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序
后一经堂歌 明 · 尹台
我师龙湖翁作一经堂歌以赠今临海令宗弟时夫台依和之叙曰当宋寇内讧之日武穆誓孤忠提偏旅破贼之计未决也云阳长者倡义声迎饷军门令六师之气不战而先奋其于成功之助盖多矣武穆不及他语慨然于一经大书之遗若预占其后之必兴者今子孙诗书远泽延流数百岁仕者不绝承传异人神意所默授得非本忠义一心之感协哉翁歌以赠时夫盖取类至深矣余故申其义和歌之令时夫益诵以自励云
古堂遗址经几世,赵宋之南兹扁传。
于乎岳公三大字,蛟龙岌嶪风雷缠。
忆昔湖寇始干纪,洞庭波立鳣鲸起。
舟师既溃潇湘流,敌马复蹴江淮水。
武穆此时挺戈出,万里旗旌映天色。
贼势未扫搀抢外,军声已动轩辕侧。
当时义士谁赴招,云阳长者吾宗豪。
先持牛酒犒师旅,暗握蛇鸟陈机韬。
武穆奇翰由此留,一经之堂传千秋。
长有烟云护铁画,时看风雨生银钩。
四百馀年诗书泽,簪笏代承何舄奕。
斗庵苞采沦高旻,乃今见汝生奇翮。
上书北阙正华年,专城墨绶何翩翩。
海上双凫遥振履,云间一鹤随鸣弦。
吾师玉署老仙公,题诗赠汝怀先踪。
云仍岂乏菑畬训,臣子要知忠义风。
君不见武穆高扁在堂垂无极,我师一经之歌将无同。
读书乐 明 · 李贽
四言诗
曹公云老而能学惟吾与袁伯业夫以四分五裂横戈支戟犹能手不释卷况清远闲旷一老子邪虽然此亦难强余盖有天幸焉天幸生我目虽古希犹能视细书天幸生我手虽古希犹能细书字然此未为幸也天幸生我性平生不喜见俗人故自壮至老无有亲宾往来之扰得以一意读书天幸生我情平生不爱近家人故终老龙湖幸免俯仰逼迫之苦而又得以一意读书然此亦未为幸也天幸生我心眼开卷便见人便见其人终始之槩夫读书论世古多有之或见皮面或见体肤或见血脉或见筋骨然至骨极矣纵自谓能洞五脏其实尚未刺骨也此余之自谓得天幸者一也天幸生我大胆凡昔人之所忻艳以为贤者予多以为假多以为迂腐不才而不切于用其所鄙者弃者唾且骂者余皆的以为可托国托家而托身也其是非大戾昔人如此非大胆而何此又余之自谓得天之幸者二也有此二幸是以老而乐学故作读书乐以自乐焉
天生龙湖,以待卓吾。
天生卓吾,乃在龙湖。
龙湖卓吾,其乐何如。
四时读书,不知其余。
读书伊何,会我者多。
一与心会,自笑自歌。
歌吟不已,继以呼呵。
恸哭呼呵,涕泗滂沱。
歌匪无因,书中有人。
我观其人,实获我心。
哭匪无因,空潭无人。
未见其人,实劳我心。
弃置莫读,束之高屋。
怡性养神,辍歌送哭。
何必读书,然后为乐。
乍闻此言,若悯不谷。
束书不观,吾何以欢。
怡性养神,正在此间。
世界何窄,方册何宽。
千圣万贤,与公何冤。
有身无家,有首无发。
死者是身,朽者是骨。
此独不朽,愿与偕殁。
倚啸丛中,声震林鹘。
歌哭相从,其乐无穷。
寸阴可惜,曷敢从容。
榆关纪痛诗(十首。十月二十四,黄海舟中作。) 其一 清末至民国 · 杨圻
五言律诗 押东韵 出处:江山万里楼诗钞卷十二
甲子秋七月,浙督卢永祥兵败,被逐于齐燮元,乃遣使乞援于奉天。张雨亭耻于辛酉之败,思修怨于我者三年矣,于是苏、浙之战方熄,而直、奉之祸又作。八月举兵十二万,长驱犯山海关,彭寿莘与战,互有胜负。上将军吴公,受朝命督师为总司令,直鲁豫副使王承斌为副司令。十九日,公自洛阳率三师之一旅至京师,设讨逆军总司令部于四照堂。全国诸侯咸愿会师榆关听驱使,公编制调请,旬日而定。编正军四军,一军总司令彭寿莘,以王维城、董政国副之,二军总司令王怀庆,以米振标副之,三军总司令冯玉祥,无副,四军总司令曹锳,以殷本浩、曹士杰副之。乃定行军方略,一军分三路进,一路司令彭寿莘,二路司令王维城,三路司令董政国,而以冯玉荣、葛树屏、时全胜属之;二军分二路进,前敌总指挥刘富有、副指挥龚汉治属之;三军分二路进,一路司令李鸣钟、二路司令张之江属之;四军分二路进,二路司令曹永祥属之。乃编援军十路,张福来为援军总司令,一路司令曹锳,二路司令胡景翼,三路司令张席珍,四路司令杨清臣,五路司令靳云鹗,六路司令阎治堂,七路司令张治功,八路司令李治云,九路司令潘鸿钧,十路司令谭庆林,而以曹士锳、林起鹏、田维勤、马灿林、吴长植、张金标等副之。海军总司令杜锡圭,副司令温树德。当是时,各督入卫,倾国云从,天下将士,无不以得受吴将军驱策为荣。命使面请,率军效命者争先恐后,坐为之满,文电日积盈尺。是役也,统计正军九路,援军十路,司令四十,而后防筹备各司令不与焉;马步炮辎工兵额共为二十馀万,而飞机、海军不与焉。某将驻某地,某军取某势,则皆各受吴公之命。冯玉祥驻热河,为左翼,公知其不可恃,命胡景翼驻喜峰、平泉以监之。于时诸路诸司令,期会而发,信宿而集,飞挽则依山陆梁,徵赴则排虚缩地,万轨一涂,昏晓无间,甲帐山积,战马云逝,东西南北数千里,肩摩毂击,途为之塞者累日兼旬,田夫荷耒以观兵,绅商壶浆而犒士,出师之盛,近今无有焉。九月初十夕,上将军督师发北京,纛车在前,幕府车次之,余以秘书兼机要参议,与闻戎机,随纛车次乘。十二日,军次秦皇岛,时诸路军云集长城,战稍却。先是,冯玉荣失守九门口,敌军得入关,公电令斩冯玉荣以徇,自往督师。既至,军威大震,公亲指挥,衣不解带,大战十日,数夺要塞。惟时饷无的款,军需告匮,公内忧之。初,财政总长王克敏数谋承认金佛郎案,以得大贿,公在洛数电曹公,力持不可,痛斥其奸,事遂寝,克敏于是衔公而思中伤以败公功。军事既兴,王不任筹饷,尝争论于曹公前。公索之急,王曰:「实无钱。无已,则承认金案,旦夕可得数百万。」公怒曰:「君乃欲乘国家危急,胁劫卖国耶?我宁饿死沙场已耳。」朝士咸劝杀克敏辈以清侧,为曹公所解。至是全军饷需日必十万,而兵站、运轮、制造、弹械、衣甲、医药、谍报、赏恤、舟车、供给一切杂支,实且两倍其数犹不与也。秋尽霜高,边海苦寒,士卒有无衣之叹,有司兴仰屋之嗟。公知不可以持久,利在速胜,乃思出奇兵。于是躬冒炮火,相度形势,朝浮洲岛,夕返大营,涉海踰岭,日必数十百里。归则披阅文书,抉择可否,目无停视,耳无辍听,五官并用,穷极夙夜,弗以为劳。遂密定以海军载兵暗截葫芦岛,出锦西直达沈阳之计。事待发矣,时奉军转战经月,久困榆关,精锐死伤略尽,士无斗志,佥怨用兵之非计,至躯贫民以充士卒。辽东豪杰,群焉思逞,以效顺于吴公,而我以奇兵出间道临之,直捣黄龙,此其时也。奉军既侦公日游弋海面,知必有奇谋,顾关下诸军攻之急,不可懈,弗得顾后防,于是大惧。张雨亭知冯玉祥性好作乱而贪财,方思报怨于吴将军,乃急使至承德赂玉祥,使倒戈,约券千万为寿,而先辇二百万。玉祥果利其多金,许之,遣使约承斌、孙岳,共谋去曹吴结张,而据北方政权。惧景翼之监军也,说之曰:「吴公遇子厚乎?」曰:「厚。」曰:「以子之功,宜分茅矣,乃猎食顺德,饷械往往不给,曾不得尺寸之土,且今兹之战,君意何欲?」曰:「立功得土耳。」玉祥笑曰:「岂不闻吴公面曹公之言乎?三省巡阅非子衡莫属,三省各督,则懋宣、子耕、赞勋可。战而胜,事内定,败,俱死而已。」于是景翼怒。玉祥曰:「鸟尽弓藏,奉灭,曹、吴将不可复制。我将以和平应民意,倡停战以存奉,成,奉必德我,而政自我出,不成,则我得美名,亦足自给。一举两得,君其从我游乎?」因述奉军急求意。胡素贪而贫,大悦,是夕先辇老头票十万至胡营,祸遂作。二十一日,冯、胡以其军叛,倍道疾趋,夜半至德胜门,孙岳开门纳之,北京陷。玉祥以炮围总统府,囚曹公于延庆楼,承斌入逼曹公下令停战,褫吴将军职,解其兵柄。吴公方统大军苦战山海关,闻变,命援军总司令张福来当榆关,自率卫队一百人,疾趋天津,电调长江、鲁、豫诸军入卫。各军未及发,而鲁督郑士琦与段祺瑞通,先叛,陈兵济南,断津浦路,命胡翊儒据德州兵工厂,毁铁道,遏南军不得北上,惟潘鸿钧旅先得至,与冯玉祥战于杨村、张庄间,败绩。时山海关主客军犹十馀万,受张福来指挥,居四日,不战而遁,军中莫知所措,则大渍,先津军败,张宗昌遂以骑兵下滦州矣。公以首尾皆败,援路绝,知事不可为,率残部五千,退唐沽,乘海军南渡,至烟台,将假道入豫,士琦不许,乃入长江,由汉口趋洛阳焉。玉祥既据北京,自称国民军革命,自建摄政内阁,然意尤在得皇室财宝,命张壁、鹿钟麟勒兵入宫,露刃逐清帝、后妃下殿,而籍其宫室财货。于是元明以来,三朝御府珍储,十代帝后珠玉宝器,以至三代鼎彝图书,九洲百国方物,天府嫏嬛、宇宙韫閟希世之物,无虑几千万万亿,至是尽载以出,荷戈断行人于道路,六日夜不绝,盖不知其纪极。夫浃旬之间,两举大逆,虽赵高之害蒙恬,董卓之劫洛阳宫,华歆之逼汉献帝,不能专恶于前矣。方变初发,京津士民,无不发指,及公至津,犹冀一战而反正也。败耗既传,咸伤吴公以忠正见欺,而国事将益不可问,无不相向扼腕,有痛哭者,有愤而痫癫者,外人会饮,言冯事则怒掷酒器于地至粉碎。综海内外士论,咸以吴公功败垂成,与岳忠武班师同为千古恨事,同声惊痛惋惜,不能已已。余侍从帷幄,历有年所,久安从军之乐,数被战胜之荣,今乃于千载不偶之事,天崩地坼,目击而躬逢之。伤正义之不伸,慨天心之助长,恸尊亲之忧辱,哀网纪之沦亡,痛定纪痛,示不忘焉。
六合军需动,安危仗令公。
长驱二十万,鼓角下辽东。
不以兵车力,何由衽席功。
执鞭吾所愿,长揖事英雄(古今万国,无不以武力而能底定者。以杀止杀,先哲盖已言之。不然者,区区霸业之不以兵车,何足多管仲之力?而谓暴民大憝,可空言而和平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