当自知之。大抵文学止于润身,政事可以及物。吾昔贬官夷陵,彼非人境也。方壮年,未厌学,欲求史汉一观,公私无有也。无以遣日,因取架阁陈年公案,反覆观之。见其枉直乖错,不可胜数。以无为有,以枉为直,违法徇情,灭亲害义,无所不有。且以夷陵荒远褊小尚如此,天下固可知也。当时仰天誓心,曰:『自尔遇事,不敢忽也』。迨今三十馀年,出入中外,忝尘三事,以此自将。今日以人望我,必为翰墨致身;以我自观,亮是当时一言之报也」。自得是语,至今四纪,未尝一日去心。是时苏明允先生父子,间亦在焉,尝闻此语。其后子瞻与人讲说,亦必自任吏能。或问之,乃曰:「我与欧阳公、陈公弼处学来」。然师中、子瞻,亦自负之语尔。近岁舜民谪居房陵,得陈公弼《修城记》。尝以此事,书其碑阴。今又敢为下执献。夫君子学道也,闻之有先后,得之有浅深,亦系其根性利钝;唯政能在勉之而已,少加意,则可以得之。孔子曰:「居之无倦」。非若道学之难也。吾子少年有立,何所不致,所谓先立乎其大者也,兹事乃其绪馀尔。偶因执笔不觉,幸亡以耇陋为忽。非惟左右之为告,兼告之苏在廷若两蜀士君子。
房州修城碑阴记 北宋 · 张舜民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一六、《画墁集》卷六
蜀人大抵善词笔而少吏能。眉山任师中尝与予言:「吾蜀前辈有吏能者,唯何圣从、陈公弼二人而已。小子不才,敢出其后」。然师中之言,亦自负尔。何公,予不及识。治平末年,予为岐府掾,是时陈公去岐未久,窃尝访其行事,大略驭吏严察,人不敢欺。奸吏不敢欺,则良民自安堵矣。小大之牍,罔不经目。小则幕府,大则自操笔为之。常属纸数幅,使两人持其端,提笔历历书之,理法皆备,出人意表,官吏以此服之。是时苏子瞻登制举,签判府事,实佐公。其后,子瞻亦自负吏事。人或诘之。乃曰:「吾得之陈公也」。崇宁癸未岁,予以罪谪居房陵,州隘陋无游适之地。或乘兴登城以纵目,独怪是城,矗矗言言,而门观隍堑,一如边垒,皆有法度。因念房居深山中,土疏匠苦,又安得至此哉?久之,至南门,得石表曰《修城记》,乃是皇祐中草窃王伦者,啸聚均、房间,朝廷自谪籍起陈公守房陵所为者。迨今六七十年矣。且诸边城始非不工,至六七十年,有不圮者乎?而兹城独能如此!夫城,犹法也。法者,政事之所守,人亡而守不废者鲜矣。故曰:作事可法,皆谓去久之言也。子瞻在岐,与陈公不相叶,竟至上闻。其来,陈公以乡里长老自处,子瞻少年气刚,不少下。子瞻后悔此事,不喜人问之,于是作《陈公弼传》,是亦补过之言云。
遂宁冯君墓志铭 宋 · 王之望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七一、《汉滨集》卷一五 创作地点:四川省绵阳市三台县
冯氏之先避唐末之乱,自秦入蜀,兄弟三人,散居遂、普、绵三州间,皆为著姓,而遂州之冯多隐君子。君遂之小溪人也。曾祖讳尧民,以经术操行高于蜀,闻于朝廷。仁宗时再锡粟帛。熙宁初召试舍人院,不起。其生也,何公圣从论荐甚力;殁则无尽张公以文表其墓。子孙世其风流,故居者重于出处,仕者轻于去就。皇祖讳正雅,明经中第,元符间提举三门辇运,以上书言事免,与其弟正卿皆名刊党石,终朝奉大夫。皇考讳芝,五试礼部不第,州举八行,辞不应。乡人称为小隐君,以别于其大父云,赠右承事郎。二子,长曰耘,以祖任入官,锁其厅试,上舍登科,亦恬于进取,终左奉议郎、利州州学教授。君其季也,讳耔,字与忠。力学多闻,居家孝友,与奉议公同居四十馀年,雍睦无间。宗族之贫不能婚嫁者,君任其责。绍兴初党禁解,大夫公始得致仕恩,补君将仕郎,非其志也。诸台数辟,置不就,乃择君所便,屈监荆井镇酒税。荆井去家不百里,亲旧劝驾,君忻然从之。踰月即弃去,遂终身不仕。浮沉里闾,日与宾客谈笑把酒。笃于风义,施穷周急,不计有无。四方游士至遂者皆主于君,馆之虽久,不厌益欢。一时名人,多与定交,或为文词以赞颂其为人。君性乐易纯诚,不与物忤,而遇事分别是非,确然不可夺。乡党爱而畏之,咸取直焉。古所谓一乡之善士,其君之徒欤,年五十有九,以微疾终于家,实绍兴丁丑季冬之丁巳也。始娶潼川王氏,左通议大夫维之女;今夫人普慈王氏,左朝散郎深之女。男曰稷,左迪功郎、泸南沿边安抚司准备差使;曰吴帅,早夭。女曰穆,嫁乡贡进士李朴而卒;曰稛,尚幼。稷学行修整,敏秀而文,余使诸儿从授学焉,因得与君游,知君为详,是宜其有子也。累世隐德,其将发于斯乎!稷将以某年月日葬君某所,请铭,余不得辞。铭曰:
出处何常,惟其所适。不违己以徇物,则超然于欣戚。君蕴不施,其志则逸。归安此丘,子孙逢吉。
跋潞公清献公帖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六二、《方舟集》卷一三
文、赵二大老前后典蜀,蜀人至今爱而思之惟均。然潞公未满四十,为蜀遨头,有飞语中伤,至遣御史何圣从廉之。独清献乃以一琴一鹤遗蜀人,其以清为谥,宜哉。此帖盖以资殿自政府出知杭州也。蜀人李石获观于廉静斋,公三世孙蕴以「廉静」名江陵官寺书史之室,张孝祥为书揭其颜。上清下廉,家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