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答卢虔故园见寄 中唐 · 孟郊
五言律诗 押真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洛阳市
引用典故:谤玉
访旧无一人,独归清雒春。
花闻哭声死,水见别容新。
乱后故乡宅,多为行路尘。
因悲楚左右,谤玉不知珉。
楚竹吟酬卢虔端公见和湘弦怨 中唐 · 孟郊
押文韵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握中有新声,楚竹人未闻。
识音者谓谁,清(一作静)夜吹赠君。
昔为潇湘引,曾动潇湘云。
一叫凤改听(一作聪),再惊鹤失(一作出)群。
江花匪秋落,山日当昼曛。
众浊响杂沓,孤清思氛氲。
欲知怨有(一作者)形,愿向明月分。
一掬灵均泪,千年湘水文。
自商行谒复州卢使君虔 中唐 · 孟郊
押真韵 创作地点:陕西省商洛市商州区
引用典故:仲宣
一身绕千山,远作行路人。
未遂东吴归,暂出西京尘。
仲宣荆州客,今余(一作为)竟陵宾。
往迹虽不同,托意皆有因。
商岭莓苔滑,石坂上下频。
江汉沙泥洁,永日(一作水白)光景新。
独泪起残夜,孤吟望初晨。
驱驰竟何事,章句依深仁。
寄卢虔使君 中唐 · 孟郊
押微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平顶山市临汝镇
霜露再相换,游人犹未归。
岁新月改色,客久线断衣。
有鹤冰在翅,竟久力难飞。
千家旧素沼,昨(一作斜)日生绿辉。
春色若可(一作不)借,为君步芳菲。
答昼上人止谗作 中唐 · 孟郊
押侵韵
引用典故:分泾 桃叶 子野
烈烈鸑鷟吟,铿铿琅玕音。
枭摧明月啸,鹤起清风心。
渭水不可浑,泾流徒相侵。
俗侣唱桃叶,隐士(一作仙)鸣桂琴。
子野真遗却,浮浅藏渊深。
送卢虔端公守复州 中唐 · 孟郊
押东韵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引用典故:触邪 孤桐
师旷听群木,自然识孤桐。
正声逢知音,愿出大朴中。
知音不韵俗,独立占(一作上)古风。
忽挂触邪冠,逮逐南飞鸿。
肃肃太守章,明明华毂熊。
商山无平路,楚水有惊潨。
日月千里外,光阴难载同。
新愁徒自积,良会何由通。
赠竟陵卢使君虔别 中唐 · 孟郊
押侵韵 创作地点:湖北省湖北省直辖县级行政区划仙桃市
引用典故:建安吟
赤日千里火,火中行子心。
孰不苦焦灼,所行为贫侵。
山木岂无凉,猛兽蹲清阴。
归人忆(一作怀)平坦,别路多岖嵚。
赖得竟陵守,时闻建安吟。
赠别折楚芳,楚芳(一作芳色)摇衣襟。
论裴延龄奸蠹书 中唐 · 陆贽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六十六
十一月三日。具官臣某。惶恐顿首献书皇帝陛下。臣闻君子小人。用舍不并。国家否泰。恒必由之。君子道长。小人道消。于是上下交而万物通。此所以为泰也。小人道长。君子道消。于是上下不交而万物不通。此所以为否也。夫小人于蔽明害理。如目之有眯。耳之有充。嘉谷之有蟊。梁木之有蠹也。眯离娄之目。则天地四方之位不分矣。充子野之耳。则雷霆蝇黾之声莫辨矣。虽后稷之穑。禾易长亩。而蟊伤其本。则零瘁而不植矣。虽公输之巧。台成九层。而蠹空其中。则圯折而不支矣。是以古先圣哲之立言垂训。必殷勤切至。以小人为戒者。岂将有意雠而沮之哉。诚以其蔽主之明。害时之理。致祸之源博。伤善之衅深。所以有国有家者。不得不去耳。其在周易则曰。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小人勿用。必乱邦也。在尚书则曰。除恶务本。去邪勿疑。在毛诗则曰。无纵诡随。以谨无良。曾是掊克。敛怨以为德。盗言孔甘。乱是用餤。谗人罔极。交乱四国。在论语则曰。恶利口之覆邦家者。在春秋则曰。聚敛积实。不知纪极。毁信废忠。崇饰恶言。靖谮庸回。服谗蒐慝。天下之人。谓之四凶。在礼记则曰。小人行险以徼幸。长国家而务财用者。必自小人矣。小人使为国家。而灾害并至。虽有善人。无如之何。臣顷因读书。常愤此类。不图圣代。目睹斯人。户部侍郎裴延龄者。其性邪。其行险。其口利。其志凶。其矫妄不疑。其败乱无耻。以聚敛为长策。以诡妄为嘉谋。以掊克敛怨为匪躬。以靖谮服谗为尽节。总典籍之所恶。以为智术。冒圣哲之所戒。以为行能。可谓尧代之共工。鲁邦之少卯。伏惟陛下协放勋文思之德。而鉴其方鸠僝功。体仲尼天纵之明。而辨其顺非坚伪。则天讨斯德。圣化允孚。小往大来。孰不欣幸。迹其奸蠹。日长月滋。阴秘者固未尽彰。败露者犹难悉数。今请粗举数事。用明欺罔大端。悉非隐微。皆可覆验。陛下若意其负谤。则诚宜亟为辨明。陛下若知其无良。又安可曲加容掩。愿择左右亲信。兼与举朝公卿。据臣所言。阅实其事。傥延龄罪恶无状。即臣之奏议是诬。宜申典刑。以制虚妄。俾四海法朝廷之理。兆人戴陛下之明。得失之间。其体甚大。不当复有疑虑。使辨之不早。以竟失天下之望也。前岁秋首。班宏丧亡。特诏延龄。继司邦赋。数月之内。遽衒功能。奏称勾获隐欺。计钱二十万贯。请贮别库。以为羡财。供御所须。永无匮乏。陛下欣然信纳。因谓委任得人。既赖赢馀之资。稍宏心意之欲。兴作浸广。宣索渐多。延龄务实前言。且希睿旨。不敢告阙。不敢辞难。勾获既是虚言。无以应命。供办皆承严约。苟在及期。遂乃搜求市𢌅。豪夺入献。追捕夫匠。迫胁就功。以敕索为名。而不酬其直。以和雇为称。而不偿其佣。都城之中。列肆为之昼闭。兴役之所。百工比于幽囚。聚诅连群。遮诉盈路。持纲者莫敢致诘。巡察者莫敢为言。时有致诘为言。翻谓党邪丑直。天子毂下。嚣声沸腾。四方观瞻。何所取则。荡心于上。敛怨于人。欺天陷君。远迩危惧。此其罪之大者也。总制邦用。度支是司。出纳货财。太府攸职。凡是太府出纳。皆禀度支文符。太府依符以奉行。度支凭按以勘覆。互相关键。用绝奸欺。其出纳之数。则每旬申闻。其见在之数。则每月计奏。皆经度支勾覆。又有御史监临。旬旬相承。月月相继。明若指掌。端如贯珠。财货少多。无容隐漏。延龄务行邪謟。公肆诬欺。遂奏云。左藏库司。多有失落。近因检阅。使置簿书。乃于粪土之中。收得银十三万两。其疋段杂货。百万有馀。皆是文帐脱遗。并同已弃之物。今所收获。即是羡馀。悉合移入杂库。以供别敕支用者。其时特宣进止。悉依所奏施行。太府少卿韦少华抗表上陈。殊不引伏。确称每月申奏。皆是见在数中。请令推寻。足验奸计。两司既相论执。理须辨鞫是非。臣等具以奏闻。请定三司详覆。若左藏库遗漏不谬。隐匿固合抵刑。如度支举奏是虚。诬诳亦宜得罪。陛下既不许差三司按问。又不令检奏辨明。度支言太府隐漏至多。而少华所任如旧。太府论度支奸欺颇甚。而延龄见信不渝。枉直两存。法度都弛。以在库之物。为收获之功。以常赋之财。为羡馀之费。罔上无畏。示人不惭。此又罪之大者也。国之府库。用寘货财。物合入官。则纳于其内。事合给用。则出乎其中。所纳无非法之财。所出无不道之用。坦然明白。何曲何私。而延龄险猾售奸。诡谲求媚。遂于左藏之内。分建六库之名。意在别贮赢馀。以奉人主私欲。曾不知王者之体。天下为家。国不足则取之于人。人不足乃资之于国。在国为官物。在人为私财。何谓赢馀。复须别贮。是必巧诈以变移官物。暴法以刻敛私财。舍此二途。其将焉取。陛下方务崇信。不加检裁。延龄既怙宠私。益复放肆。遂录积久逋欠。妄云察获奸赃。总计缗钱八百馀万。听其言则利益虽大。考其事则虚诞自彰。或是水火漂焚。或缘旱涝伤败。或因兵乱散失。或遭寇贼敚𭤑。或准法免徵。或经恩合放。或人户逃逸。无处追寻。或纲典拘囚。不克填纳。或没入店宅。岁久摧残。或收获舟船。年深破坏。类皆如此。难以殚论。在人者并无可科徵。属官者悉不任货卖。但存名额。虚挂簿书。大抵钱谷之司。皆耻财物减少。所以相承积累。不肯涤除。每当计奏之时。常充应在之数。延龄苟称察获。遂请徵收。恢张利门。诱动天听。贻诮侮于方岳。贾愁怨于烝黎。于兹累年。一无所得。其为疏妄。亦曰殆哉。陛下姑欲保持。曾无诘问。延龄谓能蔽惑。不复惧思。奸威既沮于四方。憸态复行于内府。由是蹂躏官属。倾倒货财。移东就西。便为课绩。取此适彼。遂号羡馀。愚弄朝廷。有同儿戏。诸州输送布帛。度支不务准平。抑制市人。贱通估价。计其所折。即更下徵。重困疲氓。展转流弊。既彰忍害。且示不诚。及其支送边州。用充和籴。则于本价之外。例增一倍有馀。布帛不殊。贵贱有异。剥徵罔下。既以折估为名。抑配伤人。又以出估为利。事多矛盾。交骇物情。穷边穑夫。痛愤切于骨髓。下土编户。冤叫彻于苍旻。而延龄以冒取折估为公忠。苟得出估为剩利。所谓失人心而聚财贿。亦何异割支体以徇口腹哉。殊不寤支体分披。口安能食。人心离析。财岂能存。此又罪之大者也。平原远镇。扼制蕃戎。五原要冲。控带灵夏。芟夷榛秽。剪逐豺狼。崎岖缮完。功力才毕。地犹夐绝。势颇孤危。新集之兵。志犹未固。尤资赡恤。俾渐安居。频敕度支。令贮军粮。常使平原有一年之蓄。盐州积半年之储。循环转输。不得阙数。近者二镇告急。俱称绝粮。陛下召延龄令赴中书。遣希颜宣旨质问。延龄确言馈饷不绝。储蓄殊多。岁内以来。必无阙乏。希颜惧其推互。邀令草状自陈。状亦如言。略无疑畏。陛下览其所奏。翻谓军吏不诚。遂遣中官驰往检覆。道路无转运之迹。军城无旬日之储。将卒嗷嗷。几将不守。有如是之颠沛。有如是之欺谩。按验既明。恩劳靡替。其为蛊媚。旷代罕闻。此又罪之大者也。国之宪度。会府是司。位列诸郎。犹应辰象。任居六事。实代天工。内总辖于庶官。外敷化于列郡。举措系生灵之命。得失关理乱之源。为人轨仪。安可容易。未有大官弛纵。而能使群吏服从。朝典陵迟。而欲禁天下暴慢。是以天宝将季。杨国忠为吏部尚书。亟于私庭铨集选士。果令逆竖得以为词。史册书之。足为国耻。而延龄放情乱纪。又甚国忠。懈于夙兴。多阙会朝之礼。徇其鄙欲。大隳省署之仪。徙郎曹于里闾。视公事于私第。尽室饫官厨之膳。填街持簿领之书。复有诸部参辞。四方申请。决遣资其判署。去就俟其指撝。延龄或聚客大誇。不令白事。或纵酒凭怒。莫敢入言。至有迫切而来。逾旬未省。输纳之后。累月不归。资粮罄于滞淹。筋力困于朝集。晨趋夕散。十百为群。里中喧阗。常若阛阓。衢巷列屠沽之肆。邑居成逆旅之津。离次慢官。虐人斁法。求之今古。鲜有其伦。此又罪之大者也。总领财赋。号为殷繁。自必识究变通。智权轻重。大不失体。细能析微。济之以均平。莅之以勤肃。近无滞事。远无壅情。纲条之下无乱绳。鉴照之内无隐匿。然后人不困而公用足。威不厉而奸吏惩。苟或未然。则非称职。况延龄以素本僻戾之质。而加之以狂躁满盈。既懵且骄。事何由理。遂以国家大计。委于胥吏末流。当给者无贿而不支。应徵者受赇而纵免。纪纲大坏。货赂公行。苟操利权。实窃邦柄。近者度支小吏。屡为府县所绳。鞫其奸赃。无不狼籍。通结动连于节将。交私匪止于苞苴。威福潜移。乃至于是。职司失序。固亦可知。此又罪之大者也。风教之大。礼让为先。礼让之行。朝廷为首。朝廷者。万方之所宗仰。群士之所楷模。观而效焉。必有甚者。是以朝廷好礼。则俗尚敬恭。朝廷尊让。则时耻贪竞。朝廷有失容之慢。则凌暴之弊播于人。朝廷有动色之争。则攻斗之祸流于下。圣王知其然也。故选建贤德。以为公卿。使人具瞻。不谕而化。昔周之方盛。多士盈朝。时靡有争。用能俾乂。故其诗曰。慎尔出话。敬尔威仪。无不柔嘉。又曰。有来雍雍。至止肃肃。相维辟公。天子穆穆。言群臣相与事上。敬而能和。言语动作。靡有不善也。周德既衰。小人在位。务相侵侮。以至危亡。故其诗曰。方茂尔恶。相尔矛矣。又曰。既之阴汝。反予来赫。又曰。凉曰不可。覆背善詈。言小人得志。恶怒是凭。肆其褊心。以相诟病也。陛下勤修仪式。以靖四方。慎选庶官。以贞百度。内选则股肱耳目。外选则垣翰藩维。济济师师。咸钦至化。庶相感率。驯致大和。而度支凭宠作威。恃权纵暴。侵刻军镇。匮阙资粮。将帅每使申论。延龄率加毁訾。或指诬隐盗。或谤讦阴私。或数其出处贱微。或亿其心志邪悖。词皆丑媟。事悉加诬。匹夫见凌。犹或生患。况将帅素加委遇。多著勋庸。纵有踰分取求。但宜执理裁处。苟当其所。孰敢不从。岂可对彼偏裨。恣行侵辱。使其惭腼于麾下。愤耻于朝廷。惟口起羞。谅非细故。为国聚衅。实由斯人。而又虐害群司。幸其阙败。蔑彼彝典。逞于凶怀。气吞等夷。隶蓄郎吏。时有履道而不为屈挠。守官而莫肯由从。遭其诋诃。事则尤剧。或辱兼祖父。或毁及家门。皆名教所不忍闻。叙述所不堪纪。其为构陷。抑复多端。故示凶威。使人慑惮。人之狂险。乃至于斯。上亏大猷。下扇流俗。炰炰礼义之府。蔑污清明之朝。此又罪之大者也。度支旧管牛驴三千馀头。车八百馀乘。循环载负。共馈边军。既有番递之伦。永无科配之扰。延龄苟逞近效。不务远图。废其葺修。减其刍秣。车破畜耗。略无孑遗。每须载运军资。则令府县差雇。或有卒承别旨。须赴促期。遂于街市之间。虏夺公私杂畜。披猖颇甚。费损尤多。吏因生奸。人不堪命。所减者则奏以为利。所费者则隐而不论。破实徇虚。多如此类。度支应给宫内及诸司使刍稿薪炭等。除税草之外。馀并市供。所用既多。恒须贮备。旧例每至秋穫之后。冬收之时。散开诸场。逐便和市。免费高价。复资贫人。公私之间。颇谓兼济。延龄悉隳旧制。但饰奸情。旋计刍薪价钱。以为节减剩利。及乎春夏之际。稿秸已殚。霖潦之中。樵苏不继。军厩辍莝。官厨待然。告阙频烦于圣聪。徵催络绎于省署。崎岖求买。何暇计量。糜损官钱。不啻累倍。联蹇狼狈。率以为常。此则睿鉴之所明知。物情之所深骇。事之舛缪。触绪皆然。臣愚以谓若斯之流。不过岁费国家百万缗钱。及事体非宜耳。其为罪恶。未足倾危。事之可忧。不在于此。是以不复详举。以烦听览也。至如矫诡之态。诬罔之辞。遇事辄行。应口便发。靡日不有。靡时不为。自非状迹尤彰。足致其祸者。又难以备陈也。延龄有诈伪乱邦之罪七。而重之以耗斁阙遗。愚智共知。士庶同愤。以陛下英明鉴照。物无遁情。固非延龄所能蔽亏而莫之辨也。或者圣旨以其甚招嫉怨。而谓之孤贞。可托腹心。以其好进谗谀。而谓之尽诚。可寄耳目。以其纵暴无畏。而谓之强直。可肃奸欺。以其大言不疑。而谓之智能。可富财用。将欲排众议而收其独行。假殊宠而冀其大成。倘陛下诚有意乎在兹。臣窃以为过矣。夫君天下者。必以天下之心为心。而不私其心。以天下之耳目为耳目。而不私其耳目。故能通天下之志。尽天下之情。夫以天下之心为心。则我之好恶。乃天下之好恶也。是以恶者无谬。好者不邪。安在私托腹心。以售其侧媚也。以天下之耳目为耳目。则天下之聪明。皆我之聪明也。是以明无不鉴。聪无不闻。安在偏寄耳目。以招其蔽惑也。夫布腹心而用耳目。舜与纣俱用之矣。舜之意务求已之过。以与天下同欲。而无所偏私。由是天下臣庶。莫不归心。忠谠既闻。元德逾迈。故虞书云。臣作朕股肱耳目。又云。明四目。达四聪。言广大也。纣之意务求人之过。以与天下违欲。而溺于偏私。由是天下臣庶。莫不离心。险诐既行。昏德弥炽。故商书云。崇信奸回。大雅云。流言以对。寇攘式内。言邪僻也。与天下同欲者。谓之圣帝。与天下违欲者。谓之独夫。其所以布腹心而任耳目之意不殊。然于美恶成败。若此相远。岂非求过之情有异。任人之道不同哉。太宗尝问侍臣。何者为明君。何者为暗主。魏徵对曰。君之所以明者。兼听也。其所以暗者。偏信也。又曰。秦之胡亥偏信。赵高肆其奸欺。卒至颠覆。徵之此说。理致甚明。简册备书。足为鉴戒。赵高指鹿为马。愚弄厥君。历代流传。莫不痛愤。陛下每览前史。详考兴亡。固亦切齿于斯人。伤心于其主。臣谓鹿之于马。物类犹同。岂若延龄掩有而为无。指无而为有。陛下若不以时省察。得无使后代嗟诮。又甚赵高者乎。斯愚臣所以焦虑疚怀。以陛下为过者。良有所以也。夫理天下者。以义为本。以利为末。以人为本。以财为末。本盛则其末自举。末大则其本必倾。自古及今。德义立而利用不丰。人庶安而财货不给。因以丧邦失位者。未之有也。故曰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有德必有人。有人必有土。有土必有财。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盖谓此也。自古及今。德义不立。而利用克宣。人庶不安。而财货可保。因以兴邦固位者。亦未之有焉。故曰财散则人聚。财聚则人散。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无令侵削兆庶。以为天子取怨于下。其有若此者。行罚无赦。盖为此也。殷纣以贪冒失人而亡。周武以散发得人而昌。则纣之多藏。适所以为害巳者之资耳。尚何赖于财贿哉。太宗亦云。务蓄积而不恤人。甚非国家之计。隋氏不道。聚敛无厌。所实洛口诸仓。卒为李密所利。此则前代已行之明效。圣祖垂裕之格言。是而不惩。何以为理。陛下初膺宝历。志剪群凶。师旅繁兴。徵求寖广。榷算侵剥。下无聊生。是以泾原叛徒。乘人怨咨。白昼犯阙。都邑氓庶。恬然不惊。反与贼众相从。比肩而入宫殿。虽蚩蚩之性。靡所不为。然亦由德泽未浃于人。而暴令驱迫。以至于是也。于时内府之积。尚如邱山。竟资凶渠。以饵贪卒。此时陛下躬睹之矣。是乃失人而聚货。夫何利之有焉。车驾既幸奉天。逆泚旋肆围逼。一垒之内。万众所屯。窘如涸流。庶物空匮。尝欲发一健步。出视贼军。其人恳以苦寒为辞。跪奏乞一襦裤。陛下为之求觅不致。竟悯默而遣之。又尝宫壸之中。服用有阙。圣旨方以戎事之急。不忍重烦于人。乃剥亲王饰带之金。卖以给直。是时行从将吏。赴难师徒。仓黄奔驰。咸未冬服。渐属凝冱。且无薪蒸。饥冻内攻。矢石外迫。昼则荷戈奋迅。夜则映堞呻吟。凌风飙。冒霜霰。踰旬而众无携贰。卒能走强贼。全危城者。陛下岂有严刑重赏。使之然耶。唯以不厚其身。不藏其资。与众庶同其忧患。与士伍共其有无。乃能使捐躯命而捍寇雠。馁之不离。冻之不憾。临危而不易其守。见死而不去其君。所谓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此其效也。及乎重围既解。诸道稍通。赋税渐臻。贡献继至。乃于行宫外庑之下。复列琼林大盈之司。未赏功劳。遽私贿玩。甚沮惟新之望。颇携死义之心。于是舆诵兴讥。而军士始怨矣。财聚人散。不其然欤。旋属蟊贼内攻。翠华南狩。奉天所积财货。悉复歼于乱军。既迁岷梁。日不暇给。独凭大顺。遂复皇都。是知天子者以得人为资。以蓄义为富。人苟归附。何患蔑资。义苟修崇。何忧不富。岂在贮之内府。方为已有哉。故藏于天下者。天子之富也。藏于境内者。诸侯之富也。藏于囷仓箧椟者。农夫商贾之富也。奈何以天子之贵。海内之富。而猥行诸侯之弃德。蹙守农商之鄙业哉。陛下若谓厚取可以恢武功。则建中之取。既无成矣。若谓多积可以为已有。则建中之积。又不在矣。若谓徇欲不足伤理化。则建中之失。伤已甚矣。若谓敛怨不足致危亡。则建中之乱。危亦至矣。然而遽能靖滔天之祸。成中兴之功者。良以陛下有侧身修励之志。有罪巳悔惧之词。罢息诛求。敦尚节俭。涣发大号。与人更新。故灵祇嘉陛下之诚。臣庶感陛下之意。释憾回虑。化危为安。陛下亦当为宗庙社稷建不倾不拔之永图。为子孙黎元垂可久可大之休业。惩前事徇欲之失。复日新盛德之言。岂宜更纵憸邪。复行刻暴。事之追悔。其可再乎。臣又窃虑陛下纳彼盗言。堕其奸计。以为搏噬拿攫。怨集有司。积聚丰盈。利归君上。是又大缪。所宜慎思。夫人主昏明。系于所任。咎繇夔契之道长。而虞舜享浚哲之名。皇甫棸楀之嬖行。而周厉婴颠覆之祸。自古何尝有小人柄用。而灾祸不及邦国者乎。譬犹操兵以刃人。天下不委罪于兵。而委罪于所操之主。蓄蛊以殃物。天下不归咎于蛊。而归咎于所蓄之家。理有必然。不可不察。臣窃虑陛下以延龄之进。独出圣衷。延龄之言。多顺宸旨。今若以罪寘辟。则似为众所挤。故欲保持。用彰坚断。若然者。陛下与人终始之意则善矣。其于改过不吝去邪勿疑之道。或未尽善焉。夫人之难知。著自淳古。试可乃已。载于典谟。陛下意其贤而任之。知其恶而弃之。此理之常。于何不可。倘陛下犹未知恶。但疑见挤。固有象恭挟诈之人。亦有党邪害直之士。所资考覈。两绝欺诬。陛下以延龄为能。愚臣以延龄为罪。能必有迹。罪必有端。陛下胡不指明其所效之能。以表忠贤。按验其所论之罪。以考虚实。与众同辨。示人不私。若能迹可称。而罪端无据。则是党邪害直之验也。陛下当绳其伤善。以励事君。罪端有徵。而能迹无实。则是象恭挟诈之验也。陛下当纠其包祸。以戒乱邦。如此。则上之于下。释嫌构之疑。下之于上。绝偏惑之议。何必忠邪无辨。枉直莫分。薰莸同藏。其臭终胜。此则小人道长之象也。实时运否泰安危之所系。岂但有亏圣德。不利善人而已乎。陛下若必以与已同者为忠良。自我作者无改变。如此。则上之所欲莫不謟。上之所失莫不从。水火相济不为非。金砺相须不为是。耻过作非不足戒。舍己从人不足称。惟意是行。则匡辅或几乎息矣。匡辅息。则理不可致。仲尼所谓一言丧邦者。在于予之言而莫予违也。事关兴亡。固不可忽。希旨顺默。浸已成风。奖之使言。犹惧不既。若又阻抑。谁当贡诚。伏恐未亮斯言。请以一事为證。只如延龄凶妄。流布寰区。上自公卿近臣。下逮舆台贱品。諠諠谈议。亿万为徒。能以上言。其人有几。陛下试令亲信。博采舆词。参校比来所闻。足鉴人间情伪。臣以卑鄙。任当台衡。既极崇高。又承渥泽。岂不知观时附会。足保旧恩。随众沉浮。免贻厚责。谢病黜退。获知几之名。党奸苟容。无见嫉之患。何急自苦。独当豺狼。上违欢情。下饵谗口。良由内顾庸昧。一无所堪。夙蒙眷知。唯在诚直。绸缪帐扆。一纪于兹。圣慈既以此见容。愚臣亦以此自负。从陛下历播迁之臲卼。睹陛下致兴复之艰难。至今追思。犹为心悸。所以畏覆车而骇惧。虑燬室而悲鸣。盖情激于中。虽欲罢而不能自默也。因事陈执。虽已频繁。天听尚高。未垂谅察。辄申悃款。以极愚诚。忧深故语烦。恳迫故词切。以微臣自固之谋则过。为陛下虑患之计则忠。糜躯奉君。非所敢避。沽名衒直。亦不忍为。愿回睿聪。为国熟虑。社稷是赖。岂唯微臣。不胜荷恩报德之诚。谨昧死奉书以闻。臣诚惶诚恐顿首再拜。
昭义军事宜状 中唐 · 权德舆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八十八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右。山东节将。有沃壤利兵。三十年间。寖以强大。或父殁子继。起复临戎。名器虽出于中朝。爵地实专于外阃。泽潞素为雄镇。磁邢洺与数道犬牙。故欲变山东之俗。先在择昭义之帅。可以练兵赋。循法制。镇以威重。扼其咽喉。化彼诪张。纳诸轨度。此为枢键。不可不慎。卢从史拔自军校。列于藩垣。以先朝含煦之恩。积臣以宠禄之重。且自建中贞元以来。每命一方镇。遂绵历岁时。就加爵秩。以至于没身吊赠。自陛下圣泽亭育。天威震曜。吴蜀底定。人神洽和。三四年间。易置节将。出入中外者。凡数十辈。执介圭不俟驾者。相望于道涂。而从史宴安自居。未著勋绩。顷来群情。犹望除代。今则因其忧服。可以慎选守臣。况卢虔以文学至大官。殁于阙下。以从史之贤。自可全儒家丧纪之仪。宏圣朝孝理之道。以从史非贤。则连𢖍非人。煽结为患。贻朝廷忧。恐自此始。且成德事体。与昭义不同。众情以为许成德之请则可。许昭义之请则不可。以恒冀习俗颇久。倘类相因。含垢推恩。制之以渐。故上党内地。未尝因循。失之毫釐。利害相万。或者虑苟未受命。则劳王师。诱劫武人。阻拒旬朔。臣愚以为凡朝廷计之甚远大者。以来至当。倘成命既下。不时率道。邻道戒严。备于境上。人各有心。必思自效。前秘书省校书郎薛贻谋。比充从史掌书记。去岁恳求罢免。归里京师。臣比任礼部侍郎日。贻谋进士及第。数与相见。访其人情泽潞山东事体。贻谋一二详悉。言其恩信不及于下。若命将以伐。万无所虞。或召贻谋陈奏。亦冀少广聪听。事更淹缓。转失机宜。臣备位班行。禀性愚鲁。苟有所见。辄披肺肝。得于众多。事甚明白。不敢缄默。上疏上陈。无任惶惧恳迫陨越之至。谨录奏闻。谨奏。
答卢虔谢赐男从史德政碑文并移贯属京兆表 唐 · 白居易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六十五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卿男从史。为国重臣。自领大藩。厥有成绩。公忠茂著。政理殊尤。勒石所以表勋。赐文所以褒德。惟功是念。有善必旌。是国旧章。非予私渥。昨又请移卿贯。愿隶京邑。家声益振。臣节逾章。虽清望标门。崇冠山东之族。而丹心恋阙。耻为关外之人。载省恳诚。弥深嘉叹。所谢知。
祭卢虔文 唐 · 白居易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八十一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维元和四年岁次己丑七月日。皇帝遣某官某。以清酌庶羞之奠。致祭于故秘书监赠兵部尚书卢虔之灵。惟尔质性端和。风猷茂远。名因文著。位以才升。秉大节而事君。始终一致。陈义方而训子。忠孝两全。甲族推华。士林增美。久在貂蝉之列。近迁图籍之司。方延宠光。遽閟幽穸。褒奖之命。虽已表于哀荣。遣奠之恩。宜再申于轸悼。魂兮不昧。鉴此诚怀。尚飨。
答段成式书七首 其六 唐 · 温庭筠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八十六 创作地点:湖北省襄阳市
庭筠阅市无功。持挝寡效。□蜗睆伤明。庸敢抚翼鹓鹏。追踪骥騄。每承函素。若涉沧溟。亦有丛憏尚存。笺馀可记。至于缞从墨制。既御秦兵。绶匪旧仪。仍传汉制。张池造写。蔡碣舍舒。荷新滏之恩。空沾子野。发冶城之沼。独避元规。窘类颉羹。辞同格饭。其为愧怍。岂可胜言。庭筠状。
唐侯喜复黄陂记跋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六、《欧阳文忠公集》卷一四一、《集古录》卷八、《六一题跋》卷八、《古今图书集成》文学典卷一六六
右《复黄陂记》,唐侯喜撰。黄陂在汝州,汝州有三十六陂,黄陂最大,溉田千顷,始作于隋。记云:「至贞元辛未刺史卢虔始复之」。辛未,贞元七年也,碑元和三年建。喜之文辞尝为韩退之所称,而世罕传者,余之所得,此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