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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大夫太子宾客分司西京上柱国陈留县开国侯食邑九百户赐紫金鱼袋谢公行状景祐元年十一月 北宋 · 尹洙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八、《河南先生文集》卷一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曾祖廷徵,国子司业越州观察判官
祖懿文,秘书郎杭州盐官县令
崇礼泰宁军节度掌书记检校左散骑常侍,累赠户部侍郎
本贯杭州富阳县章岩乡赤松里。
谢涛字济之,年七十四。
谢氏系谱,自公七代祖已下,官讳具存。
始居河南之缑氏,至四代祖终衢州刺史,葬嘉兴,因家江东
盐官富阳县,遂为富阳人
当钱氏制吴越,故散骑而上,三世不为朝廷官。
公始十一岁,尝与父客谈,散骑私观之,见其辨对有成人风,大为叹异。
学舍有说《左氏春秋》,公十四岁,从之学。
归,辄与同辈伸其义,必尽其师之所传。
既冠,寓居吴郡
会汾、晋平,郡国当表贺,士为奏者文体弱,更数人,皆不能如郡将意。
公私草之,为人持去,郡将大称惬,吴中先生亦自愧不及。
王黄州罗拾遗处约并为吴之属县长,公与其游。
罗尝与王书云:「济之扬榷天人,盖吾曹之敌」。
其为名流推重如此。
淳化三年进士上第,除梓州榷盐院判官
明年,盗发益部,公以梓近益,为大郡,畏益强逼,且利以自资,攻之必亟,盍大为守?
且时近郊多林木,乃白郡守悉取之,以完棚橹,且为薪蒸之备。
既而被围百日,樵采路绝,城中赖焉。
公参陈谋议,分护堑壁,及围解,于僚吏为最力,就迁梓州观察推官
明年,权知益州华阳
蜀民流散之后,田庐荒废。
诏书:「凡入租占田,有能倍入者,断以新籍」。
于是豪右广射上田,贯民归者,多亡其素产。
公曰:「此权时之制,驱民欲就业耳。
若利其倍租,而使下民失业,岂经制哉」?
乃命尽还旧主,所施行与诏书异。
至道二年,召归,授著作佐郎
太宗面谕,令通判大藩,即通判寿州,迁秘书丞
通判筠州,知兴国军
真宗考籍,有五年无过者特迁,得改太常博士
一日,内中出朝士治绩著者凡二十四人名,付中书门下,令召见。
即以景德二年冬对长春殿,赐五品服,令通事舍人焦守节学士院试。
试之明日,会边奏警急,降诏北征。
是时,曹、濮盗起,又虏势分趋齐、郓,东土颇骚,朝廷慎择郡守
真宗面谕宰相:「昨日京东奏,曹州阙人,谢涛可转官知曹州」。
遂除屯田员外郎
曹之征赋,旧分送睢阳仓。
公至郡,会霖潦,民军在道者不克进。
公曰:「自曹及宋,陆行数百里,平岁致之不为易,今泥淖,益困吾民。
且江、淮漕运,日至睢阳城下。
曹有广济漕,亦通京师
使曹赋得增送京师睢阳自取江、淮米以直曹赋,岂非便耶」?
乃开廪,尽收属县赋,且上其利状,遂与转运使交奏。
朝廷从公奏,降诏褒美。
未几,召还,奉诏祈雨嵩岳,祠毕雨澍。
因言岳渎有请祷而无报谢,义或为阙,真宗是之,因诏自今修报如礼。
是年,西南有大星见,占在分。
诏公巡抚益州西路
入别,受诏与益州张公咏同议铸大铁钱利害。
于是考铁价,与旧钱更相均准,故下不得盗用,而物价长平,人至今便之。
使回,举三十馀人,宰府疑其多,公面陈诸吏干状,愿署连坐,以冀必行。
奉使举吏连坐自此始。
后所举多践台省,不调者犹为郡守
四年,授三司度支判官
大中祥符初,出知秦州,又知歙州,改度支、司封员外郎
三司判官日举榷茶官被罪,夺司封
五年,复为度支,通判河南府
冯魏公居守,荐公于朝,召试,授兵部员外郎直史馆判三司理欠凭由司,出为两浙转运使,赐金紫。
礼部郎中判司农寺
天禧五年,兼侍御史知杂事
乾兴元年,迁户部郎中
永定陵驾将发,少府治明器象物甚侈大,山陵使奉诏,自京至陵,凡城门民舍,卑隘者坏之。
公上章言:「先帝封祀,仪大物备,尚不闻废坏所过城舍。
今遗制务俭薄,反以象物坏民居,非先帝意,愿下有司裁损」。
章寝不报,物议是之。
是年,以疾求东归,除吏部郎中、直昭文馆、知越州
天圣中,代还,迁太常少卿判太府寺登闻检院
以步履艰蹇,求西京留司御史台
逾年,改秘书监
台任满,就求分司
明道元年,转太子宾客
景祐元年十月三十日以疾薨。
二年八月,嗣子兵部员外郎直集贤院绛,奉公之丧,自京西归葬于富阳
公生平不恤家事,然友爱甚笃,宗门有孤者,收养嫁娶如己子。
在朝廷,见贵势无所降屈;
士子进见,虽少贱,对之肃然。
及交言,则开怀无少隐。
故人皆惮其高,而爱其诚。
凡治郡,部吏有一善,必孜孜称荐;
或犯法,虽甚恶之,直其罪而已,未尝有过刑,故终身无一嫌怨者。
雅善品藻文章,江夏黄叔才尝作《杨允恭墓铭》,甚负其文,顾公曰:「能损益一字者,我当辨之」。
公削去二十一字,叔才叹服不已。
西京被疾,人有贽文者,必读之终篇,或摘其词之工者称道之,其爱奖士类如此。
初,两浙转运使还,朝议将以掌诰命,会得疾逾旬,不能兴事,遂寝。
素好修炼药术,喜与方士谈,视荣利泊如也。
本朝图书之府,惟昭文史馆、集贤、秘阁,公与兵部同时分帖四职,太府等实父子相代,缙绅荣之,见于《衣冠盛事录》。
母夫人崔氏,追封博陵郡太君
夫人许氏,封晋陵郡君
初,散骑五子,皆以五行定名,公次弟炎,有文称,终公安
锴,今为天台
果,从方外教,号安隐师
坦,左侍禁
子三人:长即兵部
次约,将作监主簿,少以才敏知名;
季绮,太庙斋郎
约、绮皆早亡。
女四人:长适同出身周盛,次适德兴梅尧臣,次适延陵傅莹,次适吴县杨士彦
孙三人:景初将作监主簿
景温太庙室长
景平试校书郎
女孙四人,并幼。
公才位德美,当列国史,敢直纪行实,以备史官之录,谨状。
景祐元年十一月日,山南东道节度掌书记朝奉郎试大理评事察院御史、充馆阁校勘尹某状。
纯诚厚德元老之碑(奉敕撰)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八六、《攻愧集》卷九三
高宗皇帝孝宗君德日就,将属以社稷,妙选天下学行端粹之士以辅导之。
绍兴二十有九年太师会稽郡王史浩国子博士奏事殿中,高宗一见契合,属目送之,谕大臣曰:「,今日有用之才也」。
秘书省秘书郎
粤五日,兼普安郡王府教授
受知高宗,被遇孝宗,实昉于此。
明年孝宗封建王,迁司封员外郎,兼直讲
明年,为宗正少卿
三十二年五月,立皇太子,擢起居郎,兼左庶子
六月孝宗受内禅,迁中书舍人,兼侍读
十日,为翰林学士知制诰
八月参知政事
明年正月,拜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
未几罢政,再典巨藩。
淳熙四年春,召为侍读
五年三月,复拜右丞相
十一月罢,仍侍经筵
八年告归,得请,一再召见,恩赉罙渥,每以「老先生」呼之。
孝宗移御重华宫,以宴处清閒,思见旧学,太上皇为攽诏谕赐御札。
明年,遣干办御药院舜卿抚问趣行,命守臣以礼津发。
既入觐,孝宗顾公曰:「卿辅朕初潜,亲遇朕建朱邸,升储宫,登大宝,两居相位,三入经帏,逮今三十馀年,君臣相得,殆非他人比也」。
五年四月五日,公薨于里第之正寝。
讣闻,孝宗、上皇震悼,赙赠有加。
有旨以公身居极品,又为寿皇潜藩旧学,赠恤之典宜从优异,可特追封。
自馀赙葬恩数并如陈康伯例。
今皇帝登极,赐谥文惠,亲洒宸翰,书「纯诚厚德元老之碑」以赐焉,且命臣钥为之文。
臣以末学待罪北门,乃得对扬明命,敷述盛美以诏不朽,臣虽甚陋,何敢辞!
窃伏思自古君臣以遇合为难,而笃眷不替,善始以终,殆千载而不一遇也。
孝宗艺祖统系之远,承高庙付托之重时,公以所学纠正赞弼,自其缉熙光明,推而至于事亲以孝,事天以诚,兵不轻用,刑不妄施,人才盛多,夷夏乂肃。
孝宗继志述事之功,承颜顺色之爱,刑于四海,光于万世,而又惠顾帝师,日笃日亲,胙我太师福庆流衍,光大显休,追媲典谟。
孝宗奄弃慈极,公先六旬以遗表闻。
呜呼,岂偶然哉!
公讳浩,字直翁,世为庆元之鄞人。
曾祖简,祖诏,父师仲,俱赠太师冀国公
曾祖妣叶氏,祖妣徐氏,妣洪氏,俱赠冀国夫人
曾祖蚤卒,母叶夫人有遗腹,指天自誓,愿得子以续史氏之祧,是生公
祖教之甚严,以八行荐于朝。
积德垂祐,寖大其家。
仲子才,绍兴二十三年签书枢密院事
公又继登揆路,衣冠盛事莫尚焉。
公性颖异,记诵绝人。
少孤,自力于学,贯穿经史,理致超诣,措词持论出人意表。
年四十始登进士科,授左迪功郎绍兴府馀姚县
寻为温州州学教授
郡守张九成有重名,待以国士,诸生推崇之。
中书舍人吴秉信荐除太学正,迁博士,改宣教郎
自此六年,以至相位,近世未有也。
公智虑深长,临机辄断。
平居若不胜衣,而剸裁勇决,毅然不可回。
推究经旨,多先儒所未发。
引经处事,动中要领。
完颜亮南牧,边廷用兵,建王抗疏请为前驱,誓不与贼俱生。
公方以疾移告,闻之,亟往问:「孰为大王计
误矣。
国步方艰,父子岂可须臾离?
使唐肃宗能随明皇幸蜀,安得有灵武事」?
建王大悔,立俾公草奏,请扈跸以供子职,辞意恳到。
高宗闻议出于公,叹曰:「真王府官也」。
庙堂方议以建王督师,由是不果,遂从视师之行,而内禅之意决矣。
高宗将过德寿宫,公议嗣皇当乘马扶辇。
高宗谕公曰:「执鞚前导,不足为法」。
公对曰:「臣于肃宗何取?
父行而子随,万世不易之道也」。
孝宗竟用公议。
高宗数遣使邀还,出皇城门而止。
参大政,召宴禁中。
公奏:「臣顷在翰苑,虽暮夜宣召,可也。
今居政地,非有中使,不敢前。
若恃恩奔命,非大臣体」。
孝宗深然之。
尝问当今施设何先,公曰:「莫如保边境,收人才」。
前言辛次膺张焘人望所属,即日召还。
又荐周葵、任占、胡铨张戒王十朋等,以次收用。
公平时咨问天下人物,有所闻,密疏其实,且识言者,录为一编,皆于此乎取。
又得金安节王大宝周必大等三十五人,各书所长以闻,并为时用。
尝对德寿宫高宗曰:「皇帝诚孝,卿辅导之效居多。
今又得卿佐之,朕心亦安」。
又曰:「卿为皇帝亲臣,凡有规正,不可回忌。
赖卿悉力调护」。
公既推谢,次日又因奏事言之。
上封事者,多乞减任子。
公请岁一试,且损其额。
试者必习所业以应诏,既不伤恩,足以激厉。
孝宗顾左相陈康伯,议合。
公因奏凡有所陈,皆先与丞相议而后言。
自是臣僚奏请,更改政令,必先以示公,然后施行。
尝因谏击鞠事,张焘共政,退而曰:「相公爱君至矣」。
又尝语人曰:「参政今之贤辅,不可妄议。
向来柄臣得君,多以威严胁人,史则不然,事多迎刃而解,志于宽厚。
上前别白是非甚明,宰相器也」。
康伯乞罢政,孝宗批问恩礼已尽,当与何职,意盖属公也。
公即奏康伯前朝老臣,不可不留以为重。
若其请未已,必得德寿圣谕,可安其意。
是日高宗赐以御笔,康伯乃安职。
寻密诏公曰:「朕粗勤庶政,然军务民事未得其要。
若矿金璞玉,方以卿为良工,其毋怠焉」。
公既相,益思所以报上者。
首言前宰相赵鼎参政李光之无罪,大将岳飞之久冤,宜复其官爵,录其子孙。
凡坐废者,次第昭雪,悉从之。
时外建都督府,归正人及谍者日众。
公虽忧之,而深察其能否,故拔皇甫倜于境外,官胡昉于书生,皆赖其用。
有滕忠信等八人,还自山东,自言已结集万五千人,可为内应。
公诘问再三,皆无其实,语塞汗下而退。
初已借閤门宣赞舍人,遂令赴督府
张浚亦以其无證,仅补承信郎而已。
燕人刘蕴古该通古今,谈辩如流。
一日濠州奏募到北方游手仅万人,欲以营田
蕴古力请以抗敌,时欲许之。
公独谓此必奸人,姑欲藉以反其国耳。
因诘之曰:「樊哙欲以十万横行匈奴季布犹以为可斩,君得万人,何以成功」?
蕴古错愕不知所对,曰:「此皆无家,必不为朝廷留,不如乘其未定而用之」。
公曰:「其家不来,宜无固志,不知君家何在」?
蕴古曰:「老幼皆在幽燕」。
自知失言,战灼久之。
后因刺探事宜,私遣仆归燕,仆以告,遂伏诛。
吴璘以兵取德顺,捷至,方议行赏。
公奏:「诸葛亮出师必攻陈仓,即今之凤翔,得之则可窥长安
高祖汉中,正此道也。
姜维舍此而多出陇西狄道临洮,得之无益。
今乃蹈覆辙,臣恐遂失蜀矣。
宜勉谕其归」。
登命公即选德殿庐作诏令,彻戍班师,专保蜀口,以俟大举。
斯须而就,词旨明畅。
孝宗阅之,曰:「他人必不能道朕意,奇才也」。
既而吴拱王彦奏敌已扼归路,方募人往报,亦势迫,间道以归。
袁孚右正言,公曰:「初政而遽去谏官,何耶」?
孝宗曰:「妄言德寿宫有私酤」。
公曰:「陛下事亲可谓曲尽,然宫中左右皆阉官,有何知识?
若非言路时以正论折其萌,则将有甚此者」。
上怒少霁。
又奏:「谏官无故而罢,天下必以为疑。
若暴其罪,恐启两宫之间。
愿少须之,使其引去」。
寻除直秘阁、知温州,自是益无纤芥之隙。
张浚屡奏欲取山东,公曰:「宿师于外,守备先虚。
我能出兵山东,以牵制川陕,彼独不知警动两淮荆襄以解山东之急耶?
惟当固守要害,为不可胜之计。
必俟两淮无致敌之虑,然后可前。
若乃顺诸将之锐气,收无用之空城,寇去则论赏于朝,寇至则仅保山寨,顾何益乎」?
继而大将李显忠邵宏渊奏乞进兵,公又奏:「二将辄乞战,岂督府之命令不行耶」?
继请入觐,乞即日降诏幸建康
孝宗以问公,公陈三说,谓:「若下诏亲征,则无故招致敌兵寇边,何以应之?
若巡边犒师,则德寿去年一出,州县供亿重费之外,朝廷自用缗钱千四百万,今何以继?
若曰移跸,欲奉德寿以行,则未有行宫。
若陛下自行,万一敌人有一骑冲突,则都城骚动,何以处之」?
孝宗感悟,曰:「都督先往临边,俟有功绪,朕亦不惮一行」。
言:「陛下当以马上成功,岂可怀安以失事机」?
公执不可,退又以诘公,公曰:「帝王之兵,当出万全,岂可尝试而图侥倖?
主上承二百年基业之托,汉高祖起于亭长败亡之馀,乌可比也」!
寻复论辩于殿上,曰:「中原久陷,今不取,豪杰必起而收之」。
公曰:「中原决无豪杰,若有之,何不起而亡金」?
曰:「彼民间无寸铁,不能自起,待我兵至而为内应」。
公曰:「胜、广能以锄耰棘矜亡秦,彼必待我兵至,非豪杰矣。
若有豪杰而不能起,则是彼犹有法制维持之,未可以遽取也。
今不审思,将贻后悔」。
又上疏力谏曰:「靖康之祸,臣子孰不痛心疾首,思欲蹀血北廷,以雪大耻?
恭想宸衷寝膳不忘。
然迩安则可以服远,若大臣未附、百姓不信而遽为此举,安保其必胜?
老臣,虑宜及此,而溺于幕下新进之谋,眩于北人诳惑之语,是以有请耳。
德寿岂无报敌之心?
时张、韩、刘、岳各拥大兵,皆西北勇士燕蓟良马,犹不能进。
今欲以显忠之轻率,宏渊之寡谋而取全胜,可乎?
惟当练士卒,备器械,固边圉,蓄财赋,宽民力,十年而后用之,则进有辟国复雠之功,退无劳师费财之患。
此臣区区素志,实天下之至计也」。
督府乏用,欲取之民,公曰:「未施德于民,遽重征之,恐外贼未必至,民贫将自为盗」。
康伯与公相顾,同奏曰:「必欲取于民,臣等皆当丐退」。
上为之给虚告五百道以庚费。
又奏归正人当优待之,公以为不可。
康伯俱曰:「彼以善心至,安可拒乎」?
公又两入奏,其一曰:「敌日为奸谋以挠我,纵流民以困我,而沿边方以招徕为功,数年之后,蚕食既多,国用益乏,彼将反有怨悔之心,可不远虑乎?
固不可绝其内向之意,其有至者,当谕之,使安土以俟恢复。
彼且无所归怨,而敌亦知国之有人,岂应先为自蹙之计」?
其二曰:「弃实而务名,舍近而谋远,见利而忘害,愿弃名取实,以集大勋。
先近后远,以安边鄙。
见利思害,以杜乱萌」。
言甚切至。
又与言:「平时愿执鞭而不可得,幸同事任,而数日议论不同,不惟为社稷生灵计,亦为相公计。
相公养成名望,一旦失利,岂不有损威重」?
曰:「公言良是,但老矣」。
公曰:「杜预辈有平吴之功,而晋归功于羊祜
立规模,而竟其功。
相公若先立规模,后使人藉是有成,亦相公之功也,何必身自为之」?
因内引,奏曰:「史浩意不可回,恐失机会,乞出英断」。
既而省中忽得宏渊出兵知禀状,始知不由三省,径檄诸将。
公语康伯曰:「吾属俱兼右府,而出兵不得预闻,则焉用相哉」!
由是求去不已。
孝宗曰:「何苦至是」?
公对曰:「道德元老,无如陈康伯
忠义慷慨,无如张浚
臣与之议论俱不合,诸将出兵而臣不知,近习积憾而臣不去,尚何待乎」?
因又言:「康伯欲纳归正人,臣恐他日必为陛下子孙之忧。
锐意用兵,若一失之后,恐陛下终不得复望中原。
臣即日去国,遂远清光。
然惓惓之忠,不容缄默」。
言讫,拜辞而退,遂以观文殿大学士绍兴府
公力辞,提举临安府洞霄宫以归。
未及月而宿州失利,丧士马甚众,军资器械不可计,人心沮丧。
上降诏罪己,而亦自劾去位矣。
初,措置万弩营及他所建请,公应之如响。
或问之,公曰:「事力未备,故止其进兵。
若边防捍禦,安可不从」?
公既去,其所奏请多不以时报,亦悔之。
呜呼!
公本欲修政固圉,裕民练兵,虽不求近功,而规模甚远。
议者不察,以为独无意于事功,惟知之者乃信其非苟为异也。
公卜居东湖之麓,徜徉山水胜绝之地,以奉亲欢。
岁时贺表外,不以一字至行在所
后除四川制置使知成都府,以亲老辞。
月馀,改知绍兴府两浙东路安抚使
孝宗见公,首曰:「卿前所奏陈如龟兆数计,无一不验」。
从容赐坐,访以治道。
公以求治太速,听言太杂为对。
至镇,为民兴利除害,不可缕举,越人至今德之。
检校少傅,领保宁军节度使
会洪夫人属疾思归,力丐祠,不允,乃许谒告迎侍。
未几罹内艰。
公性至孝,平日奉母甚周,孝宗素知之。
在王府时,得上方珍馔,必以分遗。
登位之后,间问动静,以正旦赐酒肴使为寿,特于洪夫人生朝拜公为相。
又尝以御笔径赐之曰:「丞相今日正谢赐酒果,为太夫人之庆」。
其归自帅阃,旌旄行前,公拥版舆于后,人子之荣极矣。
至是悲毁骨立,忍哀举葬,纤悉周备,世所难及。
前即吉数日,除知福州,兼福建路安抚使
避魏王同镇,改崇信军节度
入对,赐宴内庭,劳问加优。
后三日,除开府仪同三司
公自言:「臣何功德,叨此眷宠」?
孝宗指心而言曰:「于此甚有功。
朕学力坚固,心术明正,皆卿之力也」。
初过越,老稚迎拜拥道,有垂泣者。
方滋为帅,谓公曰:「公去此时,有缗钱十六万,米斛四万,漕司取充羡馀,遂为岁例,奈何」?
公奏除之。
至闽,甃山路七百馀里,葬旅榇以千万计,辟官舍以益贡闱。
每事立规,四方传以为式。
建、剑四州多不举子,臧获则取于福与漳、泉间。
公置田为庄,贫妇孕育月有所给。
既使生齿益繁,又免诱略之害。
淳熙元年秋丐祠,提举洞霄宫
后三年,孝宗执政,久不见史浩,无他否?
遂除少保观文殿大学士、充醴泉观使,兼侍读,颇闻有尼之者。
至两降亲批,三遣金字牌,又取尚书省移文封以付公,不得已而后起。
都城,闻辅臣谪英州,及见奏曰:「陛下未尝以大臣投岭南,实国家忠厚之意。
此门恐不可开」。
孝宗唯唯。
他日语近臣曰:「史浩厚德人,盖深知前日事也」。
进读《三朝宝训》及《真宗正说》事关治体及当法祖宗者,必委曲援引,开广上心。
尝宴澄碧殿,酒数行,步至清激观机泉,宣劝无算。
至二鼓,孝宗携手登桥,又赐三爵,命宿玉堂。
参半,引双莲烛以送,且曰:「此游不可无纪」。
是夕公进古诗三十韵,孝宗和答之。
陈襄故事,荐石斗文等五人,皆赴阙。
既再相,孝宗曰:「自叶衡罢,虚席以待丞相久矣」。
执政入谢德寿宫高宗曰:「卿再入相,天下之幸也」。
公以士夫留滞旅寓者凡八百人,各随其分处之,为之一清。
初相时,蜀帅以缗钱献。
公谓宜以俭德风天下,请以赐蜀郡,复二税。
是年,绍兴所献复倍此,孝宗曰:「却之必有散失,姑令封桩,如何」?
公对曰:「郡方困于和买丁钱,愿以代输其半」。
孝宗欣然从之。
是年,金历以八月晦九月朔,或言会庆节使人将先一日入境,请治历官
公曰:「天道难测,未知孰是。
而遽治历官,是自彰其失也。
但当谕接伴使,若使人渡江,则当语以『晦朔尚可议,皇帝生辰则不可改』。
先一日,乃是艺祖忌,后若欲行庆礼,当如旧期」。
孝宗以为当,后皆如公之言。
车驾既幸太学,公因请幸秘书省三衙皆与坐,乃奏:「閤门舍人方以比馆职,亦当列于西庑,崇儒矫弊,皆有深意」。
孝宗谓:「公视文武如一,为得大体」。
十月,诸军以多阙额,又有逃亡,请得自招捕,许之。
而并缘强取,被掠者或至断指以求免,都下汹汹。
公飞奏尽释所捕,又禽为首者送棘寺
宰辅及枢密都承旨议罪,欲取兵民各一人枭首以徇。
公谓未得其平,兵士可斩,百姓陆庆童当坐流罪。
上怒,不以为然。
公曰:「陛下恐军人有语,而百姓为可欺耶?
岂不闻等死,死国可乎?
此岂是军人语」?
上愈怒,曰:「是比朕为秦二世也」。
同列相顾失色。
公徐进曰:「如时日害丧,予及汝偕亡,岂二世事」?
闻者缩颈,而公不为动。
议罪既如初,遂日求去位。
少傅保宁军节度使醴泉观使侍读
后有言庆童之冤者,孝宗曰:「史浩盖尝力争,坐此求去,至今悔之」。
赐第城中,出御制《长春花》诗酬和至再,以示眷留之意。
又荐薛叔似而下十五人,叔似召用,馀以次收擢。
佑圣观,故建邸也。
孝宗尝自北宫临幸,语曰:「去此十七年,今得与卿为丰沛故人之饮,可谓盛事。
甘盘无此乐也」。
公屡求归,时陈俊卿奉祠
八年二月,除判建康府
公奏:「俊卿年未及七十而去,臣以七十有六而往,岂不愧见吏民耶」?
孝宗尝自拟馆职策,极言取士用人之弊,大要谓国朝过于忠厚,以示公。
公读毕奏曰:「太祖不忍杀一不辜,以得天下。
累朝仁德,至仁宗而大备。
夫忠厚岂有过耶?
乞改曰『一于忠厚」』。
孝宗曰:「非卿不能为此言」。
五月始许归,除少师
留至八月,陛辞犹进八事。
十年,请老,除太保致仕。
公尝历永、卫、鲁三国,公于是进封于魏,仍如曾公亮例入谢。
明年先降旨,候至国门,百官郊迎。
见毕,对御赐宴,用文彦博故事。
道中具辞再三,奉俞音乃绝江。
公晚治第西湖之左,裒两朝所赐御书,建阁以奉之,因奏闻。
孝宗书「明良庆会之阁」以赐,公谢不敢当。
孝宗曰:「古人愿为良臣,卿辅朕之久,日闻忠言,深悟朕心,尚何慊乎」?
敕后苑造扁榜,命中使驰赐之。
上尝以「旧学」二字即政事堂赐公,同列咸曰:「自古际遇莫盛于此」。
请镵诸石,为省中荣观。
公又谢不敢。
既归,以名其堂。
岁遇诞日,锡以金器者十四年。
年八十,又加器宝,两宫使命相望。
高宗再举庆典,诏公随班上寿,进太傅,赐玉带金鱼,踰月乃东。
上皇御极,进太师
降诏求言,首及故老,公上封事数千言,皆当世要务。
重华之召,引辞甚切。
孝宗诰曰:「今与卿皆閒人,当衣褐见,何必求免耶」?
诏乘肩舆入隔门,仍命孙定之扶掖。
特改京官,朝退,次诣重华
孝宗从容谓公曰:「与卿复得相见,既无嫌疑,足可为度暑计,毋亟言归」。
因奏:「陛下躬行三年之丧,复见三代之盛」。
孝宗曰:「此皆卿平昔所以语朕者,今日得以行之。
正如滕文公尽哀戚之情,而吊者大悦,实自然友反命之一言」。
盖公平时专以忠孝二者发明圣学,谓「父子天伦虽自有至性,亦宜先意承志,曲尽诚心」。
后又屡奏:「欲报莫大之恩,惟应尊事不倦,使慈孝两尽,为万古父子之懿范,垂之子孙,永永无极」。
孝宗不忘此言。
再对,奏:「陛下召臣,非徒使沾被宠光,亦恐有一得之愚,少裨继明之治,敢为四说以献。
曰立天下之大本,平天下之隐难,收天下之人望,伸天下之直气」。
谓教皇子,备夷狄,举人才,受尽言也。
太上垂听,慰奖再三。
既归之次年,长子弥大以疾不起,公起居寖衰。
后感疾,危甚,呼诸子及孙,戒曰:「吾受国厚恩,欲报无所。
汝等惟当世竭忠节,以图尺寸」。
命左右取手藁遗表曰:「吾且死,其以是进」。
遂瞑。
享年八十有九。
娶贝氏,追封魏国夫人,先三十九年卒。
子四人:弥大,故通奉大夫,充敷文阁待制,新知宁国军府事,赠银青光禄大夫
弥正,朝奉大夫,复直秘阁主管华州云台观
弥远,朝奉郎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
弥坚,通直郎两浙路转运司主管文字
弥大、弥远皆登进士第,弥正、弥坚亦累举春官,人以是服公之教子也。
女五人:长适朝请郎、新权发遣永州军州事陆杞,次适从事郎、充江淮荆浙福建广南路都大提点坑冶铸钱司检踏官丰谦,次适朝请郎、前通判湖州军州事李友直,次适迪功郎、新荆湖北路提举茶盐司干办公事夏鼎,次适承议郎签书宁海军节度判官厅公事王橚。
孙十二人:宗之,通直郎,改添差沿海制置司干办公事
宜之,宣教郎知临安府富阳县
定之,宣议郎、新知婺州兰溪县;
守之,承事郎,前监平江府粮料院
安之,迪功郎温州瑞安县主簿
实之,修职郎、监绍兴府和旨酒库;
宣之、宪之、寯之、宽之、崇之、宾之。
孙女十五人:长适奉议郎、新知建康府上元县方叔恭,次适通直郎、新知明州鄞县吴朴,次适宣教郎、前知湖州武康县丞秦钜,次适宣义郎、新监临安府仁和县临平镇胡纲,次适修职郎、新秀州华亭县支盐官王友元,馀未行。
曾孙八人:唐卿虞卿文卿夏卿商卿周卿汉卿显卿
曾孙女十人,皆幼。
其年十二月庚申葬公于鄞县翔凤乡吉祥安乐山,合魏国之兆。
公盛德绝人,备福无比,盖尝窃窥其大者,性本至孝,有不可解于心,故为士时惟见其事亲事长,笃朋友乡党之义。
及出而事君,则尽其忠,谋国则竭其虑,接物则极其宽,临事则务于恕
匹夫孺子不失其欢心,而义有不可,不以死生祸福少变。
率自孝道发之,君臣道合,吻然无间。
盖近古人主躬行通丧,自孝宗始,而公又以此事之,其能不胶漆而固,岂无所自哉!
孝宗尝谓公曰:「卿所荐用人,其间有负卿者,亦知之乎」?
公顿首曰:「此臣所以报陛下也。
臣所荐,未尝以语人,亦不受其私谢,故人人自以为得上意。
荐贤者,臣之责,用贤者,君之恩也」。
尝拟知湖州陈之茂进职知平江孝宗之茂尝毁公,曰:「卿岂以德报怨耶」?
对曰:「臣不知有怨,若以为怨而以德报之,是有心也」。
莫济詹事王十朋行状,诋毁尤甚。
公荐内制孝宗曰:「非议卿者乎」?
公曰:「臣不敢以私害公」。
遂除中书舍人,兼直学士院,待之如初。
盖公之宽厚类此。
人虽有不悦,然无物可以忤意,古人所谓澄之不清,淆之不浊,雷霆破柱而神色不动者,犹未足道也。
公既极贵,处乡曲一如布衣时。
每以事亲为未足,又推本史氏积德累行之原,自为之文,时节诵于家庙,上以报祖考之施,下以励子孙之习。
其用意笃矣。
事物之来,不问剧易,虽至难甚冗,或连日夜废寝食,而精神酬应,益有馀裕。
考其克勤小物,凡事精密,园馆器用动出新意,其在富贵中望之如神人,而谦虚退然,若无与者,野服萧散,皆不足以累其中。
此如万斛之舟,容物有馀,不见其多,而经济之业,则用之犹未尽也。
而又居权之日少,安佚之日长,故举世无怨无恶,惟以钜公大度推之,生荣死哀,无可憾者。
公属文多立就,虽老,表章犹自为之。
有文集五十卷,外集二十卷,《论语口义》、《尚书讲义》、《周礼天官地官讲义》传于世。
馀皆公之细也,不胜书。
铭曰:
于皇高宗天开中兴
巩宋基业,思永继承。
艺祖七世,有孙神武。
是用付托,缵宋之绪。
高宗曰「嘻,帝命不易。
我仪图之,谨厥辅翼」。
孝宗武文,实惟承之。
雍雍太师,实维成之。
帝咨臣弼,一本于学。
缉熙光明,德修罔觉。
两辅予政,毋轻黩兵。
毋过取民,毋滥用刑。
言如蓍龟,靡有差忒。
旁招多士,宁我王国。
天地清夷,中外晏然。
继志述事,二十八年
两宫燕娱,天寿平格。
三奉玉卮,四登宝册。
召对德寿,嘉帝之孝。
又曰太师,辅翼之效。
帝谓圣父,教诲之功。
臣亦归美,媚于高宗
天用昌之,耆艾康宁。
帝用休之,福禄宠荣。
孝宗乘云,太师骑箕。
君臣始终,虽恨莫追。
有赫景命,汤孙是纂。
顾瞻遗烈,于以追远。
锡之篆碑,孝宗有臣。
报我天子,诏尔后人。
孝悌说淳祐元年七月 南宋 · 钱时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六
文叔孙甫六期,与二弟读书,洒然可喜,求予作《孝弟说》甚勤。
别后又寄字,愿速得。
且云:「与二弟日望之拳拳」。
余平生见人富贵利达之事,一无所慕,至若佳子弟,则心诚爱之。
况方童稚,能以孝悌为念,尤愚心所甚爱者,安敢啬于言?
孟子曰:「孩提之童,知爱其亲。
及其长也,知敬其兄」。
今二三子日在亲旁,恋恋依依,长少有序,融融怡怡,是孰使之然哉?
此不学之良能,此不虑之良知。
良知良能,我所自有,何待他人讲说?
见于日用,无非事实,初不在乎语言。
保养此心,常如童稚之时,则安有不孝不悌者?
而今不必求之高远,且如每日就学,是而祖父之所欲也。
蚤暮孳孳,始终不懈,则足以得其欢心矣,非孝乎?
端庄自律,是而祖父之所欲也。
出入济济,不为戏弄,不习下俚,不交非类,则足以得其欢心矣,非孝乎?
年日益长,学益知方,为君子儒,究向上事,立身行道,无忝此生,则其为孝,孰大于是?
《书》曰:「惟孝友于兄弟」。
《中庸》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
兄弟既翕,和乐且耽。
宜尔室家,乐尔妻帑」。
父母其顺矣乎!
兄弟者,父母之遗体也。
在五常中,为天属之至亲,故昔人譬之手足。
感念同气,相视一体,则兄自然友,弟自然恭。
惟夫不知有父母,不念此身之所自来,是以私意蔽隔,情义睽乖,临货则私货财,有妻子则私妻子。
才有优劣,事有利害,则讣利害,相忌相嫉,相怨相仇,相扼相倾,不翅若夷狄禽兽。
无他,不孝故也。
未有孝而不友者,未有兄弟和而父母不顺者,小子其勉之。
诚孝矣,则以之上奉祖先,旁睦宗族,无非此孝也。
诚悌矣,则以之出事长上,远及乡邦,无非此悌也。
故曰:「孝悌之至,通于神明,光于四海,无所不通」。
又曰:「之道,孝悌而已矣」。
夫莫圣于,莫妙于神明,莫大于四海,举不外乎孝悌。
孝悌无别旨,即此日知爱知敬者是,小子其勉之。
淳祐辛丑七夕蜀阜钱时
按:嘉靖淳安县志》卷一六,天一阁藏明代地方志选刊本。
太常博士绍熙府朝散郎王聘君墓志铭端平二年四月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二八、《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八六 创作地点:四川省泸州市
上元年恭默遵养,权凶伺间窃弄威枋,丑正仇善,是与比周。
予友人王万里时为博士应诏言事,其略有三。
一曰:「厚风俗必本于明人伦,人伦之目则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兄弟也,朋友之交也,所以弥纶天地,扶植人极,使不为禽兽夷狄之归者,以有是伦也。
人伦明于上,小民亲于下,俗之不厚未之有也。
《书》曰:『惟民生厚,因物有迁,违上所命,从厥攸好』。
今天下风俗可谓薄矣,化薄即厚,在陛下一转移之顷。
陛下设廉耻以厉臣节,明听断以强主威,赫然如大明正中,万物毕照,而君臣之义立矣。
陛下以四海之欢心为孝,而不以一己之用劳为孝,念遗大投艰之托,思继志述事之重,而父子之恩隆矣。
陛下致严丧纪,不迩声色,俟三年终丧,求昏士族,礼备而后聘,而夫妇之道正矣。
陛下之于兄弟,不幸而居人道之变,然友爱素深,神人所共知也。
若垂念于死丧之威,致厚于恤终之典,而兄弟之爱笃矣。
陛下日御经幄,亲近友臣,惟正人是亲,惟切己是务,毋徒诵说以备故常,而朋友之化行矣。
凡此五者,陛下既躬其厚,谁忍复趋于薄」?
二曰:「尊朝廷在于聚贤才。
汉梅福孝武时淮南王安缘间而起,所以计虑不成而谋议泄者,以众贤聚于本朝也。
孝成之世,蜀郡山阳亡徒布衣乃窥国家之隙,见间而起者,此皆轻量大臣,无所畏忌,国家之权轻,故匹夫欲与上争衡也。
贤才聚散足以为国轻重者如此,然所以聚之则必有道。
盖天地冲和之气钟而为人,贤者尤其气之清也,利禄不能诱,威势不能压。
惟虚心忘我,用其人而行其言,则贤者乐为吾用,天下士皆悦而愿立于朝。
士至于悦且愿,则自靖自献,惟恐其后,宁复有迟回偃仰、召而不至、知而不言者哉」?
三曰:「崇学校在于养士气。
士者,国之元气而天下之精神也,故可杀可贫而不可辱者谓之士。
京师者,首善之地也;
太学者,贤士之关也。
士相与聚于閒宴,岂徒诵说词章、攫取声利而已哉,盖将讲明义理,涵养气质,以成其才而待国家之用也。
上之人宜婴以廉耻不可恐以戮辱,宜闲以礼义不可绳以刑辟。
今朝廷并建长贰,所当专其职任,勿烦以它职。
博士正录不徒以课试为事,日进诸生,相与讲论经术,陈说古今,以作其气。
万一如有挑达不检,则成规具在,长贰以次举而行之,其谁曰不然?
今乃郡吏得以绳之,下走得以辱之,殆非所以章好示俗、风厉四方也。
世之论治者鲜不以城郭甲兵、田野货财为有国之先务,而孟轲独以礼坏学废为忧,非阔于事情也。
而况揆诸今日之事,三边风寒,赤子露立,非无城郭不修之患;
客强主弱,诲盗纳侮,非无兵甲不多之忧;
兵荒之馀,屯垦未就,非无田野不辟之虑;
币轻物重,十室九空,非无货财不聚之叹。
而臣区区惟前三者是急,亦曰人伦薄则世道废,贤才散则主势孤,士气索则邦国空,此之所谓『上无礼,下无学,贼民兴丧无日』者,此臣之所为大惧也」。
时有济邸之狱,有蜀边之扰,有山阳之变,有郡吏卒系捕弟子员之辱,故万里及之。
所引蜀郡山阳、轻量大臣等语,切中时务,尤为权凶所嫉。
其秋万里轮对,又上疏略曰:「乃者中外之臣矢谟献议,指陈得失,此皆激扬圣化,鼓舞纶言,愿忠于陛下之职分也,而在廷之臣已过忧其沽激,逆虑其朋党。
夫留班伏閤,封章扣匦,此在先朝常常见之。
今以降诏求言,久而后应,尚曰沽激云乎?
内外小大之臣动以千百数,而言事者无几,尚曰朋党云乎?
今天下议论大槩有三:劝陛下以崇孝道、厚天伦、笃意儒学以养圣明之资,亲近正人以杜邪佞之口,此爱君忧国之论也;
愤主威之挠夺,伤国体之抢攘,疾贪暴如疾仇雠,恶谀佞如恶恶臭,此愤世疾邪之论也;
听其言汪洋汗漫而可乐,察其意避就回曲而不根,此模棱两可之论也。
爱君忧国者其言恳恻,愤世疾邪者其言激切,模棱两可者其言依违。
臣愿陛下以其恳恻者施行之,激切者奖借之,依违者斥绝之,则朝廷是非即天下之是非也,何忧乎沽激,何虑乎朋党哉」!
其二论之利害,谓:「任阃寄者闻命勇往,慨然以功名自任,然政令峻急,人情惶骇;
总饷者承命算计,奋然以了办自居,始谓不以累公上,今乃有七百万缗之请,既上欺朝廷,又苛取州县。
陛下端拱穆清,亦知数千里外有叹息愁恨之声矣乎」!
时以郑损制阃四川李景总饷,故万里及之。
上反覆顾问,万里随事条析,语音琅琅,陛楯者愕眙曰:「此蜀人也」!
了翁时充员柱下,窃窥天颜甚怡,而权凶滋忤,蜀之用事者咸不悦。
朱端常论予不食周粟,并及真希元万里,于是一时同志者皆得罪,而蜀人无一立朝者,盖先是未有也。
万里既忤权凶,又忤阃,人谓持此安之,万里浩然归田,翠筱碧流之间,于焉逍遥,若将终身,于是又有以见万里所存之实矣。
万里名万,家邛之蒲江,曾祖祖某。
考某,赠宣教郎
妣赵氏,赠安人
予昔志宣教墓,世系已详。
万里之生也淑,之学也笃,博通经术,尤善戴氏《礼》。
嘉定三年类省试,以第一人充赋,历官资州教授,以母丧,后叙州四川宣抚司准备差遣
召赴都堂审察,除吏部架阁文字,迁太学录,又迁太学、国子、太常博士
出五年,起通判成都府
未上,知广安军,又知绍熙府,积阶至朝散郎
平生自儆有《心铭》,申儆其子若从子有《淡斋规约》,皆善言也。
学官时,教循循不倦,凛不可干以私。
安沂幕府,争辩不可夺。
为郡牧,视民如伤,束吏如湿。
绍熙府胥强于官,君黥而籍之,郡人股栗。
躬俭节用,察狱必以情,皆善行也。
云闿日明,旌淑简修,赴阙奏事之命下而万里不及行矣,惜夫!
予尝观五三盛时,相天子者居位久则贤之积也必厚。
伊尹相商馀五十年,招俊求哲,列庶位以辅后嗣。
其后微子微仲箕子比干胶鬲之俦,犹足以迓续灵承。
其忠臣义士历武王周公成王君陈康王毕公,播告深浃而爱商之心不衰。
后之相者居位久则日迈月慆,销刓锲磨,贤之厄也滋甚,蔡、秦、韩、史之效今可睹矣。
万里不幸而不行于寿皇之时,事还理明,已不及见,非命也夫!
端平元年三月某日,终于治寺。
明年四月某日,安厝于善何乡坎山之原。
娶同邑赵氏,赠安人
资中杨氏,与予之元配兄弟也,今封安人
子男子二:述,升于国子;
遵,贡于乡。
女子一人,尚幼。
述、遵状其事来乞铭,万里吾徒也,义不可辞。
铭曰:
丰草之敷,嘉谷之瘏,既薙既诛,亦断而殊。
呜呼天乎,呜呼天乎!
汀州卧龙书院记绍定六年正月 南宋 · 陈元晋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六四、《渔墅类稿》卷五
绍定二年,闽寇自汀之潭,祸延邵、剑,声震建、福、漳、泉之间。
明年四月通判安丰军事李公华被命护淮西军讨捕。
首会招捕使陈公韡,决策所向。
公谓:贼之根源于潭飞、招贤者,腹心也;
流漫于数郡十馀县者,四支也。
溃其腹心,则四支不能振掉矣。
时贼方四出,公自延平转战而前,指贼之巢穴为的,贼归则邀击,来则迎剿,将士用命,遇贼则克。
南捣招贤之墟,北夷潭飞之窟,凶渠失据,次第就擒,而闽寇之大势定矣。
初,寇乱方殷,汀卒闯隙陵守将为暴,内外交急,人心摇摇。
公诡辞调温陵戍兵来汀,已密布靖内之画,至是入摄郡事,首乱伏诛,一尘不惊,民之惴不自保者乃克复有其家室。
天子嘉之,命公为真。
公当师旅饥馑之馀,简节疏目,辑散鸠亡,威畅惠孚,人和岁稔。
退食之暇,考图访古,知郡后山麓故有卧龙亭者,盖因山取名,岁久圮矣,独陈公元舆之诗在,犹脍炙人口。
触境兴怀,庀工肇役,相郡西偏,为堂三楹,前荣后室,翼以两庑。
扁仍亭旧,曰卧龙书院,而刻诸葛忠武侯遗像于其间,图八阵奇正之势,书「王业不偏安,汉贼不两立」语于左右壁,而朝夕瞻敬,以寓愿学思齐之意,盖不徒存故迹侈后观也。
则遗书属元晋记之。
元晋惟畴昔番禺幕府与公为寮,相得最深,风檐握手,月牖对床,剧谈世事,往往至夜分。
尝相与窃叹今世之士,气卑论弱,不以厚处其身,触事畏缩,惴惴若不可为者。
顾余无挟妄行,拟步辄踬,方自退省,而公敏识强力,易人所难,功立名显,且以昔贤之远且大者自期,此余所愧而乐为天下道者焉,敢以固陋辞?
夫灵于物而为人,秀于民而为士,凡宇宙内事,皆吾分内事也。
苟一物之不体,则吾身为不仁。
古之人视民饥溺由己所致,弗克俾后为,则若挞于市。
盖士之一身,其任重固如此,而非曰食君之禄,则惧其以不任事为辜耳。
而况大义未伸,四郊多垒,事会方来,顾沈酣于生死醉梦之境,顽然而弗之思,可乎?
公受任驱驰,不肯以贼遗君父,谋画夙成,机警捷出,料事制变,卒溃于成,固已贤于人远矣。
然犹慨慕忠武侯之风,而窃有志焉,其知士之所以为士者欤!
虽然,有闳大广博之思,必有敛退密察之功;
有激昂奋发之志,必有沈重静专之守。
忠武侯之风烈,炳然与日争光,固其志略所就。
然友元直,拜德公尚贤好善,休休有容,其蓄德甚裕也。
集众思,广忠益,惟恐己有纤芥之阙,其处己甚严也。
躬耕草野,无意闻达,身都将相,所欲不存,视天下无一足以动其心者,其操持甚固也。
然则忠武侯之所以抗志明义、不挠不折、足以质诸天地而不惭者,岂夸诩之为哉?
要有为之本者矣。
故因公之请,辄诵所闻,而致朋友切磋之义焉。
公于余言莫逆,傥以为然乎?
公字实夫建安人,为辛未进士,以功擢大理寺簿,今以直宝章阁守郡云。
六年正月既望临川陈元晋记。
可诗斋夜集联句(附淮海秦约文仲序云:至正十四年冬十二月廿二日,余游吴中。属时寇攘,相君有南征之命。川涂修阻,舟楫艰难,遂假馆于仲瑛顾君之草堂,而雪霰交作,寒气薄人翌日夜分,集于可诗斋,客有匡庐于彦成汝阳袁子英吴郡张大本,相与笑谈樽俎,情谊浃洽。酒半,诸君咸曰:今四郊多垒,膺厚禄者,则当奋身报效,吾辈无与于世,得从文酒之乐,岂非幸哉!然友朋难必,每思草堂一时诸公,出处俱异,时郯君九成则执笔漕台陆君良贵亦有漕事之冗。惟龙门琦公元璞,独占林泉之胜以自适。其性情,兴言若人,又不能不于斯集驰企也。因效石鼎故事以纪是集,凡若干韵,诗成,夜漏下三鼓矣。序其首者,淮海秦约文仲也。) 元末明初 · 顾瑛
 押遇韵
今夕何夕,岁律已云暮。
更长灯烛明顾瑛。),夜冷冰雪冱。
滕六巧荐瑞于立。),封姨怒相妒。
簪盍各尽欢秦约。),杯行不知数。
肉台春笋纤袁华。),法曲冰弦度。
红泪泣风蜡张守中。),翠烟积春雾。
鼎沸雀舌烹顾瑛。),酒泻龙头注。
咿嘤啭莺喉于立。),蹒跚躅鹅步。
燕谑落语阱秦约。),驱驰慨行路。
计穷酋授首袁华。),车坠费诛屦。
风尘闇城郭张守中。),稼穑罄场圃。
忧倾漆室顾瑛。),啖分懒残
天王河阳秦约。),奸臣拒官渡。
济时风云会于立。),旷世龙虎遇。
前席宣室袁华。),下诏轮台布。
凯奏杕杜诗张守中。),谏讽校猎赋。
干羽舞两阶顾瑛。),歌谣誇五裤
时清仰皇泽秦约。),会少忆良晤。
春冰破微甲于立。),夜月照寒素。
云间鹤鸣陆袁华。),吴下书惟顾。
瘦袁髯似戟张守中。),短于腹如
张也乡曲英顾瑛。),秦亦廊庙具。
孔问郯子于立。),杜赏已公句。
暌违念契阔秦约。),茗艼写情愫。
冉冉叹驹驰袁华。),营营笑蚊聚。
浮生草栖尘张守中。),虚名日晞露。
嗟彼噂𠴲徒顾瑛。),有此和乐孺。
用继石鼎联,聊以识所寓秦约。)
和南麟士饮酒乙亥○并序) 其一 清 · 李是远
 押支韵 出处:沙矶集册一
余无他亲知。惟与二三子相好也。彼二三子者。亦闭门却扫。罕与人接。则亦无他亲知而偶与我相好也。又落落率数岁一再会。余既以交寡为恨。又以会阔为大恨。然交寡而适与之相交。故情益到。会阔而有时乎相会。故爱弥切。是知禦寇之屦满。不如子桑之相视。之对门。未若之异县也。然则向之恨者。安知其非幸。其大恨者。又安知非大幸也哉。尝以此语。举似二三子。二三子亦然之也。岁乙亥暮春。闲居无憀。点检箧中乱纸。偶得南麟士所寄和饮酒诗。信笔步和。然余家居无酒。罕饮。又户窄不能剧饮。此又平生之恨。然思而不得。则发于情也。专饮而不湎。则得其趣也深。然则北海之宾樽。不如崔侯之至情。徐邈之中圣。未若盖公之醒狂也。余于是又以其所恨。为圉为幸也。夫天下之至乐。莫如友生。天下之至味。莫如曲糵。然友生之乐。不在于合席嗢噱。而眺云望水。悄然独坐。真得其贤曲糵之味。不在于引觞沈冥。而对月看山。兀然沈吟。真识其甘。因思世间所谓一切乐事。大抵方其未尽恰好时。便有无限好意。才到十分。辄复兴阑。此可与吾二三人道也。因以其诗。并寄黄同叔朴始卿申仲韶兄弟。使之续。
陶令在世日,不饮强半之。
但知饮时趣,趣在不饮时。
始知至人心,醒醉同于玆。
看山忽有得,读书会无疑。
罔非酒中趣,何待壶觞持。
滕文公壬午 清 · 祁寯藻
七言律诗 押庚韵 出处:䜱䜪亭集卷四
少年剑马气纵横,折节儒冠岂慕名。
仁政要为王者法,遗风犹是圣人氓。
若教国势侔齐楚,未必天心属吕嬴。
今日君臣同庙祀(祠以然友毕战配食。)滕阳桧柏接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