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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文库 正文
极谏用外戚封事 西汉 · 刘向
 出处:全汉文 卷三十六
臣闻人君莫不欲安,然而常危;
莫不欲存,然而常亡,失御臣之术也。
夫大臣操权柄,持国政,未有不为害者也。
昔晋有六卿,齐有田、崔,卫有孙、宁,鲁有季、孟,常掌国事,世执朝柄
终后田氏取齐;
六卿分晋
崔子弑其君光;
孙林父宁殖出其君衎,弑其君剽;
季氏八佾舞于庭,三家者以《雍》彻,并专国政,卒逐昭公
大夫尹氏管朝事,浊乱王室,子朝、子猛更立,连年乃定。
故经曰「王室乱」,又曰「尹氏杀王子克」,甚之也。
《春秋》举成败,录祸福,如此类甚众,皆阴盛而阳微,下失臣道之所致也。
故《书》曰:「臣之有作威作福,害于而家,凶于而国」。
孔子曰:「禄去公室,政逮大夫」。
危亡之兆。
秦昭王穰侯泾阳华阳君,专国擅势,上假太后之威,三人者权重于昭王,家富于秦国,国甚危殆,赖寤范睢之言,而秦复存。
二世委任赵高,专权自恣,壅蔽大臣,终有阎乐望夷之祸,秦遂以亡。
近事不远,即汉所代也。
汉兴,诸吕无道,擅相尊王。
吕产吕禄席太后之宠,据将相之位,兼南北军之众,拥赵王之尊,骄盈无厌,欲危刘氏。
赖忠正大臣绛侯朱虚侯等竭诚尽节以诛灭之,然后刘氏复安。
今王氏一姓乘朱轮华毂者二十三人,青紫貂蝉充盈幄内,鱼鳞左右。
大将军秉事用权,五侯骄奢僭盛,并作威福,击断自恣,行污而寄治,身私而托公,依东宫之尊,假甥舅之亲,以为威重。
尚书卿州郡守皆出其门,管执枢机,朋党比周。
称誉者登进,忤恨者诛伤;
游谈者助之说,执政者为之言。
排摈宗室,孤弱公族,其有智能者,尤非毁而不进。
远绝宗室之任,不令得给事朝省,恐其与己分权;
数称燕王、盖主以疑上心,避讳吕、霍而弗肯称。
内有之萌,外假周公之论,兄弟据重,宗族磐互
历上古至秦汉,外戚僭贵,未有如王氏者也。
虽周皇甫、秦穰侯武安、吕、霍、上官之属,皆不及也。
物盛必有非常之变先见,为其人微象。
孝昭帝时冠石立于泰山,仆柳起于上林,而孝宣帝即位
今王氏先祖坟墓在济南者,其梓柱生枝叶,扶疏上出屋,根插地中,虽立石起柳,无以过此之明也。
事势不两大,王氏与刘氏亦且不并立,如下有泰山之安,则上有累卵之危。
陛下为人子孙,守持宗庙,而令国祚移于外亲,降为皂隶,纵不为身,奈宗庙何!
妇人内夫家,外父母家,此亦非皇太后之福也。
孝宣皇帝不与舅平昌乐昌侯权,所以安全之也。
夫明者起福于无形,销患于未然。
宜发明诏,吐德音,援近宗室,亲而纳信,黜远外戚,毋授以政,皆罢令就第,以则效先帝之所行,厚安外戚,全其宗族,诚东宫之意,外家之福也。
王氏永存,保其爵禄;
刘氏长安,不失社稷,所以褒睦外内之姓,子子孙孙无疆之计也。
如不行此策,田氏复见于今,六卿必起于汉,为后嗣忧,昭昭甚明,不可不深图,不可不蚤虑
《易》曰:「君不密,则失臣;
臣不密,则失身;
几事不密,则害成」。
唯陛下深留圣思,审固几密,览往事之戒,以折中取信,居万安之实,用保宗庙,久承皇太后,天下幸甚(《汉书·楚元王交附传》:时上无继嗣,政由王氏。向遂上封事极谏,书奏,天子召见向,以为中垒校尉。)
春秋讲义 其一 发题 宋 · 张九成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九
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
又曰:「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
孔子曰:『其义则窃取之矣』」。
呜呼!
孟子数言,何其尽《春秋》之旨也。
昔余尝怪平王之诗不列于天子之《大雅》,而下同于诸侯之变风,久而得之,乃知平王之时,无复有王道矣。
平王之时,何以独无王道哉?
盖君臣、父子、夫妇、兄弟,王道也。
隐公即位,不禀命于天子,与邾仪父盟于蔑,不授之司盟而天子不问,是无君臣之道也。
伯克段于鄢,天子又不问,是无兄弟之道也。
天王之尊,而赗惠公之妾,是无夫妇之道也。
平王以前未至此极,夫子伤之,此《春秋》所以始于隐公也。
或削去即位,或书其同盟,或削去公子吕而书郑伯,或书天王而名宰咺,是皆以王道正之也。
呜呼!
天下不可一日无王道也久矣,天下一日而无王道,是灭天理而穷人欲者也。
吾夫子悯人欲之四起,悼天理之将灭,所以因鲁史而作《春秋》,盖将以续三王之道而扶天理于将亡也。
夫子自卫反鲁,既乐正,《雅》、《颂》各得其所,又删《诗》,又定《书》,又系《周易》。
如此足以明王道矣,而区区又作《春秋》者,何哉?
盖《诗》、《书》、《礼》、《乐》,皆先世之遗言,而夫子之言曾未见之行事也。
夫子之心,未见之行事,是王道终莫之见也。
圣人以谓王道在我,而时不遇汤、武,位不登三事,无复见之行事,于是寓鲁史于笔削,以见王道之设施焉。
夫旧史自得之鲁国,而《春秋》乃传诸门人弟子,意以传天下来世,初不以示人也。
彼鲁史者,特一实录尔,安知所谓王道哉!
予夺抑扬,夫子以王道注之笔削。
其笔也,见圣心之所在;
其削也,见圣心之所归。
学者傥于笔削之间,上溯圣人之心,乃知夫子虽千古而常在也。
且以隐公元年论之,书「元年春正月公即位」,此鲁史也,此付之鲁国者也。
笔「王」字于「」下,而削去「公即位」三字者,此夫子《春秋》也,此付之门弟子,传天下与来世也。
诚如鲁史,有何义哉?
惟圣心寓于笔削,此所以其义无穷也。
请试言之。
夫笔「王」字于「」下,乃知王之所为,天之所为也;
削去「公即位」三字,乃知隐公之即位,不禀命于天子也。
自此类以推之,则知桓不书王,赗葬成风,王不书天,吴、楚之君卒不书葬者,皆圣心削之,以见王道也。
邲之败,鲁旧史书先谷也,而《春秋》乃书荀林父
卫侯衎出奔,鲁旧史书孙林父宁殖也,而《春秋》乃独书卫侯出奔齐耳。
皆圣心笔之以见王道也。
因笔削以求圣心王道,岂不昭昭乎!
傥于此而求之,则二百四十二年之笔削,森然布列,一一皆圣心之发见也。
圣心之所予者,王道之所予也;
圣心之所夺者,王道之所去也。
学者傥未遽得圣人之心,莫若先明《大学》之道。
夫《大学》之道,何道也?
王道也。
王道何在?
在致知格物也。
格物者,穷理之谓也。
天下之理,无一之不穷,则几微之生,无不极其所至矣。
故曰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傥知格物之学,则可以知圣人之心;
知圣人之心,则知圣人之笔削;
知圣人之笔削,则虽生乎千百载之下,一读《春秋》,乃如历邹、鲁之国,登洙泗之堂,亲见吾夫子之威仪,亲闻吾夫子之謦欬,亲传吾夫子之心法。
既得其心,则饮食寝处,洒扫应对,无非吾夫子之运用。
穷而独善也,隐微之间有廊庙之气,幽暗之际有日星之明;
达而兼善也,则乾旋坤转,雷厉风飞,百物恺康,万邦温晏,旂常鼎鼐有不足以形容,钟鼓管弦有不足以倾写,而高车驷马、衮冕桓圭有不足以荣耀也。
孰谓《春秋》之中乃有是理乎!
如其不然,虽居充栋宇,出汗牛马,驰辩如波涛,摛藻如春华,谓之博物洽闻,锦心绣口,则可谓之穷《春秋》者,是欺天也。
以余之不肖,何足以知圣心之万一,顾闻于师者如此,辄为诸君言之。
五经论 其五 春秋 南宋 · 张震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八七、《群书考索》别集卷一一
孟子》曰:「王者之迹息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
又曰:「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其义则丘窃取之矣」。
孟子数言,何其尽《春秋》之旨也。
昔予尝怪平王之诗不列于天子之《大雅》,而下同于诸侯之变风,久而得之,乃知平王之时无复有王道矣。
平王之诗何以独无王道?
盖父子、君臣、夫妇、兄弟,王道也。
隐公即位,不禀于天子;
邾仪父盟于蔑,而授之私盟,而天子不问,是无君臣之道也。
伯克段,天子又不问,是无兄弟之道也。
平王已前未至此极,夫子伤之,此《春秋》所以始于隐公也。
或削去即位,或书其私盟,或削去公子名而书郑伯,或书天王而名宰咺,是皆以王道正之也。
呜呼,天下不可一日而无王道也久矣。
天下一日而无王道,是灭天理而穷人欲者也。
吾夫子悯人欲之日起,悼天理之将灭,所以因鲁史而作《春秋》,盖将以续三王之道,而扶天理之将亡也。
夫子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
又删《诗》、《书》,又定礼乐,又系《周易》,如是足以明王道矣;
而又区区作《春秋》者何哉?
盖《诗》、《书》、《礼》、《乐》,先世之遗言,而夫子之心曾未见之行事,是吾道于经莫之见也。
圣人以谓吾道在我,而不遇汤、武之位,不登王道,无复见之行事,于是宗鲁史之笔,以见王道之施设焉。
夫旧史自付之鲁史,而《春秋》乃传之弟子,意以传来世,而初不以示人也。
彼鲁史者特一实录耳,安知所谓王道哉!
予夺抑扬,夫子以王道注之笔削。
其笔也见圣人之所在,其削也见圣人之所归。
学者傥于笔削之间上溯圣人之心,乃知夫子虽千古而常在也。
且以隐公元年论之。
书「元年」,书「正月,公即位」,此鲁史也,付之鲁国者也。
笔「王」字于「」下,而削去「公即位」,此夫子《春秋》也,此付之门弟传来世也。
诚如鲁,又有何义哉?
惟圣人寓于笔削,此所以其义无穷。
请试言之。
夫笔「王」字于「」下,乃知王之所为,天之所为也。
削去「公即位」三字,乃知隐公之即位,不禀于天子也。
自此类而推之,则知不书赗葬成风,王不书天,吴楚之人卒不书葬者,皆圣人削之以正王道也。
邲之败,鲁之旧史书先縠也,而《春秋》乃书荀林父
卫侯出奔,鲁旧史书孙林父宁殖也,而《春秋》乃独书卫侯出奔齐耳,皆圣人笔之以见王道也。
因笔削以求圣心,王道岂不昭昭乎?
傥于此而求之,则二百四十二年之笔削,森然在目,皆圣心之发见也。
圣心之所与,王道之所与也;
圣心之所夺,王道之所去也。
学者傥未遽得夫子之心,莫若先明《大学》之道。
夫《大学》之道,王道也。
王道何在?
在格物也。
格物者,穷理之谓也。
天下之理无所不穷,则几微之至,无不极其所至矣。
故曰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傥知格物之学,则可以知圣人之心;
知圣人之心,则可以知圣人之笔削;
知圣人之笔削,则虽生乎千百载之下,一读《春秋》,乃如历邹鲁之国,登洙泗之堂,亲见吾夫子之威仪,闻吾夫子之謦欬,亲传吾夫子之心法。
既传其心,则饮食寝处,洒扫应对,无非吾夫子之运用。
穷而独善也,隐微之间,有庙堂之显,幽暗之际,有日月之明。
达而兼善也,乾旋坤转,雷厉风飞,百物阜康,万邦绥缉。
旂常彝鼎不足以形容,钟鼓管弦不足以倾写,而高车驷马,衮冕圭璋,有不足以荣辉也。
按:《十先生奥论注》前集卷一一,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春秋五论 其三 南宋 · 蔡沆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五八、复斋公集
或曰:子谓《春秋》不以日月、名称、爵号为褒贬,信然矣。
若是则《春秋》所书皆据旧史尔,门人高弟不能赞一辞,其义安在?
曰:有《春秋》之达例,有圣人之特笔。
有日则书日,有月则书月,名称从其名称,爵号从其爵号,与夫盟则书盟,会则书会,卒葬则书卒葬,战伐则书战伐,弑杀则书弑杀,一因鲁史旧文而书之焉,此达例也。
或史之所无而笔之以示义,或史之所有而削之以示戒,此特笔也。
「元年,春,王正月」,此史之所无也,而书「王」,是圣人笔之也。
中国之诸侯有葬楚君者,此史之所有也,不书「葬」,是圣人削之也。
晋侯召王,明见于传,则书曰「天王狩于河阳」,所以存天下之防,立万世君臣之大义也。
宁殖出其君,名在诸侯之策,则书曰「卫出奔」,所以示人君之戒,为后代臣民之龟鉴也。
不但曰仲子而曰「惠公仲子」,不但曰成风而曰「僖公成风」,不曰陈黄而曰「陈侯之弟黄」,不曰卫絷而曰「卫之兄絷」。
阳虎陪臣,书之曰「盗」;
吴、楚僭号,书曰「吴、楚」。
纠不称公子,小白书「齐」;
突不书郑,而忽书「郑」。
立晋而卫书「人」,立子朝而尹子书「氏」。
凡此皆圣人之特笔也。
故曰: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其义则丘窃取之矣。
盖用达例而无有加损,圣人之公心;
有特笔而明其是非,圣人之精义。
达例所书,非必圣人而后能,虽门人高弟预之可也;
精义所在,门人高弟岂能措其辞哉!
盖非圣人不能与也。
学者之观《春秋》,必知孰为《春秋》之达例,孰为圣人之特笔而后可观《春秋》矣。
沆尝推《春秋》之义,窃以为其大旨有三:一曰明分义,二曰正名实,三曰著几微。
所谓明分义者何也?
每月书正以明正朔之所自出;
王人虽微,必序诸侯之上,皆以正君臣之大分。
内齐而外楚,内晋而外吴,始书荆而后书楚,始书吴而后书子,皆所以别夷夏之大防。
晋申生、许止,明父子之恩;
陈黄、卫絷,明兄弟之义。
曹羁、郑忽,长幼之序正;
成风、仲子,嫡庶之别植。
凡此之类,皆所以明分义也。
所谓正名实者何也?
《传》称隐为摄而圣人书之曰公,则非摄矣;
《传》称许止不尝药,圣人书之曰弑,则非不尝药矣。
卓之立未踰年,圣人正其名曰君,则里克之罪不能逃;
夷皋之弑归罪于穿,圣人书之曰盾,则赵盾之诛不能掩。
齐无知陈佗踰年而书之曰弑,正君臣之大分也;
阳虎陪臣,而书之曰盗,律讨贼之至公也。
凡此数者,皆所以正名实也。
所谓著几微者何也?
郑伯使宛来归祊,而继书入祊,著其不当受之辞;
宋人以郜鼎赂我,圣人书之取郜大鼎于宋,纳于太庙,示其所可却之义也,今其不却、不辞者,欲心眩迷而天理晦蚀也。
天王狩于河阳壬申,以朝于王,所以明因狩而后朝王也。
公如京师,遂会宋公、卫、郑伯、曹、邾人、滕人伐秦,明如京师而后伐秦也。
公子结媵陈人之妇于鄄,遂及齐宋公盟,著其所以失己失人也。
隐公、齐、郑伯在中丘公子翚师会齐人、陈人伐宋公,子翚无君之心著矣。
葵丘之周公与焉,已而书曰「戊辰,诸侯盟于葵丘」,以周公与会而不与盟也。
虽然,诸侯咸集,无敢异志,齐桓尊周之义见矣。
邢丘,改命朝聘之数,怠其政而使大夫听命,曾不思邦交玉帛,非臣下所得专,晋悼乃不自为政,而委之大夫,是之谓倒持太阿而受之柄也。
及溴梁而大夫独盟,威福之权操于下,而君上失政,其萌宁不兆于邢丘乎!
盟宋之役,倡为弭兵之名,合诸侯而使晋楚交见,曾不思戎狄豺狼,非中国所可通,赵武乃徇其邪说,而与之交礼,是之谓自撤藩篱以媚夫盗也。
及于申而蛮夷望风,篡弑之贼无忌惮,而夷狄强横,其事岂不自夫有宋之盟来耶?
凡此之类,皆所以著几微也。
其他书法,不一而足,然其大者则不出于三者之外矣。
圣人之笔如化工,随物赋形,洪纤高下各得其所,而生生之意常流行于其间,虽其所纪事实不出于鲁史之旧,而其精神风采则异矣。
学者之观《春秋》,知有《春秋》之达例,则日月、名称如后世诸儒之穿凿者不用也;
知有圣人之特笔,则夫分义、名实、几微之辩,有关于义理之大原者,不可不深察也。
若曰《春秋》但约鲁史之文,使其文简事该,则夫人皆能之矣,何以为《春秋》乎!
史官权重宰相 南宋 · 方大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六一、《铁庵集》卷二六
国事孰纪?
史官独专。
任□圣朝之责,重于宰相之权。
载严简策之司,实兼所制;
虽处钧衡之势,莫得而先。
盖闻人情非真可以法绳,名位有若卑而望耸。
盖凛然纪载,有一定之赏罚;
虽严而黜陟,不如斯之畏悚。
且世有史官之掌,无事不书;
虽职非宰相之尊,其权实重。
是官也,纪述悉备,是非不虚。
职掌兰台之次,文䌷石室之储。
莫严于王法,褒贬尤系;
莫尊于天子,动言亦书。
兹史法凛然而可畏,则相权视此以何如。
形为载笔之片言,闻之益竦;
贵有诏王之八柄,蔑以加于。
勿以执简之卑,非执政之尊,秉笔之微,岂秉钧之比。
然刑诛犹可,谁甘一字之戮?
爵赏虽荣,孰与片辞之美?
是非宰相之无权,或者人心之畏史。
此笔削螭阶之下,万古不移;
彼尊严凤阁之间,一时而已。
大抵操制一世,时用以遽止;
荣辱千载,权尊而若卑。
故人不惧汉相而惧士序之一等,世不畏晋卿而畏丹书之一辞。
则知内史掌柄,岂宰所独;
太史虽令,曰公亦宜。
岂其无职之大此,未必夫人而畏之。
兼制乎人,岂敬则选高之后;
独先以计,正马谈位置之时。
胡不观董狐书法不避正卿,知几奏记切讥时宰
记鲁史者不为咺而讳,作唐史者不以张而改
使相臣之威望可惧,是史法之权衡安在?
敬宗之用,安能止入仗之随;
宁殖之专,终莫掩书名之罪。
乃若李实为相,御史气慑;
延龄方相,近臣胆寒。
然国史可隐而历疏于蒋,实录宜讳而直书者韩。
以尊严之势皆可用于朝列,而威福之权竟莫施于史官
惜夫中书岂刊正之官,伪辞皆有;
东观置监修之职,措笔诚难。
虽然,史权盖自古以森严,后世类随时而崇尚。
太宗重其职,置以门下;
武帝尊其权,位之相上。
呜呼!
如必待二君之崇重,而后有可尊之权,是权非素加于宰相
春秋论 其三 宋末元初 · 吕大圭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三九、春秋五论、《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一九○
或曰:子谓《春秋》不以日月名称爵号为褒贬,则信然矣。
若是则《春秋》所书皆据旧史尔,所谓门人高弟不能赞一辞者,其义安在?
曰:有《春秋》之达例,有圣人之特笔。
有日则书日,有月则书月,名称从其名称、爵号从其爵号,与夫盟则书盟,会则书会,卒则书卒,葬则书葬,战则书战,伐则书伐,弑则书弑,杀则书杀,一因其事实,而吾无加损焉,此达例也。
其或史之所无,而笔之以示义,史之所有,而削之以示戒者,此特笔也。
元年春正月,此史之旧文也。
加王焉,是圣人笔之也。
中国之诸侯,有葬吴楚君者矣,而吴楚之君不书葬,是圣人削之也。
晋侯召王见于传者之所载,而圣人书之曰狩,所以存天下之防。
宁殖出其君,名在诸侯之策,而圣人书之曰卫出奔,所以示人君之戒。
不但曰仲子而曰惠公仲子,不但曰成风而曰僖公成风,不曰陈黄而曰陈侯之弟黄,不曰卫絷而曰卫之兄絷,阳虎陪臣书之曰盗,吴楚僭号书之曰子,子纠不书齐而小白书齐,突不书郑而忽书郑,立晋而书卫人立,王子朝而书尹氏,凡此者皆圣人之特笔也。
故曰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其义则丘窃取之矣。
盖用达例而无加损者,圣人之公心;
有特笔以明其是非者,圣人之精义。
达例所书,非必圣人而后能,虽门人高弟预之可也;
精义所在,岂门人高弟所能措其辞哉?
非圣人则不能与于此。
学者之观《春秋》必知孰为《春秋》之达例,孰为圣人之特笔,而后可观《春秋》矣。
抑愚尝深惟《春秋》之义,窃以为其大旨有三。
一曰明分义,二曰正名实,三曰著几微。
所谓明分义者何也?
每月书正以明正朔之所自出,王人虽微必序于诸之上,皆所以序君臣。
内齐而外楚,内晋而外吴,始书荆而后书楚,始书吴而后书子,皆所以别内外。
书陈黄、卫絷所以明兄弟之义,书晋申生、许止所以明父子之恩。
曹羁、郑忽,长幼之序也;
成风、仲子,嫡庶之别也。
凡此之类,皆所以明分义。
所谓正名实者何也?
《传》称隐为摄而圣人书之曰公,则非摄矣。
《传》称许止不尝药而圣人书之曰弑,则非不尝药矣。
卓之立未踰年而圣人正其名曰君,则里克之罪不能逃。
夷皋之弑既归狱于赵穿,而圣人书之曰盾,则赵盾之情不能掩。
齐无知陈佗踰年之君也,而书之曰杀,正讨贼之名也。
阳虎陪臣也,而书之曰盗,正贱者之罪也。
凡此之类,皆所以正名实。
所谓著几微者何也?
郑伯使宛来归祊,而圣人书之曰入,入者内弗受之辞也。
天王狩于河阳壬申,公朝于王所,明因狩而后朝也。
公自京师,遂会诸侯伐秦,明因会伐而如京师也。
公子结媵妇,遂及齐宋公盟,著公子结之专也。
公会齐、郑伯于中丘,翚帅师会齐人、郑人伐宋,著公子翚之擅也。
葵丘之,宰周公与焉,已而书曰:「戊辰,诸侯盟于葵丘」。
明宰周公之不与盟也。
溴梁之,诸侯咸在,已而书曰:「戊寅大夫盟」。
大夫之自盟也。
凡此之类,皆所以著几微。
其他书法,盖亦不一而足,然其大旨亦不出于三者之外矣。
圣人之笔如化工,随物赋形,洪纤高下,各得其所,生生之意,常流行于其间。
虽其所纪事实不出于鲁史之旧,而其精神风采则异矣。
学者之观《春秋》,要必知有《春秋》之达例,则日月名称如后世诸学之穿凿者必不同也。
要必知有圣人之特笔,则夫分义之间,名实之辨,几微之际,有关于理义之大者,不可不深察也。
若曰《春秋》但约鲁史之文,使其文简事核而已,则夫人皆能之矣,何以为《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