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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终与诸葛亮 蜀汉 · 马谡
 出处:全三国文 卷六十一
明公犹子,明公犹父,愿深惟殛鲧兴禹之义,使平生之交,不亏于此。
虽死,无恨于黄壤也(《蜀志·马良传》注引《襄阳记》。又见《御览》四百六十三)
露布天下并班告益州太和二年正月丁未 曹魏 · 曹睿
 出处:全三国文 卷十
刘备背恩,自窜巴蜀。
诸葛亮父母之国,阿残贼之党,神人被毒,恶积身灭。
外务立孤之名,而内贪专擅之实。
刘升之兄弟守空城而已。
又侮易益土,虐用其民,是以利狼、宕渠、高定、青羌,莫不瓦解,为仇敌。
反裘负薪,里尽毛殚,刖趾适履,刻肌伤骨,反更称说,自以为能。
行兵于井底,游步于牛蹄。
自朕即位,三边无事,犹哀怜天下数遭兵革,且欲养四海之耆老,长后生之孤幼,先移风于礼乐,次讲武于农隙,置画外,未以为虞。
而亮怀李熊愚勇之智,不思荆邯度德之戒,驱略吏民,盗利祁山
王师方振,胆破气夺,马谡、高祥,望旗奔败。
虎臣逐北,蹈尸涉血,也小子,震惊朕师
猛锐踊跃,咸思长驱。
朕惟率土莫非王臣,师之所处,荆棘生焉,不欲使千室之邑忠信贞良,与夫淫昏之党,共受涂炭。
故先开示,以昭国诚,勉思变化,无滞乱邦。
巴蜀将吏士民诸为所劫迫,公卿以下皆听束手(《魏志·明帝纪》注引《魏略》)
诸葛亮丞相诏策建兴七年 蜀汉 · 刘禅
 出处:全三国文 卷五十七
街亭之役,咎由马谡,而君引愆,深自贬抑,重违君意,听顺所守。
前所耀师,馘斩王双;
今岁爰征,郭淮遁走。
降集氐羌,兴复二郡,威震凶暴,功勋显然。
方今天下骚扰,元恶未枭。
君受大任,干国之重,而久自挹损,非所以光扬洪烈矣。
今复君丞相,君其勿辞(《蜀志·诸葛亮传》。又见《华阳国志》七)
孔明马谡 东晋 · 习凿齿
 出处:全晋文
诸葛亮之不能兼上国也,岂不宜哉!
夫晋人规林父之后济,故废法而收功;
楚成暗得臣之益己,故杀之以重败。
今蜀僻陋一方,才少上国,而杀其俊杰,退收驽下之用,明法胜才,不师三败之道,将以成业,不亦难乎!
且先主诫之不可大用,岂不谓其非才也?
受诫而不获奉承,明之难废也。
为天下宰匠,欲大收物之力,而不量才节任,随器付业;
知之大过,则违明主之诫,裁之失中,即杀有益之人,难乎其可与言智者也(《蜀志·马良传》注)
三名臣论诸葛) 唐 · 李翰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三十一
或问于翰曰。
诸葛亮拥膝南阳
梁甫吟
自比管仲乐毅
州平元直以为信然。
虽涯量罕窥。
而遗迹可见。
夫此三名臣者。
亦有优劣乎。
愿闻其说。
翰辞不敢对。
至于再三。
问者固请。
不得已而应之曰。
岂易言乎。
岂易言乎。
夫目小者不足以论大。
体近者不足以量远。
奈何泛议大贤。
然执律管者可以候四时之徵。
测日晷者可以知千里之度。
察微观著。
由虚考实。
傥容寄言象于斯矣。
如仆所揣。
则管不逮乐。
孔明其伯仲之閒与。
问者曰。
何为其然也。
管仲相桓公。
九合诸侯
一匡天下。
兴齐定霸
尊周勤王。
功其懋哉。
仁亦至矣。
孔明荆州散败之馀。
建策通吴。
合从破魏。
奉先主西入剑门
下车而三分天下。
翊戴后嗣。
缵修旧勋。
刑政孚于偏方。
威德振于中夏
虽短祚中否。
而王业殆成。
乐生一为燕将。
才胜齐师。
挫衄于二城之閒。
狼狈于两国之际。
军不振旅。
身卒奔亡。
子独推而崇之。
冠于二贤之首。
诚所未喻。
其有说耶。
翰应之曰。
子之所问者末与。
语功则信然。
语才则不尔。
夫才生于代。
功与运成。
固有才优而功微。
运合而才劣。
先当格以道德。
合于终始。
审其邪正。
观其去就。
然后事可明也。
夷吾当既乱之时。
辅有过之主。
功济诸夏。
泽被生人。
信为美矣。
然邀功事雠。
务入之情速矣。
肆奢越礼。
盈量之意见焉。
仲尼虽称其仁。
终小其器。
止于霸者之佐。
殆非王臣之良。
孔明从容。
三顾后起。
筹画必当。
缔搆必成。
事屯而业亨。
主闇而国治。
兵弱而强邻畏服。
功大而本朝不疑。
斯亦难矣。
然窥其军令。
迹其用法。
必俟中原克复。
然后厚赏宽刑。
元德常称马谡言过其实。
不可大用。
卒致丧败。
斯所谓济于事而未全于道。
得诸已而未审于人。
乐生一战举齐。
二城未下。
待之以德。
收之以礼。
舍权变于攻取之际。
行王道于军旅之閒。
事虽不成。
业亦宏矣。
向使昭王不死。
惠王不疑。
则其功未可量也。
夏侯太初论之详矣。
及其逃燕之责。
亡而奔赵。
赵王问以图燕之策。
乐生流涕而对曰。
臣昔之事燕昭王
犹今日之事大王也。
千秋万岁之后。
尚不敢侵其仆隶。
而况谋子孙乎。
因弃禄宵遁。
善夫长者之言。
可谓怀禄不屑其荣。
周身不违于道。
比诸二子。
不亦优乎。
主恩非臣下之所图。
天命岂生人之所制。
安可以功业之成败。
断才能之长短耶。
且夫运有通塞。
命有修短。
盖天意也。
岂人事乎。
韩信将伐魏。
问得不以周叔为将乎。
闻不用。
乃大喜。
向使魏人用之。
则汉师不敢济河矣。
然则周叔之才。
韩信流亚也。
终湮灭而无闻焉。
古之大才而功不著者。
亦何可胜道哉。
翰长兄御史君。
体纯至之德。
负经远之才。
常感愤于周韩之閒。
啸咏于之际。
守之以忠信。
文之以礼乐。
蕴弼谐之大略。
以康济为已任。
进逢国难。
谋猷不行。
退有家艰。
哀毁过礼。
官才元士。
命止中年。
位不登于庙堂。
名不书于史册。
斯才也。
斯运也。
谁见三分九合之优劣。
辞燕对赵之去就哉。
由此观之。
断可知矣。
问者叹息而退。
与杨京兆凭书809年 中唐 · 柳宗元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七十三 创作地点:湖南省永州市零陵区
月日。宗元再拜献书丈人座前。
役人胡要返命。奉教诲。
壮厉感发。铺陈广大。
上言推延贤隽之道。难于今之世。
次及文章。末以愚蒙剥丧顿悴。
无以守宗族复田亩为念。忧悯备极。
不惟其亲密故旧是与。复有公言显赏。
许其素尚。而激其忠诚者。
用是踊跃敬惧。类向时所被简牍。
万万有加焉。故敢悉其愚以献左右。
大凡荐举之道。古人之所谓难者。
其难非苟一而已也。知之难。
言之难。听信之难。
夫人有有之而耻言之者。有有之而乐言之者。
有无之而工言之者。有无之而不言。
似有之者。有之而耻言之者上也。
虽舜犹难于知之。孔子亦曰失之子羽
下斯而言。知而不失者妄矣。
有之而言之者次也。德如汉光武
冯衍不用。才如王景略
尹纬令史。是皆终日号鸣大吒。
而卒莫之省。无之而工言之者贼也。
赵括得以代廉颇马谡得以惑孔明也。
今之若此类者。不乏于世。
将相大臣。闻其言而必能辨之者。
亦妄矣。无之而不言者。
土木类也。周仁以重臣为二千石
许靖以人誉而致三公。近世尤好此类。
以为长者。最得荐宠。
夫言朴愚无害者。其于田野乡闾为匹夫。
虽称为长者可也。自抱关击柝以往。
则必敬其事。愈上则及物者愈大。
何事无用之朴哉。今之言曰。
某子长者。可以为大官
类非古之所谓长者也。则必土木而已矣。
夫捧土揭木而致之岩廊之上。蒙以绂冕。
翼以徒隶。而趋走其左右。
岂有补于万民之劳苦哉。圣人之道不益于世用。
凡以此也。故曰知之难。
孔子曰。仁者其言也讱。
孟子病未同而言。然则彼未吾信。
而吾告之以士。必有三间。
是将曰。彼诚知士欤。
欤。疑之而未重。
一间也。又曰。
彼无乃私好欤。交以利欤。
二间也。又曰。
彼不足我而惎我哉。兹咈吾事。
三间也。畏是而不言。
故曰言之难。言而有是患。
故曰听信之难。唯明者为能得其所以荐。
得其所以听。一不至。
则不可冀矣。然而君子不以言听之难而不务取士。
士理之本也。苟有司之不我信。
吾知之而不舍。其必有信吾者矣。
苟知之。虽无有司。
而士可以显。则吾一旦操用人之柄。
其必有施矣。故公卿之大任。
莫若索士。士不预备而熟讲之。
卒然君有问焉。宰相有咨焉。
有司有求焉。其无以应之。
则大臣之道或阙。故不可惮烦。
今之世言士者先文章。文章士之末也。
然立言存乎其中。即末而操其本。
可十七八。未易忽也。
自古文士之多莫如今。今之后生为文。
希屈马者。可得数人。
王褒刘向之徒者。又可得十人。
陆机潘岳之比。累累相望。
若皆为之不巳。则文章之大盛。
古未有也。后代乃可知之。
今之俗耳庸目。无所取信。
杰然特异者。乃见此耳。
丈人以文律通流当世。叔仲鼎列。
天下号为文章家。今又生敬之。
敬之希屈马者之一也。天下方理平。
今之文士。咸能先理。
理不一断于古书老生。直趋大道。
孔氏之志。明而出之。
又古之所难有也。然则文章未必为士之末。
独采取何如耳。宗元小学为文章。
中间幸联得甲乙科第。至尚书郎
专百官章奏。然未能究知为文之道。
自贬官来。无事。
读百家书。上下驰骋。
乃少得知文章利病。去年吴武陵来。
美其齿少。才气壮健。
可以兴西汉之文章。日与之言。
因为之出数十篇书。庶几铿锵陶冶。
时时得见古人情状。然彼古人亦人耳。
夫何远哉。凡人可以言古。
不可以言今。桓谭亦云。
亲见扬子云容貌不能动人。安肯传其书。
诚使博如庄周。哀如屈原
奥如孟轲。壮如李斯
峻如马迁。富如相如
明如贾谊。专如扬雄
犹为今之人。则世之高者至少矣。
由此观之。古之人未必(一作始)不薄于当世。
而荣于后世也。若吴子之
非丈人无以知之。独恐世人之才高者。
不肯久学。无以尽训诂风雅之道。
以为一世甚盛。若宗元者。
才力缺败。不能远骋高厉。
诸生摩九霄。抚四海。
夸耀于后之人矣。何也。
凡为文以神志为主。自遭责逐。
继以大故。荒乱耗竭。
又常积忧。恐神志少矣。
所读书随又遗忘。一二年来。
痞气尤甚。加以众疾。
动作不常。眊眊然骚扰。
内生霾雾。填拥惨沮。
虽有意穷文章。而病夺其志矣。
每闻人大言。则蹶气震怖。
抚心桉胆。不能自止。
永州多火灾。五年之间。
四为天火所迫。徒跣走出。
坏墙穴牖。仅免燔灼
书籍散乱毁裂。不知所往。
一遇火恐。累日茫洋。
不能出言。又安能尽意于笔砚。
矻矻自苦。以伤危败之魂哉。
中心之悃愊郁结。具载所献许京兆丈人书。
不能重烦于陈列。凡人之黜弃。
皆望望思得效用。而宗元独以无有是念。
自以罪大不可解。才质无所入。
苟焉以叙忧慄为幸。敢有他志。
伏以先君禀孝德。秉直道。
高于天下。仕再登朝。
至六品官。宗元无似。
亦尝再登朝至六品矣。何以堪此。
且柳氏号为大族。五六从以来。
无为朝士者。岂愚蒙独出数百人右哉。
以是自忖。官已过矣。
宠已厚矣。夫知足与知止异。
宗元知足矣。若便止不受禄位。
亦所未能。今复得好官。
犹不辞让。何也。
以人望人。尚足自进。
如其不至。则故无憾。
进取之志息矣。身世孑然。
无可以为家。虽甚崇宠之。
孰与为荣。独恨不幸获托姻好。
而早凋落。寡居十馀年。
尝有一男子。然无一日之命。
至今无以托嗣续。恨痛常在心目。
孟子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今之汲汲于世者。唯惧此而已矣。
天若不弃先君之德。使有世嗣。
或者犹望延寿命以及大宥。得归乡闾。
立家室。则子道毕矣。
夫是而犹竞于宠利者。天厌之。
天厌之。丈人旦夕归朝廷。
复为大僚。伏惟以此为念。
流涕顿颡。布之座右。
不胜感激之至。宗元再拜。
随师东太和元年李同捷盗据沧景,诏诸道军讨之,久未成功。每有小胜,则虚张首虏,以邀厚赏。馈运不给,沧州丧乱之后,骸骨蔽地,城空野旷,户口什无三四。) 唐 · 李商隐
七言律诗 押侵韵
引用典故:捷报孙歆头 诛马谡
东征日调万黄金,几竭中原买斗心。
军令未闻马谡,捷书惟是报孙歆(原注:平吴之役,上言得吴平,孙尚在)
但须鸑鷟巢阿阁,岂假鸱鸮在泮林。
可惜前朝玄菟郡,积骸成莽阵云深。
相国京兆公852年1月 唐 · 李商隐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七十八 创作地点:四川省成都市
某启。
师旷荐音。
元鹤下舞。
后夔作乐。
丹凤来仪
是则师旷之丝桐。
以元鹤知妙。
后夔之金石。
以丹凤彰能。
然而师旷之前。
抚徽轸者不少。
后夔之后。
谐律吕者至多。
曾不闻元鹤每来。
丹凤常至。
岂鸣皋藻质。
或有所私。
巢阁灵心。
不能无党。
以今虑古。
愚窃疑焉。
伏惟相公正始敦风。
中和执德。
卫玠谈道。
海内之风流。
张华聚书。
见天下之奇秘。
自顷出持戎律。
入践台司
暗合孙吴
山涛馀力。
自比
孔明戏言。
斯皆尽纪朝经。
全操乐职。
虽鲁庭更仆。
魏馆易衣。
欲尽揄扬。
终成漏略。
而复调元气之暇。
居外相之馀。
偃仰缣缃。
留连章句。
师旷之元鹤。
后夔之丹凤不疑矣。
若某者。
幼常刻苦。
长实流离。
乡举三年。
才沾下第。
宦游十载。
未过上农。
顾筐箧以生尘。
念机关而将蠹。
其或绮霞牵思。
圭月当情。
乌鹊绕枝
芙蓉出水
平子四愁之日。
休文八咏之辰。
纵时有斐然。
终乖作者。
去前月二十四日
误干英眄。
辄露微才。
八十首之寓怀。
幽情罕备。
三十篇之拟古。
商较全疏。
过丰隆以操槌。
西子以窥镜。
比其阔略。
仍未等伦。
然犹斧藻是思。
丹青不足。
亟挥柔翰。
屡赞神锋。
讵成褒德之词。
自是抒情之日。
言无万一。
读有再三。
不谓恕以萧稂。
加之金雘。
频开庄驿。
累泛融尊
西园之上宾。
必称佳句。
东山之妙妓。
或配新声。
是以疑元鹤之有私意。
丹凤之犹党者。
盖在此也。
始荣攀奉。
俄叹艰屯。
乐广之清羸。
扬雄之瘨眩。
遥烦攻疗。
趋承。
梁苑以无期。
窜漳滨而有日。
矧以游丁鳏孑。
不忍羁孤。
期既迫于从公。
力遂乖于携幼。
安仁挥涕。
奉倩神。
男小于嵇康之男。
女幼于蔡邕之女。
每蒙顾问。
必降咨嗟。
抚身世以知归。
望门墙而益恳。
当今允推常武。
将庆休辰。
轩后之忆先鸿。
殷帝之思盘说。
详观天意。
取在坤维。
弼光宅之功。
议置器之所。
载求列辟。
谁取抗衡。
愚此际傥必辨杯蛇
不惊床蚁。
尚冀从下执事
为太平民。
谢傅之蒲葵。
召公棠树
恭惟慎调寝膳。
克副人祇。
伏恐本府巳有追符。
即日径须上路。
倚大之节杖。
彭泽之篮舆。
不复拾级宾阶。
致辞公府。
故欲仰青田之叙感。
瞻丹穴以兴怀。
逸少之鹿毛。
书情莫竭。
尽休明之茧纸。
写恋难穷。
企望旌幢。
无任陨泪感激之至。
谨启。
论北方兵事奏端拱二年正月 唐末宋初 · 张洎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
伏自北戎犯顺,累载于兹,其故何哉?
盖中国失地利,分兵力,将从中御,士不用命也。
北戎为患中国,自古而然,、商以还,桀暴滋甚。
备禦之术,简册具存。
或度塞以鏖兵,或和亲而结好;
或诱部落以分其势,或要盟誓以固其心。
谋议纷纭,咸非得策。
举其要略,唯练兵聚谷,分屯塞下,来则备禦,去则无追是矣。
夫中国所恃者,险阻而已。
朔塞而南,地形重阻,深山大谷,连亘万里,盖天地所以限华戎而绝内外也。
冒顿之盛,称雄代北,控弦百万,与大汉争锋,拥众南侵,裁及白登而止。
自时厥后,逮至隋、唐,匈奴恃强,或犯关塞,终未有窥兵中夏,径越边防,啸聚犬羊,长驱河、洛者,虑汉兵守其险而绝其后也。
李牧破灭猃狁,收功云中,王恢诱致单于,伏兵马邑,即其事也。
然犹百代而下,侵掠不已,边鄙罕及瓜之戍,中原多旰食之虞,天下骚然,屡至空竭。
国家比于前代,力又倍焉。
何则?
飞狐以东,重关复岭,塞垣巨险,皆为契丹所有。
燕蓟以南,平壤千里,无名山大川之阻,蕃汉共之。
此所以失地利而困中国也。
国家制禦之道,不可以常理,在乎审察利害,举万全之略。
河朔郡县,列壁相望,朝廷不以城邑小大,咸浚隍筑垒,分师而守焉。
及乎贼众南驰,长驱深入,咸婴城自固,莫敢出战。
是汉家郡县,据坚壁,囚天兵,待敌寇之至也。
所以犬羊丑类,莞然自得,出入燕、赵,若践无人之境。
及其因利乘便,攻取城壁,国家常以一邑之众,当戎人一国之师。
既众寡不侔,亦败亡相继,其故无他,盖分兵之过也。
刘备广缘江之栅,魏帝料其必亡;
吴汉分副将之营,光武知其必败。
高帝会三王之战,则擒灭霸楚
乐毅总四国之众,则荡定全齐。
兵聚则功成,兵分则祸集,盖自然之势也。
胜败之道,其理昭然。
臣今伏请悉聚河朔之兵,于缘边建三大镇,各统十万之众,鼎据而守焉。
仍环旧城,广创新寨,俾士马击戎逐寇,便于出入。
然后列烽火谨晨夕之候,选精骑为报探之兵,千里之遥,若视掌内,敌之动静,我必先知。
仍命亲王出临府,控河朔之要,为前军后屏。
自馀郡县,则选在城丁壮,授以戈甲,俾官军统摄而城守焉。
制敌之方,形势斯验。
三镇分峙,隐若长城,大军云屯,虎视燕、赵,臣知契丹虽有精兵利甲,终不敢越三十万之众南侵贝、冀矣。
兹所谓兵势地利,我实得焉。
臣详览前闻,足见明验。
汉景梁王之邑,则吴越七国之叛,不敢越睢阳而内攻;
唐室济邠宁之师,则吐蕃百万之众,不敢自泾原而入寇。
咸以聚兵戎垒,折冲大敌。
脱或契丹尚寻往辙,复入近疆,则坚壁当其前,大军蹑其后,从容掩击,举必成功。
臣以为制敌之方,尽于兹矣。
天鉴无惑,在断而行焉。
夫命将统戎,前王所谨。
国家士马非不精壮也,甲兵非不坚利也,以顺攻逆,以中夏攻外夷,而圣虑尚劳,王师未振者,臣甚痛焉。
《军志》曰:「凡临敌,法令不明,赏罚不信,闻鼓不进,闻金不止,虽有百万之师,何益于用」。
又曰:「将从中御,兵无选锋,必败」。
臣顷闻涿州之战,元戎不知将校之能否,将校不知三军之勇怯,各不相管辖,以谦谨自任,未闻赏一效用,戮一叛命者。
《军志》曰:「弩不及远,与短兵同。
射不能中,与无矢同。
中不能入,与无镞同」。
臣顷闻涿州之战,敌人未至,万弩齐张,敌骑既还,箭如山积。
乃知戈戟刀剑,其用皆然,是驱天下奋空弮而劫勍敌也。
《军志》曰:「三军耳目,在吾旗鼓」。
臣顷闻涿州之战,阵场既布,或取索兵仗,或迁移部队,万口传叫,嚣声沸腾,乃至辙乱尘惊,莫知攸往。
昔汤、武勘定天下,桓、文攘却四夷,项羽之灭强秦,阖闾之摧劲楚,隋杨素削平祸乱,悉以兵锋而定戎业。
臣顷闻涿州之战,王师雾集,声詟戎敌,然而矢石未交,奇正先乱。
呜呼,军政如此,孰救败亡!
尚赖天威远临,全师以济。
陛下惩覆车于既往,收大功于将来,若不揭重赏以图其劳,示严刑以齐其众,置三军于死地然后为用,则不能集大勋而摧劲敌矣。
《军志》曰:「凡出师临阵,一夫不用命,则斩一夫;
一校不用命,则斩一校;
一队不用命,则斩一队」。
故穰苴戮庄贾,立荡寇之勋;
魏绛扬干,显临戎之效;
诸葛亮马谡,定庸蜀之土;
李光弼斩崔众,摧燕蓟之师:咸以能举严刑,方成大略。
臣请陛下申命元帅,自裨将以降有违犯命令者,并以军法从事。
其杀敌将校所得鞍马财货等,悉以与之,仍优加锡赉。
严刑以制其命,重赏以诱其心,示金鼓进退之宜,谨三令五申之号,将不中御,众知向方,而不能震大宋之天声,制单于之族类者,未之有也。
兵不以众胜,以理胜,惟陛下裁之。
又沿边郡县,久被寇戎,蠢尔黎元,陷兹锋镝。
膏血涂于原野,老弱填于沟壑,生人之苦,莫甚于斯,然而接界耕民,常时向背。
高帝北讨陈豨,犹以列侯印绶,慰赵子弟之心。
向来国家虽有安抚,未能旷荡。
臣闻吴、楚遐壤,其大郡有至十万户者。
臣窃料兵战所历之地,凋残户口,未必能过此数。
臣欲乞陛下悉与放免秋夏两税,候事宁之日,方仍旧贯。
朝廷所失租赋,未及毫芒,且以沮敌人诱掖之谋,慰氓庶绥怀之望。
时方用武,民不离心,转危就安,且留圣念。
前史有言曰:「圣人以天下为度者,不以私怒而伤公义焉」。
今北敌内侵,兵连祸结,以权济用,盖有前闻,请陛下稍抑至尊,举通和之策。
然今内外群议,尚或否臧。
臣以为契丹违顺两途,咸社稷之利也。
夫时极则转,物盛而衰,其或异俗怀仁,上天悔祸,寝边庭之攘敚,奉大国之欢盟,结好息民,以宁宇县,固邦家之望也。
脱若戎狄无厌,贪残是务,肆长蛇之毒而不已,屈大邦之命而不从,曲实在彼,我又何咎?
臣请以天下利害形势,始终而言之。
昔晋德不纲,幽都沦没。
陛下膺期受命,念切遗氓,爰舞舜干,期恢禹服,顺天致讨,岂陛下之佳兵乎!
将帅非才,干戈暂顿,惜兆人之性命,霁大国之威棱,申命虎臣,谨固王略,训农偃革,期洽和平,而匈奴陆梁,侵犯滋甚。
天下黎献,皆知感咏圣造,始结怨于北戎矣。
今又大君降志,通好穹庐,憬彼龙荒,复拒天命。
臣知天下闺闱妇女,亦当为陛下戈执戟,效死于战场矣,况六军之人哉!
怒众执仇,实在兹举。
伏望陛下内总群策,外委元戎,易旧谋新,尽禦戎之要,则河朔之地,渐可图安。
然而黠敌未诛,幽蓟未复,中国终不得高枕而寝矣。
伏愿陛下思安危之大计,念攻守之良谋,内修政经,外勤戎略,罢天下不急之务,停土木之功,减官吏之冗员,省锡赉之优泽,收聚财货,训练师徒。
然后亲御六戎,俟时大举,饮马于长城之窟,勒兵于单于之台,焚老上之龙庭,血乌桓之罽幕,暂劳永逸,歼厥渠魁,则天下可得而定矣。
倘或争锋燕蓟之郊,委众凡庸之手,徒淹岁月,莫计否臧,臣恐上帝不降灵,中原不解甲,方从兹始。
善败之道,揭诸日月,惟明主择焉。
诸葛武侯传后 北宋 · 释契嵩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八、《镡津文集》卷一六
孔明始躬耕于隆中时,每自比于管仲乐毅,时人莫有许者,惟崔州平徐庶以为然。
吾考孔明事迹,其以天下至公为心,欲并强魏而复汉社稷,与管仲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乐毅不屠莒即墨之城,欲专以王道一归天下,其道岂异哉?
刘备三往乃见,孔明方与画计,何其工也!
军败,身遁夏口,而孔明往说孙权,得兵为援,破曹操赤壁,此与乐毅说赵、楚、魏,使赵啖秦以伐齐之利,而并获楚、魏五国之兵伐齐,破之济西,而其才略奇伟与乐埒也。
率诸军北驻汉中,临发上疏,与乐毅报遗燕惠之书,其忠义相类。
但其遇主遭时,不如管仲之得志耳。
使孔明逢盛时,天不夺其寿,得以始终其事,复汉而并一天下,兴崇王道,则管夷吾乐毅殆不及也。
惜其轻用马谡,遂败于街亭,害其能事。
诸葛孔明贤豪俊杰,犹暗于知人如此,况非如孔明者,乃轻信乎利口之人而用之,不亦易乎?
戒之哉!
戒之哉!
武侯 北宋 · 郑獬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七七、《郧溪集》卷一六、《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二
武侯曷为不能兼天下?
曰:遭时然也。
夫时者,虽圣与贤不可以违也。
圣与贤知时之不可违,则亦因之以制变,兹武侯之不能兼天下也。
武侯之得先主最晚,于时魏已迁许,孙氏已得吴,天下之势判矣。
故其说先主曰:「今曹操拥百万之众,挟天子而令诸侯,此不可与争锋。
孙权据有江东,已历三世,此可与为援而不可图也。
若进取荆益,内修政理,以俟天下之变,则霸业可成矣」。
武侯之兆基发策,已不能兼有天下者明矣。
然犹区区矫励川蜀脆陋之民,屡窥秦川者,非不知魏与吴之势犹前日也,以不忘先主之顾托,不计其死生、险易,惟义之存,示不负汉于天下也。
故又曰:「先帝三顾臣于草庐之中,由是感激。
今奖率三军,北定中原,此臣所以报先帝之职分也」。
于是蜀之土地广狭不如魏,民力众寡不如魏,才杰之多不如魏,曹公虽死,其遗臣老将尚存也。
武侯一出汉中张合拒之,而马谡先败;
再出散关曹真拒之,粮尽而还;
又出斜谷司马宣王再拒之。
武侯提孤兵以深入,宣王扼其喉而不战,遗之巾帼
宣王之不战,计得也。
武侯之粮屈势格,则将如之何?
尚何责其将略非长欤?
此终不能兼有天下者又已明矣。
夫以蜀不能取魏,犹魏不能取蜀,势然也。
故虽圣与贤,不可以违者时也。
汤不遭桀,不能取夏,武王不遭,不能取商,武侯安能独兼天下乎?
然则以武侯之才治民治兵,足以兼天下,然其卒不能者,所遭之时然也哉!
进士对御试策(并引状问)1070年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六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右臣准宣命差赴集英殿编排举人试卷。
窃见陛下始革旧制,以策试多士,厌闻诗赋无益之语,将求山林朴直之论,圣听广大,中外欢喜。
而所试举人不能推原上意,皆以得失为虑,不敢指陈阙政,而阿谀顺旨者又卒据上第。
陛下之所以求于人至深切矣,而下之报上者如此,臣窃深悲之。
夫科场之文,风俗所系,所收者天下莫不以为法,所弃者天下莫不以为戒。
昔祖宗之朝,崇尚辞律,则诗赋之士,曲尽其巧。
自嘉祐以来,以古文为贵,则策论盛行于世,而诗赋几至于熄。
何者?
利之所在,人无不化。
今始以策取士,而士之在科甲者,多以谄谀得之。
天下观望,谁敢不然。
臣恐自今以往,相师成风,虽直言之科,亦无敢以直言进者。
风俗一变,不可复返,正人衰微,则国随之,非复诗赋策论迭兴迭废之比也。
是以不胜愤懑,退而拟进士对御试策一道。
学术浅陋,不能尽知当世之切务,直载所闻,上将以推广圣言,庶有补于万一,下将以开示四方,使知陛下本不讳恶切直之言,风俗虽坏,犹可以少救。
其所撰策,谨缮写投进,干冒天威,臣无任战恐待罪之至。
问:朕德不类,托于士民之上,所与待天下之治者,惟万方黎献之求,详延于廷,诹以世务,岂特考子大夫之所学,且以博朕之所闻。
盖圣王之御天下也,百官得其职,万事得其序。
有所不为,为之而无不成;
有所不革,革之而无不服。
田畴辟,沟洫治,草木畅茂,鸟兽鱼鳖无不得其性。
其富足以备礼,其和足以广乐,其治足以致刑。
子大夫以谓何施而可以臻此?
方今之弊,可谓众矣。
救之之术,必有本末,所施之宜必有先后。
子大夫之所宜知也。
生民以来,所谓至治,必曰唐虞成周之时,《诗》《书》所称,其迹可见。
以至后世贤明之君,忠智之臣,相与忧勤,以营一代之业,虽未尽善,要其所以成就,亦必有可言者。
其详著之,朕将亲览焉。
对:臣伏见陛下发德音,下明诏,以天下安危之至计,谋及于布衣之士,其求之不可谓不切,其好之不可谓不笃矣。
然臣私有所忧者,不知陛下有以受之欤?
《礼》曰:「甘受和,白受采」。
故臣愿陛下先治其心,使虚一而静,然后忠言至计可得而入也。
今臣窃恐陛下先入之言,已实其衷,邪正之党,已贰其听,功利之说,已动其欲,则虽有皋陶、益稷为之谋,亦无自入矣,而况于疏远愚陋者乎!
此臣之所以大惧也。
若乃尽言以招过,触讳以忘躯,则非臣之所恤也。
圣策曰「圣王之御天下也,百官得其职,万事得其序」。
臣以为陛下未知此也,是以所为颠倒失序如此。
茍诚知之,曷不尊其所闻而行其所知欤?
百官之所以得其职者,岂圣王人人而督责之,万事之所以得其序者,岂圣王事事而整齐之哉?
亦因能以任职,因职以任事而已。
官有常守谓之职,施有先后谓之序。
今陛下使两府大臣三司财利之权,常平使者职司守令之治。
刑狱旧法,不以付有司,而取决于执政之意;
边鄙大虑,不以责帅臣,而听计于小吏之口。
百官可谓失其职矣。
王者之所宜先者德也,所宜后者刑也,所宜先者义也,所宜后者利也。
而陛下易之,万事可谓失其序矣。
然此犹其小者。
其大者,则中书失其政也。
宰相之职,古者所以论道经邦,今陛下但使奉行条例司文书而已。
邴吉丞相萧望之御史大夫望之言阴阳不和,咎在臣等,而宣帝以为意轻丞相,终身薄之。
政事堂忿争相诟,流传都邑,以为口实,使天下何观焉。
故臣愿陛下首还中书之政,则百官之职,万事之序,以次而得矣。
圣策曰「有所不为,为之而无不成;
有所不革,革之而无不服」。
陛下之及此言,是天下之福也。
今日之患,正在于未成而为之,未服而革之耳。
夫成事在理不在势,服人以诚不以言。
理之所在,以为则成,以禁则止,以赏则劝,以言则信。
古之人所以鼓舞天下,绥之斯来,动之斯和者,盖循理而已。
今为政不务循理,而欲以人主之势,赏罚之威,劫而成之!
夫以斧析薪,可谓必克矣,然不循其理,则斧可缺,薪不可破。
是以不论尊卑,不计强弱,理之所在则成,理所不在则不成可必也。
今陛下使农民举息,与商贾争利,岂理也哉,而何怪其不成乎?
《礼》曰:「微之显,诚之不可掩也如此夫」。
陛下茍诚心乎为民,则虽或谤之而人不信;
茍诚心乎为利,则虽自解释而人不服。
且事有决不可欺者,吏受贿枉法,人必谓之赃;
非其有而取之,人必谓之盗。
茍有其实,不敢辞其名。
今青苗有二分之息,而不谓之放债取利,可乎?
凡人为善,不自誉而人誉之;
为恶,不自毁而人毁之。
如使为善者必须自言而后信,则亦劳矣。
今天下以为利,陛下以为义;
天下以为害,陛下以为仁;
天下以为贪,陛下以为廉。
不胜其纷纭也。
则使二三臣者,极其巧辩,以解答千万人之口。
附会经典,造为文书,以晓告四方之人。
四方之人,岂如婴儿鸟兽,而可以美言小数眩惑之哉。
且夫未成而为之,则其弊必至于不敢为。
未服而革之,则其弊必至于不敢革。
盖世有好走马者,一为坠伤,则终身徒行。
何者?
慎重则必成,轻发则多败,此理之必然也。
陛下若出于慎重,则屡作屡成,不惟人信之,陛下亦自信而日以勇矣。
若出于轻发,则每举每败,不惟人不信,陛下亦自不信而日以怯矣。
文宗始用训、注,其志岂浅也哉,而一经大变,则忧沮丧气,不能复振。
文宗亦非有失德,徒以好作而寡谋也。
慎重者始若怯,终必勇;
轻发者始若勇,终必怯。
乃者横山之人,未尝一日而忘汉,虽五尺之童子知其可取,然自庆历以来,莫之敢发者,诚未有以善其后也。
近者边臣不计其后,而遽发之,一发不中,则内帑之费以数百万计,而关辅之民困于飞挽者,三年而未已。
虽天下之勇者,敢复为之欤?
为之固不可,敢复言之欤?
由此观之,则横山之功,是边臣欲速而坏之也。
近者青苗之政,助役之法,均输之策,并军蒐卒之令,卒然轻发,又甚于前日矣。
虽陛下不恤人言,持之益坚,而势穷事碍,终亦必变。
他日虽有良法美政,陛下能复自信乎?
人君之患,在于乐因循而重改作,今陛下春秋鼎盛,天锡勇智,此万世一时也。
而群臣不能济之以慎重,养之以敦朴,譬如乘轻车,驭骏马,冒险夜行,而仆夫又从后鞭之,岂不殆哉!
臣愿陛下解辔秣马,以须东方之明,而徐行于九轨之道,甚未晚也。
圣策曰「田畴辟,沟洫治,草木畅茂,鸟兽鱼鳖莫不各得其性」者,此百工有司之事也,曾何足以累陛下。
陛下操其要,治其本,恭己无为,而物莫不尽其理,以生以死。
若夫百工有司之事,自宰相不屑为之,而况于陛下乎。
圣策曰「其富足以备礼,其和足以广乐,其治足以致刑,何施而可以臻此」。
孔子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
兔首瓠叶,可以行礼;
扫地而祭,可以事天。
礼之不备,非贫之罪也。
管子曰:「仓廪实而知礼节」。
臣不知陛下所谓富者,富民欤,抑富国与?
陆贾曰:「将相和调则士豫附」。
刘向曰:「众贤和于朝,则万物和于野」。
今朝廷可谓不和矣。
其咎安在?
陛下不返求其本,而欲以力胜之。
力之不能胜众也久矣。
古者刀锯在前,鼎镬在后,而士犹犯之,今陛下躬蹈,未尝诛一无罪。
欲弭众言,不过斥逐异议之臣而更用人。
必不忍行亡秦偶语之禁,起东汉党锢之狱,多士何畏而不言哉?
臣恐逐者不已,而争者益多,烦言交攻,愈甚于今日矣。
欲望致和而广乐,岂不疏哉?
古之求治者,将以措刑也。
今陛下求治则欲致刑,此又群臣误陛下也。
臣知其说矣,是出于荀卿
荀卿喜为异论,至以人性为恶,则其言治世刑重亦宜矣。
而说者又以为《书》称唐虞之隆,刑故无小,而周之盛时,群饮者杀。
臣请有以诘之。
夏禹之时,大辟二百,周公之时,大辟五百,岂可谓周治而乱耶?
秦为法及三族,汉除肉刑,岂可谓秦治而汉乱耶?
致之言极也。
天下幸而大治,使一日未安,陛下将变今之刑而用其极欤?
天下几何其不叛也,徒闻其语而惧者已众矣。
臣不意异端邪说惑误陛下,至于如此。
且夫宥过无大,刑故无小,此用刑之常理也。
至于今守之。
岂独唐虞之隆而周之惑时哉。
所以诛群饮者,意其非独群饮而已。
如今之法所谓夜聚晓散者,使后世不知其详,而徒闻其语,则凡夜相过者,皆执而杀之,可乎?
夫人相与饮酒而辄杀之,虽之暴,不至于此。
而谓周公行之欤?
圣策曰「方今之弊,可谓众矣,救之之术,必有本末,施之之宜,必有先后」。
臣请论其本与其所宜先者,而陛下择焉。
方今救弊之道,必先立事。
立事之本,在于知人。
则所施之宜,当先观大臣之知人与否耳。
古之欲立非常之功者,必有知人之明。
茍无知人之明,则循规矩,蹈绳墨,以求寡过
二者皆审于自知,而安于才分者也。
道可以讲习而知,德可以勉强而能,惟知人之明不可学,必出于天资。
萧何之识韩信,此岂有法而可传者哉。
诸葛孔明之贤,而知人之明,则其所短,是以失之于马谡
孔明亦审于自知,是以终身不敢用魏延
仁祖之在位也,事无大小,一付之于法,人无贤不肖,一付之于公议。
事已效而后行,人已试而后用,终不求非常之功者,诚以当时大臣不足以与于知人之明也。
古之为医者,聆音察色,洞视五脏,则其治疾也,有剖胸决脾,洗濯胃肾之变。
茍无其术,不敢行其事。
今无知人之明,而欲立非常之功,解纵绳墨以慕古人,则是未能察脉而欲试华佗之方,其异于操刀而杀人者几希矣。
房琯之称刘秩关播之用李元平是也。
至今以为笑矣。
陛下观今之大臣,为知人欤?
为不知人欤?
乃者擢用众才,皆其造室握手之人,要结审固而后敢用,盖以为其人可与勠力同心,共致太平。
曾未安席,而交口攻之者,如猬毛而起。
陛下以此验之,其不知人也亦审矣。
幸今天下无事,异同之论,不过渎乱圣听而已。
若边隅有警,盗贼窃发,俯仰成败,呼吸变故,而所用之人,皆如今日,乍合乍散,临事解体,不可复知,则无乃误社稷欤?
华佗不世出,天下未尝废医;
萧何不世出,天下未尝废治。
陛下必欲立非常之功,请待知人之佐。
若犹未也,则亦诏左右之臣安分守法而已。
圣策曰「生民以来,称至治者必曰唐虞成周之世,《诗》《书》所称,其迹可见。
以至后世贤明之君,忠智之臣,相与忧勤,以营一代之业,虽未尽善,然要其所成就,亦必有可言者。
其详著之」。
臣以为此不可胜言也。
其施设之方,各随其时而不可知。
其所可知者,必畏天,必从众,必法祖宗。
故其言曰:「戒之戒之。
惟显思。
命不易哉」。
又曰:「稽于众,舍己从人」。
又曰:「丕显哉,文王谟
丕承哉,武王烈」。
《诗》《书》所称,大略如此。
未尝言天命不足畏,众言不足从,祖宗之法不足用也。
苻坚王猛,而樊世、仇腾、席宝不悦。
魏郑公太宗以仁义,而封伦不信。
凡今之人,欲陛下违众而自用者,必以此藉口。
而陛下所谓贤明忠智者,岂非意在于此等欤?
臣愿考二人之所行,而求之于今,王猛岂尝设官而牟利,魏郑公岂尝贷钱而取息欤?
且其不悦者,不过数人,固不害天下之信且服也。
今天下有心者怨,有口者谤,古之君臣相与忧勤以营一代之业者,似不如此。
古语曰:「百人之聚,未有不公」。
而况天下乎!
今天下非之,而陛下不回,臣不知所税驾矣。
《诗》曰:「譬彼舟流,不知所届。
心之忧矣,不遑假寐」。
区区之忠,惟陛下察之。
臣谨昧死上对(《苏文忠公全集》卷九。又见《皇朝文鉴》卷一一○,《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五一,《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一三,《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六,《文章辨体汇选》卷一八九,《经济类编》卷一○,《古文渊鉴》卷四九。)
集乙「三」作「二」。
郭逵自致仕起知潞州告词1086年10月12日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八、《栾城集》卷二七、《皇朝文鉴》卷四○、《三续古文奇赏》卷六、弘治《潞州志》卷四、《古文渊鉴》卷五一、乾隆《潞州志》卷二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敕:秦伯复用孟明,是以能霸;
人亟马谡,终亦无功。
朕周于用人,笃于求旧。
虽设干羽以怀柔异类,而听鞞鼓则无忘将臣。
岂其旧勋,久废不用?
具官某,早学弓剑,晚通诗书。
勇而有谋,整且能暇。
威名慑于西鄙,柄任及于中枢
南伐无成,嗟伏波之遂弃;
退居能饭,知廉颇之未衰。
擢从解组之馀,复寄长民之任。
过而能改,岂一眚之足云?
穷当益坚,或来功之可冀。
勉于图报,以称异恩。
可。
论西事状元祐二年八月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七、《栾城集》卷四一、《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四、《太平治迹统类》卷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三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右,臣伏见西夏倾自秉常之祸,人心离贰,梁氏与人多二族分据,东西厢兵马势力相敌,疑阻日深,入寇之谋,自此衰息。
朝廷略加招纳,随即伏从。
使介相寻,臣礼甚至。
只自今年春末夏初以来,始有桀心。
出兵数万掩袭泾原,杀虏弓箭手数千人,复归巢穴。
朝廷方事安众,难于用武,接以君臣之礼,加以册令之恩,特遣使人厚赐金币。
戎狄兽心,敢为侮慢,辄以地界为词,不复入谢。
至于坤成贺使,亦遂不遣。
中外臣子闻者无不愤怒,思食其肉。
臣忝备侍从,主忧臣辱,义不辞劳。
况臣擢自小官,列于禁近。
议论几事,既其本职;
感激思报,宜异常人。
是以冒昧献言,不避罪戾,庶几圣意由此感悟,虽被谴逐,臣不恨也。
臣窃惟当今之务,以为必先知致寇之端由,审行事之得失,然后料虏情之所在,定制敌之长算。
诚使四者毕陈于前,羌戎小丑,势亦无能为也
董毡本与西夏世为仇雠,元昊之乱,仁宗赖其牵制。
梁氏之篡,神宗籍其征讨。
世效忠力,非诸蕃之比。
乃者董毡老病,其相阿里骨擅其国事,与其妻契丹公主杀其二妻心牟氏。
大将鬼章及温溪心等皆心怀不服。
阿里骨欺罔朝廷,自称董毡嗣子
朝廷不察情伪,不原逆顺,即以节钺付之。
谋之不臧,患自此起。
阿里骨既知失众,虐用威刑,众心日离。
而鬼章自谓与阿里骨比肩一体,顾居其下,心常不悦。
夏人乘此间隙,折节下之。
先与阿里骨解仇结欢,令转说鬼章举兵入寇,复诱胁人多保忠,令于泾原窃发。
党与既立,羽翼既成,是以敢肆狂言,以动朝听。
向若阿里骨以董毡之死来告立嗣,朝廷因其所请,遍问鬼章、温溪心等以谁实当立。
若众以阿里骨为可立,则既立之后,众必无词。
若以为不可,则分董毡之旧秩,以三使额授此三人。
阿里骨无侥倖之命,鬼章无怨望之意,则夏人无与为援,安能动摇?
加以数年以来,朝廷本厌兵事,羌中测知此意,亦以自安。
顷者忽命熙河点集人马,大城西关,仍云来年当筑龛谷
声实既暴,虏心不宁,举兵自强,衅亦由此。
此所谓致寇之端由也。
先帝昔因梁氏篡逆之祸,举兵诛讨,侵攘地界,为怨至深。
羌虏之性,重于复雠。
计其思报之心,未尝一日忘也。
徒以丧乱相继,兵力凋残,陛下临御之初,意切怀纳,是以连年入贡,以休息其民。
虽有恭顺之言,盖亦非其本意矣。
假令犯顺,固犹有词。
今朝廷因其承袭之后,赐之册命,捐金钱二十馀万缗以为之礼。
彼既与我有君臣之分,然后可责以忠顺之节。
朝廷此举于义甚长,而羌虏无谋,遂肆桀傲。
内则其国中士民自知不直,必不为用;
外则中国兵将皆有斗志,易以立功。
曲直之几,于此始定。
虽弃捐金币,以封殖寇雠,小人谓之失策;
而分别曲直,以激励将士,智者谓之得计。
此所谓行事之得失也。
元昊本怀大志,长于用兵。
亮祚天付凶狂,轻用其众。
顷为边患,皆历岁年。
然而国小力微,终以困毙。
今梁氏专国,素与人多不协。
内自多难,而欲外侮中原,料其奸谋,盖非元昊、亮祚之比矣。
意谓二圣在位,恭默守成,仁泽之深,远近所悉。
既无用武之意,可肆无厌之求。
兰、会诸城,鄜、延五寨,好请不获,势胁必从。
以为狂言一闻,求无不得。
今朝廷既已渐为边备,益兵练将,则羌虏之心已乖本计。
不过秋冬寒凉之后,小小跳梁,以尝试朝廷而已。
若朝廷执意不摇,守边无失,则款塞请盟,本无愧耻。
若朝廷用心不一,惟务求和,则求请百端,渐不可忍。
此所谓虏情之所在也。
凡欲应敌,必先正名。
夏人初起邪谋,必有二说。
其一以为慢词既达,则地界可得。
无穷之请,因以滋彰。
其二以为虽不得地,实亦无损。
猖狂力屈,稍复求和,中国厌兵,势无不许。
方其不逊,则张皇事势,夸示诸戎。
及其柔伏,则略为恭顺,使中国黾俛而听。
今朝廷遣兵积粟,地界之请固已不从。
然而号令未明,逆顺未著。
臣恐夏人未知朝廷不惮用兵之意,无以折其奸心。
又恐将来奸穷力屈,略修臣礼,便与讲和。
要约不坚,必难持久。
昔赵欲与秦为购,其谋臣虞卿以为从秦为购,不若从齐为购。
于是东结齐人,而秦人自至。
区区之赵,尚知出此,而况堂堂中国,畏避畜缩,媮于无事,不一分别曲直,而反听命于羌人哉?
臣愿陛下明降诏书,榜沿边诸郡,其大意略曰:「夏国顷自亮祚丧亡,先帝举兵吊伐,既绝岁赐,复禁和市。
羌中穷困,一绢之直至十馀千。
又命沿边将吏,迭行攻讨。
横山一带,皆弃不敢耕。
穷守沙漠,衣食并竭,老少穷饿,不能自存。
朕统御四海,均覆无外。
闵此一方,穷而无告,遂敕诸道帅臣,禁止侵掠。
自是近塞之田,始复耕垦。
既通和市,复许入贡。
使者一至,赐予不赀。
贩易而归,获利无算。
传闻羌中,得此厚利,父子兄弟,始有生理。
朕犹念孤童幼弱,部族携贰,若非本朝赐之策命,假以宠灵,则何以威伏酋豪,保有疆土?
是时朝士大夫咸谓夷狄反覆,心未可知,使者将行,言犹未已。
朕有存亡继绝之志,欲修祖宗爵命诸侯之典,以为宁人负我,断而不疑。
故遣使出疆,授以礼命。
金钱币帛,相属于道。
边人父老,观者太息。
以为仁义之厚,古所未有。
而狼子野心,饱而背德,不遣谢使,不贺坤成。
朕以君道抚之,而不以臣礼报朕,天地所疾,将相咸怒。
朕惟狂谋逆节,止其一二奸臣,国人何辜,当被杀戮?
是以弭兵安众,未议攻讨。
然而逆顺之理,不可不明。
其令沿边诸将,饬励兵马,广为储峙,敢有犯塞,即杀无赦。
彼既背逆天理,不有人祸,必有鬼诛。
姑修吾疆,以待其变」。
臣料此命一出,羌人愧畏,虽未即款伏,而奸计沮屈,无以号令其下。
诸路兵民,知彼曲我直,人思致死,勇气一发,边声自倍,此必然之势也。
今朝廷日夕备边,常若寇至。
而但曲加隐忍,不降此命。
使虏众一旦犯境,终亦不免交锋。
若听臣此言,要之亦不出兵,坐而待敌,初无有异,而使士气感忿以思战,虏情知难而自屈。
求和之请,其至必速。
此所谓制敌之长算也。
臣窃闻朝廷近已添屯兵将,增广边储,议绝和市,使熙河帅臣招来阿里骨、鬼章、温溪心、人多保忠等。
此兵法所谓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者。
陛下若能饶之以金钱,而宽其绳墨,使将帅得尽其心,间谍得尽其力,则事无不成,而虏渐可制矣。
然有一事,似非臣所得言者,但以蒙国厚恩,不敢不尽。
熙宁元丰之间,所行政令虽未必便民,然先帝操之以法,济之以威,是以令无不从,而事无不举。
顷者朝廷削去苛法,施行仁政,可谓善矣。
然而刑政不明,多行姑息。
中外观望,靡然有纵弛怠惰之风。
平居无事,姑以媮安可耳。
今虏方不顺,胜负之变,盖未可知。
缓急之际,威令无素,何以使众?
臣谓宜因事正法,以明示天下。
臣前所言去岁大臣承用阿里骨欺罔之奏,授以节制,致令鬼章怀愤入寇,夏人乘衅违命,此则当时宰相枢密使副茍简无谋之罪也。
近者泾原贼骑至者数万,杀略数千,斥候不明,备御不及。
熙河贼退,经今累月,而杀伤焚荡之奏,至今未上。
此则将帅弛慢,不畏朝廷之罪也。
陛下恬不为怪,略无责问,政之不修,孰大于此?
中外相视,以为疑怪。
朝廷方将使人蹈白刃,赴汤火,臣有以知其不能矣。
公孙弘为相,诸侯有逆谋,请归侯印以塞责。
诸葛亮为相,任马谡不当,请自贬三等,以右将军领事
盖大臣体国,不惜身自降黜,为众行法。
今陛下何不取去岁册命阿里骨与议大臣,不论去位在位,皆夺一官;
至于两路将帅,虽寄任不改,而法不可废,皆使随罪行罚。
以此号令四方,庶几知所畏惮。
政修于朝廷之上,而敌人恐惧于千里之外,势之所至,不足怪也。
今陛下未能正群臣,而望西羌之畏威,不可得矣。
臣闻范仲淹庆州,因葛怀敏之败,请以任将非人,因两府逊谢,损其勋爵而复其位,以激厉诸将,感慰边兵。
时虽不用,而仲淹之言,至今惜之。
臣虽不敏,究观往事,以为可施于今,不敢默已。
小臣狂僭,斧钺之诛,无所逃避。
惟陛下裁察,取进止。
〔贴黄〕或言阿里骨之请命与乾顺之嗣立,事体无异。
今臣言册命乾顺为得策,而封拜阿里骨为失计,似言之未当者。
臣以谓不然。
阿里骨之请命,可否在我。
而乾顺之嗣立,朝廷且不得而知,况能制其可否乎?
故臣以乾顺之命为是,而以阿里骨之命为非,不为妄论也。
为人谢举知启 其一 北宋 · 吕南公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六八、《灌园集》卷一五
学者入官,所以行道于世;
君子荐士,所以报上之恩。
盖将成天下之公,非止遂匹夫之获。
惟其事出而弊见,故有名丰而实凶。
求之者无慎终如始之思,引之者有深情厚貌之患。
贤若葛亮,而亏明于马谡
勇若魏勃,而取诮于灌婴
岂徒乖立事之奉期,又以起称人之深戒。
大者有是,下焉可知。
尝观艰棘于来今,固已倍蓰于治古。
夫合众人之性行,而责在上之毕照;
用此日之保任,而定终身之不愆。
熟而思之,既自难矣,而况员以岁限,例将法绳?
顾惟所借之私,信乃不轻之务。
向非富有于德业,何足承蒙于品题?
以某甚愚,于人不逮。
幼为待试之末艺,晚得徒劳之小官。
方兹效莅职之勤,讵敢望当途之援?
不虞遭值,亦预褒扬。
此盖伏遇运判明公岂弟存心,宽平遇物。
深为国简才之念,切视人如己之思。
茂惟采菲之仁,曲成推毂之赐。
敢不凌兢教意,循服官箴?
庶几尺寸之长,不负高明之举。
答党纶教授 北宋 · 李复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二五、《潏水集》卷三
承示新论,词气甚壮,足以发人之意。
鲁肃非可以拟武侯孙权据有江东,事势已成,但未僭位,鲁肃使之僭耳。
刘玄德无一旅之众,武侯与之开国定霸,甚相远也。
二人之事见于本志,可检见之。
武侯马谡蒋琬非之,后人从而议焉。
当时马谡若违武侯节度能为成功,武侯智计不至,则武侯可议,既违,果致街亭之败,安得不行法令?
若取蒋琬之言,贬武侯之大体,甚未可也。
唐旧书杂论二 其二十五 封常清战败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三五
安禄山叛,以封常清范阳节度,得兵六万,皆佣保市井之流。
乃断河阳桥,于东京为固守之备。
贼大军至,常清战败,奔至陕郡,遇高仙芝,具以贼势告之,云:恐难与争锋。
仙芝退守潼关
监军边令诚言仙芝常清挠败之状,玄宗怒,遣令诚赍敕斩之。
右《高仙芝传第五十四》。
街亭之败,诸葛孔明马谡违节制,戮之以徇,而习凿齿非之,以谓明法、胜材、不师,三败之道
志清中原,成师而出;
举动失利,戮之以徇,似未过也,而尚以见讥。
开元天宝,太平日久,变出不意,河北根本,一朝尽陷,顾责常清辈率市井白徒独当其锋锐,败不亦宜哉!
东都既覆,仙芝度往必并没,遽保潼关,未为全失。
且二将名骁勇,赦而使过,未必无后效,而以令诚一言,奔走危迫之中,先自割其手足,既不足以励诸将,而徒沮士心。
时既乏人,至举数十万众付之哥舒翰病废愦瞢之人,奸人又从旁逼遣之,一战大溃,几覆宗社,惜哉!
三国杂事篇(下) 北宋 · 唐庚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唐先生文集》卷八
操征柳城,备劝刘表袭许,不能用。
挟天子令诸侯,其事始于齐桓、晋文
而齐桓、晋文未尝迁惠王襄王于齐、晋也。
除难定乱,兴灭继绝,功效既著,诸侯自服耳。
董卓以献帝居长安李茂贞昭宗幸凤翔,发号施令,动以制诏为名,然而天下诸侯群起而攻之,何也?
无尺寸之功以取信于天下,而有劫主之名以负谤于诸侯。
则天下诸侯群起而攻之,亦固其理也。
使能勤王如桓、文耶,虽不袭许,何害其为令诸侯哉?
如其不然,虽袭许,适足以致诸侯之师而已,董卓李茂贞是也。
亮出祁山南安天水安定三郡响应。
马谡败,三郡不守,亮拔西县千馀家还汉中
汉全盛时,日月所照,横目之民,皆汉赤子。
其后德薄,不能保有黎庶,则举江以东而投之吴;
割渭以北而捐之魏。
则民不弃汉,而汉弃其民。
亮出祁山,三郡望风响应。
而亮不能守,则亮负于民,而民不负亮。
方是之时,固当集其所获之众,痛自引咎而谢遣之,使崤陇之民晓然皆知吾心,则后日之举,不患其不至。
如其不然,在彼犹在此也。
而亮拔西县千馀家迁之汉中,既不足以伤敌,而使无辜之民流离转徙,违其宗族,去其坟墓,岂三郡所以响应之意哉!
此虽边部之常,然于孔明,则有不应尔者。
此吾所以为之惜也。
孙亮太平二年,宗室孙基盗乘御马,付狱,侍中刁玄奏曰:「法应死,然鲁王早终,唯陛下哀原之」。
曰:「法者天下所共,奈何以情相迫耶?
当思可以释此者」。
玄曰:「赦有小大,或天下,或千里,或五百里,随意所及」。
乃赦宫中,得以免。
吴之君臣,可谓上下皆失其分矣。
汉世诸侯王有罪当诛,丞相御史典客宗正廷尉奏请论如法。
制曰:「朕不忍致法,其与列侯二千石议之」。
于是丞相御史等又奏:「臣等谨与列侯二千石议,皆曰宜论如法」。
制曰:「朕不忍致法,其废勿王,或削地若干」。
夫请论如法者,有司以法守;
不忍致法者,人主以道揆
人主也,而论法;
玄有司也,而论情。
故曰吴之君臣,可谓上下皆失其分矣。
鲁肃劝权以荆州借备,周瑜言:「备枭雄,不宜以土地资业之」。
汉时荆州之地,为郡者七。
刘表之殁,南阳入于中原,而荆州独有南郡江夏武陵长沙桂阳、○陵。
备之南奔,刘琦江夏从之。
其后,四郡相继归附。
于是备有武陵长沙桂阳、○陵之地。
曹仁既退,关羽周瑜错处南郡,而备领荆州,居公安,则六郡之地,备已悉据之矣。
其所以云「借」者,犹韩信之言「假」也。
虽欲不与,得乎?
鲁肃之议,正合良、平蹑足之几,而周瑜独以为不然。
屡胜之家,果不可与料敌哉!
建安二十年,先主居公安,使关羽荆州
会曹公征汉中,先主恐失益州,与吴连和分荆州,引军还蜀。
曹公征汉中,先主闻之,与吴连和分荆州,是矣;
引军还蜀,非也。
是时,蜀有南郡之地,而先主以蜀兵五万居公安
若进据襄阳,而帅五万之众以袭许,卷甲疾趋,五日而可至,事成,则天下未可量;
不成,则汉中之师不攻而自退。
此兵法所谓「攻其所必救者」。
初,曹公征柳城,备劝表以袭许。
及备据荆州,亦不能办,此信天命有在哉!
孙权尊称,议者以为交之无益,而名体弗顺,宜遂绝之。
孔明以为未可。
或曰:「孔明之不绝吴,权耶,正耶」?
曰:「正也。
非权也」。
六国之时,诸侯皆僭矣,孟子以为有王者作,不皆比而诛之,必教之,不从而后诛之。
然则未教之罪,王者有所不诛。
孔明之势,既未能有以教吴,则吴之僭拟,未可以遽责。
此王者之法也,非权也。
吴欲以兵万人讨樊胄。
权问潘浚,瑜言:「五千兵足以禽胄」。
因论胄可破状。
权奇其言,遣将五千斩平之。
权克荆州,将吏悉降,而独坚卧不屈。
权舆致之,伏床而泣,悲不自胜。
其于所事,何其厚也。
既而樊胄欲以武陵自拔归蜀,为权画策,卒自将讨平之。
其于所厚,又何薄也。
意者在君为君,有不得不然者乎?
吾闻乐毅去燕适赵,赵欲与之伐燕。
泣曰:「昔之事燕,犹今之事赵也。
若获戾,放在他国,终身不敢谋赵之徒隶,况其国乎」!
使乐毅愚人也则可,乐毅知事君,则不得为无罪矣。
晋侍中荀勖中书令和峤奏使著作郎陈寿定故丞相诸葛亮故事为二十四篇,号《诸葛氏集》,上之。
魏文帝即位,求孔融之文,以为不减班、杨。
晋武帝践祚,诏定诸葛亮故事,而比之周诰。
魏武之雠恨,而亦晋宣之仇敌。
二人之言,宜非当时之所欲闻,而并见收录,惟恐其坠失。
荡然无忌,犹有先王大公至正之道存焉。
此吾所以特有取于魏、晋也。
魏明帝即位抚军大将军司马悫、镇军大将军陈群、征东大将军曹休中军大将军曹真开府
汉初置丞相御史府,后置三公府,将帅出征置幕府,军罢即废,不常置也。
今魏既置三公,而悫等并为大将军开府京师,此何理耶?
公室之卑,盖自此始矣。
蜀将李平闻悫等开府辟召,以说孔明孔明鄙之。
是时中原人物推陈长文为第一,今长文亦为此,馀无足道矣。
建安十八年,汉帝诏并十四州复为九州。
三桓讽鲁作三军,合《周礼》矣,其志乃欲卑公室而夺之权。
曹操讽复九州,合《禹贡》矣,其志乃欲广冀州而益其地。
夫引经术、称古谊者,固未必皆奸人,而奸人之欲济其邪谋者,亦未尝不引经术而称古谊。
既不可以尽信,亦不可以皆疑。
要在乎察之而已。
庞统说先主取益州,先主曰:「今与吾为水火者曹操也。
以急,吾以宽;
以暴,吾以仁;
以谲,吾以忠。
每事相反,乃可成尔。
以小故而失信义于天下,吾不为也」。
宽胜急,仁胜暴,忠胜谲。
强而备弱,宜胜而反不如者,何也?
稊稗者也,备五谷之不熟者也。
五谷不熟,固不如稊稗
非谓宽仁忠信不能胜急暴谲诈也,备不能胜耳。
故曰:「苟非其人,道不虚行」。
青龙三年张掖出石,圆广一丈六尺,高一丈七尺一寸,围五丈八寸。
苍质而白理,有若麟者、若凤者,有若虎者,有若牛者、若人马者,有若八卦列宿孛彗者。
其字读而不可晓,时人以为魏、晋之符。
《河图》、《洛书》之说,欧阳永叔攻之甚力。
今观此图,与《河图》、《洛书》亦何以异?
惜乎!
时无伏羲、神禹,故莫能通其义,而陋者以为魏、晋之符。
魏、晋何足道?
安知其非八卦、九畴之类也。
造化之所为,犹有幸不幸焉,而况于人乎?
可胜叹哉!
可胜叹哉!
苏则为金城守,闻魏氏代汉,发服悲哭。
孙盛评曰:「士不非其所事,不事其所非。
既已策名新朝,复怀贰志,岂大雅君子出处之分哉」?
魏氏受禅,汉帝尚存,缟素举哀,诚为轻脱。
谓「贰志」,兹又过矣。
箕子过故商墟,感宫室毁坏,伤之欲哭,以方朝而不敢;
季札哭王僚而事阖庐
晏子庄公而事景公
哀死事生,以待天命,此人臣之分也。
何得谓之非其所事而事其所非乎?
孙盛枭音,使人闻而恶之。
诸葛亮张温败,未知其故,思之数日,曰:「吾得之矣,是人清浊善恶太分明也」。
善恶太明,诚取败之道。
然人之祸败,有以其道得之者,有不以其道得之者。
张温之败,可谓不以其道矣,尚安可以推求其故哉?
魏文帝赐群臣没入生口,唯歆出而嫁之。
帝叹息。
孙盛评曰:「子路私馈,仲尼其食器;
田氏盗施,《春秋》著以为讥。
孥戮之家,国刑所肃,若在哀矜,理无偏宥。
居股肱之任,当公言于朝,而默受嘉赐,独为君子,可谓匹夫之仁,蹈道则未也」。
孙盛以刻薄之资,承学于草窃乱贼之世,性习皆恶,故其论议类皆如此。
夫见牛未见羊,孟子所谓仁术也,何名为偏宥哉?
使廷尉魏文之时,则歆当以私馈、盗施诛矣。
东晋之不用,不为过也。
陈寿曰:「蜀不置史,注记无官,以故行事多遗,灾异靡书。
诸葛亮虽达于为政,若此之类,犹未周焉」。
《礼记》:人君「言则左史书之,动则右史书之」。
周礼建官备矣,独不闻有所谓左、右史者。
虽有太史,然不以注记为职。
是时诸侯皆有史,岂天子独阙乎?
春秋之时,卜田宅者,占云日者,皆称太史,则太史殆阴阳家流,然书赵盾者,书崔杼者,亦称太史
太史又似掌注记者。
盖方是时,学者通知天人,而卜兴废者亦不纯用蓍龟。
太史伯祝融之功,而推楚国之必兴,太史赵虞舜之德,而占陈氏之未亡。
其论谊證据有绝人者,故阴阳注记得兼掌之。
汉司马谈父子为太史令,以论著为已任,而又掌天官,则兼掌之效,于兹可见。
魏晋之际始置著作郎,自是太史职分而为二,孔明之时未也。
后主景耀元年史官景星见,于是大赦改元。
而曰蜀不置史,妄矣。
景初元年,有司奏魏得地统,宜以建丑为正。
遂改是年三月孟夏四月
世言得人统,以建寅为正。
商得地统,以建丑为正。
周得天统,以建子为正。
其说非也。
以《尧典》羲和、《舜典》巡狩观之,唐虞之世固以建寅为正矣。
之时,其法尤备。
其书传于后世,谓之《小正》,孔子得之于杞,以为可用。
非谓建寅之正自夏后氏始也。
至成周时,始用建子为正,然犹不废夏时,谓之正岁。
后之学者,以为建寅为正,周以建子为正,商居其间,不应无所变改,因以意推之,曰商以建丑为正,而三统之说兴焉。
夏后氏建寅为正,吾于《论语》见之矣,《论语》曰:「行之时」。
周以建子为正,吾于《春秋》见之矣,《春秋》书:「十月降霜,杀菽;
三月无冰」。
商人以建丑为正,于经既无所见,于理亦复不通。
夫以建子为正者,取二十四气之首也。
建寅为正者,取四时之首也。
建丑为正,其取义安在哉?
是以知其不然。
建安十八年,先主进军围雒县庞统为流矢所中,卒。
先主言则流涕。
庞德公孔明卧龙,以士元为凤雏。
士元之齿,当少于孔明
孔明卒时年五十四,而士元先卒二十有二年,则士元物故,尚未三十也,岂不惜哉!
建安二十四年,先主始王汉中
是岁关羽卒,明年黄忠法正卒,又明年张飞卒,又明年马超马良卒,基业未就,而一时功臣相继沦谢,如有物夺之者。
明年后主践祚,而旧人独有孔明赵云
后七年卒,又五年孔明卒,而勋旧于是乎尽。
卒时四十五,四十七,三十五,自馀不著其年。
传》称少与俱事先主,年长数岁,兄事之,则卒时年才五十许。
霍峻年四十。
此数杰者,皆以高才早世,而谯周至七十馀而终,天不祚汉明矣。
迂论四 其六 诸葛孔明六事与今日同1137年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五四、《梁溪集》卷一四八 创作地点:江西省南昌市
诸葛孔明既定蜀,将有事于中原,乃先南征。
既禽孟获,南中悉平,上疏出师屯沔阳,攻祁山,三郡相应,关中响震,于是有街亭之战,马谡败而戮之。
将复出师,又上疏条陈利害,其略曰:「先帝虑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故托臣以讨贼也。
以先帝之明,量臣之才,故知臣伐贼才弱敌强;
然不伐贼,王业亦亡,惟坐待亡,孰与伐之?
是故托臣而弗疑也。
臣惟北征,宜先入南。
五月渡泸,深入不毛。
臣非不自惜也,顾王业不可得偏全于蜀都,故冒危难以奉先帝之遗意也。
而议者谓为非计,谨陈其事如左。
高帝明并日月,谋臣渊深,然涉险被创,危然后安。
今陛下未及高帝,谋臣不如良、平,而欲以长计取胜,坐定天下,此臣之未解一也。
刘繇王朗各据州郡,论安言计,动引圣人,群疑众难,今岁不战,明年不征,使孙策坐大,遂并江东,此臣之未解二也。
曹操智计殊绝于人,其用兵也彷佛孙吴,然困于南阳,险于乌巢,危于祁连,偪于黎阳,几败北山,殆死潼关,然后伪定一时耳。
况臣才弱,而欲以不危定之,此臣之未解三也。
曹操五攻昌霸不下,四越巢湖不成,任用李服而李服图之,委夏侯而夏侯败亡。
先帝每称为能,犹有此失,况臣驽下,何能必胜?
此臣之未解四也。
自臣到汉中,中间期年耳,然丧赵云、杨群、马玉、阎、丁立、刘合等,及曲长屯将七十馀人,散骑武骑一千馀人。
此皆数十年之内所纠合四方之精锐,非一州之所有。
若复数年,则损三分之二,当何以图敌?
此臣之未解五也。
今民穷兵疲,而事不可息,则住与行劳费正等,而不及今图之,欲以一州之地与贼持久,此臣之未解六也。
夫难平者,事也。
昔先帝败军于楚,曹操拊手,谓天下已定。
然后先帝东连吴越,西取巴蜀,举兵北征,夏侯授首,此操之失计,而汉事将成也。
其后吴更违盟,关羽毁败,秭归蹉跌,曹丕称帝。
凡事如是,难可逆见。
臣鞠躬尽力,死而后已,至于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
于是有散关之役。
九年复出祁山,与张合战,射杀
十二年悉大众由斜谷出以据武功,与司马宣王对垒,而孔明病死于军中。
夫用区区之蜀以抗强魏,而孔明连年动众,未曾少休。
夫岂不怀安
势不得已也,以谓不然,则坐待亡耳。
观其所陈六事,与今日之势颇同,故备载之,以俟识者。
乞复用种师道 南宋 · 许翰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一○、《襄陵文集》卷五、《三朝北盟会编》卷三三、《国朝诸臣奏议》卷一四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八
臣伏见宣制罢枢密使种师道提举中太一宫,中外闻之怅然失色。
师道名将,沉毅有谋,山西士卒人人信服,臣以台制不得身见师道,然素闻其贤如此。
自兵兴以来,臣所询访数十百人,皆言师道虽以老疾,智虑不衰,而独闻诸朝廷,以为老无计策,不可复用,异于国人。
臣考古进贤之法,在《易》之《晋》,其六三曰:「众允之,志上行也」。
夫人各有私,合众则公,故必众允其贤也而后可进,此孟子所谓「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者。
人君之所听察如此,可谓较且易矣,是以用无不当。
后世不稽于众而欲恃一己之明以周知人之所蕴,是以拔十得五尚曰比肩,谓其黯闇艰难失人之多也。
陛下欲求知人之术则观诸《易》象而质诸《孟子》,臣恐左右诸大夫一旦论种师道不如国人素信之审也。
秦始皇王剪而用李信,兵辱于楚,乃自驰见王剪谢之曰:「将军虽病,独忍弃寡人乎」?
其后王剪卒以持重走楚军,略定荆地。
汉宣帝赵充国,使问充国谁可将者,对曰:「无踰于老臣者矣」。
充国与羌相拒,坚守不战,羌豪相数责曰:「语汝无反,今天子遣赵将军来,年八九十矣,善为兵。
今请欲一斗而死,可得耶」?
后终汉之世无西戎之患者,充国之力也。
前世自吕望以来用老将收功如此者难一一数。
至于赵用赵括、蜀用马谡、宋用王玄谟,皆见其平日论兵智略纵横,使之当敌制变,卒皆折北不救。
以古揆今,则师道之老而木讷,未当谓不可用也。
今令师道复统河朔之师,委制阃外之重,将吏素服,士卒素信,远人素畏,易以定功,此上策也。
处之枢府,选将将兵,威名方略可以折冲,此次策也。
今无故解其兵权,委之道馆,使士气销沮,民心疑惑,臣窃恨之。
金人此行,存亡所系,今一大创使失利去,则中原可保,四夷可服。
失此机会,则非特将来再举必有不救之忧,臣恐西戎南夷共知中国太弱,争图深入,为金人之所为,则我困于奔命,必不支矣。
廷臣间愦愦不晓者固不足道,至于近有识者多能知之,然知之者莫肯力言,言之者莫肯疏奏,是又何也?
人为身谋,畏执其咎,一有疏奏,形迹可按,不如容默,成败不与。
鄙夫事君自古而然,臣遭陛下休明之运,衔陛下之恩,自顶至踵已许国矣,又当言责,不敢不尽。
窃闻台臣谏官屡劾宇文虚中,朝廷重去虚中而轻罢师道,此非特臣所不谕也。
或谓师道足不良行,害于驰驱、朝谒奏事,此与国之安危谁为轻重?
孙膑坐辎车中为齐军师田千秋得乘小车至汉殿,贪贤尚能古有之矣。
伏望圣慈哀臣惓惓忧国之计,更与大臣参之,不惮改命,天下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