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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文库 正文
嵩山梅殿丞明道元年九月 北宋 · 谢绛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一、《文章辨体汇选》卷二二三、《古今游名山记》卷六、《嵩岳文志》卷八、《嵩山志》卷三、光绪《富阳县志》卷二二
近有使者东来,付仆诏书并御祝封香,遣告嵩岳
太常移文,合用读祝、捧币二员,府以欧阳永叔杨子聪分摄。
尹师鲁、王几道缑氏,因思早时约圣俞太室中峰之行,圣俞中春时遂往,仆为人间事所窘,未遑也。
今幸其便,又二三子可以为山水游侣,然亟与之议,皆喜见颜色,不戒而赴。
十二日昼漏未尽十刻,出建春门,宿十八里河
翼日过缑氏,阅游嵩诗碑,碑甚大,字尚未镌。
缑岭,寻子晋,陟轘辕道,入登封,出北门,斋于庙中。
是夕寝既兴,吏由五鼓,有司请朝服行事。
事已,谒新治宫,拜真宗御容。
稍即山麓,至峻极中院,始改冠服,却车,徒从者不过十数人,轻赍遂行。
是时秋清日阴,天未甚寒,晚花幽草,亏蔽石壁。
正当人力清壮之际,加有朋簪谈燕之适,升高蹑险,气豪心果。
遇磐石,过大树,必休其上下,酌酒饮茗,傲然者久之。
道径差平,则腰舆以行;
崭崒斗甚,则芒蹻以进。
玉女窗捣衣石,石诚异,窗则亡有。
迤逦至八仙坛,憩三醉石,遍视墨迹,不复存矣。
考乎三居所赋,亦名过其实
午昃,方抵峻极上院。
师鲁体最溢,最先到。
永叔最少,最疲。
于是浣漱食,从容间跻封禅坛
下瞰群峰,乃向所跂而望之,谓非插翼不可到者,皆培塿焉。
邑居楼观,人物之夥,视若蚁壤。
世所谓仙人者,仆未知其有无。
果有,则人世不得不为其轻蔑矣。
武后封祀碑故存,自号大周,当时名贤,皆姓名于碑阴,不虞后代之讥其不典也。
碑之空无字处,睹圣俞记,乐理国而下四人同游,镵刻尤精。
仆意古帝王祀天神、纪功德于此,当时尊美甚盛,后之君子不必废之坏之也。
又寻韩文公所谓石室者,因尽诣东峰顶。
是夕宿顶上,会几望,天无纤翳,万里在目,子聪疑去月差近,令人浩然绝世间虑。
盘桓立清露下,真觉冷透骨发,羸体将不堪可。
方即舍张烛,具丰馔醴,五人者相与岸帻褫带,环坐满饮,赋诗谈道,间以谑剧,然不知形骸之累、利欲之萌为何物也。
夜分,少就枕以息。
明日访归路,步履无苦。
昔闻鼯鼠穷伎,能下而不能上,岂近此乎。
午间至中院,邑大夫来逆,其体益谨。
申刻,出登封西门,道颍阳,宿金占。
十六日晨,发据鞍,纵望太室,犹在后路。
曲南西,则但见少室
若夫观少室之美,非繇兹路,则不能尽。
诸邑人谓之冠子山,正得其状。
自行七十里,出颍阳北门,访石堂山紫云洞,即邢和璞著书之处。
初,山径极峻,扪萝而上者七八里,上忽有大洞,荫数亩,水泉出焉。
久为道士所居,爨烟熏燎,又涂塓其内,已戒邑宰,稍营草屋于侧,徙而出之。
此间峰势危绝,大抵相向,如巧者为之。
又峭壁有若四字,云「神清之洞」,体法确妙,盖薛老峰之北。
诸君疑古苔藓自成文,又意造化者笔焉,莫得究其本末。
少留数十刻,会将雨而去,犹冒夜行二十五里,宿吕氏店。
马上粗苦疲厌,则有师鲁语怪,永叔子聪歌俚调,几道吹洞箫,往往一笑绝倒,岂知道路之短长也。
十七日宿鼓婆镇,遂缘伊流,陟香山上下,方饮于八节滩上。
始自峻极中院来,及此,凡题名于壁、于石、于树间者,盖十有四处。
大凡出东门,极东而南之,自长夏门入,绕轘一匝四百里,可谓穷极胜览
切切未满志者,圣俞不与焉。
今既还府,恐相次便有尘事侵汩,故急写此奉报,庶代一宿之谈。
吴及依旧供职奏嘉祐三年七月 北宋 · 包拯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八七、《宋会要辑稿》职官六三之三(第四册第三八一四页)、《续资治通鉴》卷五七
右正言吴及立身有守,遇事敢言,缘与枢密副使张昪妻是亲,奏乞外郡。
妻亡已久,理不当避,乞令依旧供职。
观文殿大学士兵部尚书西京留守司空兼侍中晏公神道碑铭1055年1月28日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七、《欧阳文忠公集》卷二二、《皇朝文鉴》卷一四六、《名臣碑传琬琰集》上卷三、《续文章正宗》卷三、《永乐大典》卷一八二○八、《文编》卷五八、《文章辨体汇选》卷六七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至和元年六月观文殿大学士、行兵部尚书西京留守、临淄公以疾归于京师
八月,疾少间,入见。
天子曰:「噫!
旧学之臣也」。
乃留侍讲迩英閤,诏五日一朝前殿
明年正月,疾作,不能朝。
太医朝夕往视。
有司除道,将幸其家。
公叹曰:「吾无状,乃以疾病忧吾君」。
即驰奏曰:「臣疾少间,行愈矣」。
乃止。
其月丁亥,以公薨闻,天子震悼,亟临其丧,以不即视公为恨。
赠公司空兼侍中谥曰元献
有司请辍视朝一日,诏特辍二日。
其年三月癸酉,葬公于许州阳翟麦秀乡之北原。
既葬,赐其墓隧之碑首曰「旧学之碑」。
既又敕史臣修考次公事,具书于碑下。
臣修伏读国史,见真宗皇帝时天下无事,天子方推让功德,祠祀天地山川,讲礼乐以文颂声,而儒学文章俊贤伟异之人出。
公世家江西之临川
年始十四,一日起田里,进见天子,时方亲阅天下贡士,会廷中者千馀人,与夫宫臣卫官,拥列圜视。
公不动声气,操笔为文辞,立成以献。
天子嘉赏,赐同进士出身,遂登馆阁掌书命,以文章为天下所宗。
逮陛下养德东宫,先帝选用臣属,即以公遗陛下。
由王官、宫臣,卒登宰相,凡所以辅道圣德,忧勤国家,有旧有劳,自始至卒五十馀年。
公既薨,而先帝之名臣与陛下东宫旧人,皆无在者,宜其褒宠优异,比公甘盘
臣修幸得执笔史官,奉明诏,谨昧死上临淄公事,曰:公讳字同叔姓晏氏
其世次、晦显、徙迁不常。
自其高祖讳墉唐咸通中进士,卒官江西,始著籍于高安,其后三世不显。
曾祖讳延昌,又徙其籍于临川
祖讳郜,追封英国公
考讳固,追封秦国公
自曾祖已下,皆用公贵,累赠开府仪同三司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
曾祖妣张氏,陈国太夫人
祖妣傅氏,许国太夫人
妣吴氏,唐国太夫人
公生七岁,知学问,为文章,乡里号为神童
丞相张文节公安抚江西,得公以闻。
真宗召见,既赐出身,后二日,又召试诗、赋、论,公徐启曰:「臣尝私习此赋,不敢隐」。
真宗益嗟异之,因试以他题。
以为秘书省正字,置之秘阁,使得悉读秘书,命故仆射陈文僖公视其学。
明年,献其所为文,召试中书,迁太常寺奉礼郎
封祀太山,推恩,迁光禄寺丞,数月,充集贤校理
明年,迁著作佐郎
丁父忧,去官。
已而真宗思之,即其家起复,命淮南发运使具舟送之京师,从祀太清宫赐绯衣银鱼,同判太常礼院
丁母忧,求去官服丧,不许。
今天子始封升王,公以选为府记室参军,再迁左正言直史馆
今天子为皇太子,以户部员外郎太子舍人,赐金紫,知制诰判集贤院,迁翰林学士,充景灵宫判官太子左庶子,兼判太常寺知礼仪院
公既以道德文章佐佑东宫真宗每所咨访,多以方寸小纸细书问之,由是参与机密,凡所对,必以其藁进,示不泄。
其后悉阅真宗閤中遗书,得公所进藁,类为八十卷,藏之禁中,人莫之见也。
初,真宗遗诏:章献明肃太后权听军国事。
宰相丁谓枢密使曹利用各欲独见奏事,无敢决其议者。
公建言群臣奏事太后者,垂帘听之,皆毋得见,议遂定。
乾兴元年,拜右谏议大夫兼侍读学士,迁给事中景灵宫副使判吏部流内铨,以《易》侍讲崇政殿
礼部侍郎知审官院,为枢密副使,迁刑部侍郎
上疏论张耆不可为枢密使,由是忤太后旨,坐以笏击其仆、误折其齿罢。
留守南京,大兴学校,以教诸生
五代以来,天下学废,兴自公始。
召拜御史中丞,改兵部侍郎,兼秘书监资政殿学士翰林侍读学士,知天圣八年礼部贡举
明年,为三司使,复为枢密副使,未拜,改参知政事,迁尚书左丞
太后太庙,有请服衮冕者,太后以问公,公以《周官》后服对。
太后崩,大臣执政者皆罢,公为礼部尚书、知亳州,徙知陈州,迁刑部尚书
复召为御史中丞,又为三司使知枢密院事,拜枢密使,再加检校太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庆历三年三月,遂以刑部尚书居相位,充集贤殿大学士,兼枢密使
自公复召用,而赵元昊反,师出陕西,天下弊于兵。
公数建利害,请罢监军,无以阵图授诸将,使得应敌为攻守,及制财用为出入之要,皆有法。
天子悉为施行,自宫禁先,以率天下,而财赋之职悉归有司,卒能以谋臣元昊,使听约束,乃还其王号。
公为人刚简,遇人必以诚,虽处富贵如寒士,樽酒相对,欢如也。
得一善,称之如己出,当世知名之士如范仲淹孔道辅等,皆出其门。
及为相,益务进贤材。
当公居相府时,范仲淹韩琦富弼皆进用,至于台阁,多一时之贤。
天子既厌西兵,闵天下困弊,奋然有意,遂欲因群材以更治,数诏大臣条天下事。
方施行,而小人、权倖皆不便。
明年秋,会公以事罢,而仲淹等相次亦皆去,事遂已。
公既罢,以工部尚书颍州,徙知陈州,又徙许州,三迁户部尚书,拜观文殿大学士知永兴军,充一路都部署安抚使
知河南府、兼西京留守,累进阶至开府仪同三司,勋上柱国,爵临淄公食邑万二千户,实封三千七百户。
公享年六十有五。
自少笃学,至其病亟,犹手不释卷。
有文集二百四十卷。
尝奉敕修《上训》及《真宗实录》,又集类古今文章,为《集选》二百卷。
其为政敏,而务以简便其民。
其于家严,子弟之见有时,事寡姊孝谨,未尝为子弟求恩泽。
其在陈州,上问宰相曰:「晏某居外,未尝有所请,其亦有所欲邪」?
宰相以告公。
公自为表,问起居而已。
故其薨也,天子尤哀悼之,赐予加等,以其子承裕为崇文院检讨,孙及甥之未官者九人,皆命以官。
公初娶李氏,工部侍郎虚己之女;
次孟氏,屯田员外郎虚舟之女,封钜鹿郡夫人
次王氏,太师尚书令超之女,封荣国夫人
子八人:长曰居厚,大理评事,早卒;
次承裕,尚书屯田员外郎
宣礼赞善大夫
崇让著作佐郎
明远、祗德,皆大理评事
几道传正,皆太常寺太祝
女六人,长适户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富弼,次适礼部侍郎三司使杨察,其四尚幼。
孙十有二人。
公既乐善而称为知人,士之显于朝者,多公所荐达,至择其女之所从,又得二人者如此,可谓贤也已。
铭曰:
有姜之裔,齐为晏氏。
齐在春秋,晏显诸侯。
《传》载桓子,婴称于丘。
其后无闻,不亡仅存。
有炜自公,厥声以振。
公之显声,实相天子。
天子曰噫,予考真宗,唯多名臣,以盛隆。
汝初事我,王官东宫
以暨相予,始卒一躬。
辅我以德,有劳于邦。
公疾在外,来归自洛。
天子曰留,汝予旧学
凡今在庭,莫如汝旧。
孰以畀予?
唯予圣考。
今既亡矣,孰为予老?
何以赠之,司空侍中
礼则有加,予思何穷!
有篆其文,在其碑首。
天子之褒,史臣有诏。
铭以述之,永昭厥后。
福州修庙学记庆历元年1041年1月 北宋 · 蔡襄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八、《蔡忠惠集》卷二五、《闽中金石志》卷六、道光《福建通志》卷六二、民国《福建通志·金石志》石六 创作地点:福建省福州市乌山
七闽滨海,其地险而壮,福州之治尤据其胜势,为东南一都会。
其风俗尊向儒术,唐之文盛,间有重人。
薰渍劘揉,日以滋众,然庠校之兴,前无著者。
五代钱吴越王专制瓯冶,分子弟以莅之,乃作新宫,号为使学
本朝太平兴国中转运使杨公克让始立孔子,以奠春秋。
景祐四年通判谢君居微权职郡治,遂表建州学,仍请赐田五顷,以久众处。
诏书报下,谢适罢去。
逮范公亢、许公宗寿更守此邦,参择曹掾之能者蔡黄中、方峤继任其事,商工度材,历五载而大备。
公帑之泉,计费千万;
植宇之楹,总数六十。
中设孔子与其徒高第者十人像,又绘六十子及先儒以业传于世者,皆傅之壁。
曰九经阁,以藏旧所赐书;
三礼堂,以图舆服之制、祭享之器。
黉舍斋庐,旁翼两序
庖次井饮,百用资给。
尚书都官员外郎沈公之来,入而拜,出而叹曰:「学成,空不居,无以育贤才而起风化」。
乃与监郡太常博士陈君议增美田,充所赐数。
迎延旧儒,敷解经术,又立比业准程,群居约束,揭为众则,以侯官尉吴及兼总之。
于是远近学者靡然从慕。
初,公至,精究疾毙,绳治强豪,人用震栗。
既而譬晓士民,教之六艺。
以是知公摧凶蘖而培善本,威惠并施。
有所归赖,更口腾道,厉戒幼小,无或失业。
咸愿刻文于石,垂延久后,遂相与来请襄为之记。
已又作诗曰:
于戏生民,角翼者群。
上圣有作,财治人文。
执道之中,立世之纪。
厥后迷谬,乖离本始。
躬服儒方,偶媲言词。
专用干禄,乃文之疵。
入齿王官,习之法令。
不失有罪,乃政之病。
然于当时,咸著能名。
使二者失,由学弗明。
学斯谓何,忠义悌孝。
政斯谓何,礼让风教。
譬如大鼎,量入千钟。
龠石百数,罔不兼容。
在学于政,先其大者。
言词法令,进治之假。
唯州有学,邦君实谋。
驱汝闽民,来处来游。
象图严严,记书整整。
衣冠肃雍,室庐閟静。
孰为人父,敕戒而子。
往焉问闻,弗往攸耻。
孰为人师,启率其徒。
陈统要,罢诎巧诬。
后废兴,属于继承。
益完勿圮,惟贤者能。
朝请大夫太子少傅致仕赠太子太保孙公行状 北宋 · 苏颂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四○
公讳抃,字梦得,其系出于富春盖吴将武之后裔也。
七世祖曰朴,始徙富春,籍于长安
在唐武宣世举进士宏词,连取甲第。
大中五年,从辟剑南西川节度使杜悰府为掌书记
其子曰长儒,摄彭山县,既以秩满罢,因家眉山
大治居处,又构造重楼以贮书,日延四方豪彦,讲学其间,于时号为「书楼孙家」。
自尔子孙不复东归,遂占眉山名数。
高曾以来,历五代丧乱,晦遁不出,力田以自给,取足而已,不求赢蓄,清白之范,其来盖远矣。
初名贯字某
生五岁,习为诗,便有老成风格,其警句往往传于人口。
未冠,作《祥符宫赋》五千馀言,成都尹淩策闻其美才,召至府与语,甚奇之。
将荐于朝,以其年少而止。
其后累从进士,乃更今讳。
天圣八年春,再上拔鼎科,一命大理评事通判绛州军州事。
初,太师在蜀名知人,生五子,待公独异。
尝谓曰:「尔器韵沈远,后当显赫于时,但成名差晚,吾不得一见为恨耳」。
至是,太师已薨谢,而公每因拜官,则感涕怆慕累日,痛不逮养。
明道初,恭谢推恩,改著作佐郎
未几,召试学士院,进太常丞直集贤院,监左藏金银丝绵疋帛库,以杞国太夫人丧去位。
公在眉山为大族,中外戚属以百数,而贫无依者又众,闻公归,皆来取给,公竭资以赒其费,又为之娶妇嫁女者数家。
服终还台,判尚书祠部,擢为开封府推官赐绯衣银鱼。
居岁馀,府胥冯士元以奸赃败,穷治甚急,事连前后尹佐自二府台省者十馀人,而公无分毫絓累。
由是清慎之誉闻于时。
考课升太常博士,移判三司开拆司兼提举催驱公事,同修起居注
庆历二年二月,召试中书,换右正言知制诰
占谢日赐金紫服。
判登闻检院,权知审官院,迁起居舍人兼判尚书刑部
出疆为贺契丹生辰国信使
公为人端重,不妄举动言语,与敌人接,有问乃答,敌人尤加礼奉,且谓人曰:「孙公真恬静笃实之士也」。
使还,判国子监,权纠察在京刑狱
五年二月,召入翰林学士判太常寺兼礼仪事,权判尚书都省磨勘诸道转运使提点刑狱课绩,充宗正寺修玉牒官
六年权知贡举,再迁尚书礼部郎中,遭所生母崇国太夫人忧,援近例愿终三年丧,优诏从之。
公除,召还复旧位,提举在京诸司库务
皇祐二年,以大飨明堂恩转吏部
明年,兼侍读学士,权判流内铨知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駮事
五年五月,以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
制下,谏官论奏公朴谨,非纠绳才,不当居此官。
公即日手疏自讼曰:「臣观方今士人趋进者多,廉让者少。
以善求事为精神,以能讦人为风采。
捷给若啬夫者谓之有议论,刻深若酷吏者谓之有政事。
谏官所谓才者无乃谓是乎?
若然,诚臣不能也」。
仁宗深察其言,诏趋赴台视事。
寻差知审官院,公辞以台长不可兼事局,恐于言责不得专。
诏如其请,仍著为永式,再加给事中
公践两禁十二年,朝廷得失、天下利害事非所职者,未尝建言,亦不与人谈议。
或诮其循嘿,公曰:「事有分齐,岂可越职横说」。
及为中丞,每闻朝廷有措置未合理者,与人言有不厌者,及群臣争之未见听者,皆即时拜疏或请间言上,再三开陈,得请而后已。
人由是知公韫积厚而操守固也。
是时,内侍守忠以在事累久,特恩遥领武宁军节度使,公奏言:「自以来,节度使将领剧任,专制军事,国家安危成败之所系,非中官所得处其任。
太宗王继恩平剑南有大功,当时论赏,止于进顺州防御使,别立宣政之号以宠之。
守忠继恩之功,而辄居将帅之任,恐为四方非侮,则国威沮矣」。
朝廷卒为之追改成命。
至和元年春贵妃张氏薨,仁宗伤悼,即日追册为皇后赐谥曰温成,且有建陵立庙之议。
公言「兹事体大,宜命近辅与礼官参讲,然后施行,不当亏紊典礼」。
又合诸言事者共争,章至十馀上,辄留中不报。
他日率同列进见,帝不为顾。
遂列拜于御座之侧,公独伏不起,久之,帝乃语。
因复得进言不可之状,而忤旨益甚。
左右股栗,有欲仆地者。
公凝立不慑,帝亦为之改容而遣之。
当时虽不尽用公等议,然其后罢立忌,去庙乐,改园陵使为监护葬事,车驾幸奉先寺不入庙致奠,皆公启之也。
明年秋丞相司徒女使死,移开封检视有疮疻,传言嬖妾张氏笞杀之事以闻,上诏近侍置狱推劾、追取證左,皆不至,既而趣上案,遂罢狱。
公十上疏,论其悖谬曰:「大臣箠杀女使,事至微末,然而诏狱废置皆用执中之请,此于国体大有所损。
何则?
执中要行,则朝廷虽近侍之臣,亦须遣去案问;
执中要罢,则本家仆妾之类,不容略行追取。
挟恩怙权,取必于上,此而可恕,则孰有不可容者」?
司徒卒缘是罢政事,而公亦连上章求解台秩出补外郡。
优拜翰林学士承旨,贴侍读、修撰之职,仍领太常礼仪、都省兼提举醴泉观公事,又迁尚书礼部侍郎兼判昭文馆,再修玉牒。
公在台满二岁,凡言朝廷天下事章数十上,大指以持纪纲、厚风俗、辨人材、宽民力为先急,未尝搜抉人之隐慝小过与不可明白之事。
其论大体若言古渭州不可复置,以失信于外邦而启其窥觎之心;
凡边防疆埸之事,当令两府通议,议定然后奏禀施行;
无令旧相守边,恐事体太重则番夷致猜;
藩方无得辟通判官以全兼郡故事;
方无事时,宜预择兵官,则缓急有警可用;
近边士兵,可因旧名而稍增其数,则干强而枝附。
此其尤著者。
疏入多即施行,或著为令。
其馀或行或否,或密疏不传者,不可悉知也。
其论人物,若云杨畋是文武干,州郡不足见其材,宜擢近职,置之湖、岭间,藉其威名以靖徼外;
张温之清方有器识,心计绝人,宜召对便座,询以时政得失,及财计利害,必有补于朝廷;
胡瑗孙复博通经术,可任以讲劝之职;
赵瑜、刘贻孙世授兵法,可委以边防之寄;
卢士宏汉州薛向鄜州,皆有善状,或清介以得人心,或干敏能捍大患,宜俱升以繁剧刑狱之任,则廉吏知劝而才臣思效;
曩者王益柔杨南仲陆经、齐唐、葛闳辈皆以纤芥之累,久妨进用,失弃过奖善之义,望与湔涤任用,则清时无遗贤之诮。
是数人者,不久朝廷擢任几尽,时论咸称其器识焉。
三年仁宗暴得风眩不豫,罢朝,禁门晏开者几旬日,虽执政大臣,亦不得进见,但通名于内东门参候起居,止于中使宣谕「圣躬渐安」而已。
庭中惶惑,莫测其端。
公时为近臣班首,因率同列就幕幄中见宰相曰:「主上违豫,臣子当朝夕省问,今大臣隔绝不得见,是上之安否虚实未可知也,事系宗社,诸公不宜坐以待命」。
宰相即用公言,叩阍请入禁中侍疾。
由是中外之情稍安。
未几,诏两禁杂议榷磁湖铁冶事,议罢奏稿已具,而司谏吴及、监察沈起重取更定数字。
同列意二人者有所挟,即时劾奏其事。
吏持案白请名于公,公曰:「二人者信有罪矣。
然我辈从而举劾,不亦伤风谊乎」?
、起卒坐是出补外官。
后帝闻公尝有是语,曰:「老成人终不同」。
嘉祐三年契丹国主宗真卒,遣使告哀,公为馆伴使。
先是,宗真之使来,叙两朝通好岁久,请交贽御容,欲使子孙得识圣人形表。
朝廷初不能夺其议,既许之矣。
异时契丹使先以画像来,未报聘而宗真殂殁,新主复遣泛使来请,朝论以先主时事,欲却不与。
公遽至中书白曰:「国家怀柔远方,所仗者信义而已。
且彼以好来求圣容,既许而不与,其失在我不在彼矣」。
或曰:「不许之意有人臣难言者,直虑强邻厌诅不道耳」。
公曰:「此特巫师女子之谈,非所以折冲销难者也。
况圣人应期运,系天命,乃反有所畏耶?
且彼一来不予,至于三四,极于十数,朝廷度终能拒之乎」?
其后以使者再至,乃予之如公之言。
公领太常前后几十年,言礼事甚众,每有大议,则使诸博士各陈所闻见,然后择其合于义理者裁定而奏之。
大抵守经据古,不欲辄有更异。
初,仁宗追悯故后郭氏以微过废,卒久无祠所,诏于景灵宫神御殿,岁时追享。
上封者言神御不当建,或曰当祔于庙,诏并下礼官
公与僚属同执非是而献议曰:「先朝建立神御殿已是非礼,然由尊奉祖考,不失孝思之义。
今为后妃而置之,其于失礼又甚。
倘陛下追念郭氏殂谢,况已追复位号,不若因而赐以谥册,祔于皇后庙,则恩意至而典礼存焉」。
复下两制合义,久之未决,然卒罢神御不建。
四年,诏将用十月袷享于太庙,群臣有建言皇后庙四室,先时每遇禘袷,升于太室,盖有司摄事失于寻讨,今皇上躬行盛典,义当革正。
又引唐《郊祀录》、《续曲台礼》为据,请遣近臣致享如奉慈庙。
公即与二三同列奏駮,以谓《春秋传》所云「未毁庙之主皆升而合食于太祖」,有别祀事乎?
又曰:「祭从先祖后庙合食,自祖宗以来,行之已久,不宜用疑文偏说轻有更改。
况天子甫欲斋戒,固当奉承先宪,正所谓『有其举之,莫敢废也」』。
时论者纷然,诸博士亦是上言者。
中旨用公等奏为定,合食如旧。
明年,日蚀正月朔旦,诏公祷祠于太社。
公举《春秋》经传文,止用币而去牲,又伐鼓以责阴气。
时宰称其得礼。
公久在禁庭,主眷日厚。
每燕见所闻问,必端简而前曰:「天子所以享南面之尊、延卜年之庆者,惟兢恪可以对上穹,惟勤俭可以惠下民」。
止此而已,未尝一语涉面谀朋比者。
至和中,帝切于求治,尝问前代之所以治与其所以乱。
公从容言曰:「臣以谓治乱之由无他故,惟在用人而已。
得其人则治,失其人则乱,从古然也」。
帝曰:「今世非无贤,又非不用,然而治不及古,何也」?
公曰:「有贤而不用,与无同;
用而不尽其才,与不用同。
惟明主留意,则贤无不用而世无不治也」。
帝曰:「今之贤而未用、用之而未尽其才者谁人乎」?
公曰:「知臣莫若君,此必上简天心,非下臣所敢私论。
但愿陛下不以一事不效而遽去之,则贤才无不为陛下用矣」。
帝再三嘉纳之。
是后数进退大臣,复用宿名重望,已更任使者,大厌群议。
帝由此益器重公,遂有大用意。
是时程延州戡台官言罢枢副宰臣进拟,例以三司使御史中丞知开封府一人补其员。
上曰「朕思得旧人之久职者」,既而语及公,命即以本官充枢密副使同修枢密院《时政记》。
时嘉祐五年四月也。
其十月,知辰州窦舜卿以定彭氏蛮事,朝廷喜其能,议迁一官。
公曰:「唐开元中所以号太平者,以不赏边功也。
舜卿信有才,他日进擢无所不可,若用蛮事迁职,诚恐边臣生事于邻敌以希恩赏,以此四境不得安息也」。
遂止,降诏奖谕之。
上书者请峤外增置土军,为南寇备,公曰:「茍取其知山川乡导,则州得百人可矣。
如增广其数,徒糜廪庾费,其实不足以待敌。
前日智高之乱,成功者乃陕西骑兵耳,南军何预焉」?
率仍旧不复增置。
公为枢密不尽八月,以本官参知政事同修中书《时政记》,都大提举三馆秘阁公事,同译经润文。
一日政府集厅议,擢李参三司使
公时以故后至,预闻之,徐曰:「方今民困弊久矣,宜得敦厚而有学术之人使主邦计,庶几可以宽民保众。
茍急于趣办应猝之才,则诛敛掊克,无所不至,如此民何所措手足乎」?
前议遂格。
明年御史捃公过失,不当久在政事,章入不报。
或有谓公曰:「事起无名,盍自辨于上」?
公曰:「吾老矣,退乃其分。
自念平生不欲攻人之短,今幸得备执政,不能敦厚风俗,宜有愧矣。
而反欲与新进士竞口舌于上前耶?
况知我者君,此曹其能洿我乎」?
遂疏求罢。
帝益嘉之,超拜观文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同群牧制置使
公在讲筵前后十三年,故事,凡进读群书,前代乱亡忌讳之语皆掠去不解。
公以为不然,每至其处,必再至敷衍,且曰:「兹事所以书之于策牍者,示来代之明戒也。
茍临文避讳,则书传载之何用」?
自是遂尽读无避。
明年夏今上即位
户部侍郎
治平元年二月,以太子少傅致仕。
于是公年方六十九,将还政之前,有语公曰:「《礼》七十老而传」。
人或过之而不去,公乃未至而告休,斯不近于矫时乎」?
公曰:「强力而仕,不能而止,士君子之通义也,奚必年至而后去乎」?
遂连上表得请。
其年十一月初六日薨于其坊之私第。
上闻讣,为之罢朝垂拱一日,制赠太子太保
法赙之外,再遣中使赐黄金百两,以恤其家。
恩录其子孙洎异姓若干人。
公为人内方外温,动由至诚,不憙矫饰以邀取名誉。
然而端严谨重,至老不懈。
虽少年强力之人,殆无以过。
与人无适莫,亦不肯茍合,端居似不能言者。
及遇事,则毅然自信,不为高下易其心。
初在翰林,尝至中书白事,系鞋登政事堂,时陈司徒作相,见之不悦,且责厅吏不以告。
公曰:「学士宰相以客礼,自有故事。
况某以公事来,若有私祷,则足恭下颜所不惮矣」。
司徒不能平。
及为中丞司徒复冠台宰
每裁处大事,多出独见,同列无敢抗者。
公屡言其失,曰「幸陛下以臣章示执中,使之凡事须众论允协,然后奏白行下」。
司徒见章益不喜。
一日赐燕都亭驿,坐席俯相近,酒间司徒微语公曰:「观中丞日近封章,意颇不见容。
老夫耄矣,行当引去」。
因指其座曰:「此中丞即日之地,幸无亟相侵也」。
公俛首不答,退而语人曰:「陈公之言甘,其心可见也」。
未几,会诏狱起,卒用公言罢相。
及其薨也,太常定谥,博士以其当国日奉行贵妃册礼,及不能正温成赠葬事,请谥荣灵
公曰:「司徒端方刚劲,素闻于时,自为小官,已有建储预政之策,作相虽无謇谔之誉,然其至公不党,亦近世少及。
加以恶名,诚为太过。
谥曰恭可也」。
博士又曰:「谥者节一端美恶,宜取其大者。
司徒过显,虽有畴昔之善,不能掩也」。
公曰:「不然。
程丞相武后临朝事以说章献,此岂不耶?
而不失美谥,司徒有是乎」?
或曰:「公昔日屡疏其短,而今诔其善,何前后之不类也」?
公曰:「宰相越法,予为中丞,言之职也。
死者美恶,予在太常,谥之当以至公,岂可挟一时之事而废其平生之大节乎」?
复持议如前。
后请于朝,覆议者数四,卒以公言为定。
其持心平恕如此。
临事周慎谦畏又过人远甚,自历两禁,至登二府,四方问讯有非时至者,辄藏去不启封,曰:「此必有求于我,自度不能副其情,不若勿发之完也」。
亦不妄与人缄牍,或必须为之,无高下亲疏,皆手书亲襞,虽疾病亦不假请于人。
书体端楷,尝谓章草近于轻倨,故不为也。
非公事稀历权要之门,至于侪辈往返亦有时,故在朝与相亲者无几人。
一受人之知,造次不忘于心。
初,闻吏部张文孝公薨,哭之终日不已。
子弟辈疑而问之,答曰:「吾自立朝,未尝有相推引者。
惟张公拜文学士日,表我自代,此知我者也。
今其亡也,故至于伤恸耳」。
于相知犹尔,于朝廷可知也。
性尚清简,自少惟读书为文,馀无他好嗜。
音律、棋射、书画之类,无一留心者。
晚年亦稀复佔毕,文章论议则平昔所学,皆自足用。
其所接宾客,惟儒生士人,其外技艺、缁褐、卜祝辈无一及门者。
居无事,时独坐一室,移晷不出,妻子亦罕见其面。
尤恶谈人是非,有来言毁誉者,则答以他语。
去乃指谓人曰:「巧佞之徒,宜礼而远之,慎不可听其言也」。
接人至简约,不事屑礼。
或时供具,酒不过七行,家人以为不可。
公曰:「古人三爵,吾已过之,何谓不可」?
素不善治生产,在贵近日久,所得俸赐甚厚,随入随费,婚姻葬祭外,则以均赡宗旧。
故家无馀资,室无玩好,京城无善邸第,后房无姬媵。
其所以奉养之具,宛若寒素。
或勉以为子孙计者,公曰:「吾为子孙计岂不足耶?
幼而教之诗书,长而任以爵禄,若而曹但能忠于君,孝于亲,义于宗族,廉于公家,不为奸欺憸险之行,守此足以保数世安佚矣」。
及还政家居,惟幅巾野服,与宾客谈医药修饵之说,不复语他事,其风尚可见矣。
公累阶朝散大夫,勋至柱国,封爵为乐安郡食邑三千三百户,实封六百户。
公仕宦过三十年,未尝有毫发玷,议论多阔略细故,务全体要。
所上章奏无冗长虚饰之词,其言至质略,而意主切当。
奏对语直而实,故人主以朴厚目之。
以此颇见信纳,前后八被诏谳囚徒,开引情实,白于上前,有自殊死而得末减者多矣。
平生喜荐士,得人最多。
其荐御史得今中丞唐公天章吴公,皆一时之杰。
自馀显言密启者,盖又多矣。
属文简重,不务刻摘章句,于训辞尤为得体。
庆历初夏英公蔡州枢密使召至阙,谏官连疏其短,追寝恩命,移判亳社,到职上表自辨,付学士答诏。
学士皆难其辞,公即取笔作草上之,有「弭谤言莫如尽忠勤」之语,诸公伏其切于事情。
而英公衔之尤深,至语所亲曰:「予与孙公素无嫌,而批章见诋如此」。
公闻之,亦不以为悔。
其他大手笔则有升祔献、懿二后赦文。
初进稿,仁宗读之,至「为天下母,育天下君。
不迨九重之承颜,不及四海之致养。
言念一至,追慕增深」,为之歔欷称叹者累日。
又奉诏撰《寇莱公旌忠碑》、《丁文简公崇儒碑》,叙事明白,气格浑厚,自成一家之体。
有文集若干卷藏于家。
公娶太原王氏,封某郡夫人,同郡大姓也。
三姊皆适土豪,生子者又相聘娶,公以儒者独不得继好。
及贵,而三家者始来求婚,公亦不拒,又为之保任其子及孙入仕者数人。
于是乡人益称其长者。
少孤,兄弟群处,惇睦尤至。
他日析居,公尽推美田宅与诸兄,惟取其薄恶者。
曰:「数口之家,得此足以奉先人之宗祀矣」。
与朋友交,得丧休戚,一以均之。
初举进士,时善厚属郡宋辅。
洎拔州解,同时东上,至长安,辅以疾不能兴,公亦留止为诊医药。
过浃旬,辅曰:「试日甫近,子当急往,毋以我为累也」。
公曰:「与君偕来,义不得先。
君若罢举,我亦与君俱西矣」。
又数日,辅疾愈;
遂俱行,并擢第。
此又见其内行之有素,宜乎爵茂而宠优也。
子男子四:长曰珏,国子博士
次佑辅,大理评事,早亡;
次哲、次林,并太常寺太祝
女子四:长适戎州僰道县献卿,早亡;
次适太子中舍彭敏行;
次适尚书都官员外郎勾谌;
次适太常寺太祝奉国
孙男子七人:五为京司及试衔官,二未仕;
女子五人:二已出适,三尚幼。
男子皆谨厚能守家法,女子俱从名家仕族,可谓有后也。
某获游公之门有年数矣,又尝辱称荐于朝,以恩旧故熟闻公之绪言美行。
今又得其孤所录遗事甚备,谨䌷次始末,直言以上有司,谨状(《苏魏公文集》卷六三。又见《名臣碑传琬琰集》卷四五。)
允协:库本作「复熟」。
思吴堂诗序 北宋 · 朱之纯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一八、《绍熙云间志》卷下、《至元嘉禾志》卷三○、康熙《松江府志》卷一八、嘉庆《松江府志》卷一五
思吴堂,嘉祐中太常丞吴公几道所作也,初曰环碧亭
公有惠政,四十馀年民诵不绝。
彭城刘侯来宰云间,采民所誉,因至其亭,见其颓毁芜没,乃喟然叹曰:「昔人召公,爱其棠,戒之曰『勿剪勿伐』,况此亭中冠一湖,吴公岁时与民所共乐者,最为胜概。
秋分之月夜,涌出金波;
春暮之花时,变为锦水
若乃火云辉空,揖清风而愠解;
冻云凝地,睹白雪以神清。
有此佳丽,荒而不修,良可惜也」。
于是增大基址,飞出轩宇,环以虹梁,徘徊烟波之中,浩浩乎诚可乐者。
乃辟其亭为堂,易其旧名曰「思吴」,所以从民望也。
吴公之来,予生方七岁,其教条治目,更历异政,不得其详。
然犹能髣髴记其去时,父老悲啼攀辕,不与前进,以至空一邑随之。
予壮岁,疑其得民如此,乃问乡人长者,因语其施设大略。
盖有恻怛之诚感动冥默者二三事焉。
如浙右旱蝗,苏秀为甚。
公方下车,克自痛责,遂祷横山之神,即致甘雨,虫亦避境,不食其稼。
至秋大稔,乃出教条,命民预修水利以待淫潦,或停或注,达于江海。
已而大水暴至,阡陌坚牢,沟洫既浚,复稔如初。
比及三年,风俗归厚,天无札瘥,地无旱潦,家给人足,歌诵满路。
噫!
此古之所谓遗爱者,宜乎去之久而思之深也。
今刘侯为政岂弟,又且孜孜寻访吴之治迹,欲举而必行之,惟恐后时,则名斯堂也,岂非从民之望?
抑亦见其乐取人以为善也。
然人有疑其名者告予曰:「诗人思古皆伤,今之不然也。
以刘侯之仁,民胥乐之,又何吴思之有」?
予应之曰:「人固有遭其虐政而昔人之贤,以哀今之不见者;
又有遇其善政而昔人之贤,以幸今之复见者。
则思古之说,岂一端哉?
当其男以田功之毕,女以织事之休,内无饥寒之戚,外无赋役之劳,以斗酒共相娱乐。
今于此时,为之命僚佐,临清流,设玉斝,金鼓喧阗于波间,管弦嘈囋于堂下,歌者舞者,形和声和,以观游人士女,或三或五,溶溶泄泄,如鸥鸟之浮川,鯈鱼之戏藻,是人之乐也,皆相庆曰:『吴之复来矣』。
若夫政不出此,则人之不乐生。
令于此时精耗簿书之冗,力疲狱讼之烦,事既无穷,应亦不暇,又何能俯清冷之渊,笑谈终日,与之偕乐耶?
设有勉强为之,虽撞钟击鼓,人闻其声,将蹙额而相告曰:『欲见吴之莫得也』。
然则此堂之作,一游一豫,足以为政之劝沮。
而刘侯之虑,有出于此,其深得吴之乐,与荀卿曰『欲观千岁今日』是也。
以刘侯之贤,其乐显前人之善如此,则异时此堂复修,予将期后民之所思有甚于今日矣」。
堂成,刘侯就予索诗,于是序其所闻而赋之诗云。
蝶恋花·春暮和作 清末至民国 · 魏毓兰
 押词韵第四部
碧玉高楼临水吴几道
燕子呢喃宋祁,恼破春情绪赵令畤
满眼游丝兼落絮冯延巳
纱窗一阵萧萧雨张震

尽日东风吹柳树赵鼎
带得春来程钜夫,又送春归去周紫芝
著意留春春不许黄鸿
问花花又娇无语真德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