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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州刺史厅壁记 中唐 · 苻载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八十九
国家自禄山犯德。
五兵勃起。
毒流天下。
于邓最剧。
是州也。
地宜政事。
与他郡不类。
故得详备而记之。
按天官书。
角亢之下为邓。
邓侯吾离之国也。
本楚地。
六国时属韩。
秦昭王三十五年取韩地。
南阳郡
既灭韩。
徙天下不轨之人而实之。
两汉间。
多封勋庸大臣外戚主家。
气高野旷。
地方千里。
控二都之浩穰。
道百越之繁会。
藩阃桐柏
陂池江汉
商于临汝
环我股臂。
故自前代至于我唐。
战争攘夺。
千载不息。
多为暴强者攻取之。
其望雄。
其俗豪斗。
伉健尚畋猎。
藏亡匿死。
横猾难制。
其有临之者。
疏致不中。
辄失声实。
天宝十五年春
鲁炅商州刺史御史中丞领是州牧
是年六月
二京陷于胡虏。
虏帅阿史那王立李节来寇我焉。
鲁接战。
大败之。
其明年春
逆将武珣复围我焉。
鲁培墉补卒。
坚峙自据。
正月至于八月不下。
他日绝食。
整旗犯出。
彼将乘病而困之。
反手与斗。
贼颇横溃。
因退保我城焉。
鲁屯居顺阳山谷中。
积数月。
肃宗皇帝升宝位于灵武
诏加御史大夫邓节度
我垒。
完葺如故。
至德初
寇雠灭定。
颍国公来瑱御史大夫鲁公之政。
先是有骁将李钊梁崇义者。
二人素齐名。
皆负威望。
会来朝京师
得授权柄。
崇义不欲出其下。
攘城纵迹。
因杀而并之。
代宗含垢务理。
未即显戮。
遂署为襄阳节度
是州隶焉。
崇义以受命之际。
状不明白。
蒙秽跋扈。
二十馀年。
谋叛。
无臣子道。
天子命淮西节度李希烈诛之。
希烈无妄生衅。
复以怒取。
使宿贼封有麟主张焉。
建中四年
希烈僭逆于梁。
诸侯之师。
四会
有麟亦婴城自守。
连攻不拔。
景寅岁
皇帝厌乱。
淮西始定。
连帅陈仙奇裨将李季汶来讨之。
季汶雅有胆略。
以机擒敌。
以诚誓众。
遂枭有麟以闻。
是时天子尤宝邓为咽喉之地。
以为兵戎之后。
黎人破碎。
苟非贤哲。
不能生活。
乃诏尚书金部郎中王公绥而治之。
其始至也。
宣天子之恩泽。
使民沐浴之。
方伯之教令。
使民承受之。
然后以大诚受物。
以至信结物。
以元机运物。
以严禁肃物。
构坏竿为庐舍。
销遗镞为锄耜。
伐蒿莱为场圃。
掘腥秽为泉井。
交父子之欢。
正夫妇之伦。
仁化者。
如水赴壑。
首年而富。
中年而教。
季年而政成。
其籍版自四千户至于万三千户。
其藏屯自三千斛至数(一作四)万斛。
其馀饰传遽之舍。
作栖旅之馆。
储什器之用。
盖馀力也。
先是有奉天禦侮臣十数辈。
上多其功。
既侯王之。
复赐得公田五十万亩。
以我郡壤宽且腴。
将并力焉。
公以为邓在邦畿千里之内。
诡随授与。
则上以耗天子之地。
下以贻齐民之困。
坚秉古制。
不输尺土。
此又政之殊尤者也。
于戏。
民之生也。
如鸟兽然。
饥食渴饮。
难驯易骇。
名公端士
承时之平。
因俗之阜。
或以智力理之可也。
若移之于疮痏毒痡之后。
非德信积中。
和粹发外。
以诚被物。
如父爱子。
则何以臻于此。
夫人君在上。
百辟在下。
其欲正生人之性命。
敷大中之教化。
扶淫僭之风俗。
行明白之刑赏。
非有功者。
则不得操其柄焉。
刺史于他官为重。
汉制秩中二千石。
进贤
银印青绶。
隼旟龙节。
盖所以大其威而昭其德也。
今天下郡国。
仅四百馀所。
上忧黔首。
垂意于理。
有淳政被民者。
增秩赐金。
汉宣帝时
济济多士
作民父母。
遐迩一德。
同思于理。
则雍熙仁寿之化。
岂其远乎。
载寓游乐土。
闻公抚凋瘵之民也善。
故书宇下。
以贻为政。
或足文行佞。
亦无取焉。
贞元二年夏五月
郡公名氏品秩。
迁授雄剧。
年代寖远。
亦列叙其次。
使将来者览之。
端如贯珠也。
五年八月十五日记。
收复平江建炎四年四月 南宋初 · 钱穆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九七、《挥麈后录》卷一○
建炎四年庚戌春二月,金人首领太子者,自明、还师,由临安府秀州
二十五日犯平江府
午漏未尽四刻,兵自盘门入,劫践官府民居、廥廪积聚,虏掠子女金帛,乃纵火延烧,烟焰见二百里,凡五昼夜。
三月初一日出阊,西寇常、润。
于是平江府烧之既,士民前后迁避,得脱者十之二三;
迁避不及,或杀者十之六七。
谨按靖康之乱,金人再犯阙,太上皇帝、渊圣皇帝北狩。
今上皇帝即位于睢阳改元建炎
是年秋,移幸江都
三年己酉春,金人南牧淮甸
二月初三日,大驾渡扬子江,幸杭州
金人叩江而不济,已乃归国。
四月,大驾西还,驻跸于金陵
宠其府号,易江宁建康
议者谓金陵六朝建国,襟带大江,岗岭迥合,北贯淮汴,西引川峡,南洞襄汉,东压吴越瓯闽荆广之区,四达之国也。
资其富饶,基本王业,以经理中原,收复京洛,实为胜算。
开封尹杜充久司留钥,天下属望。
至是召赴行在,命为淮南京东西宣抚处置使,俾提重兵保诸路,又请隆祐太后皇太子,帅六宫及宗室近属,前往江表。
百司庶府非与军兴之事者,悉从焉。
上独与宰相吕颐浩,暨三数大臣以次侍从官留金陵治兵,诏书有「誓坚一死,以保群生」之语。
士民读诏感泣奋厉,以为中兴之期可指日而庆矣。
杜公既有成命,淹回未遣,人心稍惑之。
闰八月一日,诏云:「朕嗣位累年,寅奉基绍,爱育生灵,凡可以和戎息兵者,卑辞降礼,无所不至。
而敌人猖獗,追逐凌犯,未有休息之期,朕甚惮之。
比命杜充兵防淮,然大江之北,左右应接,我所守者一,由荆襄至通泰,敌之可来者五六。
兵家胜负,难可预言,所议众多,未易偏废。
轸念旬月,莫适决择。
朕将定居建业,不复移跸。
与夫右趣鄂岳,左驻吴越,山川形势,地利人情,孰安孰危?
孰利孰害?
以至彼我之所长,步骑之所宜,何崄可守?
何地可战?
甚地之钱物可运?
甚郡之谷可漕?
其各悉心致思,以告于朕。
汉高帝谋臣良将多矣,都雒之计已定,及闻娄钦一言,而用之之意立决。
吾士大夫之确论,朕岂不能虚怀而乐从哉?
三省可示行在职事官共条具以闻」。
于是群臣争进避敌之计。
拜杜公尚书右仆射,留镇金陵,不复北渡矣。
二十五日,大驾乃复南巡。
九月初四日,驻跸于平江府
二十五日,诏休兵已兼旬,可涓日进发。
词臣孟子巡狩补助为说。
始,平江人犹幸于驻跸,倚以为安,至是惶遽失望。
盖前此驾后诸军多阻乱不静,人既畏之,又虑胡骑乘冬深入,于是远有散之浙东、闽部者,而近者亦自匿于山巅水涯之际。
诏以工部侍郎汤东野守臣,又命同知枢密院周望为淮浙宣抚使,宿兵府城
将官陈思恭巨师古张俊、鲁珏、李贵(俗号李阎罗者。)等,悉隶望节制。
又诏驾后诸军,尽命先启行,独以禁卫诸班扈跸。
九月初四日,驾兴平江,幸无衅,其民复稍稍安集。
周望遣诸将各部署所隶兵,分护境内。
河内降贼郭仲威领其下万众,至自通州,屯泊于虎丘山
时大驾驻会稽
十一月有旨,金人于和州欲渡采石,及自黄州渡兵,已至兴国军界,取二十五日移跸前去浙西,为迎敌之计。
吴人复引领望幸。
未几,建康府报,是月十八日,碙砂渡将官张超失守,贼登岸,杜丞相都统制陈淬提领岳飞刘刚等二万人,分阵头迎战,又命王𤫉全军一万三千人相继往来策应。
二十日陈淬与贼遇于马家渡,凡十馀合,日暮战酣,胜负略相若。
王𤫉领西兵畔敌,檄镇江府韩世忠江州刘光世应援,皆不赴。
世忠已望风循海道潜去。
于是陈淬孤军力弱,不能当贼。
进逼建康城下,守臣陈邦光降之,通判杨邦义死焉。
杜丞相奔仪真,收拾溃亡,移保淮甸
大驾顿于越州萧山县,群臣复劝南避,乃幸四明
于是平江大震恐,周望、汤东野集耆艾、士夫、僧道访问所以为计者,且曰:「今战守皆已无策矣」。
盖其意在迎降,而欲众发其端,士民不答而罢。
望敛诸将兵归城中,惧其抗贼取怒也。
已而金人自建康取捷径劫广德军,掠湖州南境,破属邑长兴武康安吉,遂犯临安府馀杭县,急趍临安府
守臣康允之去之,民自为守,六日而陷。
钱塘江,降越州守臣李邺,遂犯四明,以窥行在。
有诏周望、汤东野等固守平江等。
望自谓虏不敢犯境而过,始少安。
遂倚郭仲威为腹心,俾尽护诸将。
张俊、鲁珏居城中,遣巨师古控扼吴江陈思恭屯楞伽山,李阎罗屯常熟县
思恭兵无纪律,村落五十里间皆被其害,周望诘责之,斩队将武节郎张振,乃戢。
郭仲威居城府外,为忠勇之论,望委任之不疑,士民亦顾望,信以为重,晏然按堵如平日,而郊居迁避之家,往往而复。
平江城堞完壮,而地下聚水,四围渠堑深广。
周望又竭取民财钱谷以钜万计,库廪充牣,兵器犀利,沛然有馀力,以是人益安之。
明年春正月而来,传言者多云贼自越州蹑来路返金陵,或又谓自临安府昌化县道宣、,趍当涂渡江而归,杭无疋马只轮矣。
望等素不严斥堠,而四境无尉,野无烽火;
但以传言为信,乃遣张俊陈思恭等统兵规入杭州,以邀收复之功。
等行涉旬,才及秀州陈思恭侦知传言者非实,走间道潜军于湖州乌墩镇以观变。
二月十八日张俊驰报金人犯秀州崇德县统兵迎击于宣店,走之。
平江之人且喜且惧,以俟后捷。
十九日,徵乡兵,发太湖洞庭西山千艘,命舟头巡检汤举总之,前赴吴江,阵于简村。
二十一日,金人犯吴江县巨师古兵不战而溃,更以太湖民舟为向导,归于西山
二十二日郭仲威遣千兵拒守于尹山,已而退师。
二十三日,府中令民逐便出城,留少壮者登埤以守。
是日,金人游骑掠城东,郭仲威兵未合而返。
守臣汤东野出奔,周望以郡印付仲威
二十四日仲威会诸将饮城上,士民老幼数万叩头出血,请加守禦之备。
仲威奋髯语众曰:「即发遣骑兵,虏行破矣,民慎无扰」。
人犹信之。
日欲晡,金人大集于城下。
仲威及鲁珏兵火广化寺,又火医官李世康宅。
望、仲威等皆宵遁。
其下自城南转劫居民,北出齐门而去,民之得出郭者多为所害。
明日,金人遂据城,诸将奔遁,潜伏外邑,觇胡人之行也,竞以兵还。
三月初二日张俊至自昆山
初三日巨师古至自洞庭,李阎罗、鲁珏、郭仲威等至自常熟
初五日陈思恭至自乌墩,各以力胜。
仲威窃据之,揭榜于市,曰:「本军已逐退金人,收复府城」。
或闻亦用此奏上。
周望自遁所良久乃出,领兵之吴兴
十五日,始有诏周望等,平江失守,可发遣诸将兵往常州以北,冲袭金人,以功赎过云。
初,金人烧劫之馀,金帛钱谷尚多,仲威即据城纵兵掠取,昼夜搜抉不已。
遗民间访旧居,即执之,笞责苦楚,穷问瘗藏之物,民亦冤愤。
故自金人南渡碙砂,破金陵广德、杭、秀、常、润、明、越,惟平江被害最深。
盖以兵多将庸,民始倚之而不去,既堕虏计,则又再遭官军之毒。
是夏疾疫大作,米斗钱五百。
有自贼中逃归者,多困饿僵仆,或骤得食而死。
横尸枕籍道路,泾港为实,哭声振天地。
自古丧乱之邦,未有如是之酷也!
穆目睹其事,幸以身免,因迹阶乱之由,与夫败亡次叙记之,以备后世史官采择。
目之曰《收复平江府记》者,本郭仲威揭示之文具,为吴人讳于不复云。
建炎四年四月二十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