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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大愚吕公 宋 · 汪大章
一封朝奏夕南迁,抖擞精神笑出关。
只有诗书来眼底,更无侪辈敢通函。
圣恩宽大时时降,天意难明特地悭。
鬻药买田非立异,甘心只作林泉计。
所求于世如斯尔,造物云何降毒厉。
嗟哉我公虽下世,万古千秋未尝逝。
家庭学问诚难继,我公超道独能诣。
日月有光还有翳,行人潸然咸出涕。
嗟哉我公虽下世,万古千秋未尝逝。
往年苍天夭伯氏,归咎云发千圣秘。
迁客萧寺独羁寄,未知曷犯苍天意。
嗟哉我公虽下世,万古千秋未尝逝(元吴师道《敬乡录》卷七)。
沩山问仰山临济得大愚力得黄檗力颂(淳熙三年十一月初三召对举,下同) 南宋 · 释德光
押尤韵
黄檗山头遭痛棒,大愚肋下报冤雠。
当机一喝惊天地,直得曹溪水逆流。
与高安刘丞游大愚观壁间两苏先生诗 南宋 · 陆游
押词韵第四部 创作地点:江西省宜春市高安市大愚山、真如寺
野性纵壑鱼,官身堕阱虎。
适得建溪春,颇忆松下釜。
微霜初变寒,短景已过午。
佳客能联翩,老宿相劳苦。
怀哉两苏公,去日不可数。
泉扃一埋玉,世事几炊黍。
吾侪生苦晚,伫立久恻楚。
尚想来游时,黄钟赓大吕(以上《剑南诗稿》卷一二)。
与吕子约寺丞书(庆元二年十月)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九、《书稿》卷三、《南宋文范》卷三三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某拜启:临江转致九月三日书,不胜感谢。不闻问复月馀,想惟德履超胜。令似痁疾,必已无事。贤閤安人少睡,必是多虑。会稽曲折,岂应知也。某老病杜门,交游殊稀,盖季章痔未全愈耳。今秋渴雨,芙蓉大段稀疏,小车按行之乐亦岂易得耶?汪时法计时通问。钱文季寓金华县,俟来春趁班注邑,可谓良图。近附仓司便遣报,因书试询,达否?刘公度得耿漕文字申明,诣曹改官,张帅语客云尔,未知果何如。考亭间得书,孜孜范碑,殊可敬叹,然亦有疑。庆历诸贤黑白太明,致此纷纭。六一壮年气盛,切于爱士,不知文靖浑涵精深,期于成务,未免责备。正献兄弟方含章不耀,人所未知,故语言多失中,后来大段自悔。所谓君子之过,不必曲为说道理。如《仁宗实录》皆经名公笔削,仍亲闻当时议论,其于西事本末略不及二公,意亦可想。今观《自记》首云「学道三十馀年」,却似后学说话,至以忠宣比尧朱,亦太过。本朝诸公心平如忠宣者几希,设有真迹,尚未敢必,况居仁所传耶!张续帖在谁家?如「修性多病」之句良可疑,「殊不喜居京」亦非六一语。苏明允帖若果有之,则黄门《龙川志》说碑处自当具言,何必引张安道为證也!陈无己《谈丛》尤乖疏,如说幸澶渊,谓寇公不容章圣起还内,径自御坐登车,是何识见?故说文正过文靖一段绝鄙野。今于集本并列众论,以俟识者。盖小说极难信,其来相告有好恶,有差误,秉笔则当决择耳。鄙意如此,未知当否?更望批诲,以代剧谈。馀惟厚爱,不宣。
答范伯崇(同吕子约、蒋子先)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九、《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三九
「易,变易也,随时变易以从道也」。易也,时也,道也,皆一也。自其流行不息而言之,则谓之易;自其推迁无常而言之,则谓之时;而其所以然之理,则谓之道。时之古今,乃道之古今;时之盛衰,乃道之盛衰。人徒见其变动之无穷也,而不知其时之运也;徒见其时之运也,而不知其道之为也。道之为道,实造化之枢机,生物之根本,其随其从,非有所随、有所从也,一气运行,自有所不得已焉耳。所谓易有太极,其此之谓欤?一说当处便是时,其变动不居、往来无穷者,易也。其所以然者,道也。一说易,道之生也,故曰「易,变易也」。然易有太极,故又曰「随时变易以从道也」。故伊川曰:「君子顺时,如影之随形,可离非道也」。夏葛冬裘,饥食渴饮,岂有一毫人为加乎其间哉,随时而已,时至自从而自不可须臾离也。以是知「随时变易以从道」,三者虽若异名,而易之于道,初无两物也。然自学者分上言之,苟未识夫所谓易,则时食而饮,时葛而裘,毫釐之差,其应皆忒,则将以何为道哉?又尝以是思之,尽天下之变而己不自道者,其易之体欤?未尝截然离析者,其斯之谓道欤?「易,变易也,随时变易以从道也」,此指易而言,谓人事也。以理言之,一流行而无穷,则时之迁移固自未尝不随其所当然而然也。当然而然即从道也。就人言之,众人不识易而不能体,则时既迁而不知,遂以倒行逆施而违其时之所当然。惟圣贤之流行无穷而识之体之,其身即易,故能变易以从道。所谓「随时变易以从道」,犹曰时中云耳(道不可直谓之中,姑借「时中」而言耳。未知是否?)。
《易》指卦爻而言,以《乾》卦之潜、见、跃、飞之类观之,则「随时变易以从道」者可见矣。
「有以见天下之动而观其会通,以行其典礼者,圣人事也」。先观「动」之一字,则知会通者,变动之总也。天下之事变动无穷,而其所以至于如此变动无穷者,必有一事为之端由也。此一事者,万变之所总也。圣人则有以见天下之动而举目即观夫变动之所总,故无穷之事变滔滔然各入其纲目,而事事物物各处之以其所当然,所谓行其典礼也。典礼,事物中之所有而当然者也。一说「观会通以行典礼」,会通,纲要也,事物之枢也。观会通犹云「知至」,行典礼犹云「至之」也。如父父、子子之会通,惟慈孝而已。至于父止于慈、子止于孝,各止其则,是乃行其典礼也。苟不知父父之慈、子子之孝,则将何自而行其礼乎?一说「会通」,会而且通也。未知孰是?
「会」以物之所聚而言,「通」以事之所宜而言。
圣人,生而知之者也。然未生于天地之间,则始终之理虽具,而大明之者谁乎?「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圣人出焉,大明天道之终始」,便是卦之六位,应时俱成,更无渐次,由是时乘六龙以御天而变化无穷焉。天地设位,理固皆具;圣人成能,理乃大明。具者天也,明者人也(先生批云:「抹处说得甚巧,然极有病。」)。
自「大哉乾元」至「品物流形」,是言元亨之义;「大明终始」至「以御天」,是说圣人体元亨之用耳。
四德之元,专言之则全体生生之理也,故足以包四者。偏言之则指万物发生之端而已,故止于一事。
孔子之言仁,专言之也。孟子之言仁义,偏言之也。
「保合大和」,即是保合此生理也。「天地氤氲」,乃天地保合此生物之理,造化不息。及其万物化生之后,则万物各自保合其生理,不保合则无物矣。
「各正性命」,言其禀赋之初;「保合大和」,言于既得之后。天地万物盖莫不然,不可作两节说也。
「见龙在田,德施普也」。如日方升,虽未中天,而其光已无所不被矣。
九二君德已著,至九五然后得其位耳。
「元者,善之长也」,亦仁而已。体仁则痒痾疾痛举切吾身,故足以长人。「亨者,嘉之会」,会,通也,会而通也。通有交之意,「嘉会」犹言庆会。会通而不嘉者有矣,如小人同谋,其情非不通也,然非嘉美之会,又安有亨乎?「利者,义之和」,和合于义即利也。利物足以和义,盖义者得宜之谓也。处得其宜,不逆于物,即所谓利。利则义之行,岂不足以和义乎?「贞者,事之干」,彻头彻尾不可欠阙。人之遇事,所以颓惰不立而失其素志者,不贞故也。此所谓贞,固足以干事。《文言》四德大概就人事言之,自「君子体仁」以下,体乾之德,见诸行事者也。是以系之曰:「君子行此四德者,故曰《乾》,元、亨、利、贞」。
「嘉之会」,众美之会也。如万物之长,畅茂蕃鲜,不约而会也。君子能嘉其会,则可以合于礼矣。如「动容周旋,无不中礼」是也。利是义之和处。义有分别断割,疑于不和,然行而各得其宜,是乃和也,君子之所谓利也。利物,谓使物各得其所,非自利之私也。「干」犹身之有骨,故板筑之栽谓之桢干。推此可以识贞之理矣。
「《乾》,元亨利贞」,犹言「性,仁义礼智」。
此语甚稳当。
初九龙德而潜隐,止言其自信自乐而已。至九二出见地上,始见其纯亦不已之功也。
潜者,隐而未见,行而未成,德虽已完,特未著耳。
既处无过之地,则唯在闲邪纯敬而已。虽曰无过,然而不闲则有过矣。「确乎其不可拔」,非专谓退遁不改其操也。忧乐行违,时焉而已,其守无自而可夺。如富贵不淫,贫贱不移之意。「忠信修辞」,且大纲说所以进德修业之道。「知至知终」,则又详言其始终工夫之序如此,亲切缜密,无纤悉之间隙。忠信便是著实根基,根基不实,何以进步?修辞立诚,只于平日语默之际,以气上验之,思与不思而发,意味自别。明道所谓「体当自家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之实事」者,只观发言之平易躁妄,便见其德之厚薄,所养之浅深矣。「知至」则知其道之所止,「至之」乃行矣而验其所知也。「知终」则见其道之极致,「终之」乃力行而期至于所归宿之地也。「知而行,行而知」者,交相警发而其道日益光明,终日乾乾,又安得一息之间哉?九三虽曰圣人之学,其实通上下而言,学者亦可用力。圣学渊源,几无馀蕴矣。
忠信,心也;修辞,事也。然蕴于心者,所以见于事也;修于事者,所以养其心也。此圣人之学所以内外两进,而非判然两事也。「知至」、「至之」主至,「知终」、「终之」主终,程子此说极分明矣。
上下无常,进退无恒,非为邪枉,非离群类,则其心之所处果安在哉?
随时而变动,静不失其宜,乃进德修业之实也。
《遗书》云:「仁道难言,唯公近之」,非以「公」训仁,当公之时,仁之气象自可默识。
公固非仁,然公乃所以仁也。仁之气象于此固可默识,然学者之于仁,非徒欲识之而已。
答吕子约(祖俭)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三二、《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七、《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九二
示喻缕缕,足见力学之志。然所读书似亦太多矣。大抵今人读书务广而不求精,是以刻苦者迫切而无从容之乐,平易者泛滥而无精约之功。两者之病虽殊,然其所以受病之源则一而已。今观来喻,虽云数书之外有所未暇,然只此已是多少功夫?又《论》、《孟》、《中庸》、《大学》乃学问根本,尤当专一致思,以求其指意之所在。今乃或此或彼,泛然读之,此则尤非所以审思明辨而究圣学之渊源也。愚意此四书者当以序进,每毕一书,首尾通贯,意味浃洽,然后又易一书,乃能有益。其馀亦损其半,然后可以研味从容,深探其立言之旨而无迫切泛滥之累。不审贤者以为如何?
答吕子约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三二、《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七
喻及日来进学之功,尤慰孤陋,且深有助于警省,为惠厚矣。气质未化,偏重难反,学者之通病。今亦但当用力于恭敬持养之地,而玩意义理,以培养之,不必反复较计,悔咎尅责。如此太深,却恐有害清明和乐之气象,亦足以妨日新之益也。
答吕子约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三二、《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七、《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九二
示谕缕缕,备见笃学力行之意,然未免较计务获之病。著此意思横在方寸间,日夕纷扰,非所以进于日新也。所读书亦太多,如人大病在床,而众医杂进,百药交下,决无见效之理。不若尽力一书,令其反复通透而复易一书之为愈。盖不惟专力易见功夫,且是心定不杂,于涵养之功亦有助也。又谓不欲但为闻见之知,此固当然。然闻见之知要得正当,亦非易事,诚未可轻厌而躐等也。
答吕子约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三二、《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七
时习之义,程子云「习,重习,时复思绎,浃洽于中则说」,此恐是学原于思之意。凡所当事者皆学也,不致其思绎以通之,则无自而进。苟苦思力索,则浅迫无味,亦失所谓说矣。惟学焉而时复思绎,勿忘勿助,积累停蓄,浃洽涵养,杜元凯所谓如江海之浸,如膏泽之润,涣然冰释,怡然理顺,然后为得。此即时习而说之注释也(张先生所云似与程子之意未合。)。
此说甚佳。南轩《解义》为人借去,不尽记其说。然觉得尽有未安处也。
「巧言令色鲜矣仁」,恐止当从尹氏说。
尹说固好,然其间曲折恐亦不可不讲。若有人引上蔡所引许多同异问之尹公,他必有说,不只如此打过也。
「传不习乎」,恐止当从明道说。盖恐不习而传之,则在己审问明辨之功有加无已,笃于自反而惧于传之或差(上蔡之说恐与章指未合。)。
如明道说,文势似不甚顺。若从上蔡之说,则先忠信后讲学,乃与上下章意思相似,又文势安帖,不烦多训,似亦有理。试更思之。
「父在观其志」一章,恐指意在下。又志所存也,行所为也,有父兄在,安得闻斯行之?虽欲成父之美,而亲心未顺焉;虽欲为不善,而莫得肆焉,止观志之所存可也。若亲没矣,吾之所欲为者遂矣,故必观其所为之专与不专而后可。盖虽为之善,然不能忍而遽改,则亦谓之死其亲可也。至于三年之间,事死如事生而无伸己之意,乃谓之孝。「可谓孝矣」云者,深嘉之辞。若曰「如其非道,则何待三年」,是未深体观其行之意也。夫不幸而有所当改,是乃吾平日之拳拳而未能孚于吾亲者。今也哀痛之深,固有所斡旋改移于不动声气之中者矣,苟有决厉之意,则纵有丘山之善,然此心不几于息乎?
此说甚好,但谓固有斡旋改移于不动声气之中者,此句未安。熹旧来亦尝有此意,后看史书,见有居官不改前人之政,但因事迁就,使人不见其迹者,必大悦之,以为代人居官,犹有能如此者,况于所天乎。因以此问于李先生,先生曰:「此意虽好,但每事用心如此,恐骎骎然,所失却多。圣人所谓无改者,亦谓尚可通行者耳。若不幸而有必不可行者,则至诚哀痛而改之,亦无可奈何,不必如此回互也」。此意窃谓学者不可不知,恐当更思之也。又有谓其志其行皆指父而言,意亦自好。试并思之,如何?
日月谓一日一个亦得,论气之感也。谓古今一个亦得,论气之本也。
「感」字未安。李文饶谓日月终古常见而光景常新,此亦善言天者。
季路问事鬼神,告以事人;问死,告以知生,欲令子路原始观终,聚而通之也。未知生,焉知死,是固然矣。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恐救子路忽于近之病。盖在目今虽曰未能事人,然隐微之间,如执虚奉盈,所以事之者,自当深用其力。苟于此知所事,则事人之道亦可进。但阙略于事人,则益不能事鬼矣。
熹尝谓知乾坤变化、万物受命之理,则知生而知死矣;尽亲亲、长长、贵贵、尊贤之道,则能事人而能事鬼矣。只如此看,意味自长。戒慎隐微,又别是一事,不必牵合作一串也。
「体物而不可遗」之义,盖物是形而下者,物其物则息生不穷,是所谓体物而不可遗也,即形于上者也。苟物而不物,则死矣。「体」云者,其流行发见非物自尔,而必有体之者也。
体物之意剖析得甚好,但本是鬼神之德为此万物之体,非是先有是物,而鬼神之德又从而体之也。「物而不物则死矣」,此句有病。须知若初无体之者,则亦无是物矣。
游魂为变之义如何?
精,魄也(耳目之精明为魄。);气,魂也(口鼻之嘘吸为魂。),二者合而成物。精虚魄降,则气散魂游而无不之矣。魄为鬼,魂为神。《礼记》有孔子答宰我之问,正说此理甚详。杂书云:「魂,人阳神也;魄,人阴神也」,亦可取。横渠、上蔡论此亦详。
「谁毁谁誉」一章,恐当看「谁」字。此正见圣人大公无我之心。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此又圣人无所私好,而于善善之意亦不侵过分毫。来诲所谓但有先褒之善而无预诋之恶,似恐于公平之意思未完。
熹昨来之说善善速、恶恶缓,正《书》所谓「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罪疑惟轻,功疑惟重」,《春秋传》所谓「善善长、恶恶短,孔子乐道人之善,恶称人之恶」之意,而仁包五常、元包四德之发见證验也。圣人之心虽至公至平,无私好恶,然此个意思常在,便是天地生物之心。若但一向恝然无情,则恐或有流于申商惨覈之科矣。试更思之。
按:《洪范》、《皇极》亦有此意。
答吕子约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三二、《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七、《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八四
所喻日用工夫,足见为己之意,甚善。然别纸所论《论语》首章,便是读书玩理之样辙,更无别涂。请只如此用功,不必切切论功计获也。
答吕子约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三二、《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七、《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九二
示喻日用功夫有未到处,此见省身克己用力之深,不胜叹仰。然前后已屡奉闻,不必如此计较迫切,但措其心于中和平正之地,而深以义理灌溉培养之,自然日有进益。如其不然,则存养讲习之功未及一二,而疑悔劳殆之病已夺其千百矣。试更思之。至如读书,只且立下一个简易可常底程课,日日依此积累功夫;不要就生疑虑,既要如此,又要如彼,枉费思虑言语,下梢无到头处。昔人所谓多歧亡羊者,不可不戒也。
答吕子约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三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七、《古今图书集成》神异典卷四
「巧言令色鲜矣仁」,论章旨则尹氏之说为完。若旁通其义,如辞欲巧之类,是乃修省细密工夫,其发原自别。然修辞之功亦易得入于安排计较,而不自知其所发之偏者,亦为鲜矣仁也。
发原自别之说甚好。修辞之功固易入于安排计校,然亦只得就发原处谨之耳。若舍此而别生疑虑,则又转见缴绕,不得剖决也。
曾子之三省,为人谋、与朋友交、传诸人,惟恐应物之或不如己而笃于自反也。尹子言:「诸公远来,依先生之门,某岂敢辄为他说?万一有少差,岂不误他一生」?恐正是「传不习」之意。先忠信后讲学,固是如此;但忠因谋言,信因交言,恐与「行有馀力则以学文」之意未类。上蔡之说竟未敢安。
所引尹公语甚好。然于此文句中似觉少两三字,圣贤立言不如是之巧而晦也。谋不忠则欺于人,交不信则欺于友,传不习则欺于己、欺于师,是亦忠信之类耳。更思之。
「其志」「其行」皆指父而言,意亦好,但于本章之旨恐未安。父在观其志,观其所志之善恶也;父没观其行,观其所行之肆与否也。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则事亡如事存而不忍死其亲焉,故曰「可谓孝矣」。斡旋改移,其始止于隐恶讳过,本在于爱亲。骎骎而往,易入于私,其病固不细,然弥缝调停之工又不可废。所谓「度不可行,至诚哀痛而改之」,固不必回互,但弗知所以改之之方,则或伤于张皇骤快而无迟迟浸渐之意味,亦非笃于爱亲者也(谢方明事祖俭旧看得甚可为法,然李先生之言亦要于此致察。)。
先生之言,恐更当思之。「至诚哀痛」四字尽有意思,存得此心,自不至张皇也。据今日病證,似当且服此药,便自胸次开阔,黑白分明。若更主张「调停」两字,正是以水济水,窃恐昏昧隘促,转见无进步处。父没观行必如旧说,亦为是非邪正之类,所包甚广。今只云「肆与否」,却觉拘滞。兼又与上句参差,下句重并,尤未稳当。
日月终古常见而光景常新,其理固如此。然所谓常见,所谓常新,必有科别。
日月阴阳之精终古不易,然非以今日已昳之光复为来日将升之光也,故常见而常新。
未能事人而欲事鬼,未能知生而欲知死,是犹未知其首而欲知其尾也。知首之旨,当如来教。又思事人之旨,恐止是不敢欺,不敢慢,出门如宾之类皆是。如此而致敬密察,庶几可以交神明矣。「事」如「祗事」之「事」,所谓尽亲亲、长长、贵贵、尊贤之道,恐于「事」字未叶。
此说甚好,比熹说尤亲切。盖亲亲、长长、贵贵、尊贤之道固不外乎爱敬,但如此说方亲切耳。然四者之目亦不可废,请更思之。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体物而不遗」,此三句乃指鬼神之德而言。视不见,听不闻,无形声臭味之可闻可见也,然却体物而不遗,则甚昭然而不可掩也。所谓体物者,固非先有是物而后体之,亦非有体之者而后有是物。万物之体即鬼神之德,犹云气即性,性即气而不可离也,可离则无物矣。所谓不可遗者,犹言无遗阙渗漏,盖常自洋洋生活,不间乎晦明代谢也。
物之聚散始终,无非二气之往来伸屈,是鬼神之德为物之体,而无物能遗之者也。所谓「非有体之者而后有是物」与所谓「无遗阙渗漏」者,皆非是。
「魂者其气也,气散魂游而无不之」,所谓无不之者,已屈之气尚有在于天地之间邪?抑否也?然气聚则生,气尽则死,何者为游魂?玩「游」之一字,谓其即便消散,又似未尽也。体魄藏于地,恐指成质而言(如月魄以无光明者言。)。谓耳目之聪明为魄,有所未晓。合耳目之聪明而言,则魂不离魄(聪明即气之运,乃是魄也。);失其耳目之聪明而言,则魂去魄存,恐难以耳目聪明命之为魄也。
程子曰魂气归于天,消散之意,游魂亦是此意。盖离是体魄,则无所不之而消散矣。虽未必皆即时消散,要必终归于消散也。魂魄之分,更当熟究阴阳之分。体、魄自是二物,魄之降乎地,犹今人言眼光落地云尔。体即所谓精气为物,盖必合精与气,然后能成物也。
《洙泗言仁》及契丈《仁说》,窃得讽味。《复》之六二「休复之吉,以下仁也」,谓初九也。《易传》云:「一阳复于下,乃天地之心」,此正与「元者善之长」同理。窃谓五常之仁犹四时之春,至善醇醲不杂。孟子指乍见之心为仁之端,下即论非内交要誉而然,盖因乍见之真而可知其有仁也。端云者,苗裔端倪之谓也。觉痛痒则非不仁,则觉者所以验乎仁。有彼我心则为不仁,则公者是仁之意思,爱是仁之用,恕是仁之施。而乐山静寿,又乃形容仁之体段也(程子气类相合之言殊觉有味。)。要须先以万善之先名仁,而后可以用工致力。若所谓克己复礼、如见如承之类,皆用工致力之道也(要皆当一一剖析,又不敢太成支离,失其全体。)。
「以万善之先名仁」,殊不亲切,且以所引《易传》及四时之春者体之即见。熹前所论统仁、义、礼、智及四端而言者,其分界限明而血脉通贯,不必别立名字。但要用工致力,使真不失此心,然后为得耳。
答吕子约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三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七、《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九三、一三二
承喻专看《论语》,浸觉滞固,因复看《易传》及《系辞》,此愚意所未喻。盖前书布此曲折已再三矣,似已略蒙听察,不知何为而复蹈旧辙也?夫《论语》所记,皆圣人言行之要,果能专意玩索,其味无穷,岂有滞固之理?窃恐却是不曾专一,故不见其味而反以为滞固耳。至如读《易》,亦当遵用程子之言,卦、爻、系辞自有先后。今亦何所迫切而手忙脚乱一至于此邪?所论主一主事之不同,恐亦未然。主一只是专一,盖无事则湛然安静而不骛于动,有事则随事应变而不及乎他。是所谓主事者,乃所以为主一者也。观程子书中所论敬处,类集而考之,亦可见矣。若是有所系恋,却是私意。虽似专一不舍,然既有系恋,则必有事已过而心未忘,身在此而心在彼者。此其支离畔援,与主一无适非但不同,直是相反。今比而论之,亦可谓不察矣。惟其不察于此,是以未能专一而已有固必矜持之戒,身心彼此实有系恋支离之病,而反不自知其非。又凡前后所言,类皆瞻前顾后、一前一却之论,不曾坦然蓦直行得数步。此亦一个大病根株,恐当痛下功夫刊削,不可悠悠,又只如此说来说去,久之看得只似寻常也。
答吕子约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三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七、《古今图书集成》神异典卷四
修省言辞,诚所以立也。修饰言辞,伪所以增也。发原处甚不同。夫子所谓巧令鲜仁,推原辞意而察巧令之病所从来,止是有所为而然(如未同而言,以言餂人,胁肩谄笑,以喜随人之类,皆有所为也。)。曰鲜矣仁云者,独言巧令之人于仁或几乎息而不敢谓之全无也。
有所为之说甚善,但「不敢谓之全无」,指意毕竟如何,幸更喻及。伊川先生解中却云「谓非仁也」,便如此直截说破,意又如何?
曾子之三省,忠信而已,则程子包「传不习乎」一语解之矣。所谓欺于己、欺于师,想是程子之意。但祖俭窃谓「传不习乎」亦须兼就不习而传于人上说。盖不习而传,则是中有未尽而与欺人无异也,与上文同旨。而传习又所当省者,故专言之。如子夏后为庄周之类,皆由传之有所未习,故流传之久,不能无弊(观老于西河之上气味,谓之讲习之功全尽,未可也。)。惟曾子谨其所传,故至今无弊。然「彼以其富」之言、摽使者出大门之义、「说大人则藐之」之训,其血脉贯通,皆似有少伤和粹处。信乎,传而习之为难也(所谓传,非如释氏半夜传法之谓。盖在己有所未克,则其动止之间不能无失。苟时习之功有所未至,流传于后,岂不有害?)!
所论甚善,末后注脚尤好,但恐文意未如此耳。恐当放下许多道理,且平心看他文义向甚处去,都不要将道理向前牵拽他。待他文义有归著去处,稳帖分明后,却有个自然底道理出来,不容毫发有所增损抑扬。此处正好玩味也。大抵先要虚心为要耳(如「禹无间然」一段,五峰说得甚好。然近日细看,恐圣人当日赞叹之时未有此意。他似此者甚多。)。
李先生之论,盖欲拯世人计较之病,大要恐人思前算后,迁就回互,入于不诚不直而弗自觉知。然人之资禀刚柔不齐,则药其所偏者,又恐难一概论。止是要认得此意旨所发,而于计较思算时常常点检也。
日用功夫固当缜密,然觉得如此烦碎缴绕,又似自缚杀了。故先生之意大抵且要简节疏目,先整顿得大体是当,然后却就上面子细点检。是亦学不躐等之意也。
《坎》、《离》,阴阳之成质,故为上篇之终。《既济》,《坎》、《离》之合;《未济》,《坎》、《离》之交,故为下篇之终。五行之运,独言水火,又谓为成质,何也?
阴阳成质,水火为先,故《洪范》一曰水,二曰火。《正蒙》中亦有一段论五行次序,说得分明,可更检看。数学有《乾》、《坤》付正性于《离》、《坎》之说,似亦有理。
日月,阴阳之精气,向时所问殊觉草草。所谓终古不易与光景常新者,其判别如何?非以今日已昳之光复为来日将升之光,固可略见大化无息而不资于已散之气也。然窃尝观之,日月亏食,随所食分数,则光没而魄存,则是魄常在而光有聚散也。所谓魄者在天,岂有形质邪?或乃气之所聚而所谓终古不易者邪?
日月之说,沈存中《笔谈》中说得好,日食时亦非光散,但为物掩耳。若论其实,须以终古不易者为体,但其光气常新耳。然亦非但一日一个,盖顷刻不停也。
二气五行,造化万物,一阖一辟,万变是生。所谓五行之气,即雷、风、水、火之运邪?又即二气之参差散殊者邪?先儒谓物物皆具,则人之气禀有偏重者,谓之皆具可乎?或谓虽物皆具,而就五行之中,有得其多者,有得其少者。于此思之,殊茫然未晓。
五行之气,如温凉、寒暑、燥湿、刚柔之类,盈天地之间者,皆是举一物无不具此五者,但其间有多少分数耳(五音、五色、五味之类皆是也。)。
鬼神之德盖甚难知,于此粗入思虑,竟于体物不遗上看得未极分明。于此不透,故不自知而溺于释氏处多。明道答上蔡语谓:「向你道有来,又恐贤问某讨;向你道无来,你又恁生信得及」?每每于此思量,乍得乍失。近因相识有馈生鹅者,欲杀之,则甚不忍;欲货之,则取其利而杀其身,恐有冤之之意,常感于中(此病不已,便入因果上去。)。又因夜梦,疑若有世间所谓鬼者欲出,虽未睡觉,然心知其无,以理却之,竟无有也。虽曰以理却之,然中心不无惊悸。若此类,则释氏之说久久,极易惑人,但先入者为主,可以主张。然非实晓,亦安能保也。
鬼神只是气之屈伸,其德则天命之实理,所谓诚也。天下岂有一物不以此为体而后有物者邪?以此推之,则体物而不可遗者见矣。著实见得此理,则圣贤所论一一分明。不然,且虚心向平易分明处别理会个题目,勿久留情于此,却生别种怪异底病痛也。生鹅之论,只以子钓而不纲、弋不射宿、孟子远庖厨之义断之,便自直截。
吴才老之论亦是一意,然觉得未完。「吾必谓之学」云者,谓夫世人不知以是为学而专以讲论为学也。「则以学文」者,谓夫世人不知修其当位之职而徒欲学文也。意各有当,言各有指,似难以未该遍论之。
伯恭论得此意甚好,谓才老之论不可谓不然,但其发处有病耳。诚然诚然。今日两端之论,恐亦正坐此也。但若论文义,子夏所说终是倚著一边,岂亦矫枉过直而然邪?
「乾知大始」,程子云:「乾当始物,乾以易知」。程子又云:「乾,始物之道易」,似不以此「知」字为知崇及极高明之意。「当」字如何形容?
乾便是物之太始,故以「当」字言之最为密切。
魂,阳也,属天;魄,阴也,属地。魂气归于天,体魄藏于地是也。聚而复散者为魂,聚而不散者为魄。魄,非气也。精气为物者,合气之聚而复散与夫聚而不散言也。游魂者,专指聚而复散言也。来教谓体、魄自是两物,未能深晓,更愿详赐批诲。
魂阳而魄阴,故魂之尽曰散(散而上也。),魄之尽曰降(降而下也。)。古人谓之徂落,亦是此义(林少颖云然。)。今以聚而不散者为魄,恐未然。体、魄是二物,精气为物,犹言魂魄为体尔(以此推之,更有曲折。)。
「仁者,天下之正理」,此一语与仁意义如何?
此是对下文礼乐而言,非专以训仁之名义也。大率前贤语意宽广,不若今人之急迫。今人见得些道理,便要镌凿开却,正是心量小,不耐烦耳。近日甚觉前日说得恶模样也。然说得如此,人尚不会,况不说乎?此又不可废也。
答吕子约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三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七、《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一三○
程氏《葬说》父祖子孙同气,彼安则此安,彼危则此危。墓以藏体魄也,所谓安者,何所指邪?
正指体魄而言耳。程子论此意思甚详,读之使人恻然感动。有此疑者,岂非惑于庄生「爱其使形者」之论邪?此异端之言,贼恩之大者,不可以不辨。
上蔡「以我视我听」等言,以「子绝四」之旨观之,终未免有「我」底意思。虽与放而不知求者远甚,然其究极似未平正也(见于文句者,每每有「我」底意思。)。
五峰作《复斋记》云:「知自反而以理视」,此语无病。如此所引,非惟有「我」不平于下学切己功夫,亦有任「意」而失理之病(其流弊之甚,多至于妄作。)。
「主忠信」之言后于「不重则不威」,其意如何?
圣贤所言为学之序例如此,须先自外面分明有形象处把捉扶竖起来,不如今人动便说正心诚意,却打入无形影、无稽考处去也。
「传不习乎」,据文势意脉,当以明道言为正。
此等处义理亦两通,存之可也。
程子「知周乎万物而道济天下,故不过」,释之曰「义之所包知也」,文意如何?
程子说「易」字,皆为《易》之书而言,故其说如此。但鄙意似觉未安。盖《易》与天地准,故能弥纶天地之道,此固指书而言。自「仰观俯察」以下,须是有人始得。盖圣人因《易》之书而穷理尽性之事也。近读此书,方见得一端绪,非面论不能既也。
夏商损益,继周者亦必有损益。盖气运升降,不容不尔。特圣人能因时而不逆之耳。
理大概如此,然非夫子告子张之意,请更详之。
林放问礼之本,历考程子之言有曰「饰过则失实,故宁俭」,又曰「俭则实所出」,又曰「节文太过,则和那些诚意都不见」,则俭近本而不可正名曰本也。
礼正在恰好处。溯而上之则俭为本,沿而下之则奢为末,当以《易传》之言为正。龟山发明得亦佳。
生死者,气运往来之常也。异端以有生为幻而谓之无常,是不明乎天地之性、阴阳之本也。
此说固然,程子盖言之矣。
「每事问」,程子谓「虽知亦问,钦慎之至」。问者,问所未知也。问所知焉,似于未诚。谢氏之说,圣人之心恐不如是(程子之意虽知其意味甚深,然看得未分明。)。
以石庆数马与张汤阳惊事相对观之可见。虽知亦问,自有诚伪之别。兼或人谓夫子为邹人之子,则亦夫子始仕,初入太庙时事。虽平日知其说,然未必身亲行之而识其物也,故问以审之。理当如此,必不每入而每问也。然大纲节目与其变异处亦须问也。
「不以其道得去贫贱」,当如明道说。若曰「不以其道得贫贱则不去」,恐君子之心不如是也。
明道说意甚密,但文义似费力耳。
近看得忠恕只是体用,其体则纯亦不已,其用则塞乎天地;其体则实然不易,其用则扩然大通。然体用一源而不可析也,故程子谓「看忠恕二字自见相为用处」,而夫子曰:「吾道一以贯之」。
此说甚善。
「出入无时,莫知其乡」,只是大概言人之心如是,甚言此心无时不感而不可以不操也。不操则感动于不善而失其本心矣。虽曰失其本心,而感处即心也,故程子曰「感乃心也」。而程子答「心有亡也」之问又曰:「才主著事时先生以目视地便在这里,才过了便不见」。又云:「心岂有出入?亦以操舍而言」。盖寂然常感者,心之本体。惟其操舍之不常,故其出入之无止耳。惟其常操而存,则动无不善,而瞬息顷刻之间亦无不在也。颜氏之子三月不违,其馀则日月至,政以此心之常感而易危故也。
寂然常感者,固心之本体也,然存者,此心之存也;亡者,此心之亡也。非操舍存亡之外别有心之本体也。然亦不须苦说到此,只到朱勾处便可且住也。
答吕子约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三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七
示喻读书用力之意,甚善。所谓收拾向里,固为急务,但亦当虚以待之,则心体自存,善端自著,不可一向抑遏安排也。近作一文字,正述此意。录寄伯崇矣,亦属转以奉呈也。谢说未安者多此类,所论孝弟之说,盖本有不屑卑近之意,故其言日用切身处往往多有此意思。且如此章不以事亲从兄为本分当然之事,而特藉之以为知仁之资,则方其事亲从兄之时,其心亦不专于所事,而又别起知仁之想矣。往年与正字兄论《知言》中病痛,亦多如此。盖其所授受有自来也。却是吕与叔先生论民可使由之处意思极好。昔侍李先生论近世儒佛杂学之弊,因引其说,先生亦深然之。凡百但以此等意思存之,便自平实。至于近世专门之说,盖亦不必深论其失,取其可取者焉可也。
答吕子约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三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七、《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二九○
时复思绎之义如何?长沙说中谓䌷绎其端绪,又何也?又时习专以「思绎」为训,又何也?
凡言学,多指讲论诵读言之,故以习为思绎。长沙说不记云何,䌷绎端绪亦苦无异义也。
学即行也,所谓「所以学者,将以行之也」,意必有在。
《中庸》言博学,又言笃行,则学与行自是两事。
说、乐之分如何?所谓说在心,政孟子「理义悦我心,犹刍豢悦我口」之意。但所谓乐主发散在外,朋友之乐盖亦实见其可乐,但此说为发舒耳。谓之主发散在外,愿明其说。
谓之发散在外,即是由中而出,但「乐」字之义主于发散在外而得名耳。
谢氏「时习、朋来、不愠」一章,意脉似与本章之旨不贯。所谓「不必同堂合席谓之朋」,则于朋来而乐之意似不切。所谓「知我者希则我贵」,既以知者希为贵,则亦与人不知而愠者相去只一间耳,非所谓不见是而无闷者也。
谢氏说多类此,大抵过于高远也。
孝弟为仁之本,程子、谢氏之旨如何?程子谓孝弟行于家而后仁爱及于物,盖以本立而道生也。谢氏谓知此心则知仁,盖以自是而仁可见。是固然也,却恐非为仁自孝弟始之意。
只当从程子说。近年论者多欲设为机械,以求知仁,其原盖出于谢氏。且若如其说,则其事亲从兄之际心亦不专于所事矣。
明道论孝弟本其所以生乃为仁之本,而又论守身守之本,不失其身而能事其亲,乃诚孝也,推此可以知为仁之本。此意如何?
明道因论事亲,又推本守身之意,以明必如此,然后为能事其亲。乃所谓孝子成身之义。
「其为人也孝弟,自然和顺慈祥,岂复萌犯上之心?况于为逆理乱常之事乎」?此盖深言孝弟之为顺德而人道之根柢也。自是而积习著察,则为仁之道自然周溥充大。所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而非过情违道之小仁也。故曰「本立而道生」,而又赞之曰「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欤」。若夫仁民而推亲亲,固曰无本,然所谓仁民者,亦必有甚不仁者矣。
自仁民而推亲亲,本不足辨,然亦不必言必有甚不仁者。
巧令鲜仁,尹氏之说为完。程子直指为非仁,何也?详考程子辞意,盖直指修饰之为非仁,欲学者深知乎仁与不仁之分,故他有所未暇论也。昨领来喻,谓程子如此直截说破,恐是此意否?
程子固是直指修饰之为非仁,而圣人本意初亦不兼持养者而为言也。但圣人辞气舒缓,程子恐人不会,更向巧令中求其少有之仁,故如此直说破耳。
曾子之三省,忠信而已,而不及「传不习乎」一语,何也?前虽求教,谓已兼释之,今却未晓。
程子说「传不习乎」是不习而传与人,是亦欺人之事,故以忠信举三省。此句须更思之,与谢氏孰长?
入孝出弟、谨行信言、泛爱亲仁,盖为弟为子日用出入之实职。旷此而徒区区于文义章句间,抑末也。程子谓非为己之学,意盖如此。然必曰学文者,诚以未能著察,而品节等差、重轻缓急不得其宜,则或有所害。以此见周伯忱之说甚当。谢氏尽孝尽弟以及乎亲仁成己,至行有馀力,则以学文,则看得学文颇轻。而说得入孝出弟之类一节便做成德,似非本旨意。
修弟子之职,固所以为己,然博学于文以明义理之归,亦为己也。洪庆善说未有馀力而学文,则文灭其质;有馀力而不学文,则质胜而野。此意亦好。
「道千乘之国」,政与「道之以德」、「道之以政」之「道」同。「道」犹导也,与齐治之义别。「敬事而信」以下,或以为五者,或以为三者,当从何说?程子释此章谓「今之诸侯能如是,足以保其国矣」,非小乎此也,政以今之诸侯所以导其国者不能如是也。然否?
分别「道」、「齐」二字甚善。此章当为五事,然先后相因,不可相无,则亦一事而已。程子之言固非小此,盖以其略,故其言之若不足耳。
程子谓论性则以仁为孝弟之本,又谓仁是性也,孝弟是用也,因此得求仁之方,要须是从克己入。程子论季路、颜渊言志一段可见。盖喜怒好恶之偏,顷刻胡越霄壤之判,如何得气脉通贯,本末连属?每觉于至亲上尚有物我处多,况于他人乎。直须是由身至家,由家至外,检察消磨,渐渐融通,则庶乎仁矣。前辈谓公近仁,爱属仁,而《鲁论》所谓己欲立、达而立人、达人为仁之方,而孟子所谓「仁者如射,正己而发,发而不中,不怨胜己,反求诸己」,如此之类,皆是欲人之求仁当自克治己私而入。学者但当于此下手耳。向者所谓以万善之先名仁,诚不亲切。
论性则以仁为本,此只是泛说。论义理则性中只有仁义礼智,而孝弟本出于仁。论为仁之功夫,则孝弟是仁中之最紧切处,当务此以立本而仁道生也。来喻虽善,然非程子立言之本意也。
一心之谓诚,尽心之谓忠,其分如何?又谓忠,天道也,其与尽心之义同否?
一心之谓诚,专以体言。尽心之谓忠,是当体之用。忠,天道也,对恕推己而言,正指尽心之义。
答吕子约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三四、《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七
所示心无形体之说,鄙意正谓如此,不谓贤者之偶同也。然所谓寂然之本体殊未明白之云者,此则未然。盖操之而存,则只此便是本体,不待别求。惟其操之久而且熟,自然安于义理而不妄动。则所谓寂然者,当不待察识而自呈露矣。今乃欲于此顷刻之存遽加察识,以求其寂然者,则吾恐夫寂然之体未必可识,而所谓察识者,乃所以速其迁动而流于纷扰急迫之中也。程夫子所论「才思便是已发,故涵养于未发之前则可,而求中于未发之前则不可」,亦是此意。然心一而已,所谓操存者,亦岂以此一物操彼一物,如斗者之相捽而不相舍哉?亦曰主一无适,非礼不动,则中有主而心自存耳。圣贤千言万语,考其发端,要其归宿,不过如此。子约既识其端,不必别生疑虑,但循此用功,久而不息,自当有所至矣。
答吕子约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三四、《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七
向来所喻数条,亦皆穷理之要。今承喻及有不晓毫发之语,此又范太史所谓小其所知以为不知之弊。窃谓莫若因其所知者玩绎而推广之,自当有味,不可舍此而别求,恐转益荒远而终无得也。此类犹是好高之病,不可不警。
答吕子约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三四、《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七
示喻缕缕,具悉。但泛说尚多,皆委曲相合。恐更当放下,且玩索所读书,依本分持养为佳耳。陆子静之贤,闻之盖久,然似闻有脱略文字、直趋本根之意。不知其与《中庸》「学问思辨然后笃行」之旨又如何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