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憩怀古堂 南宋 · 杨万里
押词韵第三部
新葺怀古堂,旧临郭璞池。
去岁夏徂秋,无日不此嬉。
茨菰无暑性,芙蕖有凉姿。
今年池水乾,老子来遂稀。
岂惟来不留,亦复去靡思。
朝来偶一到,又觉景特奇。
水含霁后光,荷于风处欹。
便有白鸥下,惊起翠羽飞。
方池滟窗东,长池横檐西。
红绿向背看,觞咏朝夕宜。
此堂初无情,此池谅何知。
如何涉斯世,乖逢亦有时。
延陵怀古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八六
予假守延陵,盖州来季子之虚也。迨暇登城,游目四顾,慨然想见季子之风烈。既而问诸故老,古今之士或邑于斯、或寓于斯者,得三人焉,作《延陵怀古辞》。
孙永叔墓志铭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二、《水心文集》卷一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
馀姚孙君椿年,字永叔,生五十九年,卒于庆元己未。六年十二月甲申,葬龙泉乡澄溪原。君子之宏来索铭,值余得眩疾,文理颠倒,不自省录,乃请山阴陆公表于墓以待。余疾更十年不愈,之宏索铭不置,间为苦词以撼余曰:「澄溪木中琴瑟矣,奈壤下何」?余愧不能答也。初,君五世伯祖枢密副使沔,号名臣,而君之曾祖玑,祖绎,无仕者。父修职郎述,始挈君于学,东南师友多聚其家。君刚特博达,精力过绝夷等。寒抄暑讲,寝食失期会。凡书籍义类深浅,古今事物变通,采章错综,机神融液,往往心悟所以然,越之稠儒广士,争倾下君。君负其能,踏省门五六,然终不得第名于进士,发谢齿落,遂至槁死,知者皆为君歉惜。故陆公历叙君学能抽先民之微,智能发当世之虑,而恨其不及在人主前口论手画,见于用而成功名也。君既不遇,行之家,推之乡。寡嫂孤侄,待君而后立。衣食其族人,岁有常廪。亲戚故人邻里,赖以不冻馁露居者甚众。又出私钱筑堤捍海,县无凶年,繄君力也。所以著君之贤,哀君之困,开阖宛转,句字抑扬,月逝年徂,读者爽然尚亲见君子之为人也。所贵于生,谓吾不苟生也;所不憾于死,谓吾不遂死也。一字之称,一善之目,古之名卿材大夫,良史记之不过是尔。累行以尊名而君能有之备,懿文以寿远而君能得之多,是固荣于生而耀于死矣。人之欲富,将以明予也;欲贵,将以明夺也;予夺之当否,贤不肖之所以异,而名称之所为有无也。世盖有穷富极贵,而予夺之当否,名称之有无,无得预焉,则贤不肖之实,岂不前定也哉!君之前定者既如此,陆公之文又如此,然则之宏之索余铭,速之勤,迟之久,余之答之宏,慢于疾,荒于言,宜亦必出于此也。君娶吴氏。四子,之宏为长,与之亮皆继君席乡贡;之襄,之颖。女嫁某官史弥忠。铭曰:
昔虞仲翔,对王景兴;朱育继之,炳其丹青。越之多贤,有屈有伸。嗟乎孙君!我怀古人!
雪 南宋 · 程珌
七言律诗 押庚韵
北风传信报登平,白帝宸游堕玉英。
月下草玄疑蜀客,鼎边得句失轩明。
庄严东阁若为好,点缀南枝分外清。
惟恨蔡州城北水,一池鹅鸭更无声(以上《程端明公洺水集》卷二三)。
王母致语 南宋 · 程珌
七言律诗 押灰韵
青鸟衔饵海边来,报道群仙浴佛回。
玉侍双成开翠箔,云冠七胜下银台。
万年黎角丹方转,千岁冰桃花欲开。
更待丹成桃熟后,却来亲奉紫宸杯(以上《程端明公洺水集》卷二一)。
鲁国夫人薤露歌 南宋 · 程珌
七言绝句 押灰韵
并海名山万叠开,太慈太白等蓬莱。
自从齐国锄云后,又见夫人驾鹤来(以上《程端明公洺水集》卷二四)。
朱用之 南宋 · 程珌
押支韵
用之与程珌同时。
洺水集序 南宋 · 程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八四、《洺水集》卷首、《皕宋楼藏书志》卷八八
道始于太极,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传之文、武、周公。洙泗圣人群三千之士,讲益明,说益备。由是而后,学者不过服而习之,安而行之而已。而近世学者乃辄不然,思入妄境,行入舛途,不流于老庄之苦空,则归于篇章之吟咏,纷纷籍籍,淆乱日甚。今珌是集犹有不能尽去,亦或有补于世教之万一,观者其审之。洺水遗民自序。
吴安抚竹洲集序 南宋 · 程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八四
云汉昭回,日星光洁,天之华也;川岳之融峙,草木之纤秾,地之华也;天秩天叙之彝,皇坟帝典之经,人之华也。然皆一本于自然耳。元气霏霏而不结,明河澹澹以流光,天何意于华哉!山泽悉付于高平,万象自为于容色,地何意于华哉!赤图马负于灵河,绿字龟呈于温洛,圣人亦何心于华哉!大抵乾坤列而道阐,圣贤出而道鸣,器巨者其声庞,量浅者其词薄,才隽而言卓,德厚而言醇,气馁而言卑,道长而言远,表里符,华实贯,断断不诬,其可揠而长之哉!竹洲抱负不群,志气激烈,思欲提精兵十万直入穹庐,系降王而献阙下,盖一饭不忘也。迨其见之词章,则峭直而纡馀,严洁而平澹,质而不俚,华而非雕,穆乎郁乎,有正笏垂绅雍容廊庙之风,平生湖海之气,抑何不类若是邪?盖公太学十年,交当世士所以涉历者为甚深,而又与其兄俯受徒,棣华旁午,数州之士从之游者,岁常数百,所以陶育大醇者为尤至。晚而湘南,又得南轩针砭而切磋之,至是盖无遗憾矣。然则学者读公之言,必当观公之所养,则本末源流,庶乎其有考也。虽然,由唐而来数百年间,风人才士、大编长轴,欲以自见于斯世者,殆海藏山委,而世或厌观之。今观公之集,大而国家之务,细而州县之政,又微而民生日用之则,亹亹卷卷,不绝于口,举而措之天下,谓之事业,又岂止词章而已!然储厚而施狭,曾不得尽见于世,天也。公昔上殿论事,磊落奇伟,孝皇一见奇之,畀以海陵之符,而言者惊异,卒踬其行。呜呼!「吴江赋鹦鹉,落笔超群英。鸷鹗啄孤凤,千春伤我情」,自昔固然也,而又何有伯休、元瑜辈哉!千载之下,悲公何穷?然「诗卷长留天地间,钓竿欲拂珊瑚树」,而公固不穷也。某生也晚,视公盖前辈,而公之子坰将梓公之集,欲某一言于篇末,盖累年于此矣,而公之孙铉又复申言之,谊不得以晚学辞也,乃敬书而归之。端平乙未闰秋之朔,敷文阁学士、通奉大夫、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休宁县开国伯、食邑九百户、赐紫金鱼袋程珌谨书(《洺水集》卷一二。又见《竹洲文集》卷首,《爱日精庐藏书志》卷三一,《皕宋楼藏书志》卷八四。)。
坰:《竹洲文集》作「载」。
汪叔耕方壶集序 南宋 · 程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八四
太史公发愤作《史记》百三十篇,而列传首孤竹君之子,乃复续之以力拔山之项羽,何哉?比其叙屈原、贾谊,亦复抑扬词旨,且自言发诗书之隐约。葛稚川谓述往者以思来者,又谓其为一代之伟才,不其然乎?叔耕蕴霞笺玉牒之奇,思出天表,蓄而不试,忧深思远,未易遽班之贺、白也。峄山积石三十二里,孤桐琴瑟,而邹鲁地接,古称多儒。休宁断崖鹅石之秀,江南鲜比,君殆一奇乎!仆顷为史官,不能取君传之逸民,今一念之,歉然未已。然犹有期于来者,姑以此编寘之《方壶》。秋菊寒泉,振我清风。子心往矣,子寿何辞?端平乙未腊月二十五日,洺水遗民程珌谨书(《洺水集》卷一二。又见《方壶存稿》卷首,《皕宋楼藏书志》卷九○。)。
「子心」二句:右引作「予心往矣,于以辞其责可乎」,当是。
堪村徐氏滴翠楼诗序 南宋 · 程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八四、《咸淳临安志》卷八六、民国《杭州府志》卷三二
季登筑楼,萧御史名而诗之,今三十年。自馀杭至新安,达康庐、九江,又繇九江以达于湖、湘、梁、益,凡贤士大夫驰轻车道唐山者,莫不登楼赋诗而后去。故名章隽语,鸿音逸韵,烂若编贝。前编既盈,嗣以今集,且属仆叙之。顾仆低头受束缚三年,坐簿书朱墨丛中,望滴翠不三十里,寸旌漂摇,双蹻不随。坐想主人角巾鹿裘,朝夕其上,云轻篆籀,风动丝桐,山雨溪烟,尽颛几席,未尝不临风自愧也。今乃欲仆吐尘土语,置诸右简,点浣清景,得不为山君所不受乎?尚幸四月受代而归,酌双溪之水,洗濯尘容,登滴翠之楼,读满编之诗,平招山色,俯挹溪澜,联岚含辉,浮空汎景,以游乎无倪,未知季登能延客否?庆元五年上元后三日,新安程珌序。
书六世祖析牍后 南宋 · 程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八五、《洺水集》卷一三
二府君讳亮,都使长子也,葬旸谷之北曰千富林。三子;长讳全;次夭,有孙文昌;三讳诚。全子亦第二,珌之六世祖也。文昌亡传。诚即三四承事与四二将仕之祖也。仁宗皇帝景祐元年,析二府君赀产而三之,距今岁己卯百八十五年矣。每分为田百八十馀亩,山不预焉,然止计税钱十七贯。是时经界未行,所谓亩步,率从约法。闻之故老,谓一亩当今之二亩有奇焉。则是每分为田四百馀亩,止计税钱十七贯,所谓十七贯之科敷,乃止绵十二两、产钱三贯、折钱三贯、盐钱一贯、小麦八斗、布二丈、绢六疋、䌷三丈而已,比今之赋,十不能一。是时县内康阜,四戎咸宾,而又乘舆服御衣至再浣,被用黄絁,故租轻赋薄,以至若是。民生斯时,何异唐虞成周泰和之际哉!盖自晚唐以后,世主庸昏,兵革不息,赋歛繁重,生人之命如发,至于五季极矣。于是我艺祖受天明命,丕作民主,取五季繁重之赋所以断绝民生者,一切解除之,至于仁皇,则休养生息盖百年矣。呜呼仁哉!奈何熙宁以来,边隙浸开,言利者盛,盖至于今极矣。暇日偶见当时析牍,既兴追远之思,复感世变之异,故备书其后,一以藏吾家,一以归三四承事之家。后之有志斯民者,或于此有考焉,故备言之。
休宁县重建大成殿记 南宋 · 程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九一、《洺水集》卷九
道原于天,传于圣人,而大备于吾夫子。宋庆历中,诏天下郡县皆立学,此百王未举之阙典,而万世不刊之明制也。休宁之学,凡几坏几修矣,而大成殿今之重建也,尤为宏壮。鸠工于嘉熙己亥季冬,告成于淳祐壬寅孟夏,费以缗计一万三千有奇。相其役者邑令吴遂、丞赵汝说、簿赵与、尉赵汝崙;始终莅其役者贡士江东符、苏烈等二十有五人,皆与有力焉;任其费纪其事者,端明殿学士、新安郡开国侯程珌也。
陆氏怀庵记 南宋 · 程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九一、《洺水集》卷九、《至元嘉禾志》卷二六、万历《崇德县志》卷七、嘉庆《石门县志》卷一○
子思子曰:「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教不必专任于上之人也,一乡一国之士,随其所志,因其所居而施之,皆足以开民彝而阐教事。兄弟,民彝之大者,而叔末不竞,习俗靡薄,尺缯斗粟之讥,为人上者且犹不免,而又何责于穷阎之细氓哉!吾每惟是惧,然不敢谓天下皆若人也。一日,富春陆主簿镳来访,曰:「吾之家君与吾之季父友爱惟笃,平时展省先阡,每指旁麓而言曰:『异时获首丘,当营于是,以附松槚』。不幸季父无禄,家君志其生平,为之筑室墓旁,名之曰怀,盖取孔怀之义也。幸乞二字扁之」。余感其言,既为之书矣,则又曰:「义不可以不章也,愿终赐之」。嘻,是固平时所卷卷者,而又可辞乎?昔闻之人,谓大陆君淳厚,有贤称于里䣊,教子以学,卒收儒科,今富春簿其子也。小陆君英茂,早登进士第,入仕蓬省,出分州符,有惠利洽民。今其云亡,而其兄怀之若是,嘻,若君之兄弟,其不足为薄俗指南耶?其不足助大君之扶持世教耶?君家之若子若孙若云仍,其可不知家法所传耶?推之一乡,达之一国,而又放之四海,诏之后世,而以陆氏为义门者,君家子孙其勉之!天下之有兄弟者,其则效之;观风四方与夫载笔史观者,其将必有以取之。然语溪陆氏素以孝友闻,其渐源远矣。大陆君名埙,小陆君名埈。嘉定丙子岁腊九日,朝奉郎、秘书丞、兼权右司郎官程珌谨记。
世忠庙碑记 南宋 · 程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九二、《洺水集》卷一○、《歙县金石志》卷二
仰惟忠壮挺生梁朝,建宗社之殊勋,配朝廷之大享,威灵动荡,宇宙辉煌。当今古歙之民,咸被神功之赐。方进士之肇新祠宇,罗鄂州之备述碑辞,是皆协顺于人心,犹未仰干于天德,珌实惧焉。今者里社相与合词于县,县白之州,州上于漕,漕臣以亟闻,蒙赐庙号「世忠」。念程氏得姓凡十四世而生忠翼彊济公,由忠翼而来三十二世而为新安太守。越自太守始居新安,更十三世而为忠壮公,又十四世而生都使岩将。昔忠翼有大功于王室,今忠壮降嘉德于生民,世笃忠劳,锡为美号。爰卜湖滨之胜,聿严庙貌之新。山川英奇,再发灵于此日;神明福祉,永垂佑于方来。绍定戊子孟春中沐,裔孙翰林学士、通政大夫、知制诰、玉牒官兼侍读珌谨记。
仰节亭铭 南宋 · 程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九四、民国《杭州府志》卷三一
富阳县后堂有索笑亭,嘉定间珌为县令,增植以竹,更名仰节,为之铭曰:
梅有清节,竹有劲节。是仰是则,庶几万一。
按:光绪《富阳县志》卷一六,光绪三十二年刻本。
吴范二姊墓志铭 南宋 · 程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九五、《洺水集》卷一四
予之伯姊归元寿,仲姊归器之。二姊与夫皆予择善地而窆焉。伯窆大坑,仲窆供坑,不惟慰二姊之心,实慰先少师之志也。淳祐壬寅孟春朔吉,端明殿学士程珌谨志。
淳祐壬寅夏,五十八书于石碣。窆此吉壤,福禄无穷。诏尔云仍,执此为照。
通判赵公墓志铭 南宋 · 陈宓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六九、《复斋集》卷二二
绍定三年春,山寇攻劫剑、邵、兴化,民大惧,走徙无所。于是士者数百人状其事于漕使陈公,又告于郡将王公曰:「吾郡贰车赵公倜傥任大事,自为弧千张、矢万个,增守禦备,郡故无城,人心沮怯。浮屠氏财力足以当其费之半,而上中户或愿助力。漕使既捐缗钱二千为倡,而新史君之来,倘可上闻,求金以成之。赵公才钜,倅贱事简,可任以版筑」。公于是慨然专其事,亲躬临视,日役贰仟夫,因惠饥民,众心乐趋。阅四月,事功过半,而公卒于官。士民莫不哀叹,谓公经营劳瘁于始,而不及课功享效于终也。其孤某诿其客江简辑公行事一通告某曰:「吾父心事唯子知之,今不幸殁,且扶柩北归,子其不忍我铭」!某既与闻版筑,及见公陟降原隰,度基审势,勤且劳若是,谊不敢辞。按公讳汝盥,字观之。太宗皇帝第四子商恭靖王之八世孙也。曾祖仕炰,故任西头供奉官。祖不恺,故武翼郎、主管台州崇道观。父善祐,故任秉义郎,赠宣教郎。先世自建炎间游宦徽、饶,因寓居徽之休宁,又从徙居婺源之鳙溪,公生焉。自幼而孤,早已颖异,志尚不群。兄弟四人:叔兄汝箴,笃志学问,博通经史,性命道德之说靡不精究。壮岁三预漕荐,已而薄科举之习,将举贤良茂才科,会诏未下,遂刻意著述,不务进取,大抵推尊孔孟,排斥异端,合程、苏为一致。时柴公中行见而悦之,贻书袁公燮,约列荐诸朝,其略云:「贡士汝箴,操行清苦,著书满家」。会诸公去国,不果。公实师之,居官必迎与俱,事之如父。主管公为兵部时,同寮有大辟囚窜逸,诬主管公,主管宁坐禠官而不与辨。宣教公为人廉静谦退,不求闻达,自号为樗叟。公继志祖考,克勤克俭,从取应补右选,历四任,筦库猥剧,必躬振职。都承吴公格向在兴国为同官,知公尤深。后衣绣浙右,而公尚陆沈下寮,吴公慨然叹曰:「以长材而不见用,可胜惜哉」!欲奏辟为仁和催煎,是缺惟左选再任人可入,公于资格不合,吴公力荐之朝,遂越调就辟。整顿有经,课最视昔加倍。今工侍赵公崇和、京尹赵公立夫、大卿潘公槱皆露章以闻。庚辰锁换进士丙科,改京秩,出宰章贡。视事之初,适丁旱疫,公一意抚字,深戒苛扰。上司欲劝分,公曰:「此意固善,境内之粟有限,苟行抑配,不唯惠不及民,将见纷扰,不胜其弊」。遂招集盐贾,遂致礼遇,从容劝告,人皆欣然。未几未舟连樯,其直顿平。且招医施药以愈病。癸未之秋,洪水泛滥,赣实濒江,城中民居被害者居半。公开后圃以安流移,又以钱米赈济之,邑民赖公再生者,不知其几。三年郊祀,助郊上供之钱不少,累政全籍科罚,吏白故事,公曰:「有是哉?我朝仁泽深长,恩意旷荡,今当郊而使赣民先受害,可乎」!遂撙节浮费,未郊而已及额,申之宪司,明行蠲放,以为定式,人赖以安。章贡旧俗珥笔成风,自公临政,绝告讦,明单辞,由是讼得其平,人不忍欺。昼廉阒静,暇日吟哦自适。又捐帑以修学宫。去之日,士民思之。意尚端正,政事疏通,则见于待制左史郑公性之之荐。行有廉隅,政先岂弟,则见于内翰程公珌之荐。政尚中和,才优抚字,则见于尚书胡公矩之荐。禀资通敏,遇事勤廉,则见于直院徐公凤之荐。其见知于当时诸公者如此。再调泉司幕官,适朝廷省赘员,改通判兴化军。太守太博林公清之雅敬公,暇日相与唱酬。年馀而太博终更,公和其诗,有「遗爱喜公留夜雨,宦情怜我薄秋光」之句。居无何,邻警日炽,公患无以捍禦,一意备械,未尝惮劳。既而漕台委以版筑,公曰:「郡无大小,必有城池,使无寇,犹当为之,矧今寇迫,其可缓乎」!慨然任责,涓日兴工,规模壮伟。一日叹曰:「我朝以仁立国,惠民有局,在在皆是,莆独缺」。典数月创始,公能督视为永久计,井然有条。大抵公为事必先人后己,不顾利害。至于听讼临民,虽务平易,然不茹不吐,人亦莫敢犯。以庚寅六月六日满替,代期不至,属疾。疾两月,却药不御,竟至莫救,时六月二十日也,享寿五十有九,阶繇承务郎至朝奉郎。公为人宽厚和平,与物无竞,唯务晦藏,不愿人知。自穷居以至达宦,始终一节,人多称之,期公以有为。年止中寿,位不称德,哀哉!公于所居县北五里曰汤郊,山耸拔而水回环,遂卜居焉。自号绣溪翁,植花种果,结屋三间曰「山堂」,自为之记。其馀为亭趾十馀而已。有《绣溪诗集》若干卷,藏于家。娶孙氏,先公八年卒。夫人以贤淑著闻,公赖其内助居多。二男,某、某。女三人,长适总干张藻之子,幼适通直郎、知信州上饶县汪熙之子。公兄汝箴,男、女各一人,抚育婚嫁如己子。诸孤将以七月八日扶柩归,与夫人合葬于某里,溢潭遵治命也。某杜门里居六七年,岁时外非公事未尝登公庭,因时多事,数承公诲,知公言行为详。铭曰:
太支九世,公生婺源。本大胄巍,莫出匪贤。高曾而降,谦晦自处。暨公壮年,两有文武。公之中昆,三举礼部。著书自珍,群公交誉。公实师之,学行取正。操履端方,若出天性。官无小大,职业必脩。出宰赣县,已民嚬咻。朅来莆郡,厥迹于灿。一疾而逝,士所共叹。我作铭诗,用刻新阡。莆人感德,何千百年。
宋端明殿学士宣奉大夫致仕新安郡开国侯食邑一千五百户赠特进程公珌行状 南宋 · 吕午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一八、《新安文献志》卷九四下、《洺水集》附录、《程氏贻范》乙集卷一三
公讳珌,字怀古,世籍徽之休宁。胄出重黎,休父与婴卓见经传。至晋,元谭持节渡江,守新安有功于民,诏赐田宅于歙,遂家焉。有灵洗忠义自奋,侑食武帝。继是蝉联,代有显人,为新安著姓。曾祖讳自诚,里中称长者;妣吴氏。祖讳会亨,强记博识,书法偪长苏公;妣姚氏。考讳文夷,故承务郎致仕,累赠宣奉大夫;妣黄氏,继黄氏,俱赠淑人。宣奉公少以文学称,蜚声庠序。公儿齿颖悟,稍长卓荦有大志。十岁赋《冰》,有「莫言此物浑无用,曾向滹沱渡汉兵」之句,识者谓必有立于世。读书日数千言,弱冠与诸老游,议论超卓,每曰:「张公栻、吕公祖谦,人正学醇,不寿不大,天也」。绍熙四年登进士第,时丞相赵公汝愚典举春官,一见公文,曰:「天下奇才也」!擢魁多士。有以道学疑者,置本经第二,公论称抑,授迪功郎、主临安府昌化簿。邑介万山,士风弗振。公至,笃意经理,不啻父兄之于子弟。由是捧乡书、预廷对者相望。邑酤额重,榷禁严,有种秫者官必履亩而籍,民以为病。公言于御史,奏蠲其额,百里德之。凡讼久不决者,投牒台郡,乞以委公,能声藉甚。公以明经擢第,素工音律,复试兼科。秩垂满,丁外艰,居丧哀毁备至。服除,再欲试词科,丞相谢公深甫曰:「君廊庙材也,何必是」?嘉泰纪元十一月除建康府教授,枢密丘公崇留守陪都,于僚属中重许可,一见公,遇以国士。开禧二年六月,丘公宣抚江淮,辟公充准备差遣。公处幕中,凡所赞画,皆一时急先之务。郭倪守维扬,调民兵万馀城守,皆占民庐,盛暑不释,疫疠大作。公言兵未至,何以苦居民如是,遂白丘公,即释之。归去者欢声雷动,居者炷香于门,伺公出,举手加额曰:「此宣干赐也」。八月,升充干办公事。丘公寻开督府,公有募兵之命,循江而上,所选皆精悍。时金师南下,传言恟恟,淮民多渡江。公建四策以处之,有故土者官给以粮,令还本里;勇敢愿为军者籍之;无土著者给粮,令散居各谋生计;有马牛出鬻者,官出镪为市,烙以火印,俟兵退,明春给复之,毋令射利者容其奸。凡区画合宜者,公之策居多。嘉定二年二月,以荐及格,改宣教郎、知临安府富阳县。四年十月,公始至,代者以邑之豪猾姓字授公,公缄而束之高阁,曰:「不愿知其名也,使闻而改过足矣」。秩满启视,则靡有一造庭者。公先教后政,感人动物,率若是。六年,历二考馀,治状彰著,当路名公交荐,几三十疏。七年二月,除主管官诰院。八年三月,除宗正寺簿。时旱甚,公上言曰:「比年以来,灾异不一。向也旱,今也防侵轶。春既告旱,夏必伤潦。不惟此尔,乃去岁之秋月食望,日食朔,而又金星见昼,镇星失行,太阴躔高,木星度下者,非细变也。其可不震惕,如祸在朝夕哉?臣愿陛下刚健辉光,日新其德,蠲苛赋以培国本,去繁刑以寿国脉,显忠消佞以厉臣节,言听谏行以作士气。一政令之设施,必曰其事果合于天否乎?一人才之黜陟,必曰某人果当于天否乎?天心何自知之?当人心则当天心矣。盖转移其象,消弭其灾,非大有以饬厉之,未见其可也」。寻轮当陛对,上言曰:「臣闻觇人之国者不以其兵之强、国之富、土地之广,而惟以风俗观之。西汉之末,士大夫崇议论之美,而乏经理之用,儒者不畔六经之说而流为虚文,州县有惠养之名而未有经久之政,边方无目前之警而有不可测之虞。譬之蒲楫维舟,容与安流,一旦风涛,未知所届。古之人君知天下之将有事也,必阴求杰特之才储之,以为他日之用。盖平居无犯颜敢谏之士,则临难无仗节死义之人。汉之王陵、周勃、汲黯,皆有三代之遗直。至若公孙弘辈,则如发蒙耳,缓急何赖焉?人才之生,无间今昔,上有所好,中才激昂,惟陛下重图之」。宁宗温颜开纳。六月,除枢密院编修官,九月,差校上舍试。明禋,公充读册官,礼毕,宁宗忽问宰臣曰:「顷读册文,语音清彻者为谁」?宰臣以公对。宁宗深器重之。九年四月,兼权右司郎官。轮当陛对,公上言:「臣闻天之道日运而无积,圣人之治日新而不穷。陛下更化之初,尝登正士以革奸庸,伸谠言以破谀佞,以祖宗之法而塞侥倖之门,严责实之政而变欺诞之习。风行雷动,固已月异而岁不同矣。然物以久而故,人以久而玩。诚能因已定之规模,而加作新之功,则黜陟所形而天下竦其好恶,赏罚所及而天下震其威明。搜遗拔异以收徯属之心,听言行谏以昭容受之实。辟功名之涂而使人人有欣欣不自已之意,示信必之权而使天下不敢萌苟且之风。则治日隆,德日新,虽至万世,无弊可也。夫苟一切安于逸豫,则强者必弱,智者必晦,敢言者必缄默,有志者必退缩,天下之治,盖未知其所终矣」。又曰:「臣闻自天地肇分以来,有中国则有外邦。由刘、石迄元魏而后,奄地之广,传世之多,未有若金国者。肆我祖宗请和于金主,复有蒙古连岁搆兵,岌岌之势,千钧一发矣。然一敌亡,一敌生。而又中原奸豪与夫乘时奸夫,变出须臾,患生盘纠,风尘翕忽,平定难期。盖中原腹心也,吴、蜀、荆、襄四肢也。腹心受病,未有四肢独安者。其可不重勤圣虑哉?甲子之夏,辛弃疾尝谓臣言:中国之兵不战自溃者,盖自李显忠符离之役始。百年以来,父以诏子,子以授孙,虽尽僇之,不为衰止。惟当以禁旅列屯江上,以壮国威。至若渡淮迎敌,左右应援,则非沿边土丁断不可用。盖沿边之人幼则走马臂弓,长则骑河为盗,其视敌人素所狎易。若夫通、泰、真、扬、舒、蕲、濡须之人,则手便犁锄,胆惊钲鼓,与吴人一耳。招之得其地,又当各分其屯,无杂官军。盖一与之杂,则日渐月染,尽成弃甲之人。不幸有警,则彼此相持,莫肯先进。一有微功,则彼此交夺,反戈自戕,岂暇向敌哉?既知屯之不可不分,又当知军势之不可不壮。淮之东西分为二屯,每屯必得二万人乃能成军。淮东则于山阳,淮西则于安丰,择依山或阻水之地而为之屯,令其老幼悉归其中,使无反顾之虑。然后新其将帅,严其教阅,使势合而气震,固将有不战而自屈者。又为臣言,谍者师之耳目也,兵之胜负与夫国之安危悉系焉。而比年有司以银数两、布数匹给之,而欲使之捐躯深入,探邻国之动息,岂理也哉?于是出方尺之锦以示臣,其上皆敌国兵骑之数,屯戍之地,与夫将帅之姓名,且指其锦而言曰:此已费四千缗矣。又曰金之士马尚若是,其可易乎?明年乙丑,弃疾免归。又明年丙寅始出师,百年教养之兵一日而溃,百年葺治之器一日而散,百年公私之盖藏一日而空,百年中原之人心一日而失。邓友龙败,朝廷以丘崇代之。臣从丘崇至于淮甸,目系横溃,为之推寻其由,无一而非弃疾预言于二年之先者。所集民兵皆锄犁之人,拘留维扬,物故几半。臣言之崇,一日而纵去者,不啻万人。此盖犯招兵不择之忌也。禁旅民兵混而不分,争泗攻寿,相戕殆尽,此盖犯兵屯不分之忌也。兵数单寡,分布不敷,人心既寒,望风争窜,此盖犯军势不张之忌也。十月晦夜,金人以筏济兵,已满南岸,而刘世显等熟卧不知,仓皇授甲,一鼓大溃,又犯谍候不明之忌也。丘崇经理曾未三月,而铁骑渡淮矣。夫往者之辙,来者之鉴也。覆而不鉴,则又前辙耳。今日之事,固与前日大异。向也一于谋人,今焉专于自治。九重之所宵旰,庙堂之所经理,无一日或忘也。而臣区区之意,窃谓边方事宜,诚难遥度。伏愿陛下诏诸将,使之相度山川形势,览观丙寅覆辙,上而川蜀,中而襄汉,下而两淮,凡彼之所必攻,而我之所当备,酌其轻重,量其缓急,大纲细目,俾各以所见条具来上。朝廷为斟酌而行之,如其所欲为而责其成功。不及今无事之时,使之得以尽所欲言,一旦有故,彼将曰:『某城朝廷所筑也,某兵朝廷所屯也,某寨朝廷所修也,某池朝廷所浚也。力尽于不当为之所,而功遗于所当用之地,非吾所与知也』。于是得以有辞矣。昔之英主驾驭将帅,或面诘,或疏问,使之空臆尽言,因得以第其才能,而占其成否,皆若是也。至若关宗社之大计,图不世之伟功,则固有李德裕处回鹘之事,而可以弭后患。种世衡自任边方之责,而不以累朝廷,此则未敢遽言也。礼乐征伐自天子出,惟至神独断之」。十二月除秘书丞,依旧兼权右司郎官。公连岁班朝,屡求外补。十年四月除江东运判,畀节乡部,时以为荣。陛辞,宁宗谓宰臣曰:「程珌岂可容其补外」?遂复以旧职留。公之处都曹也,凡郡国狱谳之来上者,必审克之。每夜分不寐,多所平反,一时公论,独归重焉。六月丁内艰。十二年九月服除,或援旧比,勉公以姓字通当轴。公曰:「吾生平所守直道耳,况今忧患之馀,宁复干进哉」?十月,除浙西提举,谢表有云:「平生疏朴,既懒趋骠骑之门;咫尺寒温,亦罕至长安之第」。于此可以见公之心矣。部民投牒旁午,公随至剖决,靡有遁情。逮建台以激浊扬清为己任,一道耸然。公帑浮费,节以制度,以馀积下属郡,增常平廪,预备荒札,治最上闻。十三年十月瑞庆节,公以畿内使者随班称寿,宁宗惜其去,复除秘书丞兼权右司郎官。十四年正月,除秘书省著作郎,兼职如故。六月除军器少监,兼职如故,寻兼权侍立修注官。八月除国子司业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兼权直舍人院。公以宿望掌教成均,命下之日,六馆之士咸以获遂执经为幸。九月除起居舍人,兼职如故。十五年九月除权尚书吏部侍郎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兼权中书舍人。公持铨衡,惟公惟平,人不可干以私。虽轧以权势,亦不为动,但应之曰:「此铨法也」。十六年正月,差知贡举,礼闱得人为盛。撤棘入见,奏谢宁宗,玉音再三褒奖。十七年七月,除守礼部侍郎兼直学士院,薇垣史馆兼职如故。闰八月初三夜,理宗即位,十月除兼侍读。讲筵肇开,公上言曰:「臣闻人主之学与儒生异,与储君亦异。儒生之学在于释训诂,储君之学在于通大义。至于人主之学则不然,贵乎力行而已。傅说之告高宗曰:『非知之艰,行之惟艰』。又曰:『王人求多闻,时惟建事』。夫知而必见于行,闻而必见于事,是岂徒知徒闻哉?三代而来,英君谊辟知以讲学为务者,其功业必见于天下。至若叔季之世,岂无聪明之君?惟其不务人君之大德,而好文章之小技,至与臣下较工拙于一觞一咏之间,而纪纲陵迟,政刑败坏,生民涂炭,则未尝一过而问焉。夫如是又何取于学哉?我宋龙兴,圣圣相继,观尧舜之用刑,而深惩近代之密网,我艺祖岂徒学乎?观周公之《无逸》而重戒人主之自豫,我仁皇岂徒学乎?观大禹之勤俭而力非人主之贪心,我孝宗岂徒学乎?先皇嗣统,仰法明谟,推其所学而见之躬行,用能三十一年之间,方内乂安,旧疆浸复。是皆学形于治,而治本于学也。恭惟陛下飞龙在天,万物咸睹。既能以讲学为先,必能以躬行为急。凡经训之垂,史策之载,事之涉于事亲者,必反覆讲明而躬行于宁神养志之间。事之涉于进贤斥佞者,必反覆讲明而见于观人察士之际。事之涉于严监司牧守将帅之选者,必反覆讲明而见于博采公言之时。凡事之关于治体,涉于教条,必明辨审思而力行之。若夫多闻以为博,多见以为富,无益也。夫如是则智虑坚定,聪明益开。措之政事,功业日隆。上天眷休,与宋无极」。玉音称善者久之。是月除权刑部尚书,兼职并如故。经筵进读,因吕蒙正论唐末命令出于辅臣,公奏曰:「唐自天宝以后,玄宗时天下之富盛,不复留意于治。故举天下事,悉付李林甫。德宗付之卢杞,穆宗付之李逢吉,敬宗以后尤不足道,狎近小人,举国以听,此唐祚所以衰也。然唐虞三代,何尝不任其臣?但问其所任者,得人与否尔」。上曰:「所陈极是」。又问:「《太宗宝训》云『治世少而乱世多,君子少而小人多』,何也」?公奏曰:「先正有言,自五帝立纲陈纪以来,至于本朝,凡四千馀年,其间治平仅三四百年尔。其馀非昏闇之时,即削弱之时,非削弱之时,即危亡之时。然治世所以少而乱世所以多者,正缘君子少而小人多也。然天未尝一日不欲天下之平治也,圣君出则君子多,庸君出则小人多尔」。天颜大喜,以为极是极是。又因进读祖宗文章笔札卷毕,公奏:「翰墨词章固帝王之能事,然尧舜之文具存二典,寂寥数语,无非治要。至论书法,则太宗之留意词翰,实在僣国削平之后。真宗之锐情文墨,亦在澶渊却敌之馀。今日所甚急者,民力未裕,更当择监司;兵力未振,更当选将帅;士习未美,更当明政刑。区区翰墨词章,岂足为陛下进」?上曰:「朕每听卿所言,最为详明」。宝庆改元十月,除试礼部尚书,以身兼二制,力辞西掖。得请,仍兼直学士院,兼侍读,升兼修国史、实录院修撰。又因进读太宗谓近臣曰「方今四方所入财赋,两倍唐室」,公奏:「臣窃考淳化间,乃天下极盛之时。财赋之入,一岁止一千六百馀万。元丰增至五千万,然是时三百馀州也。南渡以后二百州,一岁之赋乃六千馀万。比国初增五倍,比元丰又增一倍矣。然边未撤警,国用未裕,取之以此,百姓固知朝廷之不得已也。最是州县之吏,又从而取赢焉,民困愈重矣。要须时取其甚者而警饬之,庶几百姓其少瘳乎」!上深以为然。时因霪雨,公奏:「雨与水皆阴类也,外而敌国,内而寇盗,皆所当虑。则所谓应天以实不以文,陛下恐惧警省,侧身修行,尤所当尽。如玩乾而自强,玩咸而虚受,玩颐而节饮,玩损而窒欲,以至法尧之求贤而吁于用鲧,法舜之达聪而深于恶谗,法文王之忧勤而日昃不食,法商宗之无逸而享国久长,其见于政事者尤当加意。今民贫极矣而州县不恤,兵贫亦极矣而将帅不恤,要当谨简监司以恤民,严饬将帅以恤兵。然后建重镇以新观听,择老将以专节制,益战士以壮军容,厚犒赏以作士气。使吾之根本益壮,精神益强,则守可也,和可也,攻亦可也,无往而不可焉。易歉而丰,化灾为祥,特反掌耳,而又何敌国寇盗之足虑邪?且昏垫之灾,未有甚于尧之九年者,而尧廷之上大纲小目,日事整饬。焦烈之害,未有过于汤之七年者,而有商君臣修其政刑,儳然若不能以终日。古人之畏天,一日为一日之功,一岁计一岁之效,君则断断行之,天则断断应之。天人相与之际,捷于影响」。上曰:「踰月住讲,不胜渴想。今闻卿讲论,顿觉豁然」。二年正月,上御经筵,命公再知贡举。八月兼权吏部尚书。十月除翰林学士、知制诰兼修玉牒官,仍兼侍读。时翰苑自参政楼公钥而后,虚其选者二十有一年,逮公拜命,中外莫不荣之。三年十一月,因经筵进读,公偶为风寒所侵,上眷优隆,赐汤液,赐鬵火,赐姜粥,天使络绎拊问,人皆知上有柄用意,而公知有忌者。会有长子戚,遂决意告归,力伸祠请。上答诏不允,挽留甚力,公请至于四五,绍定纪元三月上不获已,从之。除焕章阁学士、知建宁府。公以祈閒得郡,殊非本心,遂再力辞,上仍答诏不允,公遂黾勉于行。七月至郡,奉行宽大,崇化厚俗,期相安于无事,听讼烛见隐微,豪猾无得逞。属邑官赋,不事苛迫。时参政真公德秀家居,以书达公曰:「人称三四十年来,无此贤太守」。二年,汀、邵盗作,诸台以言论异同,由是贼势猖獗。汀之宁化、南剑之沙邑、邵武之建宁、光泽,皆莽为丘墟,骎骎迫汀、邵城治,七闽绎骚。十一月除公招捕使,节制军马。时建宁承平日久,禁卒额虽千馀,而罕知兵革。调遣他郡,则皆以城守为辞。公遂就本郡禁卒中选精悍者,仍创翼虎、飞熊二军,招刺强勇三千人,择土人知兵者训练统率而前,以纾二郡之急。且用间谍,离其徒党,使之自相屠戮。捷奏日闻,大酋二十,纳欸投降。平定有期,而闽漕怀旧恨,忌公成功,乃以坑降疑群盗。盗素服公威信,不以为然,公念间从中起,何以底绩,于是屡上祠请,且荐陈公韡以自代。三年三月,以焕章阁学士,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公归途经浦城,真公德秀迓于远郊,谓公曰:「玉堂既去,一路失此贤,师帅其将畴依乎」?公还故山,日徜徉于泉石,手不释卷,每以未老得閒为乐。四年二月,时李知孝在谏坡,以公守建日尝有私谒,公弗从,遂妄谗毁,去职与祠,公处之泰然。端平纪元,上亲揽权纲,厉精庶政,知孝贬斥,除公敷文阁学士、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公上免牍,答诏不允,诏词有曰:「属躬揽于政权,尤匪轻于名器。卿夙仪禁近,备罄忱恂。兹注想于典刑,肆亟攽于纶綍」。告词又曰:「久不见生,谅未究设施之蕴,何以告我」?尚有资启沃之忠,盖用公之意未艾也。嘉熙纪元四月,除知宁国府。二年六月除知赣州。公恳辞甚力,上皆从之,仍奉旧祠。三年正月除宝文阁学士,祠廪如故。六月除知福州,兼本路安抚。公上免牍,寻拜不允之诏。然公倦于出,再力伸祠请,遂复以旧职奉祠。淳祐纪元四月除龙图阁学士,奉祠仍旧。公归自建,以宠荣为惧,故频岁以来,纳禄之数不知凡几,上每答诏不允。诏词有曰:「卿昨告老,朕不欲强卿一来,姑畀祠廪。兹又抗牍祈遂谢事,甚非所以体朕也。矧卿尝为朕甘盘矣,何至遽起挂冠神武之想乎?其勿出此」。二年四月荐腾告老之章,恳请愈切,上方俞其请,除端明殿学士,依所乞致仕。公累载告休,一朝得遂,喜形于色。第以端殿殊恩,讵容遽拜?又上免牍,上复诏答不允,公遂拜命,日以登临自娱。六月八日,偶觉伏暑,越宿已康复,屏药却医,起居饮食,对客笑言,无异常时。十有三日,忽呼子暨孙列于前,语之曰:「吾奋由儒素,受知两朝。年几八帙,一无可憾。所望者尔曹力学自修,则吾虽亡犹生耳」。无一语及家事,言已薨于正寝。公生于隆兴甲申八月二十日,享年七十有九。遗奏闻上,恩赠特进,与致仕、遗表恩泽。讣音之传,士大夫识与不识,皆有斯文之叹。有《洺水先生集》六十卷、《内制类藁》十卷、《外制类藁》二十卷,藏于家。公生平以造就人才为己任,预荐进者,登揆席、参政机、班法从、居台谏,皆为当世名臣。性冲澹无声色奉,每戒家人用无过侈,服无过华,至姻族闾里,贫不克振,周之惟恐或后。义方训严,诸子刻志问学。平居暇日,常谓其子曰:「吾他时终于牖下,当歛以时服衣裳之外,他无所事也。厚葬,古人所戒,非徒无益,适为累耳,尔曹识之」。淑人之歛,黄白缁铢,不内诸柩。公娶金华王氏,封淑人,丞相文定公淮之长孙女,生于相门,不以富贵自骄,简静端庄,动由礼法,先公一年卒,实元年二月十一日也,享年六十八。子三人:若水,承事郎、监镇江府寄桩库;若曾,承奉郎、监两浙转运司造船场计置物料官,俱先殁。若愚,宣义郎、前饶州德兴县丞。孙男四人,其载蚤亡;其垕,承奉郎、监临安府粮料院;其深、其仁,并承务郎,未铨。曾孙二人:通孙、振孙。曾孙女一人。公之孤将以三年十一月三十日壬申,窆公于休宁县和睦乡万松山之原,遵治命也。盖尝论贤哲之生,气禀必异,故见诸躬行发诸词章,措诸事业,亦决非世俗所企及。惟公天禀清高,离伦绝类,已见于龆龀赋《冰》时。其持身介然有守,挺然特立,名流莫不钦敬,竞欲缔交。而后学有志之士,则皆尊之仰之,以为范模。于书无所不读,发而为文,自成机杼,神韵绝出,故落笔妙天下,援引今昔,博学之士不能究知。其词雅健精深,追逮古作。根本谊理,扶植名教,有补于当世,学者誇传而争诵之。论奏皆剀切当上意,虽经纶抱负不获尽展于世,而两朝眷渥,始终弗替。凡此皆近世所罕见者。午州里晚生,夙蒙公异知。试邑馀杭时,公为礼部尚书,以廉相举,故又于公为门下士。岁在乙未孟冬,午扶护先大夫归葬,方抵里中,未及伸致哀挽之请,公首赐长篇以为存殁之荣,是岂可忘哉?今公襄事有日,前期若愚书来曰:「先公生平出处,相知深,相予厚,莫若子,敢以行实一编丐定次,将告诸太史氏,以信今传后」。午何敢以不韪辞,谨具如右,谨状。淳祐三年十月日,门生朝议大夫、行监察御史吕午状。
跋程珌所拟先大父赐谥忠穆制词 南宋 · 岳珂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五九、《鄂国金佗续编》卷一六
右劄词,翰林学士程公珌所拟撰也。先王初被宝庆乙酉诏书,寔先赐谥忠穆。时程公以刑部尚书与今吏部侍郎王公塈对掌纶掖,始聆昕庭之旨,跃然喜曰:「此圣上初政大庆赏,足以慰天下公议矣」!退即拟制,以俟录黄之下。继而宸衷未惬,犹曰:「穆不如武,当以诸葛亮、郭子仪二谥之美者,以旌异之」。于是复改忠武。画旨至中书,适王公当视草,遂朌今制。继而程公以书来曰:「某甚愿附名英烈,而词头适不相值。念具藁已成,虽不得敬宣德意,而快睹之初心,不可不著见。已寘所集外制中,而表其事于其下,闻将嗣《金佗》之编,幸并传以示来世」。因录以寄。呜呼!代言凤池,忠邪之所取正,即更定之次第,以知上眷之宠,因所录之颠末,以见人心之公,天下从可知也。先王于是不亡矣!既刻是编,不敢负程公所以加垕九京之意。辄叙梗概,以为附录云。珂谨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