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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县姜君墓志铭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攻愧集》卷一○六
嘉泰元年春姜君子谦钟离
既饯之,又为考濠梁故迹,为大篇以赠别,所以期之者甚远也。
明年冬初,其兄钤辖子阳来见,涕泣而言曰:「钟离弟将亡矣,以书来相报,亟往赴之」。
袖出其书,言甚悲而不乱,谓得疾之不可为而复苏,殆不可免。
妇弱子幼,非兄来不可。
其末犹曰:「见攻愧尚书,为致永决之意」。
钥为之失声而泣,然犹冀其无恙也。
未几而讣至,比间关扶丧以归,往哭之哀。
见其遗书一卷甚备,又曰:「求攻愧数语,以表吾墓」。
其友袁木叔槱又得书云:「欲恳攻愧求铭,而孤介能自植立,不肯颓堕。
子深知我,望与发挥之」。
呜呼子谦,死生之际不乱如此,而何拳拳于我之铭!
将葬,木叔为述其平昔大槩,文核而事实。
子阳又以见属,余不得而辞也。
君讳柄,子谦其字也,家世汴京
曾祖侁,故右侍禁閤门祗候、赠武德郎
祖宽,故成忠郎閤门祇候、赠吉州刺史
以靖康避地始徙,今为庆元府人
父浩,故武显大夫累赠和州防禦使,君既升朝,改赠宣奉大夫
母朱氏,仁怀皇后侄也,封宜人,累赠硕人
君初以世赏补承节郎监潭州南岳庙
秩满,充枢密院准备差使
淳熙十二年,转保义郎、监行在丰储仓。
丁宣奉公忧,服除,辟差监婺州兰溪酒库。
十六年覃恩,转成忠郎
绍熙四年,转忠翊郎
是年登进士科,改授承务郎知临安府于潜县
五年,覃恩转授承事郎
庆元三年,转宣教郎、知濠州钟离县
五年,转奉议郎,以疾卒于县治,十月四日也,享年四十有九。
娶魏氏,丞相文节公母弟知宁国府泾县梠之女,封孺人
男一:煓。
女二:长许嫁迪功郎、新黄州黄冈县尉司马遂。
三年九月乙酉,葬君于县丰乐乡东山唐家隩之原,从治命也。
初,姜氏之富甲于京师,而喜延名儒以立家塾。
宣奉记览多闻,教子弟尤力。
兵火流离,赀财荡尽,铢积寸累,以立门户。
虽事力不及上世之一二,而儒风寖昌矣。
宣奉之弟讳涛,始登科于绍兴十二年,终诸王宫大小学教授
君与四兄皆朱出,模四取漕荐,棫蒙孝宗召对,特除閤职
朴虽抱疾不仕,其子有场屋声。
桐即子阳也,与君同升礼部
君最幼,一再垂翅南宫,必欲以科第发身。
感慨奋发,蚤夜力学,不知饥渴寒暑,蚊䖟噆肤,洛诵不辍。
谓事不成则无面目见先人于地下,卒遂其志,又与子阳之子光同登。
后六年,光之弟燧复蹑世科。
自尔兄弟之子荐漕台,登胄监,入太学者相继,实自君兴之。
密院时,已名荐书,不以官卑而辞劳。
近郡有禁卒犯阶级而主帅不以实闻,君上枢密使周益公,谓军政不修,缓急何以使人?
语苦切,益公大奇之。
宣奉之丧,或言可免解官者。
君曰:「吾忍为此哉」!
倚庐三年,哭不绝声,不茹荤,亦不入于家。
寺丞吕子约时仕于明,见其居处容貌,愀然动色,遂相与讨论丧礼,洗末俗之陋。
后数年贻书朋旧,犹曰君执丧有礼,足勉世俗,士友所共钦也。
君资素警敏,初止锐意举业,年二十六七翻然自以昨非为悔,有志于古人为己之学,折节虚心,亲近师友。
里社先达及四方贤士大夫遇之必敛衽求益,反覆叩请。
其在兰溪,与婺女诸贤尤稔,陶染既久,惩忿矫薄,见于践履,临事规规典刑中,其进殆未已也。
于潜岩邑,士风久不振。
君之邑庠,为选士之秀者补弟子员,每旦升堂,讲书校艺,皆有尺度。
口授指画,与士日亲。
期年而向学者彬彬然,乡举占名者三,而登第者二,尹光庭者名在第五,邑人荣之,相语曰:「赞府作成之倡也」。
昌化为邻,旧许民酿酒而输赋于官,有议欲榷酤者,众诉于府,尹以属君。
或谓出于朝旨,且欲以裨郡计。
君曰:「此实民便,安可渔夺」?
卒免之。
老稚欢呼,争绘像立祠。
君力止其议,尹益重之。
檄入,佥幕赞助为多。
君本以钟离事简而往,而讼牒纷委,不减内地。
君疚心剖析,日力不足,夜以继之。
内和外刚,勇于为义,人不能夺。
有狱吏罪恶贯盈,而持吏短长不能去。
有盗牛马者就逮,已得其情,而辄翻异,君曰:「必吏教之也」。
一鞫而服。
白于郡,窜之,远近无不快之。
或言在君左右者皆其党,恐有为之报者。
君不为动,吏民耸服,声闻炜然。
外台多以滞讼相委,随即剖决。
总领韩公亚卿以文章政事科荐于朝,郡太守尤加敬异,应用之文又以属君。
体素弱,抚字已劳,而种学绩文略不少懈,县事毕举而君病矣。
君生长膏粱,而丰度高胜,简澹清苦,无声色之奉,又不喜饮酒。
藏书数千卷,凝尘满室,萧然如物外人。
即所居超莲堂池西累石创亭,名曰「磻坞」,时从雅士徜徉其中,坐无杂宾。
尤工小楷,作诗清婉有思致。
文节公于诗少许可,閒居惟雪窗张武子为山中客。
碧溪泉石胜绝,君每至甥馆,遇游赏,必参坐论诗。
善与人交,同寮相与如至亲。
疾既侵,至相率寝食于县斋,医禬尽力。
前数日,即命妻子治后事。
已而屏人危坐,既为子阳书,又书以与亲故,人人致诀别之意。
作偈以寄禅衲之厚善者。
大书数纸,以戒其子弟。
区处细故,纤悉明白,意象正大,思深而见远,皆平时薰染讲切,见于躬行者如此,可以信君之所存而推见其所未为者。
其亡也,邑人为之聚哭。
丧归乡曲,无不为之痛惜者。
哀哉!
铭曰:
呜呼子谦,是好名耶?
躬行自立,疾没世而无称耶?
以其学力致其身,起其家,施于政事,末而见于死生之际,足以不朽矣,而何待于余之铭耶?
余方畸于人,无用于世,吾何足为九京之重轻耶?
顾言犹在耳,遗墨未乾,余不得而默然。
悼痛之深,将何时而卒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