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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文库 正文
昼锦堂 上李真州 宋 · 宋自逊
 押词韵第三部
荷叶龟游,庭皋鹤舞,应是秋满淮涯。
昨夜将星明处,彷佛峨眉
干戈已净银河淡,尘沙不动翠烟微。
邦人道,半月中秋,当歌不饮何为。

谁知。
心事远,但感慨登临,白羽频挥。
恨不明朝出塞,猎猎旌旗。
文南一矢澶渊劲,夔门三箭武关奇。
挑灯看,龙吼传家旧剑,曾斩吴曦
赵希光节概 宋 · 杨熹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六二、《桯史》卷三
赵昱字希光,淳熙宰相卫公雄之子。
少苦学,以司马、周、程氏为师,每谓存天性之谓良贵,充诸已之谓内富,故漠然不以利禄动其心。
出仕二十馀年,仅一磨勘,历任不满三考,其恬退如此。
扫一室,左图右书,尽昼夜积日月不舍,终身弗改。
先是卫公相孝宗皇帝,一日奏事,上从容语及郑丙,曰:「郑丙不晓事,问他吴挺,乃云:小孩儿解甚底」!
卫公曰:「以大将比小儿,诚不晓事。
然以臣见,虽有所长,亦有所短」。
上曰:「何故」?
公曰:「为人细密警敏,此其所长;
然敢于欺君父,又恃其憸巧而愚弄士大夫,此其所短。
但朝廷用之,不得其地」。
上曰:「何谓不得其地」?
卫公曰:「往年恢复至德顺,中原父老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者肩摩袂接,悉取免敌钱,大失民望,迄以无功。
中原之人至今怨此子深入骨髓,而朝廷乃使之世为西将,西人又以二父故,莫不畏服,亦望宣抚之任久矣。
蜀虽名三军,二军仅当其偏裨,虽陛下神武御将,百挺何能为?
古帝王长虑却顾,为子孙万世之计,似不如此」。
上大感悟。
死,朝廷虽略行其言,已而复故。
开禧丁卯吴曦僭叛,每念卫公此语,辄投地大恸,或至气绝不苏。
初,欲买舟顺流而东,贼以兵守蜀门,弗果行。
于是制大布之衣,每有自关表避乱而归者,辄号泣吊之。
亟贻书成都帅臣杨辅,谓逆雏骄竖,干乱天纪,痛哉宗社!
哀哉苍生!
此直愚騃无知,为虏所啖,逆顺昭然,其下未必皆乐从,肘腋之间,祸将自作,事尚可为,因劝以举义。
遂绝粒,至于卧疾不能起,犹昼夜大号,声达于外。
置一剑枕间,每举欲自刺,辄为家人捍之而止。
如是数四,终不食而死。
左中奉大夫敷文阁待制特进林公保神道碑嘉泰二年二月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八五、《平园续稿》卷二八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高宗皇帝既通好北虏,思与兆姓休息,择端良学识之士布列庶位,故敷文阁待制四明林公行安节和,特被简知,久贰制官,引疾奉祠,考终于家。
其葬也,乡老何寺丞泾尝状其事实,而出处行谊则载实录,惟是墓道之碑阙而未备。
后五十馀年,其孙都大提点坑冶铸钱祖洽以使事过庐陵,谓某尝官太史,夙知公贤,且契好不薄,固以为请,久之乃克如约。
惟林氏出殷比干比干既没,子坚逃难长林,遂命氏焉。
晋永嘉乱,渡江家泉南,至本朝为今庆元府鄞县人
曾祖复、祖彦臣、父延之,俱不仕。
父以公贵,赠正奉大夫
公讳保,字芘民
政和二年上舍第,调迪功郎舒州宿松,两从广西帅辟主管机宜文字
是时方郡县蛮境,将士稍俘平民冒赏,公核正之,全活为多。
武吏注阙泛滥,公为立三等校试法。
奉议郎
南丹州策勋,擢本路提举常平
或疑资浅,改倅桂州
丁母硕人石氏忧,诏复以帅幕起,公固辞。
服除,通判汀州,移疾主管亳州明道宫江州太平观,起知兴国军,改提举两浙及广南市舶,皆不拜,累转朝请大夫
家居十馀年,安贫著书。
尝评论夏少康唐肃宗得失,号《中兴龟鉴》上之。
敕书褒答,赐服金紫。
绍兴七年高宗左司谏陈公辅密荐学术议论用心忠直可备台谏者,公辅首奏公问学渊源,持论不阿,操守可观。
是夏召赴都堂审察丞相止除提举江东常平茶盐。
徽之休宁县因变法季增盐五十八万,公请以比岁中数为额,邑人德之。
九年,入为国子监丞
公言郡邑上丁释奠,十哲侑坐,今大成殿惟设颜、孟,又上戊享武成王,不应废牲牢,止用枣脯二笾而无配享,其后礼官并请从公言,仍增管仲至郭子仪十位配坐。
在职二年,朝论推其靖共,擢尚书比部员外郎
十一年八月轮对,九月升郎中
初,公居闲修定《乡饮酒仪》,至是增损其制以闻,寻诏镂板颁行,转左朝议大夫
十二年正月,充省试参详官
七月,迁吏部郎中
十四年三月,进左司郎中,俄兼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
是时修定郊祀,讲大朝会,礼文交举,命公兼太常少卿,人咨其博。
前此,铨曹都司谢客,不敢可否事,公独振举滞淹,虽休沐犹引验文书,吏不得以微文沮升改者。
惟秦蜀顷用便宜迁转伪冒,公设科条,尽革其弊。
尝获诈官,法当赏,公曰职也,卒不言。
上重交邻,岁择卿监可任侍从者付以使指,八月特赐对,除权吏部侍郎,假本曹尚书,充金国贺正使
初,显仁皇太后南归,沿涂应奉权增顿次,自后南北修聘往来辄循其例;
又有请起两淮税者。
公使回,具言淮民凋敝状,顿既复旧,税议亦格。
上眷方厚,十五年冬引疾请去,除敷文阁待制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者再。
公谦恭清约,存心忠厚,惟嗜读书,虽老不倦,乡党仪之。
积官左中奉大夫
十九年四月甲寅卒于正寝,享年七十有一。
十二月庚申,葬本县龙山之原。
妻令人李氏,前卒,累赠普宁郡夫人,遂以合葬。
遗表闻,赠左正议大夫,子升朝,累赠特进,爵西河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
公文辞雅实,似其为人,有集三十卷。
二子:勉,终承直郎监行在文思院上界门;
劭,终朝散大夫、新知南剑州
七女:长适朝奉大夫江西参议官董昌裔
次未嫁而夭;
次适宣教郎纯臣,早世,再适迪功郎、主湖州武康簿吴曦
次适朝请郎、知兴国军陆流;
次适承议郎司农寺丞柳纶
次适奉直大夫、前江西提刑陆洸
次适进士汝霖
孙四人;
长祖洽也,今以户部郎官总领湖广江西京西财赋;
次祖寿,蚤世;
次祖昌,登仕郎
次祖坦,修职郎绍兴府会稽县主簿,亦早世。
孙女四人:长适朝奉大夫主管成都府玉局观陆杞
次适通议大夫、充敷文阁待制史弥大
次适进士吴传
次适从政郎绍兴府上虞县楼淳
曾孙六人:岳,宣教郎、知台州仙居县
密,迪功郎、监泰州丁溪盐场
冈,从事郎、新监临安府新安县税;
崇,习举业;
庚,将仕郎
康,尚幼。
曾孙女三人:长适儒林郎严州支使钱萃;
次适奉议郎、知江州德化县陈卓
次未嫁。
铭曰:
绍兴中叶,兵休众熙。
穆穆圣皇,垂拱无为。
旁招吉士,贤任能使。
入从出疆,匪庶常比。
孰端其身,而济以文?
猗欤林公,允也其人。
迪简在庭,靖共所涖。
归安故乡,终始无愧
德蓄于躬,裕乃后昆。
克对无羞,英英孝孙。
既念尔祖,亦鸿厥庆。
揭辞墓门,永矣传信。
赈济赈粜楚州事奏淳熙十六年正月 南宋 · 钱之望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一九、《宋会要辑稿》瑞异三之一五(第三册第二一一一页)
准省劄:「钱之望奏,本州今岁大水,抄劄到贫乏阙食民户一万四百馀家,合议赈济、赈粜。
楚州粜济事,令吴曦候到任,议定申尚书省」。
既而令开具如右:一,赈济楚州,元册内欲自十二月为始,支至来年二月,计支三个月米,共二万四百馀石。
乞拨义仓米五千五百七十三石九斗,及赈济归正、归附、使效等米二千八百馀石,合就本路转运司三分课子内取拨;
及有劝谕到上户陈宏等米一万石,尚少米二千石,乞于前任守臣籴到桩管米内支拨。
共揍成二万四百馀石赈济。
本州未承回降指挥间,为见民户阙食,一面将劝谕到陈宏等二户已纳到州仓米四千五百石,并于转运司三分课子米内兑借三千六百六十四石九斗,先次赈济,十二月分米,委官支散了当。
乞劄下本路提举常平司于义仓内拨米四千五百石给还陈宏等。
其兑借赈济过转运司三分课子米三千六百六十四石九斗,亦乞劄下转运司于拨下本州赈济米一万五千石数内理豁施行。
一,赈粜楚州元册内乞拨常平司米一万六千馀石、并桩管米三万石,共揍成四万六千石应副赈粜。
之望等照得本州桩管米近蒙朝廷指挥,支拨二万石应副脩城;
陈请支拨米一万二千石赈给外,所馀不多,兼已蒙本路转运、常平两司科拨高邮军桩管米三万石,令本州般取赈粜,立定每斗价钱一百二十文省。
之望等窃闻所拨高邮军米桩积年深,虽价钱低平,兼恐贫民艰得见钱收籴,已行下诸县截发官钱雇般。
高邮军今来议定先次般取米五千石,于诸县置场去处,依价赈粜。
候见得有人收籴,即接续前去般取赈粜。
一,本州虽有提举司拨到常平等米二万一千六百馀石,并钱二万贯,并系赈贷,止可供给有田产税户收籴耕牛、农具等,候将来丰熟拘还。
其无田产人户及贫乏客户,皆不均及。
惟是赈济一项,方得普沾朝廷德泽。
持服前武功大夫祁州团练使吴曦特授濠州团练使起复制1193年 南宋 · 陈傅良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九、《止斋先生文集》卷一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敕具官某:有金革之事,则三年之丧无辟。
伯禽以来,未之有改,而况尔世为将乎!
移孝为忠,朕所以强起汝也。
又况蜀师十万,听命尔家,西陲晏然,于今五纪。
方图前烈,宜及后人。
则脱尔于寄禄之阶,授尔以戎练之任。
岂以为利?
其毋固辞。
可。
乞分吴曦兵柄奏 南宋 · 黄度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一四、《宋史》卷三九三《黄度传》
挺子必纳赂求袭位,若因而授之,恐为他日患,乞分其兵柄。
论六军命将疏 南宋 · 杨简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一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四一
臣闻庆历之末,有亲从卒夜入禁中之变,是时士大夫殊不少省其所以致此者何由,亦无所改为,循循仍仍。
高宗初,又有苗、刘之变,士大夫又不省其所以致此者何由,又无所改为,而循循仍仍。
至近者又有吴曦之变、韩侂胄之变,士大夫又不省其所以致此者何由,又循循仍仍。
臣今告陛下以所由,致节节祸变者,为夫不循古制也。
古者六军军将皆命卿,今诸将率从事武勇,未熟复乎古先圣王之训典,未践修乎诗书礼乐之实德,则其训齐诸军亦不过射刺击战之术尔,罕能训以礼义。
夫授以杀人之器,日习乎杀人之术,可畏哉,可畏哉!
古者赳赳武夫皆可以为公侯腹心,执讯言言,攸馘安安,其有德见诸容气者如此。
今陛下宜精择文武俱通之儒,法古司马之官,以尹正之、训导之。
赏诸卒之孝者忠者善者,则恶者潜化,愈久愈化,愈化愈安。
祈天永命,巩国祚于泰山之安,在此而已。
今不改为,是措火积薪之下,火未及燃,又将有庆历及侂胄之变,悔将无及。
臣日夜长虑,无路告陛下。
今得一见吐露,自此何时再见,惟陛下念之不忘。
今文武通儒至不易得,然不可谓无其人。
殿司十三军太盛,宜析小半,益以马司馀卒,以备三司,则其势均,可以防后患。
虑患当重复,虽择贤儒立法,自亦不过于此。
论择郡守县令 南宋 · 杨简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一九、《历代名臣奏议》卷六○
臣又痛切告陛下:今之郡守县令所至多害虐小民,远郡远县益甚。
民被害虐,积怨积忿,久将乱生。
一日有变,荡然溃散,不可救也。
今守令多昏而听吏,多怀私而徇利。
词讼一是一非,反是为非,反非为是,使饮恨含怨,无所告诉。
今日某人受抑屈,饮恨含怨;
明日某人受抑屈,饮恨含怨。
积而满,积而溢,怨极忿极,一夫大呼,从乱如归矣。
二税已纳者复追,执赤钞以呈示无欠,不受其税,勒使复纳。
不伏则囚则絣,讯民户以诬。
追所欠之数不多,念将诉于上司而益费,含怨白纳。
纳已,吏卒需赂,不赂不释。
民贫无告,或举债,或鬻产,甚者鬻妻卖子。
陛下试思,民情至此,其怨当如何!
重以今岁旱蝗,所收无几,而郡守多不肯蠲税,民饿而不救。
郡县害民,弊政不可胜纪,此不择贤之故也。
又在外官司,以污为常。
有每晨县吏昼卯历,共纳数百,供知县市买之费,习成典故,则其馀赃污可知已。
公取窃取,不可胜计,溢于听闻。
对送互送,一会有送千缗。
缗钱不至,唯送空书,彼此本库自支。
生辰有送,私忌有送,生子若孙有送,子弟又有送,不可胜纪。
今国家患无财,束手无策。
得贤,则官库无公取窃取之盗,财不可胜用矣。
此又不择贤之故也。
曩自元凶妄肆,小人道长,风俗大坏。
今虽诛殛,而馀风未殄。
畿邑犹有登科者,身居亲丧,而青巾紫袍,辄位于父之上。
今日不有其亲,他日何有乎君?
陛下以科目取士,而得此等恶逆。
恶逆盛则敢于为乱,社稷危矣。
陛下若不痛革虚文取士,不考行实之弊,又不革士大夫释服而紫,使遂忘其亲。
不孝则不忠,吴曦之乱,韩侂胄之乱,皆不忠不孝之为也。
吴、韩之变,朝野震惧。
今幸社稷再安,陛下宜汲汲为计,勿从士大夫庸庸之论,勿从茍安目前之说,而不思后祸。
臣自知学以来,熟思治务,到于今凡数十年,不知其几,思惟有一策,每路择一贤监司,使监司各辟本路诸郡守,守辟诸县,守令又各辟其属。
先于本贯择人,本贯则可以久任,本贯无人乃及外邑贤者,必不私于本贯亲故。
或士人为邑里推重,亦在所择。
既得其贤,必久其任。
择贤久任则百事成,不择贤久任则百事废。
择贤久任则社稷安,不择贤久任则社稷危。
士大夫无不服此论,惟不肖者心知其不利于己,故不主此说。
又士大夫悯亲故之失所,虽不肖者,亦思所以周之。
至闻其贪墨害民,发叹而已。
不思结怨小民,积怨生乱,将危社稷。
宰执台谏知社稷安危在此,共坚守此。
茍内外有徇私不公,必罢必罪,不可以亲故私情,败国家公义。
所辟或非其人,并罪举主。
陛下举宰执台谏开心吐诚,共誓共守,以安社稷。
此令一下,人知仕进之路悉本于行实,不用虚文,则人心丕变,舍恶从善,舍伪从实,吏奸顿扫,民悦财丰矣。
自此因保甲而渐脩比闾族党之制,书其孝弟睦姻有学者,书其敬敏任恤者,书其德行道艺,兴其贤者能者,肆成人有德,小子有造,举明主于三代之隆矣。
郡县各自为永守计,有金城万里之固矣。
天子有道,守在四夷矣。
如大臣未能骤行,则姑自行都始,即有明效。
宋丞相忠定赵公墓志铭 南宋 · 刘光祖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一八
自古有大勋劳于天下,如周之周公,而亲也,谓公将不利于孺子,诛而周室始定。
当是时,成王幼冲,周公居可疑之地,故不免四国之流言。
盖未有遭时不幸,大臣以同姓定大策,受命文母,举神器而授之于春秋既富之君,而自引退,不敢居其功,力辞相位不得去,而小人谗之,谓将不利于社稷,使以贬死,如故相赠太师忠定赵公之事,为可哀也。
宋兴二百有二载,孝宗皇帝践祚越四年矣,始临轩策进士,公策忠切,擢为第一,盖祖宗二百年所无有。
由是入三馆司封驳,镇全蜀,侍经幄,典贡举,悉不用宗室故事。
公方陛辞入蜀,孝宗面许归日大用,故中外荐试之。
及将内禅,亟召公
光宗嗣位,颁趣旨至于再四,而小人交忌公,御史范处义以暂违诏命劾公,不果入。
绍熙二年秋九月,乃召为吏部尚书
公至,会圣躬服药,凡三月不得对。
先是,光宗素无疾,旦视朝,天容穆如也。
冬十有一月始郊,有司已戒,而大风暴至,上殊虚惧,望祭礼成,还内,罢称贺,肆赦不御楼。
是晚疾作,内侍驰告寿皇,寿皇偕寿成皇后仓卒御小舆至南内视疾。
上见寿皇来,大惊,寿皇深慰抚之,因问左右上所以致疾之由,颇有所戒责。
光宗疾稍平。
三年三月朔,公始获对。
是时,上五日一朝之礼,率多官至重华宫传旨而免。
至会庆节上寿,车驾不出;
冬至朝贺,又不出,都人始忧。
十一月十六日,公对便殿,谨复规谏切深,上意开悟。
虑寿皇或不乐,曰:「卿宜以此意奏禀重华」。
公对从官无诣重华故事,上曰:「亦何嫌?
卿可寓文字封入」。
公承命退,白大臣,大臣难之。
公与嗣秀王伯圭雅厚,力请伯圭调护两宫门,因曰:「闻宫中妇姑之分素严,盍请诸寿成,少加附接」。
两宫之情既通,后六日,光宗及中宫俱诣北内,从容竟日,都人大悦。
上疾生于疑惧,公每曰,处常人父子之际尚有不易言,故凡进对,所以开导弥缝之不遗馀力。
四年正月,光宗宣引赐酒,款甚。
明日,命知贡举
未几,同知枢密院事
公辞以高宗尝有圣训,宗室用至侍从止,不敢当二府
监察御史汪义端与公贡院议不合,奏疏诋公曰:故事,宗室无位二府者。
上徙御史为他官。
给事中黄裳封还诏旨,曰:「御史实忌贤,不可不黜。
青天白日,人皆知其清明,御史独不之知邪」?
上又为出御史
公愈不自安,辞不拜者凡十有二疏,最后上请之寿皇,乃召学士答诏,谕以绍兴圣训用折秦桧阴谋,盖有为而言也,此除尽寿皇意。
二十有六日始拜。
秋七月,迁知院事
时光宗疾虽平,疑未尽释,辞曰:「陛下久不诣北内,臣安敢迁官?
武兴主帅吴挺死,陛下每疑其不死,而久不除。
人臣职当言,不得其职,臣安敢拜」?
七月至于十有一月,不拜。
会将以至日上太皇太后册宝,左丞相留正知阁姜特立复用,请辞机政,俟命于郊,久之不召,右丞相葛邲方被论亟去,上面命公为礼仪使
公奏曰:「太皇册礼,故事当以宰臣为使,陛下有左右相,不以命,而命臣,非所以严大典」。
上乃许差留正
公即乞降旨遣中使宣押,且宰属往谕旨。
于是左丞相复入。
上于奉册前五日诣重华宫,都人大悦。
册礼成,有旨趣公受告,公谢曰:「臣久不奉诏,徒以朝廷数事,臣不敢安。
今陛下已过重华留正复相,独馀一事。
武兴朝除帅臣,夕拜命,不敢复辞」。
上欣然许再过北内与寿皇议之,公乃受命。
公惟不欲吴氏继世掌兵权,以张诏代领武兴之军。
公于大事以身任之,类此。
然中心所甚忧者,上父子閒事也。
光宗出门,于语辄悟,入辄复疑,群臣人人言,言或无不至,上悉容受,而疑终不释。
五年孝宗始不豫。
夏五月,疾寖深。
二府一日诣寝阁问疾,孝宗数目丞相及公,若欲有言,而不果发。
翊日,光宗御后殿丞相率同列请上诣重华侍疾,从臣随入,谏臣、台臣继入。
閤门吏以非故事止之,不退,丞相以下请之益激,上益疑。
丞相退诣仙林寺待罪,节官共邀止之,乃斋宿都堂
明日致祷天地宗庙,寿皇疾未瘳故也。
越二日,宰执俱请对,先以待罪劄子进入。
上令知閤门事韩侂胄传旨云「宰执并出」,于是俱出于浙江亭俟命,丞相独远。
孝宗闻之,忧甚。
秀王丞相孝宗意,宰执复入,有「始终扶持」之语。
或以误传旨交责侂胄侂胄乃奏曰:「昨日传旨,宰执出殿门,乃出都门,乞遣中使宣押」。
光宗不许,侂胄请自往,许之。
公等乃复归第。
自是孝宗疾弥留。
六月八日夜五鼓重华大阉扣公私第曰:「寿皇已升遐」。
有顷,中书以劄奏闻,公持不上,恐上疑,或不出视朝。
九日,上视朝,首以提举重华宫关礼状进,许即过北内矣。
日下昃不出,宪圣御札宰执邀请车驾,缴进久之,封出无处。
宰执不得已,遂率百官诣重华宫发丧,内外不胜哀。
十三日,将成服,公与中书议请宪圣垂帘,暂主丧事。
密谕朝臣詹体仁徐谊达意于少保吴琚,俾从中请之。
宪圣素简严,令中人传旨云:「太皇十岁入宫,今已八十,未尝与宰执相见。
所议丧礼须请皇帝主之」。
公等附奏曰:「连日在南内请对,不蒙宣引,累入文字不报。
今率百官赴南内恭请,若皇帝不出,百官必相与恸于宫门不退,人情骚动,恐为社稷忧。
今请太皇太后降一指挥,以皇帝有疾,权就宫中成服。
然丧不可以无主,祝文称『孝子嗣皇帝』,宰臣不敢代行。
太皇太后,寿皇之母也,请代行祭奠之」。
良久质诸典故,议始定,乃成服。
是日公请垂帘之意,盖以国本系嘉王,万一不得已,该有宗社大计,即可于帘前奏禀。
命出帘帏之閒,事行庙堂之上,体正言顺,则无后艰。
吴琚素审谨,或曰太皇不欲令后家大议,此议竟格,他人不知公意也。
十八日,公与宰臣参知政事陈骙同知枢密院事余端礼待对于和宁门外,不报。
退,同入奏云:「皇子嘉王仁孝夙成,宜蚤正储位,以安人心」。
不报。
时中外阻绝,都人汹汹,有言二十四日再以建储请,批出但有「甚好」二字。
明日同拟指挥以进,乞上亲批,付学士院降诏。
是日晚,御批乃云:「历事岁久,念欲退閒」。
封题「付丞相」,丞相色惧。
二日,大臣乞奏,不报,复以所拟指挥进,批出云:「可只令施行」。
又不送学士院
二十九日,再乞面奏,不报。
晚,付出封题独异,丞相启封,付吏掌之。
七月旦,公问丞相前奏如何,启封,见牍尾御批十六字,丞相色忧。
明日朝临,仆于庭,因不出,密为去计。
孝宗疾弥留,外言讪讹,无有不至,云:京口三军谓寿皇已崩,朝廷密不发丧,欲相率缟素向阙。
都人骇动,公因殿前指挥使郭杲来谒,问曰:「京口事亦闻之乎」?
曰:「闻之」。
公曰:「万一有此,太尉何以处之」?
公知所传妄,特欲观杲之对,以察其心。
拱手曰:「兵家以直为壮,使将若何」?
公察可与共商国事。
至是宗社之计益迫,丞相去之,公自度不得辞其责,而内禅之义决矣,独患未有可使以腹心语者。
工部尚书赵彦逾按行山陵,别公私第。
公与彦逾皆宗姓,是日语及国事,公泣,彦逾亦泣。
公因微及与子意,彦逾乃喜。
公知彦逾深,因谬曰:「郭杲倘不同谋,若何」?
彦逾曰:「某当任之」。
公曰:「正持棋不敢先发,此非尚书不可也」。
彦逾明日复命,公曰:「此大事,已发诸口,岂容俟来日乎?
某不敢入私室,退坐屏后,以待尚书之至」。
顷之,彦逾再至,议遂定。
公折简丞相少留。
明日孝宗大祥,丞相五更入奏致仕,易肩舆出城去。
公率同列两入奏,乞宣押留正,不报,人心益摇,公处之如平日。
吴琚之议不谐,于是与徐谊叶适谋可白事于慈福宫者而侂胄进矣。
侂胄者,忠献魏公之后,戚里也,素善慈福宫内侍张宗尹宗尹知宪圣深以宗社为忧,閒以语之。
侂胄蔡必胜同在閤门必胜同里侂胄必胜以见等,等以白公。
公乃遣侂胄以内禅之议请于宪圣,侂胄不敢前,第附宗尹以奏。
宗尹不获命,止令劳公而已。
明日,公再遣侂胄,辞不往,公曰:「可且谢太皇宣谕」。
因致前,请强侂胄侂胄乃往,复于宗尹附奏,竟不得太皇意。
侂胄逡巡退。
关礼者事寿皇久,邀问侂胄之来何为,不以实告。
怒曰:「自是一家,何必隐」?
指天誓不泄。
侂胄乃具述公意,曰:「知閤少俟」。
关礼入见圣而泣,圣曰:「汝有何苦」?
对曰:「小人无事,天下可忧」。
圣蹙额不言。
曰:「圣人读书万卷,洞晓古今,亦见有如此时节,而可保其无乱否」?
圣曰:「此岂汝所知」?
曰:「此事人人知之,今独大臣镇压耳。
丞相已去,圣人知否」?
圣曰:「丞相无谓」。
曰:「丞相诚无谓,今所赖者赵知院知院旦夕亦去,中外谁赖乎」?
言与泪俱。
圣惊曰:「赵知院如何去」?
曰:「赵知院于官职何有,虑禫祭后亦去」。
圣曰:「此非汝所知,同姓事体与他人异」。
曰:「赵知院之未去,非但同姓,以有太皇太后可恃耳。
今欲定国家大计,不得太皇太后旨,策无所出,亦不过去。
赵知院去,天下将如何,愿圣人三思」。
圣曰:「所遣来韩侂胄安在」?
曰:「臣已留之,今俟命」。
圣曰:「可令谕知院,好为之」。
关礼侂胄
来早,太皇太后于寿皇梓宫前垂帘,引执政侂胄复命。
日已过午,公始以其事语骙、端礼殿帅杲。
关礼使其姻党宣赞舍人傅昌朝密制黄袍。
兵部尚书罗点以光宗未执丧,群臣不当释服,犹以衰服朝临。
是日,皇子嘉王谒告入临,公简宫僚彭龟年曰:「王无他否?
来日禫祭,重事也,不可不出」。
甲子,禫祭,群臣入,王亦入。
公率百官诣大行素筵如常仪,因入劄子,请圣垂帘,令关礼圣之命请王入。
顷之,垂帘,公与同列再拜诣帘前奏曰:「皇帝以已疾,至今未能执丧。
臣等六月十八日以后累入劄子,乞立皇子嘉王皇太子,以系人心,皇帝批出有『甚好』二字。
继乞送学士院降诏,又批出有『念欲退闲』之语。
太皇太后处分」。
圣曰:「皇帝既有御笔,相公当奉行」。
公奏曰:「兹事重大,播之天下,书之史册,须议一指挥」。
圣曰:「好」。
公袖出所拟太皇太后指挥以进,曰:「皇帝以疾,至今未能执丧,曾有御笔,自欲退闲。
皇子嘉王可即皇帝位,尊皇帝为太上皇帝皇后太上皇后」。
圣览讫,曰:「甚好」。
公同奏,曰:「新皇帝仁孝,必能敬事两宫。
自此太皇太后可以安享四海之奉,受万年之福,臣等不胜庆幸」。
同再拜,又奏曰:「自今臣等有合奏事,当取嗣君处分。
独恐两宫父子閒或有难处者,却用臣等商量封入,须烦太皇太后主张。
如无事,亦不敢上渎天听」。
圣许之。
又奏曰:「上皇疾未平,乞令都知杨舜卿提举本官任其责」。
内侍奏曰:「杨舜卿在此」。
公召至帘前,面付之,舜卿垂泣祈免,圣不许。
于是圣劝上即位,上固辞,令关礼等扶掖出帘。
上顾公曰:「某无罪,恐负不孝之名」。
公奏曰:「天子当以安社稷、定国家为孝。
今中外人人忧乱,万一变生,置太上于何地,尚得为孝乎」?
众扶上入素幄,披黄袍,犹立而未坐。
公率同列再拜称贺,又降,再拜,始引殿帅杲、步帅阎仲入贺。
杲、仲先退,如祖宗故事,分兵宿卫北内
上诣几筵殿,哭尽哀。
公等退,须臾立仗讫,催百官班。
上衰服出就重华殿东庑素幄立,公等升幄,内侍扶掖上,亲行禫祭礼,群臣始得拜哭于几筵殿下如旧仪,内外俱恸。
都人闻上即位,始奠枕矣。
方公之未定大计也,乐祸者切切耦语。
襄阳邻敌境,有归正人陈应祥者诱聚亡命□党连裔,号檄,辞指辟不可闻,谋以七月望为乱。
先一夕登极赦至,其徒去之而散。
呜呼,公之功大矣!
古所谓社稷臣者,公足以当之矣。
或谓上新即位,如韩侂胄者公宜度时之宜,与郭杲并建节钺,以收其用,公不听,反裁抑之,衅由是生。
侂胄既阴窃主权,凡不得志于公者潜相附和。
公在相位甫六月谏官以危语撼公,指大忠为大逆。
公既去位,台臣相继诬公不已,竟责授宁远军节度副使永州安置,道薨,天下冤之。
侂胄用事久,欲稍释中外意,复公资政殿学士大中大夫,后又赠少保,而公之大功大谤卒未白于天下。
上察侂胄误国,竟以伏诛。
嘉定元年二月,始尽复公元官职,谥曰「忠定」,且用其长子崇宪监进奏院
崇宪奏,乞检照先朝陈瓘司马光复官故事,以先臣心迹下百官廷议之,大罪大冤宜使明白,则朝廷之大诛大赏乃可信于万世。
于是吏部尚书楼钥等奏:「凡前奸言诬史,悉宜删正」。
诏曰可。
十有二月,内出亲札,特赠太师追封沂国公,而后四海之心始慰。
公讳汝愚,字子直太宗皇帝元子,汉恭宪王元佐八世孙也。
皇曾祖讳士虑,东头供奉官
皇祖讳不求,成忠郎
皇考讳善应,修武郎
公既贵,累赠皇曾祖太师,妣龚氏陈国夫人
皇祖太师、申国公,妣晁氏吴国夫人
皇考太师庆国公,妣李氏冀国夫人
庆公之葬数年,正献福国陈公题其墓曰「皇宋笃行赵君之墓」。
其后侍讲朱公熹为之铭,又谓:「汉恭宪王至德高行,为宋太伯,心融迹泯,世莫予知,益期其后之必大也。
庆国复有至行,是实生公,为国贤辅,拯时艰危,迓续我国家之永命」。
绍兴十年二月丙申,公生于嘉兴之崇德县
申公晚监饶州馀干酒税,卒于官,庆公申公于县东郭,因家焉。
家甚窭,而德则丰。
公蚤有大志,每曰:「大丈夫得汗青一幅纸,始为不负此生」。
初以取应中选,益杜门读书,年二十七遂冠多士。
左宣义郎佥书宁国军节度官厅公事,未赴。
冀国忧,免丧,召试馆职
孝宗方锐意恢复,公始见上,即面奏曰:「臣惧有大言无妄之人窃窥陛下意,迎合取宠,争言违战之利。
愿陛下含忿忍耻,力为自治之计。
虚怀纳谏,以辅其德;
任贤使能,以治其政。
开布大信,以系中原固结之心;
务农训兵,以隆本根不拔之势」。
孝宗称「卿言甚是」者再。
公又曰:「归正人皆祖宗涵养之馀,不堪胡虏之暴,今如脱寇盗,得慈母,宜求所以慰安之」。
因陈三说,大略谓:不当以伧荒待之,当选用其豪杰,勤恤其有无。
孝宗复大嗟赏。
是时上病,士大夫苟媮虚诞,下诏戒百官,将必行赏罚。
公适轮对,奏曰:「省刑重赏,人主执此以御天下,顾亦何施而不可?
然陛下深居九重,人臣功罪岂一人智力所能尽,愿益选公正敢言之士,俾任耳目出纳之寄,陛下虚怀而听察之,则是非明而赏罚行矣」。
朝廷方议遣汎使,有挑敌意,公曰:「陛下锐于图事,苟有道可以丰财,则利害未暇究也;
得人出而任事,则贤否未暇择也。
愿建宏远之规,不以小利动其心,不以速成败厥事。
求贤为上,立政次之」。
上察公尽忠。
张说签书枢密院,公时为著作佐郎,不往见,率同列并请祠去,不报。
会吴国夫人讣至,公不俟报,即日归省,庆公因自劾,上不加罪。
以公知信州,陛辞,为上论汉初多循吏,至武帝好大喜功,而俗凋弊,吏治始无以德化称者矣。
人主苟清心省事,节用爱人,使民俗富厚,而政化可行,然后久任以责其成,虽使郡邑皆、鲁可也。
公至上饶,会安南贡驯象十六,所过骚然,公乞留之广西,阙则取,不报。
乃预为条约,凡广舍薪刍供给之物悉有式程,比过郡境,民不知。
其返也,具舟出诸境,无一毫扰。
上饶诸邑输秋苗,取赢无艺,公请立为定制,下二等悉罢之。
城郭民每岁推较物产厚薄,吏弄其閒,数日不能决,公下令使自以义相均,一日而军民大感悦,于是兴庙僧舍祠公。
祠成,公故觞客其閒,书「一杯亭」三字,谓身后千载名,何如生前一杯酒,卒不使设像。
公薨,乃像而祠之。
天台守以嫌,留公两易。
方入境□盐之禁,公虽数月当代,不以暂而苟。
台城多颓圮,山水数冒郭郛,且城门宽而大,其潮一夕抵其下,民不独忧水,而忧盗。
公亟命板筑,城坚而诸门楼高耸,虽有水大至,城不没者三板。
郡岁输上供银米之物,务在所纳钱楮半,皆公力行,以见钱市银米贡岁者调矣,数年人无愁叹。
公之为政大体如此。
□□西过阙奏事曰:「陛下即位之初,天下皆以英才不世出,无不延颈以望太平。
今将五年,而治不加进,岂所由而不得其道」?
词语益深切。
东南病月桩钱,为民害,江西七十万,率横歛而创之名,公奏乞视其最甚者蠲之,朝廷重于施行。
公察宜春□□诸邑为尤甚,除其力所可除者,公意殊不惬。
是时有旨籍黥流卒之健者为军,名曰敢勇,江西、湖南各屯千人。
公奏曰:「今日聚之甚易,他日散之甚难。
江西帅司旧有亲兵千人,今生一军,必相疑忌结隙,有意外虑,非但徒费资粮而已」。
不果行。
公每轻车,携主案吏二、候兵一,驰原隰访民疾苦,自帅阃而下悉严惮之,而不敢肆。
踰年,上思公,召赴行在。
会庆公卒,公执丧如庆公之所以葬申公吴国,而于祭葬又酌司马氏以行之。
既祥,卫丞相□□公,奏以吏部东宫讲官召。
未几,迁秘书少监、兼给事中,封驳无所避。
内侍陈原有宠于德寿,添差浙西副总管,公因书其续增秩黄,上疏论之,谓「建炎诏书初数内侍与军官交通,如僭役禁兵具不可,今乃假以一路总戎之任,恐非太上意。
王中正李宪所以基童贯开边祸,如陈源者,望今解去总管,以为万世子孙无穷之法」。
孝宗大喜,进呈德寿,高宗亦喜。
明日,上谕宰臣赵雄等,凡内侍宣职,悉改内祠
祖宗之制,密院文书,细大皆经门下省,至张说西府,托言边机军政不宜泄于外,由是密院事关送银台司者百无一二。
公上疏论:「东西二府皆朝廷治乱所关,今中书庶务无一事不过东省,何独密院而不然与」?
凡四上疏论之,西府大臣不悦。
公徙天官,犹面谏之不已,孝宗感悟,遂如旧。
于稍摄琐闼仅五阅月,所论驳甚多,如韩彦质□□陈劝讲陆游召为定远总戎,皆以公封还而寝,中外浸不以为吏利。
权吏部侍郎太子庶子
公曰「论忠,职也」,首奏疏及上左右,其略曰:「陛下以兼听为美,而或来肤受之言;
以分任为功,而适启多门之弊。
潜窥圣意,密预政机。
大臣依遵听命,事有不可而莫敢与争,否则缔合往交。
上虽不言,而实行其意」。
盖指知閤门事枢密都承旨王抃用事也。
他日又奏曰:「今夏六月,有客星出传舍,守之三月。
传舍九星在华盖之上,宾客之馆,即今掖门之外閤门客省是其处也。
臣闻閤门中有用事者,陛下委之招接北东人事,踪迹秘甚。
又闻委以将帅之权,付之帷幄之任。
上天垂象,端不虚发」。
公所言皆人臣所难言者,上意稍动。
会北使魏正吉、萧贺正旦,要人主起受书如旧仪,孝宗难之,朝见改别日。
亟具奏曰:「使人奉书不虔,万一处之稍失事宜,诚恐黠虏益骄,更贻后患。
今莫若且令馆伴臣僚委曲开谕,援之以公例,晓之以至诚。
我直彼曲,彼将何辞?
然后□□□封进国书,徐降旨拦朝见。
若彼坚执倔强,则当致馈有司,稍如常礼,移文对境,告以事因。
但当曲折其辞,不至遽生边衅。
若姑务曲从,别加厚赐,非惟有伤国体,亦恐更启戎心」。
奏入,已先许使人明日用旧仪见矣。
明日,公侍殿上,孝宗数目公,意极悔之。
北使去,公亟请对,遂出外,朝野称庆。
公因入奏,请罢诸军承受,复还将帅之权,如祖宗故事,用文臣为枢密都承旨,曰:「今日之弊,其最大者无如诸军寘承受
将帅祸福轻重之权阴制于其人,而货赂之风、掊尅之政行矣。
将帅者,三军之司命,其赏罚进退在人主,蒐选考察则宜责之大臣。
昔汉之高、光,唐之太宗,聪明英武过群臣何啻百倍,至于任使诸将,以来人物,亦必访之萧何邓禹房玄龄数公。
今大臣平居,恬然不以人材为意,一旦边陲有警,陛下谁与谋者乎?
至若承旨一事,权任尤重,改弦易辙,实在此时」。
孝宗悉如公请,尽罢诸军承受,始以吏部侍郎萧燧枢密都承旨
公又谓:「古者命将率皆王之卿士,本朝不逮前古,正由选任之际,文武太分。
今十万之众付一武将,不使一二士大夫参制其间,平居无事,莫可谁何,一旦多事,或恐为腹心之忧也」。
于是奏乞于镇江建康鄂渚武兴每军置参谋官一员,江、池等处未有主管机宜文字者增置。
且言曰「不稍优其礼,则士不屑为,虽精选其人,亦无益于事」。
孝宗曰:「朕久有此意。
春秋晋六军皆卿士也,欲仿古制行之」。
公对曰:「裴度淮西之役,判官、书记皆朝廷之选。
晋亦有兵曹、骑曹之类」。
孝宗曰:「记室亦古官名也」。
翼日以谕大臣,而两府恶侵官,托宜以使东西二府掾属议资序而退。
他日又奏及之,孝宗与公反复论其事,会公补外,议竟不行。
公言:「方今州郡,兵冗不精,徒困民力。
捕盗改官,非祖宗法,滋长奸伪,贼害无辜」。
上悉推行之。
于闽谋帅,公以集贤殿修撰出镇,念当去国,孳孳以数千言进戒,惟恐人主始勤终怠;
且及国事之大者凡四,而裁抑吴氏其一也。
谓:「自古天下之患常生于所忽,患生于所忽,则必有出于人意之所不料者。
及其出于意所不料,虽有谋臣勇士,将无所用其力。
今吴氏专蜀兵已久,一方之人皆习熟其姓字。
及时无事,宜渐裁抑之,不然或为后患」。
孝宗为之动。
公之精忠远虑多此类也。
闽俗生子往往不举,公创举子仓,凡贫不能举其子者,以书其孕之月而籍之,及期,官给之米,而使举其子,所全活甚众。
州有二湖,附郭田数万亩,旱则湖可溉,涝则可泄,故无凶岁。
或租其潴水之泽,各封域之,官利其入,不之禁,湖以塞。
公奏罢之。
浚西湖,使与南湖通,筑长堤,植杉,创六闸堰,以时潴泄,遂为一方永久之利。
公薨,人即湖上祠公,以无忘公之德。
临汀之民喜兵好斗,官又调民运盐,而强鬻之民不堪,则起为盗,与官敌。
公请行钞法,而禁官鬻。
格于异议,乃力求其疾苦以宽之,民始稀为盗。
然公于治盗甚有方,严兵绝其抄掠之路,而约其许以自新,如约者贰之,不用命者执而戮之,既平而厚抚之。
尝有海盗,遣舟师讨捕,赏罚明信,悉禽之,盗不敢犯。
公于大事如此,于细事亦委曲用意。
郡治之幽处得小室,公榜曰「不欺心」,令二老卒守之,以待讼之无左验者,与骨肉之讼而不致其相伤者,使处其中,率感悔去,人至今讼其美。
居闽三年,加杂学士帅蜀。
临遣,劳勉谆悉。
公首辟刘光祖杨方入其幕,上命中使以香盒、象笏、金带、酒器为赐,公囊无所有,密于市肆鬻金一十两赠中使
中使奏闻,孝宗戒曰:「赵学士素清贫,谨勿受」。
中使宣上旨,纳金而去。
公感上深知,第薄劳其驺御,中使亦不敢受。
公之清节素著,入四川境,关外三大将不敢以常帅待之。
吴挺遣使于公所,赉持酒十樽、三百颗而已。
青羌奴儿结扰黎边馀十年不去,公以计禽而戮之。
其馀党有以「杀降必益启边患」为言者,公不摇于浮言,使严备以待之。
奴儿结有弟曰三开,声言入寇,公察其妄也,戒勿动。
明年,三开三犯边,边有备,悉败退。
公恐群蛮与之合,因闻之黎,三开势益孤,竟以忧死。
方公开藩甫浃日,马湖蛮犯嘉州笼鸠堡。
公榜郡县毋袭故例辄招徕,许之赏犒,第谨边备,绝岁赐,禁互市以困之。
蛮悔过,尽归所虏,具所当偿以请命,乃许如故,馀蛮俱怗服。
虚恨蛮族最强善斗,破小路蛮,并其地。
地与黎接,每以朝廷不许其互市,数犯边。
至是将许之,公奏曰:「黎州三面抵边,西南有五部落,正南有弥羌、青羌,东南有邛部川,若更开此一放与之互市,必大为忧患。
与其许之而重贻他日之深忧,不若拒之而宁受目前之害扰」。
上谓公有文武威风而知大体,益无西顾忧。
公创招西上五百人省屯,咸近岁出死力冒白刃以捍雅边者,犹公所招斗士也。
公治蜀,事细大悉究心焉。
每与蜀士大夫以文艺相尚,而为职业文法,为疏勉之,事以成法要其归。
爱士恤民若饥渴,节用度,有馀以宽民赋。
其于蜀物,一毫不买于市。
民当输仓,使自概量,各挈羡米去。
道路之说尹者如出一口。
成都大火,昼焚室千八百有奇,不遗其一,则己俟罪,抚暴露,给食贷缗有差,大门衢巷,经理比屋,民忘其灾。
先是府东千金堰溉民田十七万亩,岁调民钱以亩计,役夫十一万六千有奇,编氓笼利,为之岁辄一易。
公规欲易以石,使水不可齧,官预贷民五年为之,岁使偿之,五岁之后无复科歛矣。
而掌执堰事者与郡县吏岁利其后□人,使腾说于辇下。
前茶马使王渥时为大理卿,恶公尝奏其以老弱马希赏,鼓以火事,奏不以实;
又星变,来言或指为成都之火焚万家,或有谓石堤劳民不可为,以应诏
台臣陈贾因投隙摇公,请下部刺史核实。
孝宗曰:「焚万室,此必王渥之言也」。
朝廷乃下公同监司条具,公不敢预,悉付漕、宪。
漕、宪躬阅火,所不可诬,独谓石堰役大难成而已。
公因力请祠,孝宗金字牌遗,批奏牍还之,曰:「朕已察其浮言,卿可安职」。
然忌公者众矣。
公犹不为少贬,如二部刺史,怨益多。
孝宗召公入,光宗趣召,不果入,除长沙,因改太平州
公量其无事,表谢曰:「閒问读书,还视于千古废兴之际,益复有忧国之意存焉」。
太平为州,岁入秋苗以斛计者十五万七千有奇,而上供凡十四万斛,留州者一万七千斛耳,漕司岁又尽取之。
郡计岁五万斛,例悉赢于输入之际,公与潜议,不复取留州米,于是概量减十七,且□用以代民赋之偏重者。
甫半岁,复镇七闽。
光祖御史论事去国,谒公当涂之境,公酌之,酒酬公位下,慨然有死宗社意,盖公之中抱未尝一日而忘吾君也。
三山卒从都下闻公当再往三山,归,未入城,语传,驩趋而随以问者无数。
公既至,益务崇教化,爱民如子,民益孚信,而治不劳。
诸邑,与为约,除旧逋,定常赋,戒曰:「濒海之民非盐无以生,每一切绳以法,使人每为盗」。
三山民众而食寡,公每期招米商,民食常足,而人不知也。
五代因时之制,悉有深意。
公三历帅,入为天官长,是群臣争言安便和平,足以为治,公见光宗,即奏曰:「臣历数郡,首尾十年。
自蜀至闽,身行万里,所见闾阎之内,民实困穷,郡县之閒,吏多贪浊,风俗媮玩,边备空虚,将帅掊克,士卒嗟怨。
愿陛下慨然发愤,志于有为」。
光宗宽仁尽下,公又虑邪说入之,曰:「君子今日论某人,明日论某事,积违忤以取人主之厌,不可不察」。
凡所定必其有益于主德,以诚心感悟。
其掌铨曹,每病勿守资格,无所进退,奏乞别贤不肖,择其可荐进者以闻。
俄擢贰西府,责益重、忧益深矣。
踰年,会国哀多故,既身历大策,而宰席虚,即从其次奏召留正长百僚,遣两中使趣之。
又以朱熹有重名,俾以待制经幄
于是无日不收召士君子之在外者,以光初政,慰海内望。
初公之亟留公也,欲与之同心辅政,布贤者于要路,一二月间,事可略定,公乃引去。
侍御史张叔椿奏弹留正弃国去,不当召,公迁御史吏部侍郎
上以东省虚员,命公兼参知政事,公奏留正至,乞免兼。
公解省事甫三日,除特进右丞相
公惧,曰:「同姓之卿,不幸处君臣之变,敢言功乎」?
力辞不拜,以特进枢密使,而知院事已命骙矣。
公拜枢密,而辞特进
公平生善论事,所帅福唐,遇地震之变,上疏于孝宗,宜罪己求言,以答天戒。
朱熹闻之,叹曰:「是得藩臣告君之义矣」。
及镇蜀,奉高宗遗诰对家人僚吏大恸,退具手札慰孝宗,且为三说以献,其一谓:会稽𣪁宫规制浅薄,舜都蒲坂,葬苍梧,禹都平阳,葬会稽,当复祖宗山陵之制。
其二以皇太后春秋高,太上既葬,请皇太后南内,以便侍养。
其三,修奉山陵,宜遵遗诰俭约之训。
至是孝宗大行,公反覆论𣪁宫非是,日往岁深,阜陵其深不盈九尺,闻者寒心,欲改卜山陵,与宰臣议不合。
赵彦逾为按行使,迎宰臣意,为之属者和而助之,与覆按使悉不主公说,而党始分矣。
小人因二公之议山陵不合也而间之。
会留公裁抑经筵,更易台察,士寖不悦。
韩侂胄欲自用事,得其便,从中出留公于建康,复命公右丞相
公本倚留公共政,怒侂胄不以告,侂胄谒公,公故不见侂胄惭而忿。
签书枢密院罗公点曰:「公误矣」。
侂胄与语,力释之,公亦悟,复见侂胄侂胄意终不怿。
公辞不拜右相,至于再三,不许。
覆按使时为中司,与彦逾等谋共挽其党为察官,而言路始与公敌矣。
罗点黄裳卒,公益孤,对客辄泣下。
罗点死,侂胄拔其素所与,亟用之。
黄裳死,上益无所倚信。
彦逾觊欲与同升,恨公使之帅对,疏廷臣姓名于其上,皆指为公党,倾公,且曰:「老奴今去,不惜为陛下言之」。
而上始疑矣。
谏官黄度欲深论侂胄而谋泄,出之于外,公历言之,不听。
朱熹经筵进说,权倖益侧目,中批与外祠
公独袖御笔还上,且谏且拜,无虑十数。
上愠,必欲出之。
公退求去,不许。
于是吏部侍郎彭龟年力抗侂胄窃弄威福,为中外所附,不去必招患。
上难之,公白上,乞留龟年龟年竟出。
又力求去,不从。
连数日,中书舍人陈傅良监察御史吴猎起居郎刘光祖各先后而去,公之势危矣。
时正旦使将至,公不果去。
庆元元年正月八日,北使朝辞,小人知公必去,亟命学士草麻,去祔庙赏。
趣家人治装,曰:「朝廷自宣麻,吾自以私义求退」。
而公之客或曰:「大臣进退,不宜匆匆如此」。
公翻然顾国家大体,复不忍遽去,力免特进之命,凡十有三日,始听迁一官。
公念居大位,志不得尽展;
于议典礼,仅能正太祖东向之位,而山陵夺于群言,于士风奔竞未能革,于民力凋瘵未能苏,军制未复祖宗之旧,边臣未得久任之人,江淮未尽经理之宜。
经术造士,十科荐人,欲如元祐司马公;
重惜名器,甄别流品,选择监司,欲如庆历富、
凡公著所闻于师友,如汪公应辰李公焘王公十朋胡公铨林公光朝张公栻尤公袤朱公熹吕公祖谦,皆欲力行,以见于事业,而未能也。
且时事杂出而多端,人才暂聚而复散,公自知孤立,不可以久,犹汲汲勉主以大有为。
是月二十有五日,率二府大臣面奏曰:「陛下但欲为寻常之主,今臣等朝夕进呈寻常之事,亦或可以偷安目前。
陛下欲建子孙万世之计,必先自立志始。
若圣志先定,臣等亦深愿为陛下条当今弊政,次第施行」。
公不知小人之计已成。
是日用李沐右正言侂胄合谋,首论公将危社稷。
公罢相,朝臣连日奏疏,谓公不应以忠得罪,悉斥逐之。
太学之士坐理公羁窜者五六辈。
公名益高,小人益忌,谓不重贬公,人言不已。
八月,以御史中丞何澹疏,落大观文
十二月,又以监察御史胡纮疏,责授宁远军节度副使永州安置。
公怡然就道。
旧病渴,医以为热也,投寒剂。
舟行潇湘间,雪大作,爱而玩之,外寒内侵。
衡阳,寝疾,甫四日正月壬午,乘舟,薨,年五十有七。
薨之夕,天晦阴,公问子婿:「今夕星象何烂然也?
且一大星胡为独照我舟」?
将逝,微笑曰:「一无可报,一无可恨」。
公学务有用,侍讲□□□《太祖实录举要》上之;
其后又取本朝诸臣奏议类成三百卷,择其尤切治道者为百五十卷以进。
孝宗谓可与《资治通鉴》并行。
其他平居格言善行,有不可胜书者。
及其薨也,虽遐乡僻聚,稚儿寡妇,莫不愤叹泣下,道路望见其丧舟,焚香而遥哭者,皆是公德及之。
公娶徐氏,先公十九年卒,累赠秦国夫人
公凡七男子:长曰崇宪,今为朝议郎秘书监
崇范,宣义郎、监隆兴府苗米仓,蚤世;
崇楷,奉义郎通判郴州
崇模,从政郎荆湖北路提点刑狱干办公事
崇度,宣义郎权发遣桂阳军事;
崇实承事郎、监建康府粮料院
崇斌,承事郎、监隆兴府苗米仓,悉有家法。
女子六人,嫁承奉郎、监泉州市舶务汪德辅承务郎、监兴化军莆田县涵头盐仓汪光,宣教郎、知南剑州将乐县刘填,承务郎刘广,其二未适人而死。
男子孙十五人,一人已仕,二人未名。
女子孙十有三人,一人已嫁,一人许嫁。
曾孙一人,曾孙女二人。
呜呼盛矣!
天之所以报公者其在斯乎。
聚族三千,皆无閒言。
藏书五万卷,终身不失儒素。
公在相位,客有闻公言,欲以吴曦为文臣帅,问之故,则曰:「武帅他日又嗣掌兵,非国之利」。
客叹而退。
是时,已深交于侂胄,议弗果成。
公罢相,侂胄专国十年,益得其欲,竟与侂胄表里兴师,而首叛,如公素忧。
嗟夫,使公而尚在,国家之所恃何如也!
公薨之年五月壬午,葬馀干雕峰
百岁之后,墓道之碑传信,或有补于太史氏。
其铭曰:
烈烈赵公,社稷之臣。
维天笃生,维国之珍。
扶国于倾,拯时于屯。
天既成之,乃败于人。
曷忍败之,彼贤且亲。
天造则艰,人胡不仁?
匪败我公,实戚我民。
在民既戚,公功以伸。
公虽伸矣,孰救濒呻。
已丧孰补,未补孰陈?
嗟公志远,任重以身。
帝鉴其忠,其语谆谆。
人忌其正,其谗狺狺。
后不我知,犹有鬼神。
公没不恨,光灿斗辰。
公即幽宫,今几秋春。
卓矣伟绩,勒之坚珉。
百世之下,以告缙绅。
岂必百世,怀公如新道光馀干县志》卷二一,道光三年刻本。又见同治馀干县志》卷一八。)
酒酬公位下:似当作「酒酣公泣下」。
龙图阁学士通奉大夫尚书黄公行状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八○、《絜斋集》卷一三
公讳度,字文叔,系出建宁浦城,后徙婺之金华,今家于绍兴之新昌,六世坟墓在焉。
曾大父讳巽,大父讳惠之,考讳仁静,皆以贤德著称于乡党。
大父事母至孝。
考纯厚而旷达,晚益超悟,欣然有得。
止斋陈舍人傅良闻其语而异之,曰:「此非由师授而得也」。
公生七年而丧母,祖母太孺人俞氏亲拊育之。
始就学,聪警过人,长尤卓荦,慨然有杰出流辈、兴起门户之志。
作科举业,出语惊人,其师秘书郎张渊以为似曾南丰
隆兴之元,擢进士第,寖历清贯,迄位常伯,累封亲为朝奉大夫,命服金紫,赠中奉大夫,妣沈氏、潘氏俱赠硕人
繇白屋起家,赫然震耀,为东州右族
语人物堪重任者,佥言属公。
非志操逸群,岂能成就如此之伟哉!
公初以左迪功郎温州瑞安县
邑濒海,潮坏民田,筑塘以捍之,河行其中,盖永嘉瑞安大河之支别也。
有势力者,围塘外涂地为田,而穴塘引河以溉,民哗然不平。
公摄邑事,命窒之。
穴者复请增置斗门,以水平为准,溢则启,否则闭,均及塘内外田。
参政王公之望为郡,檄公相视。
公言:「惟石冈月井二处依山,其下有石,置斗门便,他土皆浮虚,不可立斗门
斗门既少,所泄几何。
围田灌溉不足,将不顾水平而穴塘如故。
塘日穿漏,则无以障海矣。
窒之便」。
王公初疑其说,徐悟,乃从之。
邑逋绢三千疋,俾公督焉,期以三日。
请竟一月,许之。
乃阅版簿,责一最甚者,械之狱,得其交通黠吏,窜易簿书之奸,而告之曰:「输所负,释汝」。
且许吏得自言,由是输者日至,未半月,得十之五。
请蠲其馀,毋竭泽。
王公悦,又从之。
岁大疫,挟医巡问,人给之药,而严巫觋诳惑之禁,全活者众。
海寇纵横,朝旨督捕,亲获之,而归其功于一时共事掌土兵者。
止斋闻其贤,欣慕之。
一日来见,未及通谒,望其气貌,迎谓曰:「君非陈君举耶」?
笑曰:「然」。
于是定交,若素相友善者。
侍郎蔡公幼学止斋之高弟,而齿末也,少于公十有六岁。
器重其人,不以辈行为间。
秩满,延止斋家塾,侍郎从之,交情益厚焉。
乾道六年,循左从政郎
张秘书官于朝,数为虞丞相言公之贤,将用之,以议事不合而止。
差充处州州学教授,未至,丁继母忧。
淳熙三年,差分教隆兴,寻两易平江府府学教授
吴地虽繁会,而教养疏略,士风不竞。
公首葺二斋,择有志者居焉。
弦诵有程,讲说不倦,或延之坐上,或亲至其肄业处,为谈经理,设疑叩之,各述所见,为之折衷,日有开益。
来者滋多,增葺而容之。
比终任,所葺殆遍吴中,士子始深于义理之学,经公指授,皆为善士。
十二年,改宣教郎、知秀州嘉兴县
值岁亢旱,日视诸乡高下,察其得雨早晚,博咨于众,具得其详。
州县每以八月听民诉旱,及按视之,刈穫已竟,不可复考。
公请于郡,先一月受词,不旬日即遣官巡行。
又以素所闻者参验之,于是蠲放皆实。
孝宗在御,留意民瘼。
枢密罗公点常平使者,手书问公所以为旱备,公言:「救荒无出劝分。
米价翔踊,谁不爱惜?
中产力薄,何暇及人,所以皆不乐从,名劝而实彊之。
今虽旱甚,而下乡犹有熟者,愿假常平钱五万缗,籴米三万石。
,米贵已甚,粜如籴价,非甚勿粜,以充常平,无科扰之害,而有赈恤之实,民获其利,而官无所亏」。
罗公难之。
公乃悉召富人,酌其资力,动以诚意,勉其推己及人。
至兴发,则又量地远近,为粜先后;
多寡劳逸,均平无颇。
是岁,劝分所粜及献助所给,凡为米三万二千石,给居三之一,减价于市亦三之一。
公每病数十年来,州县救灾,类不满人意,精思方略,至忘寝食,经画精详,纲目具举,侵欺乞取之弊,革之殆尽。
旱之始作也,亟使人籍生齿以上,合济粜之数。
又择乡豪寄居及向来考覈之不实者,许釐正,既详且密,而后县官考焉,又不实,则罚之。
其堤防曲尽如此,同僚犹有疑其侥倖者,公命取其籍,令受粟者自诵其家之丁壮老弱,男女岁数,无一不合,疑者乃服。
患差役之多讼,因旧法而变通之。
坊郭户充役于某都,而别都增产者,不许辄改乡村户。
自狭徙宽者,役于新处,则狭乡常有役户,不偏聚于宽乡。
又保正、保长以通差为便,或都内无以充保长,则选于曾充保正者。
及充保正,则理往日催科之劳,以足今役月日,务通人情。
既以告罗公,遂自行之
为政三年,大得邑人之心。
十六年,光宗嗣位。
九月,有旨令赴都堂审察。
十月监登闻鼓院
绍熙二年五月,除国子监主簿
面对言:「自古人君,莫不因所遭之时,而观天下之动。
今以东南凋瘵之民,奉王业于一隅,事体日开,国力遂屈。
宴安江沱,崇饰华靡,风俗日以浮薄,士大夫日以偷惰。
中原土宇,沦于强敌,祖宗陵寝,隔在异域,岁月既久,雠耻寖忘,此陛下所遭之时也。
而为治三年,未有端绪,朝夕所行,不过乎中外除目,州县期会而已,岂大有为之事业哉!
臣愿乘时赫然,昭明圣志,以示天下,使小大之臣,各展所长,以应陛下之所为」。
其二言:「生民之力弊于兵,天下之势屈于兵,故本朝二百馀年,虽全盛如庆历嘉祐,有司犹患财力之不给。
自驻跸江南,版图仅存天下三之一,而财赋之入过于熙、丰,兵费居十之六。
高宗偃兵息民,而无休养之功;
孝宗恭俭节用,而无富庶之效。
朝廷朝夕讲求裕民之政,而无名科歛,不可蠲减,茶盐榷酤,日求增羡,皆兵之为也。
必欲救天下之患,使稍循古制,莫若复唐府兵。
府兵废已数百年,固未易遽复。
天下募兵几五六十万,亦岂易遽罢。
莫若修复屯田,以渐图之。
自今募兵,有阙勿补,收其衣粮,稍给屯兵,授之田,复其税,教以耕战。
以二十年功力为之,募兵老死且尽,而吾之府卫立矣」。
其三言:「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以广记备言为体,观者每患其繁,乞选命诸儒,节录以进。
艺祖京师,市不易肆,平五彊国,尽收天下生杀予夺之权,其神谟圣略,至宏远也;
仁宗天覆地载,四十二年,其仁泽在人心,至深厚也;
神宗厉精为治,整齐法度,为子孙万世之业,其立纲陈纪,至精密也;
自王师既平河东,遂征燕蓟,而边疆始扰;
自东封西祀,用度寖广,而财计日屈;
绍圣至崇宁,小人倾君子,而国势遂移;
宣和至靖康,金人乘中国,而国势益弱。
凡此皆系治忽盛衰,当知其所以然者,深求列圣之迹,精察义理之会,则操纵取舍,皆有楷模矣」。
上深然之。
公又乞令侍从讲读官反覆议论治忽所系,上曰:「读书须与人激扬,义理乃见」。
遂取《长编》于国子监,又取诸秘书省,令经筵节录。
上始闻养兵之费,嗟叹良久,令条具屯田、府兵之便,公申述十二篇上之。
又言:「国家向来彊盛,垂百五十六年,古所未有,一旦兵革之祸,亦古所无,皆非偶然者。
惟陛下留神考察,明于祖宗立国之大意,体统既正,庶事何患不理」。
三年七月,迁国子监丞
上久不朝重华宫,遇过宫日,辄报免。
一日,将恭请两宫置酒慈福,至日中而辍。
又一日,将诣重华,有司奉车,宰执侍从扈跸,卫兵巡徼,日曛而竟不出。
公上疏谏曰:「陛下之事寿皇,犹嘉王之事陛下也。
嘉王日当朝谒,忽无故历时而不朝,陛下能不怪其然乎?
不朝既久,忽欲趁赴朝参,班定而不果入;
又欲置酒宫中,席设而复不至,陛下能无怒乎?
陛下勿谓事亲尽情而止,何恤人言!
人子晨昏定省,本不可一日离左右。
独以异宫之故,车驾不可数出,姑定为一月四朝
其将朝也,固宜中宵而兴,鸡鸣而出,幸于一睹慈颜,少侍饮膳。
今乃至四五十日,阙焉不朝,爱敬之诚,于何而见?
而曰能尽其情,可乎」?
其开导明切如此。
四年八月,除监察御史
首论:「御史之官,天子之耳目也,自古为重,至本朝尤重。
危言鲠论,无日无之,直节英风,至今凛凛,所以二百年间,无内奸,无外乱。
近者台谏不得其职,乃至于踰月而不见,连章累牍,入而不报者。
宗本中书之重,能壅天下之事情,故设台谏之官,纠中书之阙失。
今欲自行圣意,尽遏言官,有如奸臣以济己私。
弹击不从,论列不听,则谤议萃于陛下,而奸利归于中书
主权寖移,私党寖盛,而朝廷轻矣。
履霜坚冰,渐不可长,臣之所甚忧也,故首为陛下言之」。
会寿皇服药,上阙于侍疾,公言:「寿皇圣性严重,父子之间,未免责善,然本出于亲爱。
陛下自为诸王时,恭敬祇恪,至今犹然,此乃孝敬之德。
两宫无疑阻,直恐奸邪之流,不识事体,交乱其间,遂致太严而不相接,太惮而不敢亲。
陛下诚能入侍左右,尝药视膳,共为子职,则前日蕴蓄不通之情,不俟终日而尽解矣」。
时有旨,殿帅将兵三千人,教阅禁中。
公奏:「近者星变,其占为兵,乞寝此举,以应天戒」。
不报。
公遂言:「道有本末,事有先后,无非事也,而莫大于事亲,莫严于事天。
臣所以恳切言之,而迂愚无取,不足以感寤,遂使陛下有不用台谏之名。
臣不敢久居此职,求一外任」。
再疏,不许,寻罢内教
公以会庆节甚近,虑上复不出,乃建调护之请,愿先遣宰执重华宫,具言陛下思慕之意,寿皇圣情涣然冰释,然后躬率百官,奉觞上寿,则两宫交欢,天下庆幸。
上乃谕葛邲等,如公言。
谏官已有攻者矣,私谓其客曰:「上调护之语,未必诚然」。
公遂劾奏:「敢肆诋诬,谓陛下为不诚。
原其情状,得非与群小之交乱者相表里乎?
阴结此辈,事皆有迹,若不亟去,奸朋相应,圣心愈疑,则过宫未有日」。
又曰:「今太白荧惑失次,黑祲亘天,衡岳山摧,剑门峰坠,行都地震,有声如雷,皆变异之大者。
推其日月,实当独相之时,望速罢免,以答天意」。
时台谏交疏论,无虑数十。
虽屡乞罢政,而未能决去。
公谓:「朝故事,大臣被劾,虽人主恩意隆盛,终不敢留。
阴有附托,将要陛下以逐言者。
纪纲所系,利害非轻,惟特发英断,去之勿疑」。
由是罢。
蜀吴氏世领兴州,积威难制,屯兵皆在剑阁之外,岁自嘉、泸诸州溯流漕粟以饷之,率用钱万五千而致一斛,民力大困。
是岁挺死,公奏乞合利州为一路,置安抚使兴元,使尽护诸将,平居则兵权散主,缓急则专责统帅
成都、梓潼,相为唇齿,谓之东西川
今宿兵剑北,东西川荡然空虚,宜稍徙兴州兴元之兵于剑南以实之,使足制剑北。
成都制置为安抚,与潼川安抚皆兼节制之任。
兵屯既分,岁减馈运三之一,则蜀民稍苏矣」。
五年正月,公又言:「闻有旨趣吴曦赴阙,饶于财,来必大纳贿,求袭挺位。
挺之殁也,朝廷可收数十年寖失之权,若又授,非二十年不可复取。
乞下臣前疏,与大臣议之。
如猝难尽行,则速置兴州都统,渐分兵柄」。
上与公往复议论良久,乃从其言,以张诏为之,而兴、利置帅,无敢任责。
竟领兴州,寻以蜀叛,于是咸伏公先见之明。
公尝因对,进《仁皇从谏录》,且言:「仁宗以朝政付中书,而公论在台谏,故大臣不敢行其私,而政事罔或不理。
陛下温恭宽厚,兼覆天下,有仁宗之仁。
事无钜细,责成二府,而台谏切直之言,靡不嘉纳,仁宗致治之要,亦既得之矣。
然直虽不拒,而忠亦未能尽从,朝纲寖弛,主势遂孤,宜防其渐。
伏惟鉴观此录,体之于身,其如仁宗者益勉之,不如者务去之。
参之于事,合于庆历嘉祐者增益之,不合者亟更之,则圣德日新,庶政日美矣」。
监司守臣案发赃吏,朝廷罕所施行。
公奏:「艺祖患赃吏侵渔百姓,故明法以禁之。
世寖承平,尚恩用宽,始有贷死免刺之比,然艺祖之法,未尝一日废。
今迹状著见,而典宪不施,遂使奸贪无所忌惮。
甚者邪险相倾,劾词交上。
臣以为皆当鞫治,究见其实」。
是岁江浙饥,宁国府米五万石,信州三万石,充赈粜。
公以为两郡歉甚,民间枵然,岂复有钱可籴,乞直作济散。
太平、池、饶、衢州广德军诸暨嵊县皆以饥告,而未闻兴发。
宜亟选朝士忠信可倚者,巡视江浙,考察官吏,奉行荒政,能否勤惰,具以名闻。
如一郡中有一二县旱甚,一县中有一二乡旱甚,皆许拨桩积米,以朝命济之。
又言:「一二年间,国势摇动,今兹不雨,安危存亡系焉。
陛下既不自忧惧,而二三大臣又不为陛下忧惧,不知谁当任此责者。
周成王时,天大雷电以风,禾尽偃。
成王悔悟,天雨反风,岁则大熟。
乃知天人相与,止在目前。
若陛下下诏罪己,大臣格王正事,必能感召和气,盈尺之雨,可销万忧」。
既而有祷雨,是夜风雨暴至,顷之而止。
公言:「天道甚迩,本易感通,而所以未能滂霈者,由陛下未极忧畏之诚耳。
夫隆父子之恩,正彝伦之叙,宴饮佚游,务从稀简,缁黄伶优,尽令止绝,节冗费以裕民力,惜名器以重天位,皆应天之实也,愿陛下力行之」。
内侍舜卿陈源林亿年离间两宫,台谏同班奏事,论列其罪,上目公,公言:「群小闇于义理,不独逢迎陛下,意皆有所蓄藏。
亿年旧尝不得志于寿皇,而舜卿为之谋士,此三人者,今日之祸根也。
臣闻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
今人人皆议圣德,惟陛下加察」。
因力陈本朝宦官之祸,覆辙在前,不可不戒。
上曰:「寿皇自有左右亲信之人」。
公曰:「岂非离间者耶」?
上曰:「然」。
公言:「所谓离间者,亲见其事耶,抑得诸传闻耶?
若得于传闻,岂可不审」?
是日,上意几悟。
后数日,公又言:「唐肃宗李辅国曰:『上皇慈仁,岂应有此』?
辅国曰:『上皇固无此,其如群小何』。
辅国不自以为蔽惑肃宗,而反谓高力士辈谗间明皇肃宗不悟己之左右为奸,而反疑明皇之左右离间」。
盖为舜卿辈发此论也。
先是,公连疏乞归养,不许。
谏既不行,复言:「以孝事君则忠,臣亲年八十,菽水不亲,动经岁月,事亲如此,何以为事君之忠」?
盖借己为谕,冀以感悟上心也。
仍报不允,乃御笔也。
时上于台谏论事,少所省阅。
公因辰州蛮猺之扰,劾奏守臣林洪,乞罢之,随即报可,简眷非不厚,而调护两宫,不无捍格,公深愧焉。
遂出修门,申省乞罪言职,谕使仍旧。
奏:「本朝故事,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当去。
臣惜道义过于宠禄,畏公论过于刑诛,理难复入」。
寿皇升遐,上久未执丧,公言:「陛下与寿皇,生死永隔,孝养无及矣。
宜即诣殡宫,擗踊哭泣,悔过念咎,犹足以尽送终之礼」。
不报。
今天子受禅,始奉诏复入。
时浙西、淮南苦旱,浙东被水,公言:「淳熙丁未岁,江浙大饥,四方奏请,朝上夕报,发廪捐赋,无请不从。
计朝廷所发,不过三四十万石,安能尽给。
而所为不至于流徙者,心知天子之忧轸下民,足以凭藉,故宁忍饥就死,不敢自弃,分多均寡,以俟岁熟而已。
今陛下初即大位,有仁圣之德,而未及著见,必将于是发之。
乞下三省,检照诸路所申全伤之处,下户夏税,并与倚阁,已输者理为来岁之数,秋苗亟为检放。
令诸路常平司会计钱米,以待赈济,出内帑数百万缗,以行初政之仁。
天下闻之,孰不鼓舞,与其他小小施惠,殊不侔矣。
不然,四方习知寿皇故事,妄谓朝廷恤民之政不逮乾道淳熙间,为圣德累大矣」。
八月,论镇江马大同以苛刻著,平江雷潨以纵弛闻,皆不可推行赈济德意,劾奏罢之。
丞相留公颇贤此二人,闻之不悦。
枢密罗公旧尝偕诸司,以公为荐,既执政,乞避之,上不许。
丞相请许之,除两浙漕,命既出,覆奏更之,除公右正言
先是,宪圣因光宗御笔有倦勤之语,欲命上履帝位,大臣揣知其意,而不能自达,以知閤门事韩侂胄后族之姻也,密令奏禀。
侂胄遂自以为功,邀求节钺,留丞相抑之。
丞相去国,侂胄知公尝因论奏不合,意公必挤之,公语同列曰:「留公已去,挤之易耳。
长小人声燄,可乎」?
侂胄自是亦不乐公矣。
出入宫禁,弄权植党,有陵驾当世心,公忧之。
九月,具疏将乞对,侂胄微闻之,遽请御笔,除公直显谟阁、知平江府
公一再申省力辞,其二云:「祖宗朝,人主虽独断于上,而天下事必由中书,小事则进熟状,大事则议定禀旨而行,未尝直以御笔裁处。
崇、观间,蔡京当国,始挟主威以制天下,凡所施行,必请御笔,可为深戒。
近者台谏、给舍屡有更易,中书无所参预,御笔寖多,事势烜赫,实骇观听。
因欲三两日间,求对清光,论奏其事。
俄有平江之命,复以御笔行之,某虽有列于朝,未尝得望威颜,而两旬之间,既骤用之,忽遽舍之,恐非明主待士大夫之体。
借曰繁剧之地,不可阙守,亦宜谋诸大臣,选择以往。
遽辍谏官,谁实使之?
止缘排故相者未快其心,冀某为助,某方顾惜大体,不欲推波助澜,遂忤其意,以至于此。
大藩华职,谁不欲之,顾不由于中书,而由于近习,义所未安,谨不敢受」。
丞相赵公见之,袖而入言于上曰:「黄某再辞平江,乞垂睿览」。
置诸坐侧而退。
公归志已决,固请养亲,许之,诏以所除职主管冲佑观
十月,起知婺州
庆元元年五月,知兰溪县张元㢸以赃得罪,言者以是咎公,降直徽猷阁罢。
二年七月,复领旧祠,因任者三,权臣素严惮之,故终其身不复敢加诋,公亦不为所怵。
嘉泰二年,复直显谟阁、知泉州,以亲老辞。
宝文阁奉祠如故。
旧尝买地于会稽之东郭,本玄真子故宅。
凿池筑堂,榜曰遂初,环以名花修竹,深衣幅巾,挟策吟啸,陶然自适,故学者咸称遂初先生
又爱上虞小江风景秀美,前对东山,多王、谢遗迹,康乐山居在焉,买山其间,岁自故庐一再至东郭,往来必憩焉,累日而后反,又自号小江钓侣
海内人士仰公名节,佥曰:「他日群阴衰熄,正人复用,公其首也」。
咸属望焉。
开禧元年丁中奉公忧。
三年十一月韩侂胄诛。
嘉定元年正月,有旨召公赴行在,公以疾辞,又以年过七十乞致仕,皆不许。
入对,首论:「天下之势,贵静而恶动。
国家二十年间,变故迭兴,灾孽屡作,兵革暴起,旱蝗相继,权臣内讧,骄将外叛,皆非安静之势。
几跌而遽起,频危而复安,天心之孚佑至矣。
愿益尊有德,听哲谋以定国论,酌古今、合内外以正大体,止事端、重名器以息人心,贱货贿、斥奢淫以美风俗,存名义、察理势以应敌情,表循良、去苛暴以固民志。
君懋其德,臣务其业,上下儆戒,日谨一日,庶几群动尽息,俟天命之休复」。
又言:「陛下即位之始,首擢臣为谏官,未一月,忤韩侂胄而罢,今十五年矣。
臣实病,不能朝,念往者未尝得望穆清之光,故扶拽此来」。
上曰:「卿去国久,得复至此,相与扶持,甚善」。
公奏:「陛下居嘉邸时,黄裳翊善彭龟年直讲,臣尝言于先帝,乞为陛下置讲读、记、友等官,左右前后,不厌正人之多,先帝未及施行。
东宫既建,愿考本朝典故,精择方正博闻之士,自师傅至于中书舍人,皆使备官。
臣闻陛下龙飞,龟年翊赞之功为多,必能记忆」。
上曰:「然,皆贤人也,可惜皆已致仕」。
公曰:「二人若在,今日复睹天日清明,必朝夕在陛下左右」。
上首肯。
公又言:「本朝给舍、台谏,庆历元祐时实赖其力。
始变于熙、丰,再变于崇、观,三变于绍兴,至于侂胄,假弹击以惑主听,托缴驳以益邦诬,则流风馀俗,靡有遗者。
今更新大化,扶植忠贤,愿知庆历元祐之所以得,熙、丰、崇、观之所以失」。
上嘉纳之。
太常少卿,寻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
初,王师北伐,取泗州,既而弃之,拔其民南徙,涟水李全,与其孥来归,赐名孝忠
既复议和,敌约归濠、梁三关,求侂胄首,且欲得李全与其家及泗人之在本朝者。
公言于庙堂,谓:「今之议者,动称国势方弱,难与敌争。
窃以为天子无失德,诸贤相维持,转弱为彊,夫岂无术!
诚使合义理,顺人心,酬应无不当,则气势恢张,虽弱必彊;
远义理,逆人心,酬应失其节,则气势销沮,虽彊必弱。
甲申议和,唐、邓、海、泗皆以还敌,则今日关要,濠、梁自应归我,不足为恩。
侂胄首,古无是事。
李全决不可杀,泗人决不可还」。
时庙议已定,莫能用也。
自去岁之,至今年春夏,不雨,间有之,亦不通洽。
四月癸巳,有旨幸太一宫明庆寺祷雨,是日雨作。
越二日,雷雨交作,乘舆既出,雨倾如注。
公上奏称述感格之美,因以为戒,谓:「雨虽通济,已为后时。
螟蝗翅长,渐能飞动。
若天心孚祐国家,则有反风起禾,螽蝗相食故事,变化亦不为难。
惟陛下常尽此心,恭承天意而已。
不然,当此大坏极弊之后,旱忧过于敌国,蝗患深于寇攘,《云汉》之诗所谓『大命近止』,非细故也」。
六月,除权吏部侍郎,兼修玉牒官,升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
公入谢,奏称:「江南立国,且八十年,始以金人内侵,兵挐不解,故竭东南民力以应军须,至于今日,民穷甚矣。
愿因天子恭俭之美,当敌国休息之际,取八十年暴赋横敛而宽减之。
异时淮甸屯兵,常欲自耕,患豪占者众,而无其地,今因流民遗业,检覈得实,斯可耕矣;
巴蜀饷军,常苦道远,今乘吴氏之败,而行臣前所陈分兵之策,斯不远矣。
此皆已至之机,不可失也。
高宗渡江,兵不满二千。
今合吴、蜀之兵三十万,而州县厢禁土军弓手又三十万。
中产之户,十养一兵,以六百万户养六十万兵,国安得不蹙。
若减兵五万,为钱五百万缗,减兵十万,为钱千万缗,则赋敛之重,皆可渐省。
内帑之别供,朝廷之封桩,不靳而时出之,则茶盐酒税取赢已甚者,亦可渐减。
民宽则国富,非府藏偏聚之谓也。
古者有战兵,有守兵,战兵之数甚少。
艺祖选天下精兵,教于殿庭,张琼将之,万人而止。
夫不务精而务多,不蒐不练,望敌辄奔,前日之事,可为监矣」。
上随语酬应,公遂论本朝专任宰辅得失之效:「仁宗吕夷简杜衍韩琦,皆专任也。
而此三人者,皆贤相,虽专任之,而不敢自专,必引天下之贤人君子,布之朝廷,各任以事。
元祐之用司马光也亦然。
神宗之用王安石徽宗之用蔡京,亦专任也。
安石迂僻自用,故误神宗
奸谀蠹国,卒致金人之祸。
高宗之任秦桧,专矣,而险毒害正,天下多故。
高宗收还威柄,而后复安。
陛下前日用韩侂胄,亦专矣,而败坏天下,至于不可支持。
今威柄复还,正与高庙同。
高庙末年,宰执常兼任,欲其协和,同济国事而已。
愿陛下更留圣意」。
又曰:「给舍、台谏,人主自用之,则威权在己。
或臣下得而用之,则威权去矣。
侂胄所以能奔走群臣,无不附己者,由给舍、台谏用舍之柄在其手耳」。
上皆然之。
铨法,进纳人年二十五以上,试中方许注阙。
开禧用兵,诱豪民助边,许与荫补用,且免试。
公奏:「官自簿尉而上,为治人而设,直以钱得之,有亏国体。
乞遵用孝宗诏书,惟歉岁出赈济者,听补官,其铨法并从旧制」。
二年正月,公以疾连疏求去,除集英殿修撰福州,兼福建安抚使
上躬御宝墨:「黄某顷居言路,首论权臣,直谅老成,朕方眷用,力求补外,宜有褒升。
可特除宝谟阁待制」。
七闽重镇,在昔率用钜人,罕亲细务。
公始至,讼牒千馀,吏请委官属,不许,随事裁决,旦及日中而毕。
予夺轻重咸当,人情大悦。
闽为士区,公一切待以齐鲁之俗,故士大夫益自重,而民亦耻犯法。
论者称旧帅陈正献公正大有体,公实似之。
是岁江淮荐饥,金陵尤甚,盗发濠、楚,朝廷患之。
以公威望夙著,十月,进龙图阁待制知建康府,兼江东安抚行宫留守江淮制置使,辞不获命,过阙请对,言:「盗贼固所当急,饥民尤不可缓。
若饥民不能全活,则盗贼得以为资。
赈恤之令,所宜速行。
兴发之请,亦宜速应。
国力固不可使屈,民心尤不可使离。
与其后而无益于事,孰若早而能全其生。
今事势已亟,米运难待,积粟藏镪,不可不发。
安固民心,使知尊君亲上之义,销弭寇盗,使无扇摇结集之忧,此臣之至愿也」。
又言:「江淮命使,正欲表里形势。
州郡奏请朝廷施行,务在关通,使血脉相应。
若所部敢有狃习故态,茍简轻蔑者,容臣奏劾」。
上并从之,锡带以宠其行。
二年正月,公至建康,僵殍相望,室庐半空,官司科粜,虽稍输送,未免苛扰,公悉罢之。
精思所以救民者,具有成式,面授郡县官,俾躬其劳。
又请于朝,选置官属,以分董之。
诚心恻怛,约束坚明,人皆乐为尽力,无敢欺者。
穷阎委巷,山巅涧曲,家至而人抚之,病者予药,亡者瘗焉。
异时抄录不亲,多所遗落,勺合小惠,仅活朝夕,日日伺之,他业遂废。
公既尽得其实,仍并给之,得以自营,其利始溥,活饥民百六万八千三百馀人,厥费钱以缗计四十六万有奇,米以石计九万五千有奇。
流民仰哺于官,布满僧舍,而来者不绝,又收养之,置场十九,被其惠者滋众。
时商贩不通,米价甚贵,虽有主业之家,不免艰食。
公命发廪平之,且以帅司招籴盐钞,下元估三之一,诱致米商。
又念赈施催科,不应并行,钱十五万九千八百馀缗,米四万四千五百馀石,并停勿催,寻奏蠲之。
比三岁,蠲阁缗钱凡七十万。
郡境西接当涂,横山、郁山,群盗所聚,私立名字,剽掠行旅。
公初至之日,有盗夜劫城东居民,列炬啸呼。
越二日,城南盗作,亦如之。
发于仓猝,观公设施,或不能制,将肆其毒。
公赏厚而信,不日禽之,继禽横郁之盗,诛止渠魁。
奏援龚遂渤海故事,宥其党与,俾复田里。
数月之间,民气和豫,境内清肃,田夫野老,相率拜庭下。
既立公祠,且家绘其像尊事之。
语留都之政者,咸曰:「刘忠肃公之绩,今无愧焉」。
然公兼制三路,安危休戚,所关尤广。
往时淮甸救荒,非缓不及事,则微而无补。
公檄任其责者,面戒之以无蹈前失,推诚恤民,乃克有济,自是无敢不恪。
初,盗发盐城郡守欲捕,而帅欲招之,议久不合,贼得志。
及县镇被其虐,帅司始出兵讨之,遇贼辄溃,贼愈猖獗。
有诏许其自新,惟凶渠不贷。
公至,即班布之,且推广德意,开谕首恶,能束身自归,当为奏免诛;
若怙终不服,有能杀之者,与推恩。
主将恃功骄恣,偏校多故群盗,阴与贼通。
贼虽约降,实款我师,欲乘官军之懈,四出为暴。
公乃督厉诸将,以平荡为期,用命者厚赏,连战皆捷,淮西兵戍定远,以扼其西。
又令淮东盐司募兵,使以生力出战,给之粮仗。
贼气寖夺,其酋卞整以千人降。
而公所布赦令始达山阳守臣即遣四辈,揭大旗入贼巢谕之。
渠帅胡海将降,别贼沈刚拥众袭之,海死,将校得其首以献,馀党饥疫,官军乘之,于是解散。
公请于朝,凡良民之为贼诱胁者,并贷前罪,归业之后,敢雠杀者,以杀人之罪罪之。
分遣官属抚定扬、楚、泰、高邮盱眙五郡,归业者五十二万八千馀人,给钱三十九万三千馀缗,米二千七百馀石,瘗遗骸以二万计。
自中兴加恩淮甸,宽其租赋,岁下展免之旨,而州县以财计不充,履亩计,谓之撮课。
朝廷尝蠲放矣,或欲于不经残破之地,自行催理。
公以为师旅一兴,科敷抑配,均出诸郡。
兵氛既解,旱蝗相续,饥民犹未苏也,又可并缘征求乎?
屡言于朝,申明明主美意,且移书属郡,告戒甚切,以明其决不可复取者。
濠、楚再创,于垦辟未广,公尤加意安集,贷以种粮,既复蠲之,比公去镇,又奏免撮课一年,始终保护,惟恐吾民不安其业。
初,金陵遵奉朝旨,通明淮甸,铁钱隐不复见,商旅惮于折阅而不通,细民艰于经营而坐困。
公锐意罢之,乃密察廛市,默计多寡,昭然见其事情,发米以籴,而许籴者纯用铁钱,所收略尽。
又出铜钱楮币易之,未三旬,铁钱屏迹,铜铁流布,人以为神。
开禧之用兵也,流民奔迸,权臣令部使者厚赀招募,而与之约,不征行,不教阅,惟欲捍卫乡井,事已即散,号雄淮军,几十万人。
和好既通,其存者尚众,改刺武定,分屯淮右者三万人,又刺忠勇,别屯巢县者三千人,岁费缗钱四百馀万,米斛三十馀万。
朝廷惮于重费,深欲纵遣。
其人本皆耕农,事定亦思归,而士大夫疑畏不能决。
惟公与庐帅李郎中大东淮西傅郎中诚协谋定计,又遣官属博采帅宪主将之论,密察军人愿归之情,皆审知之。
乃奏请命其将佐以官,使不失职;
愿归者,人给钱四万,复役十年,有田者先归,无田者继遣;
不愿归者,仍隶尺籍。
滁阳三军,曰督府、敢勇、效用,亦皆一时招募,其愿归者,并纵遣之。
明年,互遣郡丞抚存赈恤,田里生聚,无失业者。
然公不自居其功,力荐帅宪于朝曰:「臣所以得效尺寸者,实惟大东之条画明备,之议论简切,臣所据依以从事者也。
愿赐褒擢」。
其推贤逊能如此。
四年正月,诏以职事修举,进宝谟阁直学士
公笃于仁政,增养、济两院,以安穷民之无告;
益南北义阡,以葬死者之无归;
大江津渡,薄其征税,缮修舟楫,以利民涉;
海舟剽劫,精选偏校,严于遏绝,以肃江面;
秋苗之输,无或淹留,乃得自洁,以防侵刻。
此皆金陵之美政也。
是冬,更定楮令,金陵新会三百万。
公谓楮币不通,至此极矣,不可以不变。
若惟以新券一易旧券二,人皆能之,恐非朝廷轸念留都之意。
乃遣官僚巡问闾里,谕以朝廷本旨,惟欲便民,使咸晓然无疑。
且悉书所藏多寡,许易于官,而示之均;
发铜钱,兑如朝旨优润之数,而示之信。
随苗输钱,听以旧会一千五百当新会一千,以优农民,期令新会散于细民,使得展转相易,以便裨贩。
委曲周至,上尊君命,下为民利者,如恐不及。
金陵军民杂处,舟车辐凑,米麦薪炭醝茗之属,民间日用所须者,悉资客贩。
商贾逆知旧会将废,人所不惜,骤增物价,以术笼之,米麦一旦绝市,旧会无所售。
公急救之,发官米三万石,下旧直之半,许民以旧会赴籴,招米商平其价,而粜于官场,所得旧券,易之以新,大略如前日所以收铁钱,救饥民者。
及其他物价,种种裁定,人莫敢增,视旧或反贱,至于今赖之。
仪真商旅所萃,山阳屯兵,安丰互市,事关边徼,敌国所觇,皆以新会给之,由是四境通行,自金陵始。
民有诉交易违令者,公诘曰:「汝何自知之」?
曰:「吾与之为契券,算陌折阅」。
公曰:「乡民何知,汝设此陷之。
恐喝不从,则诉于官耳」。
词屈,杖之。
自是良民谨守新令,而奸猾无敢告讦。
迄公之去,鞭背估籍之法,未尝辄施。
公当世儒英,而练达时务,尤详边防利害。
其论屯田,大略祖晁错何承天李泌之说,平时藏富于民,缓急各自为守,练卒务精,不贵其多,则国势可安而民力亦裕。
非若世之计田敛,以求目前之效者。
边郡或以是叩公,公报之曰:「人授田若干,免其租调,自食其力。
暇日稍习蹶张,令足自卫。
凡田率从官给,旧有私田者,增及其数而畀之,过其数者勿减。
丁壮数多,犹有馀力,别给之业,即古所谓馀夫也。
择高燥之地,为营五六处,每处三百人以上,至于千人,室庐联比,情意亲睦。
益以桑麻果蓏之区,沟洫布列,广深如式,以资灌溉,以设险阻,使与城郭相应。
营立于内,田周其外,环以大濠,塞下无复旷土,则田租之入,在官在民,皆足以实边矣」。
时刑寺所下奏案,重囚当论决者十三人,公覆视之,则二人罪状不著,当贷其死,于是停决,上奏:「罪疑惟轻,前圣明训。
本朝著令,杀人无證佐者,皆许奏谳,多得原贷。
盖失不经,不过枉有司之法,而杀不辜,则将为盛德之累。
愿从仁圣,丐此二人」。
于是俱免。
常以牧养之寄,守令为先,安集之始,尤当注意。
故凡有学行者,有材业者,有用违其材而当别任以职者,有绩效已著而犹未见省录者,悉以上闻,率如其请。
公益以为己任,人望所归,推挽不休,每曰:「无报,惟有此耳」。
虽识鉴高明,而卑谦自牧,广咨博访,择善而从,以故大得宾僚之助。
金陵三年,日益整暇,则与其属登览江山,访求六朝遗迹。
王逸少谢安石悠然遐想之地,创治城楼
又以卞骠骑之藏于斯也,辟忠孝堂,栋宇宏杰,景物呈露,遂为此邦伟观。
晋元帝故有庙,公复新之,以嵇侍中绍侑坐东房,王丞相导谢太傅安配食西房,两庑绘从祀刘司空琨陶彭泽潜三十有二人。
又葺卞祠,严像设,刘侍中超、钟将军雅并侑,以旌清溪三贤死事之节。
作《通史》,仿《春秋》葬刘子例,书谢公卒葬,以表抗温却秦、再晋室之功,皆所以兴起人心,扶助风教也。
公雅意岩壑,加以上气之疾,怀思故乡,引年之请,至于十上,累诏不允。
五年十月,以礼部尚书兼侍读召,再辞,诏趋入觐。
公论:「艺祖垂子孙万世之统,一曰纯用书生,二曰务惜民力。
列圣承之,以为家法。
乃自狂儒盗权,标立名号,斥逐忠良,于是儒生废放,源流不竭。
愿以广大并包为心,以长养成就为事。
自古贤者在位,能者在职,其所谓贤道德之士是也,其所谓能材艺之士是也。
故必以修身善行为端本,以尊君爱民为专务,以《诗》、《书》、《易》、《春秋》为典法,以仁义礼乐为实用。
重廉退,崇节义,抑轻锐,禁利口。
四五年间,庶几后生小子日就作成,人材辈出。
艺祖取民之制,仅使足用,馀散州县,以苏凋瘵。
建炎用兵,江南川蜀,增取之数,无虑数十。
兵既息矣,合还之民,而有司反利之。
其不能收拾,委之污吏奸人者,不可胜计。
愿专以休养民力为本,以撙节冗费为急,其增取甚者,渐斥还民」。
上纳其言,仍奖之曰:「江淮清晏,卿之功也」。
公谓尊贤使能,俊杰在位,省刑罚,薄税歛,孟子所言万世不易之常道也。
今日惟宽裕民力,可以祈天永命,此时务之最急者,故数为上言之。
公之为制帅也,朝廷将城滁阳,命公考订。
公奏:「淮南自古号为战场,其戍守有常处。
辽旷空荒之地,不复经理,得閒则使人耕作,有急则弃捐而去,不为久居计。
今为郡十有七,若皆筑城郭,则皆当固守。
常时论将不能以一二数,今日安得如是之多乎?
滁阳古罗城,西南与山寨接,亦足守御。
附城聚落既众,为关城以域之,吾守罗城关城虽虚,贼安敢入。
假令攻城,吾引山寨之兵,表里夹射,贼安得至。
其或安坐不攻,吾居山上,视贼动息,日攻而夜扰之,彼亦吾虞,岂能暂安乎」?
其言坚确,故未果筑。
及是,边郡争言筑城之便,功役繁兴,公言于庙堂曰:「天子有道,守在四夷。
舜咨十二牧曰:『食哉惟时,柔远能迩。
惇德允元,而难任人,蛮夷率服』。
帝王制中外之上策也。
今若增筑江南,珠联棋布,非十馀万兵不可守,形势易格,事机难周,一城失利,百城皆耸。
昔韩欲弊秦,使郑国献凿泾之策,秦人觉之,国曰:『渠成,亦秦之利』。
乃卒凿之。
今日之筑城,安知不为他国之利乎」?
虑之既熟,故持是说不变。
上注意方深,天下亦望公得政,而数以病在告。
九月七日,入侍经帷,读明皇开元末李林甫,斥张九龄事,奏曰:「此唐室治乱之所由分,愿陛下退朝之暇,更反复之」。
上曰:「朕方赖卿辅佐朝廷」。
是晚疾复作,固乞归,三请,乃除焕章阁学士、知隆兴府,辞,改提举玉隆万寿宫
比归会稽,几月而病益侵,遂致其仕,除龙图阁学士
十月己酉,公薨,天下识与不识,皆痛惜之。
享年七十有六,积阶自改秩九迁为中奉大夫,爵新昌县开国子食邑六百户
遗奏闻,赠通奉大夫,官其后如格。
公体貌魁硕,德宇凝粹,言动有矩矱。
为儿时,俞夫人命日事大父,或值假寐,则鞠躬端立以俟,久而益谨,人皆异之。
俞夫人性严,罕当其意者,独能顺适,得其欢心。
事中奉公,左右无违。
奉继母如实生己,雍睦无间言。
中奉既饬家事勿复关白,具图籍,立规画,井井有条,以授诸弟,有无出入,因不复问。
公官中都中奉时就养焉,性不喜纷华,率未久而去,公心慊焉。
不知宦达之荣,而以不得朝夕亲旁为恨。
直道不容,排斥而归,杜门屏居,不以时不我用为戚,而以得日侍庭闱为欢。
执杖履,奉尊斝,往来溪山间,爱敬交至。
中奉天年考终,公亦年几七十,执丧哀毁,一遵古制。
尝取《士丧礼》,设为问答,酌其可行者,以授子孙。
郊恩,先奏弟庑,洎诸弟皆以场屋自进,始命长子以官。
睦姻念旧,周恤难阨,始终不衰。
事君如事亲,造次不忘,虽家居,闻朝政之美,喜不能寐,否则忧形于色。
平生澹泊,一室萧然,无耳目之娱,独嗜书,至老不倦。
时时诵习,且手抄之,日有程,虽官事纷沓,不废。
自六经、百氏、天象、地理、礼乐、官名、井田、兵法,莫不研究。
交友皆天下名士。
讲贯日新,停蓄充溢,义理所在,必极精微,毫发有疑,昭晰乃已。
蚤以经济自负,当孝宗时,每曰:「吾得一见足矣」。
光宗初政,一言契合,所请节录《通鉴长编》,虽讲官以为繁重而止,帝终不忘,屡形圣训。
公感激图报,耿耿此心,尝称:「古大臣之义,身与宗社同其休戚,不以悻悻取名。
诚意日积,自然密移,有格天之功」。
伟哉言乎,其深于本原之论乎!
世之知公者,惟曰奏疏鲠切尔,曰敢抗权要尔,而不知其又有进于此者。
人不足与适,政不足与间,而惟以格心为急,此大人之事也,而公有志焉,可谓深于本原矣。
有《书说》二十卷,《诗说》二十卷,《周礼说》五卷,发明精切,有先儒所未及。
止斋以《周礼》名家,闻公论「乡遂」,所疑顿释。
司马公《通鉴》,于汉纪吕后新莽,于三国进魏黜蜀,于东晋五胡僭号,于唐末系五代,心疑焉,更立书法,名《通史编年》,未绝笔也,今止四卷。
又以三国南北,攻守不同,有《历代边防》六卷。
艺祖宪监》三卷,《仁皇从谏录》三卷,奏议及杂著若干卷,《屯田便宜》一卷。
既寝疾,自知不起,手书建宗立佐,所以维持家法者,告于祖祢而敬藏之。
高邮洪氏,淑德令仪,克配君子,先公二十二年卒,赠硕人
子男四人:迈,登甲辰进士第,授迪功郎镇江府司户参军,踰年卒;
章,承奉郎、新提领户部犒酒库所干办公事
遵,贡于乡而卒;
准,修职郎、新镇江府丹徒县
公之教子,本于躬率,不令而从,皆修谨务学,足世其家。
女二人,秘书省正字周南衢州王棐,其婿也。
孙男四人,元直承务郎,元护、元贶、元真
孙女七人。
初,公葬洪硕人上虞县葛仙乡之凤凰山,嘉定七年八月十日,诸孤将奉公柩以合葬,贻书于某,以行述为请。
某不才,敢当此笔?
然受知于公,既三纪矣,某亦知公最详。
公之笃学精思,胸中富有,取之不穷,发于事业,炜然可纪,立朝大节,始终无玷,固某之所心服也,尚安敢辞。
乃详著其实而敬授之,以备太史氏之采择。
谨状。
毛希元隐居庐山卧龙 南宋 · 叶适
毛子吴曦蜀山渺孤獖。
五老急扣聘,延留如大宾
龙分自眠地,蕙帐饶珠蠙
岩花开恨晚,谷鸟鸣先春。
吊古一沈思,千载多逸民。
登高一长望,万里皆积云。
子勇书印历,忧愤著弥纶。
曷不草露布,从容静风尘。
低头汲涧曲,煮豆萁为薪。
沮溺上之耻,昔贤终贱贫。
潼川府修城记1221年3月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九六、《水心文集》卷一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
李顺灭,蜀安乐到今,汉、唐不逮也。
然民离于兵久而膂力积销弱,地离于兵久而预防益简薄,及奸豪窥度,则不足支仓猝有事之用。
近张福叛,逐制置,戕总领,剽杀纵横,吏或死或逃,无敢抗者。
已残利、遂,将及潼川
李公𡌴初命为牧,即疾驰至,与提刑曹公叔远,集义壮,倩西军,贼所从县镇加警,隍堞之毁塞亟治;
投木隔炮,凡可以坏贼之具宿设
昼夜激厉,上下同意,誓必死守。
贼觇伺逡巡,知决不可犯,竟取他道而去。
嗟夫!
不独保一郡也,乃捍护成都一路,功伐隐然,非智素讲,勇立断,安能接二百年生养使不失哉!
既修城,门西牛头,高峭腾突,按《图志》,「相里贵据其上,攻城几破」。
二公谋曰:「城幸而得山,天遗我也,可委于敌而外求险耶」!
于是追改往谬,跨巅连趾,通合为一。
西溪之渠,循山而南,达于武江,弥霖骤潦,无奔湍蚀流焉。
城尽甃巨石,创瓮城县门,敌窗蔽膝,并应程法
东西行来,炜耀赩翕,猘酋沮气,狼子堕魄。
时公兄壁镇遂宁,亦修城,复夏鲁奇旧迹,役费倍数十。
非修也,筑新城也。
夫改往谬于未及,复旧迹于垂坠,非艰危之际所能行也,公弟兄行乎哉!
且其生兵速练,阙械速补,所以支仓猝有事之用而为久长无事之备者,将非素讲立断而然欤!
绍兴后,竭巴、益奉边将,吴曦因以反,剑关、栈阁真缩手矣。
宜若耕塞下,令戍士足食,内地择要害自为守,其伦理渐次,必由二城始。
执政近臣;
曹,亦东南之望也;
一日会于朝,以虑一州者为蜀虑,以虑蜀者为天下虑可也。
嘉定十四年三月
礼部尚书龙图阁学士黄公墓志铭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八、《水心文集》卷二○、《黄氏日钞》卷六八、《南宋文范》卷六八
公讳度,字文叔越新昌人
曾祖巽,祖惠之。
父仁静,朝奉大夫致仕,上为光宗寿,特赐大夫紫衣金鱼。
隆兴元年进士第,任瑞安县教授处州
潘夫人卒,教授隆兴府
平江府,知嘉兴县
监登闻鼓院国子监主簿
公志在经世,而以学为本。
学终其身,不私己见为足,不名一家。
有《诗》、《书》五十卷,《周礼》五卷,得义理所安为多,诸儒罕能过也。
史欲抑僭窃,存大分,别著编年,不用前史法。
至于天文、地理,今人以为不必讲,井田、兵法,今人讲而不足行者,公能使文与事会,即近验远,可以据依,无昔人迂陋牵合之病也。
学既成,转侧州县久,默默无所发。
及是轮当面对,奏言:「汉、唐英主,遭时虽异,各竞欲为之心;
历岁不渝,终获已成之效。
陛下即位三年矣,群臣犹未喻上志也,则岂能以事应陛下哉?
臣熟观世故,惟养兵为大患。
救患之策,幸使民屯田,阴复府卫,以销今之募兵。
陛下欲为之初,无以过此」。
又言:「经筵止读《通鉴》、《宝训》,而李焘《长编》,本朝六七大节目本末所系,愿加考详」。
上欣然,取《长编》付讲读官
天子既得闻兵数与费,唧唧叹息,亟下公具《屯田》、《府卫》十六篇上之。
会服药,不及进御,而经筵以为《长编》文字多,亦止。
然由是知公,稍迁丞。
绍熙四年九月,迁监察御史
蜀将吴挺死,公建论曰:「国家徒倚世将捍虏,而不为虑叛臣;
岁举缗钱四千馀万溯流而运,名曰馈边,实富吴氏,民力尽矣。
成都非用武国,本赖梓潼号东、西川
剑阁天险汉中、兴势蔽遮于外,昔人守蜀之常也。
今内无一兵,若吴氏南指,两川岂朝廷有!
区区制置使,何足抗哉!
天幸忽死,子弟未有异望,急合兴、利为一,稍徙其兵以实两川。
制置,令梓潼兼领,则馈运省而民力可少宽」。
于是上反复语蜀事至日旰,遂以张诏兴州都统制,而合兴、利,分东、西川执政莫敢任责。
后挺子曦复归兴州,竟以叛,宣抚制置失守弃地而去,皆如公言。
绍熙二年,光宗始以疾不过重华宫,公为监丞,上书切谏。
四、五年,疾甚,既为御史,连疏极谏,上将右丞相葛邲调护孝宗而后朝,不以为诚也。
公因劾以谏。
又言:「太白昼见犯心,月犯天关,荧惑勾陈行入太微,其占为乱兵入宫」。
以谏既不听,累乞罢去。
又言:「臣有父年垂八十,不能亲养,奈何以空言感悟陛下」!
且乞出国门待罪而谏,皆不听。
又与台谏官合班对延和殿,弹中官陈源、杨舜卿等罪大于李辅国
公最后口陈数千言曰:「孔子称『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
夫不言公卿大夫不议而言庶人不议,何也?
人主有过,公卿大夫谏而改,则过不彰,庶人奚议焉!
谏而不改,失不可盖,使闾巷小人皆得妄议,纷然乱生,故胜、广、黄巢之流议于下,国皆随以亡。
今天下无不议圣德,臣甚危之」!
上庄而不愠也,然犹不听。
孝宗崩,今上禫于重华宫复为御史如故。
右正言
知閤韩侂胄骤窃柄,威福浸广,意所好恶,尽以御笔行之。
公具论其奸有日矣,而御笔出公直显谟阁,知平江府
公言:「御笔蔡京所以乱天下也。
今太上犹未得见,表章不通,大驾空返,岁饥八九以上,盗贼已作,馁瘠满道。
此为何时,而容侂胄于其间设御笔,逐谏官使俛首去,不得效一言乎」?
固辞。
或谓「天下方患苦侂胄,傥遂因公请,与节度使,放之外祠,祸几可弭」。
中书知力不敌,听以冲佑禄归养。
俄知婺州,坐不发兰溪知县赃罪降职罢。
自是纲纪一变,大权皆侂胄有,而公为冲佑观者六。
侂胄敬公,不敢害也。
起知泉州
公言「大夫年八十六矣,不当仕」。
直宝文阁,复为冲佑观
既杀侂胄,召用旧人,除公太常少卿吏部侍郎
公屡移疾,以脩撰知福州,又与待制,上亲批授之。
知建康府兼制置江淮
公言:「兵甚致灾,殍馀生盗,皆不安易动之形也。
方腊反虽即灭,而天下之势遂动,中国由此不能立。
今日之急,危当使安,动当使止」。
上然之,赐带而行。
正月金陵,尽四月钱米,所活百馀万口,除见税二十馀万。
夜,劫城东南,立就擒,而横山、郁山贼皆奔散,公奏赦之,境内奠枕。
民画像祠公,家为香火焉。
时盗起盐城,官军奔溃,踰射阳,攻海陵,越入天长,绝运道,将迸之濠、寿。
公戍定远,扼贼西路,给淮东盐司粮仗,募士鏖击,遂降卞整,得胡海首以献,招其归业九万家。
初,避虏之民聚于淮西,坐而仰食十万人,及刺为武定军犹三万,而巢县忠勇、滁州敢勇、督府效用亦数千人。
公叹曰:「使为总领患未已而淮人终不安者,此军也」。
因其思归,悉散遣之。
公既制置其大事,而数路中奏报缓急,虽小事亦应绳墨,荐材良,逐贪懦,比三年,江、淮称治。
暇日,作治城楼庙祀东晋君臣,存江左遗迹。
夜引宾佐,质难经义,得新说,披衣排户以告。
宝谟阁直学士,入为礼部尚书,天下意公向用矣。
公自以年愈高,累数月乞告,不朝会,或一出,辄复谢病,请去不已。
遂以焕章阁学士隆兴府,即日归越,提举万寿宫
嘉定六年十月己酉薨,年七十六。
始,公以府卫蜀兵说光宗不用,后为上言:「今吴曦诛矣,若遂移关外戍于成都潼川
和好成矣,若遂举籍兵减三之一;
皆已至之机,可为之会也。
绍兴至今,三罢兵矣,所增之赋,皆当斥以还民」。
又言:「祖宗家法,纯用儒生。
更化之要,在尊有德」。
其经世大指如此。
至言侂胄首缚送李全,而以泗州五千人还虏,皆与时论异。
又时方争言「淮之城郭可尽筑」,公独谓「役力繁重难支,鱼贯而守,一处失险则连城震动。
古人城有所不守,地有所不争,兵家常势也」。
讣闻,上嗟悼,迁学士龙图阁,加秩中奉大夫,而后致仕。
七年某月日,葬于上虞县凤凰山。
硕人洪氏,先卒。
子曰迈,甲辰进士迪功郎镇江府司户,早卒;
曰章,承奉郎干办户部提领酒库公事;
曰遵,乡贡进士,早卒;
曰准,修职郎丹徒县
女之婿曰秘书省正字周南衢州王棐
孙曰元真承务郎
元护,元贶。
公初入朝五十馀,论侂胄废;
比再召,七十馀矣,又南走闽,东北出金陵
数年复召,已七十五。
故已言者不行,已行者不尽。
然公晚犹纂《易传》,未成书。
前卒数月,念得士必三十人乃可为国用,今始五六尔。
病革,但却客危坐,与章论说终日。
其不以老退惰,终始有立,增光前人,余所畏也。
铭曰:
维天降材,人有常职;
非其本原,行潦之溢。
公毗于学,生死六籍;
发舒中和,仁政义术。
彼时燠寒,流金走石
公俨不动,内守冲密。
彼物壮老,先锐后屈;
公常自若,致虚用实。
推其所为,思始成卒;
小犹管、晏,大可召、毕。
中列三品,外倡九牧
揣本齐末,废百举一。
铢刀者,夫岂不足!
我怀慨然,铭以贻则。
毛夫人墓表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一五、《水心文集》卷二五、同治《江山县志》卷一二
朝奉郎珍州毛楫妻孺人詹氏,从其子为秦司买马干官
卒,葬衢州江山县南台寺绿秀山
是时吴曦东道自王,方平虑其国,忘其家,先其君,后其亲,以节闻天下。
他年,自庐山永嘉渚上,请余为夫人表于墓。
余曰:「史有状,壤有铭,具矣,复欲何所道?
且必言子骂贼,是自表也」。
方平泣愬曰:「诚然。
吾得大罪于母四:本以母故急升斗禄尔,乃浮江纤湖,上一线之峡,遭狂贼僭乱,震动仓猝,留无计,去无从。
是不择便近地危其亲,罪一也。
盗蜀,无假南士,不亟东下,益西寄孥,议使者坐,纵口骂,激士大夫心,为贼囚守,虽自毙,蜀复定,而母以忧愤终。
是不量官守高卑,于亲何益,罪二也。
死用乏,方增赋佐诸费,吾数语有位,『治叛国当明逆顺,今籍阴通贼十数大家赀数千万,何不给,而重敛疲民』!
皆张目缩舌不敢应,吾因大怒,题绝印纸,不可纳考功
是不度事难易,妄发毋已,无益,毛氏之祭由是阙焉,罪三也。
既失仕,耕庐山,追忆吾母,暑风清,冬日燠,或牵软车,妇扶前,孙挽后,山巅可休,水澨可息,今不及游矣;
刲一蓣魁,剥一豆荚,妻子皆得饱,吾母不及享矣。
古人以代耕之禄不及为亲恨,吾以代禄之耕不及为亲悲,罪四也。
夫忠不获其上,谤郁于下;
孝不全其亲,罪积于身:故揭书之,使过而读者无不彰也。
雨渍风裂,石茍未漫,而吾罪犹未已也,所以戒天下为人子者焉」。
余谓君前事幸未至陷胸碎首,虽然,亦烈丈夫矣。
而其辞约,其义隐如此,是可表也。
果州李兵部墓志铭嘉定十五年八月 南宋 · 黄干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六一、《勉斋先生黄文肃公文集》卷三五、《黄氏日钞》卷四○
嘉定十年冬十月壬子尚书兵部员外郎、知果州李君讳道传字贯之,以疾终于江州之寓舍。
闻之者识与不识,莫不咨嗟涕洟,相与语曰:是刻意励行、求圣贤之道而能践其实者,是立天子殿上、危言正色、为宗社无穷之计者,是恳恻爱民、救菑捍患、江东父老子弟数十万皆得全其生者,是利禄不能动其心者,是危险不能易其守者。
斯人也,止于斯,可哀也夫!
明年冬太府寺丞知南康军陈宓以书告于长乐黄干曰:「李君有惠政于江东,乐与此邦之士游。
今亡矣,从之游者祠之庐山栖贤寺
子与李君交最厚,愿有记」。
悲君之不可复见,遂为之记,以见君之诚于身、信于友也。
明年,君之兄弟若子以君门人牟桂之状来请铭,又得以考君事业气节而备书之,尚何辞?
隆州井研县人
曾祖公锡
祖发,宣义郎
舜臣承议郎、行宗正寺主簿,赠朝请大夫
宗正公中都,君年始十一,试胄监,中贵人主逻者异之,曲加问遗,君端坐不顾,识者卜其异日之所守矣。
少长,读程子书,知讲学涵养之要,玩索理义,至忘寝食。
虽处闇室,整襟危坐,肃如也。
未冠,博通经史百家,为举子业,不逐时好,较于有司,名常出众上。
庆元二年进士第,调利州司户参军
秩满,移蓬州州学教授
开禧用兵,虏窥散关急,君以诸司檄计事,道闻吴曦反,君痛愤见于词色。
即遣其客间道持书制置使杨辅,论必败,曰:「彼素非雄材,犯顺首乱,人心离怨。
因人心而用之,可坐而缚也。
诚决此举,不惟内变可定,亦使虏知中国有人,稍息窥觊。
正使不捷,亦无愧千古矣」。
逆俦赵亮以意胁君,君以谊折之,遂弃官归。
平,有奏君抗节不挠、洁身自全者,诏进官二等,由是中外交荐。
嘉定二年,召除太学博士
宰属有子以诵书应试,风同列嘱君,君却之,两学之士多君有守。
太常博士沂王小学教授
沂邸有母之丧,官吏例进秩,君曰:「有执事之劳者推恩可也,吾辈何与焉」?
辞不受。
秘书郎,阅月又迁著作佐郎
见上,首言人才盛衰系学术之明晦,愿下明诏尚正学,取故侍讲朱熹《论语》《孟子集注》、《中庸》、《大学章句》、《或问》四书颁之太学,仍请以周敦颐邵雍程颢程颐张载五人从祀孔子
执政有不乐道学者,以语侵君,君不为动。
兼权考功郎官。
令史有以某御史意求更定欲笔者,君曰:「欲笔不可改也」。
自是六部郎官缺,君递摄之,几二年,无敢干以私。
时新进用事,赃贿成风,会再对,首言:「今名优儒臣,实取才吏,刻剥残忍、诞谩倾危之人纷然进矣」。
君求补郡,执政使谕曰:「进书近可待也」。
请愈力。
六年,差知真州
君至,按图牒、览形胜,叹曰:「要地也,可无备乎」?
城圮弗治,前守请于朝,得缗钱斛米以数万计,甓护之所费仅四之一。
君益以郡计,尽甓之。
并江居民视城中几十倍,请筑翼城,不报;
乃请筑两石坝,益浚二壕,缓急有警,复决州之东西陈公塘,以水为阻,而人心始固矣。
创筑仓廪,请广储蓄,上出内府钱,命增籴四万斛以实之。
忠勇军旧千人,亡者半,君既募足,乃为置统率、严教阅、几出入、禁役使,军政肃然。
复条弩手民兵按阅之法上之,及请六合戍兵听守臣节制,皆报可。
君以礼下士,数诣学校,诲以圣贤经训。
瓜步故有魏太武,牲币凑集,君曰:「此地昔拓跋焘所践蹂,岂宜获祀」?
悉取土木偶投江中,以除民害。
七年,除提举江南东路常平茶盐公事。
将行,别储郡计钱四万缗为楼橹费,弛负输亦万缗。
去之日,帑庾视始至皆倍焉。
君之为部使者,按行属郡,劾吏之贪纵者十馀人,胥吏为民害者大黥小逐百馀人,狴狱不当系者二百馀人尽释之,弛负钱一十馀万缗,决讼牒二万馀纸。
所过村落细民愬事者,日夜坐而听焉,无不得其情而去。
池阳戍将以责贿不满意,杖其统制官几死,其弟愬于君,不受,愬愈切。
君逮系之,密以告江淮制使,移他屯,得不死。
制使奏言:军帅以求货杖杀将士,岁至六七百人。
自今将佐有罪,并送所在州论鞠如律。
奏可。
盖自君启之。
大旱,君应诏言:楮币之换,官民如雠;
钞法之行,商贾疑怨;
赋歛增加,军将刻剥。
皆切中时病。
遂条上荒政,多从之。
三部使者分赈九州,君得池、宣、徽三州十八县,独居一路之半。
得济粜米三十万斛、钱一十万缗,通商劝分,足以均给。
君既分委寮属,又躬行省视。
穷冬风雪中,竹舆上下山坡,深村穷谷,靡所不到。
十有一月,尽明年四月,无一人捐瘠流徙者。
邻郡九江来告急,亦辍籴舟济之,赖以全活者甚众。
宣城守素无廉称,君奏罢之,主之者大怒,郡号凋弊,乃命君摄事以困之。
君撙节关防,府计充裕。
郡为大斛以受民租,悉剖而更制之。
是岁减民输七万斛,既又捐夏税缗钱亦五万。
去郡之日,帑庾视始至亦数倍。
君视民疾苦如己隐忧,为之兴利除害,如己嗜欲。
推行晦庵先生社仓之法,上饶新安南康诸郡翕然应命,社仓之法独盛,江东人蒙其利。
江东豪民诡籍寄产以避差役,某王府物力四千缗,莫非诡寄。
君请勒王家吏赍契券质验,仍申严限田之法,自是豪猾不得肆,贫弱少纾矣。
浮梁德兴民诉役钱增重,为考其实,岁用之外尽蠲之。
君于僚属待之有礼,至于举刺,断之以己,不为贵要所移。
初除真州,遍白辅臣台谏以荐举请托之弊,愿公举以励职业,比终更,莫敢以书至者。
及使江东,兼摄臬事,所举多不识面,受举者亦莫知其故也。
南康守,贵势子也,庸下躁妄,君劾之,久乃予祠。
广德守臣观望,劾郡博士,且诋转运使真德秀乞避之,君请覆实,守坐免。
徽守丐倚阁月桩钱,为总饷者所劾,都省亦言本州玩视朝廷。
君为力辩,且言所行荒政实出己画,守竟奉祠去。
君既孤立多忤,已浩然有归志,会吏部侍郎胡矩举君自代,遂引疾丐祠,不许,令君入奏事。
再辞,又不许。
遂入对,首疏二千言,上自宫掖,次及朝廷,以至侍从台谏阙失,无不历历为上言之,皆天下国家所以安危治乱者。
闻者为之悚然,上宽容,不以为忤也。
言者论君务为己胜,昧于体国,除兵部郎官
力辞,差知果州
荐君者方为君恨,而不知君之简奄宦、折逆党,其平昔植立已如此,安有去就出处不能择其所主,而顾为不义屈哉?
君闻台劾下,即解舟过京口,与其友刘宰茅山,次九江,入康山,山南北之士皆来会,幅巾藜杖,穷极胜槩,饮酒赋诗,不知为逐客也。
君既得疾,即请奉祠,乞致仕,皆未报。
疾革,属其友南康李燔以后事,一本朱先生之礼,释老之说皆不用。
手为书别兄弟,召大儿达可坐床下记遗言,尤以谨藏伊洛之书读之为嘱。
九江蔡念成举易箦语以告,则对曰「不敢忘」。
已而命左右出,下帷少顷,视之已长往矣,年四十有八。
特转一官,朝请郎致仕,命沿江转运司致其柩还蜀。
君气禀清明,容貌端直,望之若不能胜衣,而其中屹然不可犯。
群居终日,寡言笑,而温润之色,即之睟然。
孝友出于天性,内外属之贫者死丧嫁娶,悉为经纪,辄分俸赡之。
立朝介然无阿附,然沉静安详,人亦莫能窥其际也。
仪真俸素厚,损其不当得者;
宣城之禄厚于庾,使取其薄者;
四方聘币皆不讲。
与僚吏寓公过客为礼,酒不过五行,非公会不作乐。
其恬淡寡欲,无所系累,则学问之本已先立矣。
宗正公始以文学行谊为学者师,诲诸子必以圣贤为法。
兄心传不乐仕进,穷经博古,为西州之望,其所著述多行于世。
其季性传亦力学自好,其进未可量也。
君与兄弟相视如师友,故其一家之学,言论操履,一归于正。
君既擢第,慨然有从学武夷之志,属以家难不果行。
及为中都官,访求所尝从学者相与讲习,尽得遗书读之。
谦虚下问,昼夜䌷绎,宏纲大义、微言奥旨,靡不研究。
又得门人所录问答,反覆参考,锓版以惠学者。
然其为学笃于实践,不为空言。
于经史皆未有所论著,曰:「学未至,不敢」。
于诗文平淡条达,亦未尝茍作,曰:「学未至,不暇」。
其没也,其家裒其遗藁,定为五十卷,君之所得不尽见于此也。
君笃于为学,盖有抠衣升堂涉历岁月莫能及者,故其事业气节卓然可敬,而穷达死生不能累其胸中也。
士大夫不悦学久矣,投之事物胶轕之中,依阿顾望,无益于成败之数。
穷通得丧之来,利害未毫发比,颠冥昏瞀,弃其所守者皆是也,闻李君之风,得无少愧乎!
李君者可谓有道之士否乎?
是可以付之万世之公议矣。
君娶眉山史氏,封安人
三子:达可,国学进士
当可少颖悟,庄重如成人,后君八阅月而夭;
献可尚幼,以君命为伯父后。
三女,长适迪功郎、新资州盘石县主簿杜晔,次尚幼,其季后君九月而夭。
君以嘉定十五年八月甲辰葬于眉州青神县盘龙山之原,距宗正公大墓十里。
铭曰:
大学之道,曰知与行。
博文约礼,玉振金声
知而不至,如眇斯视;
行而不力,如跛斯履。
允穆李侯,禀资清明
志笃行坚,心通义精。
曰岂徒言,静存动省。
暗室屋漏,必戒必谨。
中外践更,遑恤我身。
上则有君,下则有民。
民方阻饥,慈母来哺。
衮职有阙,肝胆披露。
穷达死生,浮云太空。
以身任道,万折必东。
有言有行,为训为式。
勒此铭诗,以诏罔极。
凯歌 南宋 · 项安世
 押词韵第三部
今年三月三,乐事今古稀。
嘉陵江武昌口,此时此日同□□(吴钞本作清夷)
北人不敢恃鞍马,西人不敢凭山溪。
德安有高悦,匹马穿重围。
入城助守胆如斗,出城决战身如飞。
城中扶出王与季,城外逐出信与随。
襄阳赵淳,默坐谁得窥。
一日熏尽西山狐,二日网尽东津鲵。
三日开门看江北,一人一骑无残遗。
兴安安丙,谈笑戮吴曦
伪王乱领出深谷,长史捷布登前墀。
铜梁玉垒见天日,瞿塘滟滪无蛟螭。
鄂州有老守,头白尚能诗。
上言吾君善委任,下言吾相能指麾。
国家九九八十一万岁,璘雏褒孽休狂痴。
请待罪奏开禧三年三月 南宋 · 吴揔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二、《宋会要辑稿》刑法六之四六(第七册第六七一六页)
逆贼吴曦不遵臣节,上负国恩,下隳家世,臣与阖室罪当万坐,谨同男昭等伏阙待罪。
韩侂胄陈自强与在外宫观指挥 南宋 · 蔡幼学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七六、《育德堂奏议》卷二
臣闻《书》载舜之事曰:「流共工幽州,放驩兜崇山,窜三苗于三危,殛鲧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
方舜之时,可谓至治,而流放窜殛之刑行焉,盖天讨有罪,固有所不容恕也。
恭惟陛下光绍丕基,寅畏天命,宽仁恭俭之德度百王,凡在臣工,宜思尽忠,以辅成治道。
韩侂胄寅缘肺附,窃弄大权,蒙蔽圣明,擅作威福。
首引群枉,分布要涂,贼害忠臣,陷之大戮,排沮善类,斥逐无馀。
凡陛下亲信之臣,有不便于侂胄,则外挟言路,以罔宸聪。
私意既行,凶燄日炽。
出入禁掖,肆为奸欺。
侵盗货财,充满私室。
交通赂遗,奔走四方。
凿山为园,下瞰宗庙。
穷奢极侈,僭拟宫闱
十年之间,罪恶盈积。
侂胄虑祸之及,思固其权,乃复设为计谋,窃据高位。
平章军国事,乃祖宗所以待元老大臣,侂胄何人,敢以自处,安坐廊庙,紊乱纪纲。
又于此时,轻开边隙,上不禀于陛下,旁不谋于在廷。
盛夏出师,挑怨召衅,使沿边赤子骨肉流离,肝脑涂地,死于非命者不知其几万人也。
昵比吴曦,利其厚贿,畀以节钺,授之西兵。
又使其党程松与之共事,取轻纳侮,启其奸心。
自非宗社之灵,忠义兴起,则全蜀之地,岂不重贻陛下之忧哉!
侂胄情状著明,天怒人怨,而犹专愎自用,殊无悛心,以国事快己私,视民命为草芥。
原其用意,欲以何为?
昔之所谓四凶,其罪复有大于此者乎?
陈自强昏昧阘冗,本无寸长,徒以侂胄私人,骤加汲引,拔自选调,置之清华,曾未数年,躐登宰辅。
兵衅既启,边陲未宁,复以自强兼领枢密,幸其徇己,倚为腹心。
自强凭藉其威,不知顾忌。
日暮途远,贪得无厌。
援进朋邪,浊乱班列。
呼吸群小,纳赂卖官。
请托公行,赃状狼籍。
讪笑讥骂,万口一辞。
社鼠城狐,盖未有甚于此者也。
仰惟陛下奋发英断,斥去二奸,成命初传,都人相庆。
而犹畀以祠禄,未惬舆情。
臣愚欲望圣明,将韩侂胄明正典刑,以谢天下;
仍将陈自强削夺官爵,窜之远方。
则舜诛四凶之事,复见今日,可以壮国势,可以正人心,可以开忠直之门,可以弭窥觎之患,实海内幸甚。
所有录黄,臣未敢书行。
得旨:侂胄改送英州安置,陈自强责授武泰军节度副使,依旧永州居住。
应诏举所知状 南宋 · 蔡幼学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七八、《育德堂奏议》卷四
臣伏睹朝请郎、权淮南路转运判官刘弥正,性资淳实,履行清修,学有家传,能济其美。
比在班列,众誉翕然。
司庾淮东,当边事扰攘之后,廉勤撙节,公私以宽。
朝廷察知其才,就迁将漕,益能布宣德意,约己爱民,恻怛慈祥,孚于一路。
若加进用,必有可观。
朝奉郎、新权发遣荆湖北路提点刑狱公事钱文子学博见明,发为文采。
初以上舍两优释褐,任满例当中除,而权臣擅朝,耻于求售,俯就知县,实惠及民。
后为学官,旋复丐郡以去,难进易退,士多称之。
将漕成都,宣劳已久;
详刑湖外,未足以究所施。
朝议大夫刘崇之,识趣高明,意气磊落。
早由简拔,历事三朝。
将指湖南,究心民事。
亦以权臣排摈,家食累年。
既而驱驰西州,遂总军饷。
转输方急,朝会无愆。
吴曦既有逆谋,首加逼胁,崇之迫不得已,絜身东归。
虽尝谪官,已蒙恩叙复。
方人才难得之际,亦恐不可使之久闲。
是三人者,臣皆熟知其为人,窃以为宜备采择。
贺蜀道诛馘吴曦 南宋 · 黄畴若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九九、《翰苑新书》后集上卷二○
边臣负固,敢萌僭叛之心;
圣算伐谋,亟正诛夷之典。
方檄书于巴蜀,已函首于京师
天理昭明,人心闿豫(中贺。)
窃以乾坤设位,定尊卑而不易;
《春秋》立法,驭臣子以至严。
倘怀𤡔獍之凶,难逭鲸鲵之戮。
盖神人之共愤,抑覆载之不容。
蠢尔逆,敢萌乱略。
惟爵赏之异数,既封殖于尔家。
载于旂常,具纪前人之烈;
畀之节钺,爰及不肖之孤。
金帛子女充牣其庭,山川土田皈章尔宇。
曾无寸效,少答殊恩。
乃包藏其祸心,欲跳梁于井干。
举关内喉襟之地,剪为盗区;
汉中冠带之民,悉令胡服。
犯天下之大戒,此人情之必诛。
剖贪惏之豕心,聊快三军之怒;
献突梯之鼠首,各陈一体之功。
复见官仪,来告宗庙。
恭惟皇帝陛下修攘御宇,勤俭守邦。
临民忠嘉,所谓父生而师教;
流泽汪濊,是诚春育而海涵。
惟兹昏迷,自冒典宪。
既正稿街之罪,坐令栈道之安。
外摄蛮夷,内惩奸慝。
臣等叨居迩列,莫赞明谟。
第忻僭乱之平,行见规恢之复。
隗嚣既败,知建武之中兴
刘辟成禽,颂元和之圣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