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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文库 正文
拒贼盟词 盛唐 · 李炜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七十二
唐天宝某载月日。
瀛州长史李炜河閒司法李奂东光县穆宁盐山贾载等盟曰。
逆贼安禄山
弃恩负德。
敢于称兵天纲。
妄肆逆乱。
范阳幽蓟之众。
骋胡奚犬羊之偫。
违叛朝廷。
恣逞凶祸。
瀛州近与贼接。
在腹腋閒。
贼意欲取之。
以绝牵掣。
伪署守长。
岸然直来。
思据城郭。
盗其府库。
用其民人。
有其土地。
以丰贼资。
等身为唐臣。
义为唐守。
安有从逆贼而背天子。
污伪命以辱名教。
所遣伪景城守刘道元。
已缚斩之。
凡我诸僚。
佐吏等。
咸共同心。
为国坚守。
移檄远近。
上告方伯
苟可灭贼。
殒躬不辞。
有渝此盟。
神殛毋贳。
尚书省官议 唐 · 杜佑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七十七
议曰。昔尧试舜于大麓。
领录天下事。是其任也。
周之司会。又其职焉。
秦时少府遣吏四人。在殿中主发书。
故谓之尚书。尚犹主也。
汉承秦置。及武帝游宴后庭。
始用宦者中书。以司马迁为之。
中间遂罢其官。以为中书之职。
至成帝建始四年。罢中书宦者
又置尚书五人。一人为仆射
四人分为四曹。通掌图书秘记章奏之事。
及封奏宣示内外而已。其任犹轻。
后汉则为优重。出纳王命。
敷奏万机。盖政令之所由宣。
选举之所由定。罪赏之所由正。
斯乃文昌天府。众务渊薮。
内外所折衷。远近所禀仰。
李固云。陛下之有尚书
犹天之有北斗。斗为天喉舌。
尚书为陛下喉舌。斗斟酌元气。
运乎四时。尚书出纳王命。
赋政四海。令及左丞
总领纪纲。无所不统。
仆射右丞。分掌廪假钱谷。
汉初尚书虽有曹名。不以为号。
灵帝侍中梁鹄选部尚书。于是始见曹名。
总谓之尚书台。亦谓之中台
大事八座连名。而有不合。
得建异议。二汉皆属少府
魏置中书省。有监令。
遂掌机衡之任。而尚书之权渐减矣。
晋以后所掌。略同八座。
丞郎初拜。并集都省
交礼迁职。又解交本汉制也。
至于晋宋。唯八座解交。
丞郎不复解交也。宋曰尚书寺。
建礼门内。亦曰尚书省
亦谓之内台。每八座以下入侍。
门生随入者各有差。不得杂以人士。
尚书官。大罪则免。
小罪遣出。百日乏代人。
听还本职。其令及二仆射出行分道之制。
中丞同。令仆各给威仪十八人。
自晋以后。八座及郎中多有不奏事。
梁天监元年诏曰。自礼闱陵替。
历兹永久。郎署备员。
无取职事。糠秕文案。
贵尚虚闲。空有趋墀之名。
了无握兰之实。曹郎可依昔奏探。
自是始奏事矣。又诏尚书中有疑事。
先于朝堂参议。然后启闻。
尚书官不以为赠。唯朱异卒。
特赠右仆射武帝宠之故也。
魏晋中书之官。居喉舌之任。
尚书之职。稍以疏远。
至梁陈。举国机要。
悉在中书。献纳之任。
又归门下。而尚书但听命受事而已。
后魏天兴元年。置八部大夫皇城四方四维。
面置一人。以拟八座。
谓之八国。各有属官。
尚书三十六曹。及诸外置。
大夫主之。四年。
又复尚书三十六曹。天赐元年
复罢尚书三十六曹。别置武归修勤二职。
分主省务。至神麚元年
始置仆射左右丞诸曹尚书十馀人。各居别寺。
北齐尚书省亦有录令仆射总理六尚书
谓之都省。亦谓之北省。
济北王太子监国。立大都督府
尚书省别理众事。仍开府置佐。
后周尚书。隋及大唐皆有。
其制略同。凡尚书省事无不总。
龙朔二年。改尚书省为台。
咸亨初复旧。光宅元年
改为文昌台。垂拱元年
又改为都台。咸通初复旧。
长安三年。又改为中台
神龙初。复为尚书省
都台居中。左右分司
都堂之东。有吏部户部礼部三行。
每行四司。左司统之。
都堂之西。有兵部刑部工部三行。
每行四司。右司统之。
二十四司。分曹共理。
天下之事尽矣。谨议。
颜鲁公行状 唐 · 殷亮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十四
公姓颜。
名真卿
字清臣
小名羡门子
别号应方
京兆长安人也。
颜氏乃春秋小邾子之苗裔。
昔帝轩氏生昌意
昌意生颛帝。
颛帝生老童。
老童生吴回
吴回生陆终。
陆终生六子。
一曰昆吾
国卫也。
二曰参胡。
其国韩也。
三曰彭祖
其国徐也。
四曰会人。
其国郑也。
五曰曹姓。
其国邾也。
六曰季连。
其国楚也。
曹姓国于邾。
春秋邾武公为鲁之附庸国。
武公名仪甫
字颜公
故公羊传云。
颜公有功于齐。
齐威公命为小邾子。
子孙以王父字为姓氏。
以其附庸于鲁。
故代代事鲁为卿大夫。
故先贤传孔子弟子。
达者七十二人。
氏有其八。
氏之儒学可知也。
颜无繇字路
颜回字子渊
辛字子柳
颜高字子骄
颜祖字襄颜
哙字子声。
颜之仆字叔并
颜何是也。
至公之十六代魏青徐二州刺史讳盛
字鲁国
琅琊
临沂县西七里。
十二代侍中讳含
琅琊丹阳
五代北齐黄门侍郎讳之推
丹阳京兆长安
高祖秦王记室参军讳思鲁
曾祖蒋王文学著作郎讳勤礼
王侍读讳昭甫。
薛王友赠太子少保讳惟贞
秘书监师古之曾侄孙也。
公以家本清贫。
少好儒学。
恭孝自立。
贫乏纸笔。
以黄土埽墙。
习学书字。
楷书绝妙。
词翰超伦。
年弱冠。
开元二十二年进士及第登甲科。
二十四年吏部擢判入高等。
朝散郎秘书省著作局校书郎
天宝元年秋
扶风郡太守崔琇举博学文词秀逸。
元宗御勤政楼。
策试上第。
以其年授京兆府醴泉县尉
黜陟使户部侍郎王珙以清白名闻。
通直郎长安
六载监察御史
制云。
文学擅于登科。
器干彰于适用。
宜先汗之职。
俾伫埋轮之效。
寻充河东朔方军试覆屯交兵使
凡阅举糺士伍舒惨之情。
事理无不必当。
七载又充河西右军覆屯交兵使
五原郡有冤狱不决。
公理之。
时方久旱。
而甘泽立应。
郡人呼为御史
八载又充河东朔方军试覆屯交兵。
使有荥阳郑氏兄弟三人。
或居令长。
或尉京畿剧任。
往年母亡。
殡于太原佛寺空园之内。
经二十九载未葬。
公乃劾奏之。
敕三人放归田里。
终身勿齿。
左金吾将军李延业。
素承恩渥。
曾召蕃客内宴。
引驾仗不报台。
公责之。
业凭恃权势。
朝堂喧愤。
公奏之。
出为济南太守
朝廷惮焉。
不敢不肃。
八月殿中侍御史
中丞宋浑
以私怨为御史吉温崔圭所诬告。
贺州
公谓曰。
奈何以一时之忿。
而欲危宋璟裔乎。
由是与二人不平。
宰相杨国忠初党于
亦怒公之不附已。
吉温中丞蒋冽奏公为东京畿采访判官
九载十二月侍御史
百馀日转武部员外郎
判南曹
提纲目。
锄苛细。
武调者多感而怀之。
十二载。
国忠以前事衔之。
谬称精择。
乃遂出公为平原太守
其实去之也。
公至郡。
访孝义名节之士。
皆旌其门闾。
或蠲其户役。
安陵处士张镐
多才博识隐居。
公诣其居。
与之抗礼。
廉使巡察
乃荐焉。
其后官至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安禄山幽州十馀载。
末年反迹颇著。
人不敢言。
公亦阴备之。
因岁终式修城
乃浚濠增堵。
坏𡑡垣。
立植木。
内为禦敌之计。
外托胜游之资。
及兵兴。
果赖其固而城得全。
十四载。
禄山祸谋将发。
公遣子至范阳禄山
今年冬合当入计。
禄山猜之。
不许。
公既不得离郡。
乃遣亲客前汉长史蹇昂奏其状。
状留禁中不报。
十一月
禄山反于范阳
众号十五万。
长驱自赵定而南。
洛阳
散榜诸郡。
莫敢枝梧。
禄山乃榜公。
令以平原博平兵七千人防河。
博平太守张献直为副。
公登时使平原司兵参军李平乘驷奏之。
平至东京
封常清
云吾得上旨。
凡四方奏事者。
许开函而再封之。
平听焉。
常清遂倚帐操笔。
寄书于公。
论国家之事。
词意甚切。
并附募捕逆贼牒数十封至平原
令坚相待。
公从之。
使亲表及门客密送于诸郡。
因此多有。
常清乃寻自败绩焉。
有敕赐死于陕州
竟不接声。
平之未至京师也。
元宗叹曰。
河北二十四郡。
无一人向国乎。
及闻平至。
中使五六辈迎之。
兼敕奔马直至寝殿门。
然后令下。
奏事毕。
元宗大喜。
顾谓左右曰。
颜真卿何如人。
朕兼未曾识。
而所为乃尔。
禄山之发范阳也。
平原郡有静塞。
屯平卢镇兵三千五百人。
并已发赴镇。
在路未达。
公悉追回。
更追诸县武举及猎射人
兼召募精勇。
旬日至万馀人。
宗子平原郡录事李择交统之。
骁勇之士刁万岁和琳徐浩相如高抗等分押营伍。
皆千夫之长。
乐以义举。
腹心无阻。
而为其将帅焉。
聚兵后数十日。
公大飨将士于子城四门之外。
办吏四人主酒食所约五十万。
厮役之流。
无不饱饫。
公躬自抚巡。
举酒下泪。
言国家之恩。
戮力死节。
无以上报。
众皆激愤勇。
思致命焉。
饶阳太守卢全诚与司马李正举兵据其城。
河閒司法参军李奂禄山所置长史王忠济南
月馀日。
清河义兵复归本郡。
济南太守李随下游奕将訾嗣贤渡河。
博平太守马⿱(异)
据其郡。
各有众数千。
或至万人。
相次于平原。
共推公为盟主。
公三辞后听焉。
诸郡咨禀指挥
告败剋日数十至。
信都郡武邑县李铣来投。
县令宣远刘铣母。
公以私钱十万募人劫迎之。
故士众叹感。
无不愿效者。
果遂偫意。
兼斩庞宣远首而携回。
十二月
禄山东京
留守尚书李憕御史中丞卢奕判官巩县蒋清等。
因使以三人之首来徇河北
且以胁降诸郡。
使者段子光至。
初拽入门。
子光大呼曰。
仆射十三日东京
远近尽降。
河北诸郡不从。
故令我告之。
公若损我。
悔有日在。
遂历指三首。
各言其人。
公识其是。
恐摇人心。
乃谬谓诸将曰。
我审此三人。
皆非也。
遂命腰斩子光。
潜令收藏三首。
志其处。
数日稍定。
等首澡洁。
仍缚蒲为身棺殓。
发哀致祭
城外殡之。
三日
举声下泪。
受文武吊慰。
左右无不出泣涕者。
自此义合归者益多矣。
斩段子光之日。
沧州清河县步五千攻常山
太原节度使王承业拥兵最近。
不时出救。
常山遂陷。
诸郡颇有贰者。
元宗乃以公为户部侍郎
依前平原太守充本郡防禦使
仍与节度使李光弼计会招讨
公以景城长史李晖为副。
李铣贾载侍御史沈震判官
是月。
又诏公为河北采访处置使
公又以前咸阳王延昌判官
张澹支使
清河郡寄客李华(后因封事睿宗有敕改名)
为郡人来乞师于公曰。
窃闻公高义首唱。
河朔归顺之人皆依倚。
以为声气洪赡。
人心可用。
若不倦于听。
则仆请言之。
公曰。
何如。
曰。
国家旧制。
江淮郡租布贮于清河
以备北军费用。
为日久矣。
相传为天下北库。
今所贮者有江东布三百馀万疋。
河北租调绢七十馀万。
当郡䌽绫十馀万。
累年税钱三十馀万。
仓粮三十万。
时讨默啜
甲仗藏于库内五十馀万。
编户七十万。
见丁十馀万。
计其实。
足以三平原之富。
料其卒。
足以二平原之彊。
若因抚而有之。
以两郡为腹心唇齿。
其馀乃四支耳。
安敢有不从者哉。
彼要仆为行人。
以造公之垒。
仆明见其可同心也。
取命于屏戟之外。
惟公图之。
公曰。
所合之众。
未曾知战。
自死且急。
安有恤邻之暇哉。
虽然。
诺足下之请。
则可为乎。
对曰。
清河遣仆致命于公者。
盖欲禀义□大贤以济谋。
非力不足。
而借公之师。
以当强寇也。
瞻仰高意。
未有决词定色。
与济清河也。
安敢言为哉。
时华才年二十馀。
皆沮云。
必动众无成。
惟公奇之。
迫于众情。
未□许耳。
乃就馆操书。
以达其意。
意者略言清河去逆就顺。
以全实之资。
上公之军。
承公之命。
时不纳而疑之。
即仆回辕之后。
清河必有所托。
系与他人。
与公为西面之难。
无什日之期耳。
公及噬脐乎。
公览而惊之。
遂排偫议。
独仗其决。
借兵六千人。
兵既出平原。
次于竟上。
将把公手而归。
公曰。
兵既行矣。
可以言吾子之意否。
曰。
近闻朝廷遣程千里精兵十万。
太行东下。
拟诣口。
河北诸军讨灭叛逆。
而口为贼所守。
千里兵不得东出。
须先伐魏郡袁知泰(泰禄山所署伪太守
纳旧太守司马垂。
使为西南主。
分开口。
千里之军。
因令讨邺郡以北。
直至幽府已来未顺城邑。
平原清河率同盟诸将。
以十万人直指河阳
分效兵巡河。
而悉制其奔冲之路。
计王师东讨洛邑
必不减二十万。
河南诸郡义师。
西向临之。
亦不减十万。
公当表请坚壁勿战。
不旬月而贼有溃败相图之势矣。
公然之。
遂移牒清河等诸郡。
并遣大将宗子李择副将平原县令范馥偏裨和琳徐浩等十馀人。
促兵清河合势。
便宜从事
复命于清河
因兵合之际。
修永济渠。
引水绕州。
城上大修守战之具。
旬日而毕。
又以清河四千兵。
平原连踪而西。
博平亦义兵千人来合。
于是三郡之师。
屯于博平郡堂邑县西南十里。
袁知泰遣其麾下将白嗣深乙舒蒙等。
率二万人来拒战。
三郡之兵。
尽日苦斗。
遂大败之。
斩首万馀级。
生擒一千馀人。
马一千匹。
军资器械。
不可胜数。
其日。
魏郡城东南面女墙一百五十步。
无故而崩(去郡邑百里战日而崩所以为异)
知泰走投汲郡
于是自魏郡以东。
堂邑百馀里。
莫不携壶浆于道侧。
候官军。
公声益震。
境内稍安。
初平原之师。
既西合清河
时贼将史思明饶阳
恐平原救之。
仍遣游弈兵来拒。
前锋去旧县十里。
公惧不敌。
乃遣骁将刁万岁以三千兵逆之。
坚壁不战。
又以书过河。
北海太守贺兰进明
马步兵五千来助。
公陈兵而迎之。
相揖哭于马上。
悽恸三军。
宴犒甚厚。
进明遂屯平原城南。
息养士马。
公每事咨谋之。
自是兵威之重。
稍移于进明矣。
而公不以为嫌。
进明未有所之。
李择交兵入清河
寻又破于堂邑
而因公以有功。
礼逊于进明
河北招讨使
择交馥各徵进官级。
清河博平有功。
不录一人。
时论进明必有后败。
未期果失律于信都城下。
有诏抵罪。
公纵之使赴行在。
进明以全。
乃公护之也。
君子曰。
窃人之财。
犹为之贼。
况窃人之功乎。
进明之不死幸也。
然公亦过于宽厚矣。
三月
河北节度使李光弼
以朔方马军三千。
步军五千。
初出土门
将讨定河朔
公乃抽兵归。
并放博平清河等军各归本郡。
敛戢以待光弼之命。
俄而光弼平山郡(敕改常山平山
续有诏遣郭子仪以万军助之。
两进兵又拔赵郡
史思明方守博陵以自固。
仍将兵来拒。
于是两军与思明三万人对阵于嘉山大战。
思明败绩。
徒跣走入博陵城
两军斩首万馀。
虏获不可胜计。
平山赵郡已拔。
刘正臣本名客奴归顺于平原。
平卢等十七郡。
公先据之。
于是横截贼路。
人往来幽府。
皆以精骑偷路。
又多被官军杀之。
其贼将士父母妻子。
及曳落河种族。
并质在范阳
绝怀震恐。
时方盛暑
公知光弼子仪禁断侵掠。
将士少衣服。
乃送十五万帛。
为三万人装以遣。
人至饶阳
潼关不守。
两军却入土门
遂留不行。
河北诸郡。
公始复指麾征讨之事。
肃宗之在灵武也。
公前后遣判官李铣马步军张云子。
以蜡为弹丸。
以帛书表。
实于弹丸之内。
潜至灵武奏事。
有诏以公为工部尚书御史大夫
依前河北招讨采访处置使
又于丸内奉敕书。
及即位改年赦书至平原
散下诸郡宣奉焉。
又令前监察御史郑昱奉赦书。
宣布河南江淮
所在郡邑。
风从不疑。
而王命遂通。
则公之力也。
河北诸郡。
禀公之命。
粗为安肃
公以兵兴半年。
军用已竭。
思所以赡济之。
未得其略。
先是清河行人李华
堂邑战胜后。
又睹公辞权而不有之。
遂藏于人閒不及见。
公再三盟约。
号令诸郡。
及以文牒求之曰。
清河郡属崔审交应贼之后。
吏不安。
行人李华乃崇墉隍。
锻甲矫剪。
乞师破敌。
和众安人
静言其功。
须有甄赏。
仍牒之于路以求焉。
于是复诣平原。
与公相见。
公因问以足用之计。
遂与公数日参议定。
以钱收景城郡盐。
沿河置场。
令诸郡略定一价。
节级相输。
而军用遂赡。
北海郡录事参军第五琦
刺史贺兰进明招讨河北
睹其事。
遂窃其法。
乃奏肃宗于凤翔。
至今用之不绝。
然犹未得公本策之妙旨焉。
是年秋
禄山遣其将史思明子奇等。
并力攻河北诸郡。
前后百馀日。
饶阳河閒景城乐安
相次而陷。
所存平原博平清河三郡而已。
然人心溃叛。
不可复制。
公乃将麾下骑数百。
弃平原渡河。
淮南山南取路。
肃宗于凤翔行在。
初公之将过河也。
乃谓判官穆宁张澹曰。
贼势死尔。
若委命待擒。
必为其快心。
辱国之命也。
今将径赴行在。
公以为何如。
若朝廷必诛败军之罪。
以励天下。
则王纲可振。
死亦何恨。
如复从事
以责后效。
则业不朽矣。
与诸将皆赞之。
策马发至。
朝廷除公为宪部尚书
刘客奴渔阳归顺。
史思明光弼子仪相持于赵定之閒。
客奴遣使越海。
与公计会。
公使判官贾载将男颇为质信。
泛海以军粮及战士衣服遗之。
时颇始年十岁馀。
公更无子息。
三军恳请留之。
不从。
等回。
公乃与渔阳声势相连。
寻又使人迎其军。
比至。
公已弃平原。
归于行在。
竟不及事。
然自肃宗已来。
河南及诸道立大将
如王元忠田神功董泰侯希逸李正已许杲卿等。
初皆是公自北海迎致之者。
终无私谒焉。
至二年正月
又除御史大夫
未几。
因忤圣旨。
冯翊太守
乾元元年三月又改蒲州刺史本郡防禦使
丹阳县开国子
食邑一千户
是年为酷吏唐旻所诬。
饶州刺史
二年六月升州刺史
浙江西道节度使兼宋亳都防禦使
刘展反状已露。
公虑其侵轶江南
乃选将训卒。
缉器械为水陆战备。
都统使李峘以公为太早计。
因密奏之。
肃宗诏追。
未至京。
刑部侍郎
刘展举兵渡淮。
败绩奔江西
淮南遂陷于
议者皆多公而怨焉。
上元元年秋
御史中丞敬羽
狙诈险惨。
班列皆避之。
公曾与之语及政事。
遂遭诬贬蓬州长史
公乐道自怡。
不以介怀。
宝应元年八月
代宗有诏除利州刺史
十二月户部侍郎
银青光禄大夫上柱国
广德元年又加金紫光禄大夫
荆南节度使观察处置使
迟留未行。
为密近所诬。
遂罢前命。
代宗幸陕。
公扈从至行在。
尚书右丞
宰相元载与公不叶。
公亦面数之。
不为之屈。
及銮驾还宫。
公曾建议先谒庙。
然后即安宫阙。
事竟不行。
方在于立班。
更顾公曰。
所见虽美。
其如不合事宜。
公怒而进曰。
用舍在相公耳。
言者何罪乎。
然朝廷纪纲。
岂堪相公再破除也。
自此衔之而不忘。
二年正月检校刑部尚书御史大夫朔方行营汾晋等六州宣慰使
又疑公因使奏对必言短。
寻罢前命。
惟知刑部尚书事。
三月晋封鲁郡开国公
食邑三千户。
自与公有隙。
常俟公阙。
公亦献书直奏其奸状。
代宗俱容。
不罪之也。
永泰二年春
差公摄职谒太庙。
公以祭器不修。
言之于朝。
谮公以为讪谤时政。
峡州别驾
代宗为罚过其罪。
寻换吉州别驾
公与往来词客。
诗酒讲论。
为乐甚。
有所著。
编为庐陵集十卷。
大历三年抚州刺史
在州四年。
以约身减事为政。
然而接遇才人。
耽嗜文卷。
未曾暂废焉。
因命在州秀才左辅元
编次所赋。
临川集十卷。
七年九月湖州刺史
公以时相未忘旧怨。
乃加勤于政。
而以杭州富阳李㟧为本州防禦副使
苏州寓客校书郎权器游客前大理司直杨昱判官
委垦草辟田之务于
委阅簿检吏接词政之务于等。
而境内宴然。
公初在平原。
未有兵革之日。
著韵海镜源。
成一家之作。
始创条目。
遂遇禄山之乱。
寝而不修者二十馀年。
及至湖州
以俸钱为纸笔之费。
延江东文士萧存陆士修裴澄陆渐颜祭朱弁李莆清河寺僧智海兼善小篆书吴士汤涉等十馀人。
笔削旧章。
该搜偫籍。
撰定为三百六十卷。
大凡据法言切韵次其字。
按经史及诸子语。
据音韵次字成句者刊成文裁以类编。
又按仓雅及说文玉篇等。
其义各注其下。
谓之字脚。
韵海者。
以牢笼经史之语。
依韵次之。
其多如海。
镜源者。
八体之本。
究形声之义。
故曰镜源。
绵亘数
其功乃毕。
表奏上之。
有诏付所司藏之于书府。
大抵求经史撰集篇赋。
利于后学焉。
此外饯别之文。
及词客唱和之作。
又为吴兴集十卷。
检校国子祭酒杨昱
御史中丞京畿采访使除为汉州刺史
湖州刺史
以旧府之恩。
乘州人之请。
纪公遗事。
刊石立去思碑于州门之外。
即今都官郎中陆长源之词也。
十二
元载伏诛。
召公刑部尚书经年。
公以前后频典刑宪。
密启辞焉。
乃上选举利害事宜数十条。
代宗善之。
人莫知也。
遂改吏部尚书
今上谅闇之际。
诏公为礼仪使
先自元宗以来。
此礼仪注废阙。
临事徐创。
实资博古练达古今之旨。
所以朝廷笃于讪疾者。
不乏于班列。
多是非公之为。
公不介情。
惟搜礼经。
执直道而行已。
今上察而委之。
山陵毕。
光禄大夫
太子少师
依前为礼仪使
前后所制仪注。
令门生左辅元编为礼仪十卷。
今存焉。
三年八月太子太师
四年。
淮宁节度使李希烈以十四州叛。
袭陷汝州
执刺史李元平蔡州
朝廷诏公为淮宁军宣慰使
公乘驿驷至东京
河南尹郑叔则劝公曰。
反状已然。
去必陷祸。
且须后命。
不亦善乎。
公曰。
君命也。
焉避之。
许州
希烈相见。
宣传诏意未毕。
逆贼使其大将军王玢周曾
诟公以丑词。
劫公以白刃。
又令邻境同恶所遣使者四人。
希烈之前拜舞。
伏称诬诉国家之事。
勃慢凶豪。
词所不忍听也。
又令亲兵五千人。
号为希烈养子
人各持一刀。
逼胁于公。
如欲剸食之势。
公位不移定。
色不挠惧。
希烈睹公辞色不变。
谬为惊骇。
以身蔽公。
兵人既退。
方揖公就馆。
前后诈为公表奏。
自说其强盛以请汴州者数十。
今上知而寝之。
希烈虽穷凶极恶。
然亦感公文义。
大陈设燕会。
将欲送公于朝廷。
先为贼所擒汝州刺史李元平时在座。
公指引叱责之。
元平羞惭而起。
书其奸意。
坐上潜通。
希烈意变。
罢宴后。
遂拘公于官舍。
令甲卒十人守之。
仍穿一坑于厅之前以胁公。
公乃直言指希烈云。
死生有定。
何足多端相侮哉。
但以一剑见与。
公即必睹快事。
无多为也。
希烈惭谢焉。
自后不敢无礼于公也。
居数月。
贼于安州城下破官军。
得获将士。
以头连誇示于公。
公大声叫呼。
自床投地。
愤绝良久乃苏。
从此更不复与人言语。
哥舒曜收复汝州
检校刺史周晃已下百人。
希烈乃遣周曾康秀林等领二万人。
来袭哥舒于汝州
秀林行至襄城
乃谋翻兵杀希烈
奉公为节度使以归顺。
希烈押衙姚澹亦为内应。
先期一日事泄。
希烈乃遣骡子军三千。
奄至襄城
周曾等。
收其期兵而回。
因送公于蔡州龙兴寺居焉。
公度不得全。
自撰墓志。
以见其心。
又就希烈请数人之馔。
希烈不知而给之。
自陈设之。
因为文祭周曾已下为贼所害者。
无不欷歔。
其十二月
希烈汴州
僣逆称号。
为惨酷之具以逼公。
意欲其屈礼。
公愤然而无求生之意。
贼以止焉。
贞元元年
河南王师复振。
贼虑蔡州有变。
乃使其将辛景臻。
龙兴寺积薪。
以油灌。
既纵火。
乃传希烈之命。
若不能屈节。
自即裁之。
公应声投地。
臻等惊惭。
扶公而退。
希烈审不为已用。
其年八月二十四日
又使景臻等害于龙兴寺幽辱之所。
凡享年七十七。
明年三月
希烈为麾下将陈仙奇所杀。
西平
仙奇军将营送公神榇于京师
嗣子栎阳县頵次子秘书省正字硕迎丧至汝州襄城县
乃葬焉。
攀号屡绝。
毁裂过不自胜。
其年十一月三日
祔葬万年县凤栖原之先茔。
有诏赠司徒
谥曰文忠
赙钱五十万。
二百硕。
中使吊祭。
仪仗送于墓所。
朝野莫不哀伤。
公蹈忠节之苦。
古今无类焉。
公平居之日自卑。
有井介之操。
而能容众。
有洁已之方。
不以疵物。
与道合岁寒者。
终始无渝变。
况君臣大义。
名教大节。
而得造次焉可夺求生而害仁者。
于戏。
淮宁之难。
岂止天不慭遗。
盖亦有无良之人。
以怨报德。
投之于无存之地也。
悲夫。
初遭难后。
江西节度曹王皋上表曰。
臣见蔡州归顺脚力张希璨王仕禺等说。
去年八月二十四日
蔡州城中见封有邻儿不得名字云
希烈令伪皇城使辛景臻右军安华于龙兴寺颜真卿
埋于罗城西道南里。
并立碑。
臣听之未毕。
涕泗交流。
三军对臣。
亦苦呜咽。
且臣死王事。
子复父雠。
人伦常经。
不足褒异。
所悲去古日远。
浇风荡浮。
多苟偷生。
曾不顾节。
使忠孝寂寞。
人伦憔悴。
段秀实奋身击泚首。
颜真卿伏缢烈庭。
皆启明君臣。
发挥教训。
近冠青史。
远绍前贤。
夫日月丽天。
幽明向烛。
忠烈曜世。
回邪革心。
伏请陛下降议百寮。
遐布九有。
刻石颂德。
告庙图形。
使元壤感恩。
皇风泽物。
公之密亲懿友。
动相规用。
以成其务者。
即今给事中殷公亮吏部员外郎柳公冕。
采其谋猷。
分以休戚者。
吉州刺史李公㟧
重其器。
悦其能者。
检校国子祭酒杨公昱故户部员外郎权公器
其馀顾盻曾假吹嘘成名。
布于词场及内外之列者。
不可胜纪。
李公吉州以小子久趋于栏戟。
定以使言。
将存刊刻。
用防逸坠。
尚实去饰。
庶无愧焉。
其故同事之人。
先后存亡。
录之于左。
谨状。
光禄大夫太子太师上柱国鲁郡开国公颜真卿墓志铭 中唐 · 令狐峘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九十四
正议大夫太子右庶子史馆修撰上柱国晋昌县开国男令狐峘述。
惟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
惟几也故能成天下之务。
君子极深而研几。
不出户而制动。
行诸已而驭化。
其惟圣德乎。
唐名臣司徒鲁郡文忠公颜公
奉大顺为元功。
建大节为至忠。
以安横流。
以纽颓纲。
秉是一心。
祇事四朝。
今上兴元元年八月三日
蹈危致命。
薨于蔡州之难。
贞元二年春
蔡州平
冬十一月二旬有三日
嗣子栎阳秘书省正字硕。
衔恤奉丧。
归葬于万年县之旧原。
皇帝彻悬震悼。
乃册赠上公
诏有司具鼓吹羽仪。
送于墓所。
中谒者吊祭。
赠钱五十万。
三百石。
太常考行诔德。
谥曰文忠
凡厥士庶。
暨方侯伯。
识与不识。
晞声想形。
莫不惕然创焉。
感慕思齐。
为人子者益孝。
为人臣者益忠。
为人弟者益顺。
为人吏者益敬。
有以见盛德之仪型也。
公讳真卿
字清臣
琅琊临沂人
孔宣父之门人曰回。
好学知机。
道亚圣人。
公其后也。
五代祖之推。
北齐黄门侍郎
为海内大儒。
著家训稽圣赋冤魂志及文集。
藏在书府。
历代传之。
高祖思鲁。
亦儒行。
仕我太宗
掌记秦府。
列于国史。
曾祖勤礼。
著作郎宏文馆学士
祖昭甫。
晋曹二王侍读
华州刺史
考惟贞。
薛王友
赠太子少保
储和葆冲。
是感间气。
用集于我公。
公受天纯休。
克广前烈。
识度元远。
节行不偫。
早孤。
太夫人殷氏。
躬自训育。
公承奉慈颜。
幼有老成之量。
家贫屡空。
布衣粝食。
不改其乐。
馀力务学。
甘味道艺。
五经微言。
及百氏精理。
无所不究。
既闻之。
必行之。
尤工文词。
善隶书。
书格劲逸。
抗行钟张
弱冠进士出身
寻判入高第。
秘书省校书郎
天宝初制策甲科。
作尉醴泉
又以八使表能。
迁于长安
未几。
监察御史
荐承诏旨。
巡抚河陇。
曾至五原
有冤讼久而不决。
公理之得情。
郡人悦服。
时方炎亢。
而甘泽澍焉。
巷俗谣言。
谓之御史
又士族有斁于名教者。
朝臣有侮于宪度者。
公悉弹奏。
正以礼法。
宪纲震肃。
朝旨嘉焉。
武部员外郎
宰臣杨国忠以外戚登庸。
恶不附已者。
出为平原太守
公性本宏裕。
及到官。
推是道也。
以临其人。
躬疾苦以劝义。
征徭以劝学。
令不肃而信行。
教不敷而化洽。
十四年。
贼臣安禄山豕突蚁动。
逆常干纪。
徵师矫命。
自蓟长驱。
公血愤中激。
乃宣言曰。
焉有人臣。
忍容巨逆。
必当竭节。
龚行天讨。
会郡中方集静塞军屯丁三千馀人。
公因之。
又召境内举武艺者。
仍发财募义勇之士。
未踰旬。
成万人军。
于是戒严固守。
仍表其状。
是时海内承平。
禄山窃发。
两河之间。
未有奉章表者。
禄山洛阳
留守李憕中丞卢奕御史蒋清
以三人之首。
传胁河北列郡。
平原
公斩其使。
收三人之首。
哭而葬之。
遂有表上闻。
元宗每朝以薄俗罪已。
及得公表大悦。
称叹者久之。
顾谓左右曰。
真卿何如人。
而所为乃得尔。
因就拜户部侍郎
兼领平原。
又加河北采访招讨使
仍赐以诏书云。
卿之一门。
义冠千古。
由是公之德声。
震于天下。
时公从父兄常山太守杲卿。
同公建义。
愤激于衷。
生缚贼将何千年高邈。
献于阙下。
遂通太原之路。
忠烈之风。
出于一门。
诗云。
孝子不匮。
永锡尔类。
夫忠臣亦如之。
是时渔阳太守卢全诚济南太守李随清河长史王怀景城司马李炜
各拥兵数千。
或至万人。
以附于公。
邺郡太守王焘
禄山移摄河间
掾吏李奂斩伪署河间长史杜暮睦。
河间众归于公。
北海太守贺兰进明率精锐五千济河。
有诏助公讨伐。
自是仁者赴仁。
义者赴义。
勇者不敢爱其力。
智者不敢秘其谋。
清河词客李萼
少年有志。
献奇于公。
以通邻好。
增补军实。
殿中侍御史沈震盐山穆宁武邑李铣清河主簿张澹贾戢。
各抒器能。
参赞成务。
公以长事进明。
众同甘苦。
莫不毕力。
能公之役。
贼帅袁知泰。
恃众犯我聊城之西。
二鼓而破之。
获斩万计。
其时河朔一十七郡。
同日向愿。
进兵二十万。
横绝燕楚。
旁贯井陉
土门
太原
河北节度使李光弼方节度使郭子仪得横行河朔
常山赵二郡。
大破贼帅史思明嘉山
皆公之由也。
推诚无私。
信及旁郡。
平卢将刘正臣渔阳来归。
公以渔阳贼之本根。
欲坚其意。
乃割爱子颇。
令越海与正臣通问。
兼遣军资十有馀万。
俄而寇陷京师
驾在灵武
往来传置
梗圯不通。
公以帛书表章。
封于蜡丸内。
俾健步宵行昼伏。
四远以闻。
因奉诏。
肃宗即位之初。
遣使乘驿。
布于江淮
王命再通。
繄兹是赖。
又迁工部尚书御史大夫
采访招讨等使如故。
其年冬十月
贼将尹子奇史思明等。
以劲兵十万。
发自燕南。
先陷沧瀛。
次陵德棣。
猛若燎火。
冲如决防。
公内无兼月之蓄。
外绝同盟之援。
度势量力。
义无幸给。
不敢委身待擒。
贻国之耻。
遂与麾下归于凤翔。
有诏迁宪部尚书
寻兼御史大夫
西京平。
思复旧章。
屡进谠议。
触鳞忤旨。
竟不久留。
出为冯翊太守
蒲州刺史
充本州防禦使
又为酷吏所搆。
饶州刺史
升州刺史
充浙西节度使
刘展在于睢阳
反状己萌。
公乃饬偏师
利五刃。
水陆战备。
以时增修。
都统使李峘奏。
以为过防骇众。
肃宗有诏。
追拜刑部侍郎
进爵县公
寻而刘展陵陷江淮
李峘败绩奔走。
时之议者。
皆多公之先觉。
之沮计焉。
御史中丞敬羽
诈佞取恩。
恶公刚直。
以谤语阴中之。
天威赫然。
责命斯极。
蓬州长史
代宗即位
利州刺史
未之任。
徵拜户部侍郎
吏部侍郎
银青光禄大夫
金紫光禄大夫
江陵尹兼御史大夫
荆南节度观察使
未辞阙而銮舆幸陕州
公扈跸行在。
尚书右丞
及还京。
刑部尚书
续兼御史大夫
充朔方宣慰使
进封鲁郡公
食邑二千户
宰臣元载
怙权专政。
每有公议。
正言引经。
不为之屈。
指擿将如规之。
心衔色忿。
蓄而将发者数四矣。
会摄享太庙。
诬以祭器不修。
启于宰臣
因奏公谤讟时政。
峡州别驾
未到任。
吉州别驾
抚州刺史
湖州刺史
政尚清净。
长孤养耆。
彻备隍。
式廉明。
进吏事。
特责大旨而已。
郡人悦之。
立碑颂德。
而耽嗜文籍。
卷不释手。
初在德州
尝著韵海镜源。
遭难而止。
至是乃延集文士
纂而成文。
古今文字该于理者。
摭华撮要。
罔有不备。
为三百六十卷。
以其包荒万汇。
其广如海。
自末寻源。
照之如镜。
遂以名之。
又著吴兴集十卷。
庐陵集十卷。
临川集十卷。
并行于代。
大历末
奸臣伏诛。
宰臣杨绾常衮举公旧德。
宜在中朝。
徵拜刑部尚书
公乃奏上所著韵海镜源。
帝嘉之。
藏于集贤书院及秘阁
公前后三领大司寇
以年老辞荣。
上爱其才。
吏部尚书
清汰九流。
用正庶官。
代宗晏驾。
朝廷以公鸿儒。
详练典故。
举充礼仪使
祗护陵寝。
率礼无违。
光禄大夫太子少师
使如故。
著礼仪集十卷。
上方倚以为相。
为权臣所忌。
太子太师
外示崇高
实以散地处之也。
建中四年
贼臣李希烈阻兵淮右。
诏公奉使宣慰。
豺狼方炽。
或谕公逗遛以需。
公曰。
君命也。
焉避之。
既见希烈
奉宣朝旨。
词不屈。
志不挠。
贼党乃交刃胁之。
慢骂不逊。
公视之凛如。
责以悖逆。
希烈不敢亢逼而退。
久之。
置酒大会。
将饯公复命。
行有时矣。
遇叛臣李元平陷我汝海
委质贼庭。
公于座上数其背恩。
厉气叱责。
叛者惭赧。
密以异语动于希烈
希烈意变。
遂执公。
囚于官舍。
防以甲士。
或掘阱于侧。
或积薪于前。
或绐以瘗填。
或许以焚烁。
虐毒万计。
期公毁节。
公谓之曰。
愿假一剑。
岂劳多端。
服义而终。
乃其所也。
贼竟不敢逼。
贞元初
希烈汝州
是时公幽辱已三岁矣。
度必不全。
乃自为墓志。
以见其志。
是年遇害于汝州龙兴寺
春秋七十有六。
自登朝及作藩牧。
常以安君厚俗为务。
奖善伐恶为志。
言非至公。
不发于口。
事非直道。
不几于心。
植操则之高也。
理戎则羊陆之仁也。
当朝则汲黯之正也。
莅下则廉范之通也。
蕴是具美。
行乎至俭。
强暴莫敢冲。
千飙不能动。
大义久废。
公起之。
醇风久醨。
公还之。
非贤人之业。
何以臻此。
然虚已下士
不以名位自高。
苟有道者
蓬门鹑衣。
必与抗礼。
在平原。
尝荐安陵处士张镐公辅之量。
数年间位列鼎司
论者称之。
善与人交。
执友之子。
义均甥侄。
介操所至。
不迁其守。
刚而中礼。
介而容众。
静而无闷。
动而有光。
便于已。
希权倖不为也。
君有命。
蹈汤火不辞也。
心在弭乱不在功。
志图报国不图生。
故其杀身成仁。
视死如归。
汉之龚胜
魏之王经
无以加焉。
昔卫孔悝
鲁颂僖公
载在礼经。
形于雅什。
佥以为公之事君事亲。
爱敬直清。
跬步不忘。
德充也。
服义戴仁。
颠沛以之。
行极也。
探赜儒府。
述古立言。
文经也。
勤劳王家。
靖难安仁
武功也。
颂声不昭。
后嗣何观。
于是故吏庐州刺史李萼
乃刊石建碑。
旌于不朽。
以峘尝参公会府
公卿之末。
备位史臣。
俾赞丕烈。
永示将来。
敢竭不才。
恭述所闻。
铭曰。
天祚圣唐。
降贤救时。
烈烈鲁公
毓德应期。
岩峙玉镇。
伊傅之师。
文武忠信。
天子是毗。
亦既升朝。
侃然正色。
润我王度
作藩于德。
贼为豺虺。
流虿下国。
公饬王旅。
殄扫妖慝。
解纷以和。
柔逆以忠。
万里狂飙。
半为淳风。
君子知微。
遇变则通。
全我庶人。
入奉宸聪。
副丞相
是司喉舌。
周旋七命。
内外胥悦。
营营青蝇
不害其洁。
危行言孙。
保兹明哲。
用启土宇。
俾侯于鲁。
式是百辟。
彝伦攸叙。
乱靡有定。
盗扰淮浦
帝曰汝贤。
代予宣抚
孰不怀忠。
处死难之。
于赫我公。
视险若夷。
猛兽龂龂。
履之不疑。
扇彼薄俗。
惟缉惟熙。
昔在申伯
作藩周室。
诗人歌颂。
尚播声律。
矧我文忠
人之纪纲。
功侔四时。
节贯雪霜。
焕乎立言。
殁而弥彰。
日居月诸。
垂范无疆。
唐故监察御史尚书右仆射王公神道碑840年 中唐 · 刘禹锡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洛阳市
公讳俊。
字真长
其先叶黄帝
夫圣人之后。
与庶姓不同。
如河出昆崙。
潜于厚地。
欻焉振起。
奋为洪澜。
环回自天。
非众川也。
故自黄帝八代而生舜。
武王克殷。
求有妫之允满。
封于陈。
是为胡公
十三叶生完。
自以公子。
国难不得立。
乃抱乐器奔齐。
桓公以卿礼接之。
下又十一叶和。
以久为政。
阴浃于人。
遂有齐国
三代称王。
至建为秦所灭。
项羽入秦。
封建孙安为济北王
汉兴失国。
齐人谓之王家。
因以为氏。
安子涓。
镇东将军青州
封剧县伯
自涓至彤。
凡一十九代。
两汉公卿牧守如家牒然。
十代祖猛。
字景略
尚书令
伉秦成霸业。
孔明佐蜀同功。
故时人谓之王葛。
史云北海剧人。
遂著为族望。
九代祖休
仪曹尚书
八代祖镇恶。
佐命长安擒姚宏。
北齐五代祖⿰(田斤)
七兵尚书
兄弟九人。
时号王氏九龙。
于齐史有传。
高祖顗。
字君粹
北齐著作郎燕郡太守
曾祖敬忠
成州刺史
大父上客。
高宗封岳。
进士及第
侍御史主客兵部员外郎
累迁兵右金吾卫将军冀州刺史灵州都督朔方道总管
见职官仪及衣□烈考瞰。
宣州宣城县
工部郎中
河东裴氏。
乃生仆射季睦
馀力工为文。
始以崇文生应。
深谋秘策。
考入上第。
监察御史
天之赋予。
莫能两大。
既扬令名。
而不以景福。
享龄五十五。
葬于河南府偃师县亳邑乡。
后以子贵。
累赠礼部尚书右仆射
夫人江夏李氏祔焉。
多奇才。
父暄。
起居舍人
暄子鄘。
门下侍郎平章事
高叔祖善。
台郎崇文馆学士
注文选行于时。
子邕
北海郡太守
有重名。
四方之士。
求为碑志者倾天下。
故夫人于盛宗。
礼范可法。
累赠至江夏郡夫人
仆射有三子。
长子早终。
次子处元
少婴沈恙。
道士养生之术。
高尚其趣。
强仕而没。
积善不试。
后来果大焉。
季子彦威
字子美
始以五经登甲科。
太常博士祠部员外郎
屯田郎中
户部司封。
并充礼仪使判官宏文馆学士京兆尹谏议大夫史馆修撰
以直谏出为河南少尹
入为少府监司农卿
改淄青节度使
徵拜户部侍郎判度支
势逼生患。
出为卫尉分司东都
寻起为陈许节度使检校礼部尚书
充汴宋亳等州节度观察处置等使
北海县开国子
食邑五百户
颍川韩氏。
主客员外郎衢之女。
国子祭酒杨顼之外孙。
夫人有三弟。
皆材。
无子早谢。
已如礼祔葬于亳邑原。
仆射厚德覆露之。
尚书丕承之。
以蚤孤锐意向学。
尝阅诗至蓼莪篇。
感激流涕。
故其志如刃始淬。
及学成立。
遂为鸿儒。
入用为能臣。
参定仪制
财成经费。
起书生。
拥旌节。
今又领全师镇上游。
握神符。
垂三组。
皆向时感发之所激也。
志就而学成。
名闻而身达。
欲报无所。
外荣中悲。
人子之孝。
在乎扬其先德以耀于远。
乃俾学古者书本系所自。
且铭于龟趺螭首云。
铭曰。
山积而高。
泽积而长。
圣人之后。
必大而昌。
由圣与贤。
或为霸强。
建不克嗣。
济北疏疆。
齐人德之。
其族称王。
佐于符秦。
北海重光。
仆射之生。
负材而起。
策于万乘。
擢为御史
同时条对。
干目仰视。
桂林一枝。
拾芥相似。
名动海内。
夫岂不伟。
种德而牙。
乃生令子。
出入鼎贵。
理财统师。
流根之泽。
印累累
峻其追崇。
幽显有辉。
孝嗣之志。
歉然弗怡。
春露秋霜。
感伤履之。
时久能慕。
禄丰益悲。
明发不寐。
永怀孝思。
摅之无穷。
曷若丰碑。
景亳之原。
佳城在斯。
金石刻
揭于道陲。
耶。
有洛之湄。
过者必下。
来观信辞。
县学纪行 北宋 · 文同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七、《丹渊集》卷首附《石室先生年谱》
郡从事文同、䣢江李奂太学周之翰进士文象,皇祐四年壬辰上巳前一日,同游县学。
汉书杂论下 宋 · 刘子翚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五九、《屏山集》卷四、《南宋文范》卷五三
或曰:武帝不冠不见汲黯,此足称者。
余谓君臣相与,在贵以诚心,不在贵虚礼也。
武帝为社稷之臣,是非不知也。
进言未尝一听,画策未尝一用,弘、汤之阿谀顺旨,皆超躐见用,至谓为甚戆,谓为不学,谓为妄发,卒见斥逐,则不冠不见是虚礼也。
后拜淮阳太守,欲借其威重以靖寇也。
不受印绶,强予之曰:「吾今召君矣」。
此绐,欲令之淮阳也。
淮阳十年,竟不召也。
高祖骑其项而问周昌,据床而见郦食其,可谓亡礼矣。
然其计策行,其身名显,故高祖虽有嫚侮之讥,而英雄乐为之用者,盖其诚心相与,不责以虚礼也。
武帝力征匈奴主父偃严安徐乐引危亡之事谏之甚切,帝曰:「公辈皆安在,何相见之晚也」!
悉拜为郎,然征伐竟不已。
又包南山民田为上林苑东方朔陈三不可,帝拜大中大夫给事中,赐黄金百,然遂起上林苑
武帝知受谏为人君之美,故不吝爵禄以旌宠之也。
然有赏谏之名,无受谏之实,何益于治乎?
孔子曰:「法语之言,能无从乎,改之为贵」。
此之谓也。
哀帝定陶王,从傅、相、中尉入朝,成帝问之,对曰:「令诸侯王朝得从其国二千石,傅、相、中尉皆国二千石也」。
中山王,不能对,帝乃贤定陶王
哀帝年十七,元帝即位时年二十七矣,不省召致廷尉为下狱,萧望之,以此言人君一日二日万几,岂可不练达世务也哉?
元帝好儒,宣帝曰:「乱我家者必太子也」。
汉业自元帝而衰,知子莫若父,信矣。
杜钦王凤曰:「王章所坐事密,天下不知章实有罪,而以为坐言事也。
宜因事举直言极谏,则流言稍释,疑惑著明」。
行其策,史称补过将美,皆此类也。
王章上封事指言专权蔽主,宜废勿用,乃陷以大逆。
死不以罪,天下冤之。
谋主,言无不听也,不能救章之死,又为此谋,盖恶诬善,天下果可欺耶?
奸人之雄也。
专权,尝戒之,又令乞骸骨。
王章上封事,称疾笃,欲遂退。
当是时,刘氏王氏之祸几解矣,乃力说凤起视事,
内结心而外取虚名,故其谋反覆如此。
元帝举直言,专指后宫,谓外戚亲属无乖剌之心,阴为地,谷永之流也而机险过之。
史臣责而恕,且谓浮沉当世,好谋而成,非夫浮华博习之徒所能窥也,其然岂其然乎!
张汤杜周,酷吏也,皆子孙荣显,侯爵数世。
史称虽酷烈,及身蒙祸,其推贤扬善,固宜有后,此牵合之论也。
深刻排陷,流毒一时,其称引一二掾史,何足掩其过伐。
安世、延年之德器,自应绵远,未必由
舜之帝,禹之王,岂必自瞽、鲧耶!
公孙宏徒步数年至宰相封侯,于是起客馆、开东阁以延贤人,一时称焉,然不闻有所引荐也。
董仲舒卒挤排之,何贤人之能得耶。
若所招延唯谄谀软美之士,则宏之客馆与屈氂之奴婢室无以异也。
史称贾山自下剂上,邹阳枚乘游于危国,然卒免刑戮者,以其言正也。
审如是,则比干子胥谏吴,皆不免刑戮者,岂其言不正耶。
君有明暗宽暴,由其所遭有幸与不幸也。
太史公以儒、墨、阴阳、名、法、道德为六家,较其短长而论其指要,刘子曰:「夫儒何所不通哉,不通非儒也」。
其论墨者曰:「强本节用,人给家足之道也。
孔子曰:『与其奢也,宁俭』。
有子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
《易》曰:『节以制度,不伤财,不害民』。
则墨家之长,吾儒之为也」。
其论阴阳家曰:「叙四时之大顺不可失也。
孔子曰:『行之时』。
《易》曰:『变通莫大乎四时』。
又曰:『君子以治历明时』。
则阴阳之长,吾儒之为也」。
其论法家曰:「尊主卑臣,分职不相踰越,不可改也。
孔子:『君在踧踖如也,君命召不俟驾而行』。
《易》曰:『君子以辩上下、定民志』。
则法家之长,吾儒之为也」。
其论名家曰:「其正名实不可不察也。
孔子曰:『必也正名乎』。
又曰:『惟名与器不可假人』。
又曰:『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
则名家之长,吾儒之为也」。
其论道家曰:「使人精神专一,动合无形,澹足万物。
孔子曰:『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易》曰:『以此洗心,退藏于密』。
又曰:『无思无为,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
则道家之长,吾儒之为也」。
以是观之,则五家之长,吾儒通之明矣。
其论儒者之短,则曰:「以六艺为法,六艺经传以千万数,累世不能通其学,当年不能究其礼,故曰博而寡要,劳而少功」。
是以迹论儒也。
孔子曰:「一以贯之」。
又曰:「予欲无言」。
然则所谓六艺者,果可以病儒哉?
论儒之迹而不论儒之道,非知儒者也。
不蔽于一偏,不滞于一隅,以之治世,以之脩身,无不可焉,兹所谓通儒也。
若曰殊途而同归,百虑而一致,则纷纷之论,不发亦可。
昌邑王贺废,宣帝即位,心内忌,诏山阳太守张敞谨备。
,察其言语,跪起不常。
即奏曰:「故王清狂不惠」。
由此知不足忌。
者,可谓无道之主,非清狂不惠者也。
忧不免张敞之来,故于言语跪起之间,为颠蹶以免祸也。
霍光时,令受诏,贺曰:「闻天子有争臣七人,虽亡道不失天下」。
观此应对,岂清狂不惠者耶?
虽昏于治国,亦善于保身,其得终其天年,抑有由也。
丙吉丞相掾吏,有罪臧,终无所案验,后因以为故事。
且吏不敢为奸臧者,畏刑法也。
刑法不加,彼何惮焉?
奸臧之吏,踪迹诡秘,幸而一败,又获善脱,蠹国害民多矣。
赏罚之柄,诏王驭臣,相之职也。
治远自近,掾吏之奸臧不案,欲责百司郡县之廉,可乎?
丙吉驭吏尝从吉出,醉呕丞相车上,容之。
后赤白囊至,驭吏刺知虏入云中代郡,以白曰:「二千石有老病不任兵马者,宜可预视」。
吉召曹案,科条其人,会帝召问,具以对,宣帝称其忧边思职。
叹曰:「不先闻驭吏言,何见劳勉之有」!
掾吏由是益贤
丞相,百僚之表也,驭吏呕车,其伤体貌甚矣,且时方多警,边郡二千石长吏可不预知耶?
老病不任,可不预择耶?
仓卒之间,偶得驭吏之言而见劳勉,又何足贤?
噫,,汉之名臣,兹不足以贬其盛德,史臣载为美谈,亦已陋矣。
赵充国罢骑兵屯田,欲不战以破先○,其计得矣。
然须迟以岁月,以待其敝,而宣帝责成甚速,遂诏别将辛武贤等出击,斩获数千,其馀尽降。
先○之破,虽充国计画已定,然当时多言武贤出击之功。
或使充国宣帝言屯田不战,先○必破,策之上也。
用兵则有胜有负,负则其患滋多,后勿轻战,未为失也。
继乃罢遣武贤,更不论赏,此则过矣。
使之率三军冒万死,既已成功,安可不赏?
武贤深恨充国,告其子卬他事,卬自杀,充国亦罢,遂为世雠,盖作不顺而施不恕也。
夫争功招祸,自古多矣,余独于充国惜之。
史称隽不疑学以从政,临事不惑,遂立名迹,始终可述。
疏广行止足之计,免辱殆之累,亦其次也。
余观不疑为政,初亦尚严,赖贤母之训,故不至残酷耳。
其议论容饰,颇近豪侠,然不疑诚奇才,考之当世,其伦匹尚多也。
西汉士大夫持禄保位,习以为风。
广、受独行止足之计,名重一时,廉顽立懦,后世犹想其风采焉。
其人非不疑之所能先也。
以游、夏之文学,冉、季之政事,宰、贡之言语,列于四科,不得先之德行,圣人之意深矣。
元帝欲御楼船,薛广德免冠曰:「宜从桥」。
诏曰:「大夫冠」。
广德曰:「陛下不听臣,臣自刎以血污车轮,陛下不得入庙」。
帝不悦。
张猛曰:「乘船危,就桥安,圣主不乘危」。
帝曰:「晓人不当如是耶」?
乃从桥。
噫,广德刎血之言诚过矣,然广德不先发此言以激上心,则张猛之言未必见听也。
事君有犯无隐,广德有之,然元帝亦可谓能纳谏矣。
武帝车千秋,一言寤主,何哉?
智有馀也。
武帝惑于鬼神,故千秋太子之冤,托以白头翁教臣言,武帝亦曰:「此高庙神灵使公教我也」。
武帝晚年多病,尤信巫蛊之说。
卫太子传》曰:「久之,巫蛊事多不信。
上知太子惶恐无他意车千秋复讼太子冤」。
千秋逆知武帝有悔恨心,故乘间而开说也。
不然,千秋为高寝郎,当追捕太子时,何不言耶?
因其悔恨之心,挟以鬼神之事,故一言寤主,岂非智有馀耶?
传中亦言千秋敦厚有智,千秋无他施为,所谓有智者,岂当时史臣亦微见此意耶?
薛方、蒋栩之流,汉高士也,附于他传,仅见姓名。
东方朔》一传几万馀言,考其所载,皆滑稽戏弄不经之谈。
孔子曰:「辞达而已矣」。
亦盍剪其繁芜乎!
萧望之谏官出为平原太守望之上疏曰:「选经术之士以为内臣,外郡不治,岂足忧哉」?
此有激而言,非通论也。
史称元帝优游不断。
萧望之中书本用宦者,非国旧制,欲退宏恭、石显,更置士人。
元帝谦逊,重改作,议久不定,此优游不断也。
后恭、望之,请召置廷尉,请免为庶人即免为庶人,请诎之牢狱即诎之牢狱,又何勇决耶?
盖由听受不明,故忠直之言难行,谗昵之言易入也。
长史谮杀张汤武帝后杀三长史
谮杀萧望之元帝竟不加罪。
此人君之所以贵英断也。
望之既死,帝为之却食,涕泣哀恸,每岁时遣使祠祭,无所不尽其至焉。
生不能用,又杀其身,既死乃为此纷纷,何耶?
哀公仲尼子贡所以讥之也。
魏相为扬州刺史,考案郡国守相,多所贬退。
丙吉与书曰:「朝廷已深知弱翁治行,方且大用矣,愿少慎事自重」。
相心善其言,为霁威严。
相所贬退皆当耶,不可已也;
失之过耶,箴之可也;
不当以朝廷方见用而为慎事之计也。
之贤犹如此,况其下乎?
后之人慎事自重而致身荣显者,率遵此言也。
班固平当逡巡有耻,又谓当持禄保位,被阿谀之讥。
孔子曰:「行己有耻」。
又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亦耻之」。
若审阿谀,乌得谓之有耻乎?
当为相才数月,观其不受侯而过于公孙宏、稚圭之流矣。
高祖田横,至尸乡自杀,其客二人亦自刭。
高祖惊,以客皆贤也,尽召之。
其徒五百人,闻横死,皆自杀。
于是乃知田横兄弟能得士也。
余谓史溢美之言也,五百人时在海中,闻横死惧而逃散耳,或有与同死生者,亦不过数人,海上辽邈,因遂传以为皆死未可知也。
窜海中,其徒五百人若果能皆为横死,则方其盛时,据三齐之地,所得死士可胜论哉?
兄弟之贤,得死士如此之众,夫孰能当之?
兄弟亦屡与诸侯兵战矣,未尝一胜,则所谓死士者,皆安在耶?
史臣盖欲成田横得士之名,因世俗之传,遂实其说。
袁盎虽引义慷慨,然捭阖之士也。
尝谓文帝有高世之行三,且曰:「陛下至代邸,西乡让天下者三,南乡让天子者再。
许由一让,陛下过许由四矣」。
方汉大臣诛诸吕,迎文帝,帝与宋昌决策而来,岂有许由之志哉,再三之让,姑欲谦谦尽力耳,乃谓过许由之让四,何谄谀之甚耶!
文帝甘受其言,使庸庸之君,岂不张其骄心哉。
《书》曰:「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
帝王以此观人,则邪与正岂不洞然耶?
张良圯上,见老父授以一编书,乃《太公兵法》也。
初老父与约:「五日平明与我期」。
往,父已先在,怒曰:「与老人期,后何也」?
又五日鸡鸣往,父又先在。
又五日,半夜往,有顷,父来,喜曰:「当如是」。
《兵法》曰:「先发者制人,后发者制于人」。
老父之意,默得之,故未传兵书,而先许之也。
张良所画计策,高祖用之,以成汉业。
及招四皓安太子,则高帝亦堕其计中矣。
欲从赤松子游,盖婉其辞以脱世网,所谓「鸿飞冥冥弋人何慕焉」。
高祖雍齿有故怨,尝欲杀之,后诸将欲反,用张良计,乃封雍齿王陵坐与雍齿善,亦最后封。
噫,以高祖宽仁大度,犹未能于此释然,乃知不念旧恶,亦是难事。
韩信王楚,召辱己少年令出跨下者以为中尉,曰:「此壮士也」。
观此,则信岂庸庸武夫耶?
有告韩信反者,高帝初欲发兵,陈平劝帝伪游云梦,信必郊谒,即执缚之,此计亦适行耳。
据《韩信传》,高祖且至,楚欲发兵,自度无罪;
欲谒上,恐见擒。
已明知高祖欲擒之矣,使信决策发兵以袭高祖,事固不测也。
或说钟离昧,楚亡将,汉捕之甚急,初匿之,今发之,是自暴其罪也,以此求免,难哉。
噫,信诚无他,然高祖卒疑之者,岂两雄不并居耶?
韩信料敌制胜,可谓明矣,而不知高祖之疑己,是天夺其鉴也。
高祖兵败成皋自称汉使,晨驰入军,未起,即入卧内,夺其印符、麾召诸将,易置之,乃知独汉王来,大惊,则高祖疑信之迹彰矣。
封齐王,会垓下项羽死,高祖袭夺军,徙楚王,则高祖疑信之迹,又昭昭矣。
殊不觉,故武涉蒯通之言,如水投石焉。
初谓汉王亲信我,不夺我齐。
既夺齐,又谓我无罪。
既见缚,始知汉王畏恶其能,遂称疾不朝。
呜呼,何信知之晚也!
夺军徙地,出其不意,相疑甚矣,三尺童子亦须觉悟,而不知,岂暗昧至此哉?
天夺其鉴也。
项羽引兵欲渡乌江亭长舣舟待,请急渡,不渡,乃战死。
盖是时汉购千金、邑万户,亭长之言甚甘,疑其欺己也。
意谓丈夫途穷,宁战死不忍为亭长所执,故托以江东父老之言为解尔。
使果无东渡意,岂引兵至此哉?
至东城才二十八骑,与汉兵战,斩二将,杀数百人,汉军披靡,使尽用其众,决死垓下,岂易当哉?
所以去垓下者,犹冀得脱也,乃为田父所绐,陷于大泽。
知人心不与己,安知亭长不出田父之计哉,此羽之所以战死也。
武帝之时,异人并出,史臣方之版筑饭牛,斯言过矣。
公孙宏、倪宽之儒雅,专事阿谀,皆佞人也。
张汤赵禹之定令,多务严急,皆酷吏也。
李延年倡优善歌,乃许之协律
宏羊剥民聚敛,乃许之运筹。
至如严助张骞之徒,皆启唱边事以资进取。
三代之时,不免乎流放窜殛者也,尚何才之足云。
汲黯苏武一时杰出,而武帝疏远之,肆其私心,祸流四海,则以朝无人也,史臣之言过矣。
爵禄者人主之柄也,褒贬者史官之柄也。
史官之柄与人主相为权衡,以劝善惩恶。
孔子作《春秋》,后之作史者取法焉。
莫尊于丞相陶青刘舍相也,不得立传;
莫贵于通侯,扶柳成侯也,不得立传。
严彭祖不为宰相李广不封侯,当时惜之,然皆有传焉。
孟眭以议郎立传,江公以博士立传,苏武典属国立传,严安以骑马立传,贾山邹阳之徒以诸侯之客立传,不以爵禄之崇,所以励善也。
春秋澶渊之会,卿当书,以其无信,不书;
召陵之盟,屈完不当书,以其贤,故特书,盖此意也。
佞倖、货殖何以立传?
希恩冒利之人,茍一时之荣,非求名于万世也,史必立传,所以惩恶也。
《春秋》书三叛人名,盖此意也。
史官之柄,与人主相为权衡,而励善惩恶也。
班固作《汉书》,惟《纪》最为严密,事皆详载于《传》,而撮其要书于《纪》,自名之曰「春秋考纪」,其言有深意焉。
余尝考之,吴王濞约六国举兵,齐王后悔,背约城守
济北王为其郎中令劫守,不得发兵。
败,遂得不诛。
班固书曰:「皆举兵反」。
何以书「皆举兵反」?
初意皆反也。
戾太子江充矫制发兵,武帝刘屈氂捕斩反者,班固书曰:「太子以节发兵,与丞相刘屈氂大战长安」。
何以不书反?
初无反意也。
张汤凌折三长史长史阴事,曰:「谋陷者三长史也」。
遂自杀。
武帝尽诛三长史
班固书曰:「张汤有罪自杀」。
何不书陷
有罪也。
弘恭石显萧望之不悔过,请诎于牢狱,塞其怏怏心,望之自杀,有司奏望之有罪,请绝其爵邑。
班固书曰:「中书令弘恭石显望之,令自杀」。
何不书有罪?
谮之也。
太子矫制不书反而书以节发兵,讥武帝惑巫蛊而致乱祸也。
望之自杀不书有罪而书谮,讥元帝信阉宦而杀其师傅也。
凡此之类,不可殚举,固自谓「春秋考纪」者,岂以得《春秋》之意耶?
班固作史赞,非独详于纪善也,又重美之;
非独略于记过也,又婉其辞。
其记善也,虽小善必录;
其记过也,非大过不书。
文帝之仁言俭德,赞中总列十数条,叹曰:「呜呼仁哉」。
于景帝赞又曰:「至于孝文,加以恭俭」。
武帝赞又曰:「文景务在养民」。
非详于记善,又重美之乎?
武帝之穷兵奢侈,其赞曰:「雄材大略,不改文、景之恭俭,诗书所称,何以加焉」?
非略于记过,又婉其辞乎?
元帝之号令温雅,成帝之穆穆之容,皆见称述者,不以一失废其他长也。
故曰虽小善必录。
吕后之宠产、禄,景帝之杀晁、周,皆略而不言者,不以小疵玷其全美也,故曰非大过不书。
史赞诸帝皆称述,独高祖赞推其世系运统而已,无所称也。
盖以高祖之盛德大业,不假言而自著,亦非一二言可赞也。
故赞卫、霍不言征伐之功,赞相如不论文章之美,其他则片善寸长,赞皆言之,有馀易见,不足难知故也。
高祖辍洗受言,吐哺销印,其从谏若转圜也,至于废太子则虽得百张良无益。
文帝身衣弋绨,慎夫人衣不曳地,其俭无以加也,至宠邓通则赏赐辄钜万,并举铜山与之,何相戾哉?
盖惑于所爱,虽圣主贤君,犹不能自免也。
四皓入见而嬖姬舞泣,申屠一言而弄臣碎首,此二帝所以称贤圣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