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月杪领所赐汗，谓若有浸润于西山先生之前者，某切讶之。见宗簿潜夫兄云，昨日在西山座上，曹进伯注江山，西山谓赵和甫蠲减无名之赋，邑人至今德之，江山岂不可为者。潜夫谓，观西山此语，非不足于和甫者。次月朔旦，某与潜夫同见，因以求祠之意言。西山云何必尔，且具言临汀事所以叶和守贰之意。观此则前所谓从旁浸润之语不足信矣。世岂有大贤而轻受人浸润者乎？且自顾当官临民何所愧于心，而畏浮言者乎？来书若不肯受刚之名。刚则无欲，刚则近仁，刚岂易得哉？今士大夫所欠者此耳。若或者以此言，非谮也，乃赞也。犹记毒李用事时，外笃交承之书问，内行猜忌之贼心，长者犹时造其门，久而乃悟。何向者不早疑倾险之小人，今乃轻疑大人君子哉？殆告者过也。否则伤畏之馀，易为人所动也，自今便可释然无疑矣。上亲政三年，有多事少材之叹。姊丈骨力大，盘郁久，非今世所谓有材者耶？去岁闻之，诸公亦有合当一面之语，乃怀庾岭符竹以去。今瓜期可望，或传南康、上犹间峒丁与省民交争，寔繁有徒，分为三项，朝家亟移李实夫行江西宪节兼章贡以镇压之。若王守能立得脚住幸甚，不然则姊丈当投袂亟赴，不应复烦奏事之行。自去春来，有军扰，入秋冬有狄难，幸而盗贼之不闻，今又有此。初谓国内无事则楮可议销，事少则楮亦可少；今外内事如是其多，若之何可少？况议销乎？昨侍坐时，谓有一策可以昂楮，至简而易行，虽善思虑者不能到，如有用我者，当以此献，某屡请不能得。今楮贱物翔极矣，履亩不能救矣，极一世智者之谋画不能出半奇，苟得之，宜告之吾君吾相，以救今世倒悬之急，而忍于久藏以待沽哉？

天地之道，默用于不言之表。人为天地立心，言固心声之所发，然多言数穷，不如守中，则言不贵多，其来久矣。万语万中，不如一默；默而识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此君子所以欲讷于言而敏于行也。吾夫子大圣人也，常曰「予欲无言」。子贡以言求圣人者也，至诘之曰：「子如不言，小子何述」？圣人答以「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警悟所及，宜有超诣。异时文章之闻，性与天道之不可闻，赐其告往知来矣夫。然赐亦自知之审，终未脱口耳者也。在四科则列于言语，则视颜、闵之德行，殆局于知二，而卒莫造乎知十之地也。予友倪仲山学通诸经，至于方技阴阳之书，靡不淹贯，亦可谓能言之士也。每见其气逸辞壮，澜翻不倦，甚不凡矣。且其家世善学，得诸象山陆先生之教。其祖伯珍，迎先生于山之阳，以开讲席。先生既书「愈高」字扁其读书之室，又别为之书「讷斋」字，余益知先生之进伯珍于道者矣。盖造道无止法，高必愈高，而不容于仅足。悟道无显言，而《讷》之一字，盖当心领意会，可以自喻而不可以语人。如是，则其钻仰也，颜子之「如愚」；其弘毅也，曾子之「曰唯」矣。余生晚学后，不获叩讷斋之所闻，而独幸仲山能告以命名之本末也。连荷贻书，及今数相会，谆谆然俾发其所以讷之义。退惟荒谫，于性本愚，于言本拙，何足以窥其槩！抑闻先儒之告人，有即其行实而称之者，有就其欠阙而补之者，无往而非进人于善也。讷斋密迩象山之宫，而又登门为最先，其闻道也必真的，「讷」之一字，其殆即实而称之者欤。今仲山以「易」名斋，当知《易》之大，至简至易。必默而识之，会不言之易而勿流于口耳之归；守不易之易，勿胶于事物之变；则一讷之妙，天地之静，生生之易矣。仲山其慎思之，笃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