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为《春秋》，凡诸侯有告则书，无告则不书，盖所以惩其伪而敦其实也。夫怪之与神，虽曰不言，在传则书之者，亦摭其实而为之也。若然者，神之与怪果邪（神之与果有邪）？噫！圣贤有不得其志者，则必垂之于言也。大则为经诰，小则为歌咏，盖不信于当时，则取愬于后世。抑鬼神有生不得其志者，死亦然邪？若凭而宣之，则石言乎晋，物叫于宋是也；若梦而辩之，则良夫有昆吾之歌，声伯有琼瑰之谣是也。自兹已后，人伦不修，神藻益炽。在君人者，悟之则为瑞，逆之则为妖。其冥讽昧刺，时出于世者，则与骚人狎客，往往敌于忽微焉。虎丘山有清远道士诗一首，其所称自殷周而历秦汉，迄于近代，抑二千年，末以鬼神自谓，亦神怪之甚者。格之以清健，饰之以俊丽，一句一字，若奋若搏，彼建安词人傥在，不得居其右矣。颜太师鲁公爱之不暇，遂刻于岩际，并有继作。李太尉卫公，钦清远之高致，慕鲁公之素尚，又次而和之。颜之叙事也典，李之属思也丽，并一时之寡和。又幽独君诗二首，亦甚奇怆。予嗜古者，观而乐之，因继而为和答。幽独君一篇，不知孰氏之作，其词古而悲，亦存于篇末。《太玄》曰：「大无方，易无时，然后为鬼神也。」噫！清远道士果鬼神乎？抑道家者流乎？抑隐君子乎？词则已矣，人则吾不知也。

隆庆时嘉兴府治东石狮巷有朱生者一日道经南城遇雨迷路心正惊疑忽有二女童曰奉主母命来迎朱与偕行入一洞门遥望殿陛玲珑两度石桥乃抵其虏一仙娥自称蓬莱宫人邀君一了夙愿与朱促席畅饮逮晨朱辞归娥愀然乃设宴正殿铺陈饮馔较昨愈奇出一锦轴写诗以赠挥泪而别既别朱忽堕山下若梦焉轴犹在手后事觉轴亦失去见名媛诗纬

湘南易宗瀛宿邯郸梦得三字曰紫琼岩既入都应慎王辟一日从容述其梦王指榜示之曰此予书斋名也顾先兆若梦异哉爰命锴识之作琼岩引

予自丙寅都下与伯姊相别，一罗预顷，已越八载。迹此八载中，予居里闬，侍亲左右，闭门息轨者，仅两阅寒暑耳。馀则栖栖客游，尝乘短䑧，穿松陵，抵杭越，数往还于大江南北间。卒无所遇，惟羁愁寥落中，山水之乐，友朋之欢，离合聚散之感，为古人所惜，思有以声之而未暇也。今年秋，予三试京兆，不见收。时姊夫秦君承霈为涿州牧，遂至官署，得与伯姊晤，揽袂话艰苦，兼询予别后所为学。嗟乎，予则厄穷之境相寻，进不能登承明，膺文学，研几之道未及；退不能著歌谣，为训诂，愧未有以应也。越数日，霜月夜白，冬釭荧然，涩尘飘风，时闻檐鹊畏寒瑟缩戢羽声。北地苦寒，光景奇绝，因念向之所谓山水之乐，友朋之欢，离合聚散之感，已渺焉若梦，殆将听其不可得而知也耶。爰就灯下伸纸波辞，怆怀追忆，紞然夜鼓将半，得词二十四首。伯姊素喜诵迦陵《乌丝词》中《蝶恋花》曲，故效其体。若夫鲁望昔日，集号《松陵》，成式当年，辞名《播掿》，明日举示伯姊，为墨其简曰《冬釭乐府》，盖系乎其时也。癸丑十二年十有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