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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风·郑风(在今河南新郑县 (陆曰:郑者,国名,周宣王母弟桓公友所封也。其地,《诗谱》云:“宗周圻内咸林之地,今京兆郑县是其都也。”《汉书·地理志》云“京兆郑县周宣王郑桓公邑”,是也。至桓公之子武公滑突,随平王东迁,遂灭虢、郐而居之,即史伯所云“十邑之地,右洛左济,前华后河,食溱、洧焉”。今河南新郑是也,在荥阳宛陵县西南。)缁衣 春秋 · 诗经
四言诗
《缁衣》,美武公也。父子并为周司徒,善于其职,国人宜之。故美其德,以明有国善善之功焉。
之宜兮,予又改为兮。
子之兮,还予授子之兮。(一章)

之好兮,予又改造兮。
子之兮,还予授子之兮。(二章)

兮,予又兮。
子之兮,还予授子之兮。(三章)

按:缁衣三章,章四句。
西征赋 西晋 · 潘岳
 出处:全晋文、文选卷十
岁次玄枵,月旅蕤宾
丙丁统日,乙未御辰。
潘子凭轼西征,自京徂秦。
乃喟然叹曰:古往今来,邈矣悠哉!
寥廓惚恍,化一气而甄三才。
此三才者,天地人道。
唯生与位,谓之大宝。
生有脩短之命,位有通塞之遇。
鬼神莫能要,圣智弗能豫。
当休明之盛世,托菲薄之陋质。
纳旌弓于铉台,赞庶绩于帝室。
嗟鄙夫之常累,固既得而患失。
柳季之直道,佐士师而一黜。
武皇忽其升遐,八音遏于四海。
天子寝于谅闇,百官听于冢宰
彼负荷之殊重,虽其犹殆。
窥七贵于汉庭,诪一姓之或在?
无危明以安位,秖居逼以示专。
陷乱逆以受戮,匪祸降之自天。
孔随时以行藏,蘧与国而舒卷
苟蔽微以缪章,患过辟之未远。
悟山潜之逸士,卓长往而不反。
吾人之拘挛,飘萍浮而蓬转。
寮位儡其隆替,名节漼以隳落。
危素卵之累壳,甚玄燕巢幕
心战惧以兢悚,如临深而履薄。
夕获归于都外,宵未中而难作。
择木栖集,鲜林焚而鸟存。
遭千载之嘉会,皇合德于乾坤。
弛秋霜之严威,流春泽之渥恩。
甄大义以明责,反初服于私门。
皇鉴揆余之忠诚,俄命余以末班。
牧疲人于西夏,携老幼而入关。
丘去鲁而顾叹,季过沛而涕零。
伊故乡之可怀,疚圣达之幽情。
矧匹夫之安土,邈投身于镐京
犹犬马之恋主,窃托慕于阙庭。
巩洛而掩涕,思缠绵于坟茔
尔乃越平乐,过街邮。
秣马皋门,税驾西周
远矣姬德,兴自高辛。
思文后稷,厥初生民。
西水浒,化流岐豳。
祚隆昌发,旧邦惟新。
旋牧野而历兹,愈守柔执竞
夜申旦而不寐,忧天保之未定。
泰山其犹危,祀八百而馀庆。
鉴亡王之骄淫,窜南巢以投命
坐积薪以待然,方指日而比盛。
人度量之乖舛,何相越辽迥
土中于斯邑,成建都而营筑
定鼎于郏鄏,遂钻龟而启繇。
平失道而来迁,繄二国而是祐。
岂时王之无僻?
赖先哲以长懋
望圉北之两门,感虢郑之纳惠。
子颓之乐祸,尤阙西效戾
重戮带以定襄,弘大顺以霸世。
灵壅川以止斗,晋演义以献说
咨景悼以迄丐,政凌迟而弥季。
俾庶朝之构逆,历两王而干位
踰十叶以逮赧,邦分崩而为二。
横噬于虎口,输文武之神器。
孝水而濯缨,嘉美名之在兹。
夭赤子于新安,坎路侧而瘗之。
亭有千秋之号,子无七旬之期。
虽勉励于延吴,实潜恸乎余慈。
眄山川以怀古,怅揽辔于中涂。
项氏肆暴坑降卒之无辜。
激秦人以归德,成刘后之来苏
事回泬而好还,卒宗灭而身屠。
渑池长想,停余车而不进。
秦虎狼之彊国,赵侵弱之馀烬。
超入险而高会,杖命世之英蔺。
东瑟之偏鼓,提西缶而接刃。
辱十城之虚寿,奄咸阳以取俊。
申威于河外,何猛气之咆勃。
入屈节于廉公,若四体之无骨。
智勇之渊伟,方鄙𠫤之忿悁。
虽改日而易岁,无等级以寄言。
光武之蒙尘,致王诛于赤眉。
异奉辞以伐罪,初垂翅于回溪。
不尤眚以掩德,终奋翼而高挥。
建佐命之元勋,振皇纲而更维。
崤坂威夷,仰崇岭之嵯峨。
皋记坟于南陵,文违风于北阿。
蹇哭孟以审败,襄墨缞以授戈。
曾只轮之不反,𦁛三帅济河
值庸主之矜愎,殆肆叔于朝市。
任好绰其馀裕,独引过以归己。
明三败而不黜,卒陵晋以雪耻。
岂虚名之可立,良致霸其有以
降曲崤而怜虢,托与国于亡虞。
诱赂卖邻,不及腊而就拘。
垂棘反于故府,屈产服于晋舆。
德不建而民无援,仲雍之祀忽诸。
我徂安阳,言陟陕郛。
行乎漫渎之口,憩乎曹阳之墟。
美哉邈乎!
兹土之旧也,固乃周邵之所分,二南之所交。
《麟趾》信于《关雎》,《驺虞》应乎《鹊巢》。
汉氏剥乱,朝流亡以离析。
卓滔天以大涤,劫宫庙迁迹
俾万乘之盛尊,降遥思征役
顾请旋于𠐶汎,既获许而中惕。
皇驾而骤战,望玉辂而纵镝。
痛百寮之勤王,咸毕力以致死。
身首于锋刃,洞胸腋以流矢。
有褰裳以投岸,或攘袂以赴水
伤桴楫之褊小,撮舟中而掬指。
曲沃而惆怅,惜兆乱而兄替。
枝末大而本披,都偶国而祸结。
臧札飘其高厉,委曹吴而成节。
何庄武之无耻,徒利开而义闭!
函谷之重阻,看天险之衿带。
迹诸侯之勇怯,算嬴氏之利害。
或开关以延敌,竞遁逃以奔窜。
有噤门而莫启,不窥兵于山外。
连鸡互而不栖,小国合而成大。
岂地势之安危,信人事之否泰
汉六叶而拓畿,县弘农而远关。
厌紫极之闲敞,甘微行以游盘
长傲宾于柏谷,妻睹貌而献餐。
畴匹妇其已泰,胡厥夫之缪官!
昔明王之巡幸,固清道而后往。
惧衔橛之或变,峻徒御以诛赏
彼白龙之鱼服,挂豫且之密网。
轻帝重于天下,奚斯渐之可长?
吊戾园于湖邑,谅遭世之巫蛊
探隐伏于难明,委谗贼之赵虏。
显戮储贰,绝肌肤而不顾。
作归来之悲台,徒望思其何补?
纷吾既迈此全节,又继之以盘桓。
休牛故林,感徵名于桃园
阌乡而警策,愬黄巷以济潼。
华岳之阴崖,觌高掌遗踪
忆江使之反璧,告亡期于祖龙
语怪以徵异,我闻之于孔公
愠韩马之大憝,阻关谷以称乱。
魏武赫以霆震以伐叛。
彼虽众其焉用,故制胜于庙算。
砰扬桴以振尘,繣瓦解而冰泮。
超遂遁而奔狄,甲卒化为京观
倦狭路之迫隘,轨踦𨄅以低仰。
蹈秦郊而始辟,豁爽垲以宏壮
黄壤千里,沃野弥望。
华实纷敷,桑麻条畅
邪界褒斜,右滨汧陇宝鸡前鸣,甘泉后涌。
终南而背云阳,跨平原而连嶓冢
九嵏𡽱𡾲,太一巃嵷。
吐清风之飂戾,纳归云之郁蓊。
南有玄灞素浐,汤井温谷。
北有清渭浊泾兰池周曲。
浸决郑白之渠,漕引淮海之
林茂有鄠之,山挺蓝田之玉。
班述陆海珍藏,张叙神皋隩区
西宾所以言于东主,安处所以听于凭虚也,可不谓然乎?
彰于岁寒,贞臣见于国危。
入郑都而抵掌,义桓友忠规
竭股肱于昏主,赴涂炭而不移。
世善职于司徒,缁衣弊而改为。
履犬戎之侵地,疾幽后之诡惑
举伪烽以沮众,以纵慝。
军败战水之上,身死骊山之北。
赫赫宗周,灭为亡国。
又有继于此者,异哉,秦始皇之为君也!
倾天下以厚葬,自开辟而未闻。
匠人劳而弗图,俾生埋以报勤。
外罹西楚之祸,内受牧竖之焚。
语曰:行无礼,必自及。
此非其效与?
乾坤以有亲可久,君子以厚德载物
观夫汉高之兴也,非徒聪明神武、豁达大度而已也。
乃实慎终追旧,笃诚款爱
泽靡不渐,恩无不逮。
率土且弗遗,而况于邻里乎?
况于卿士乎?
于斯时也,乃摹写旧丰,制造新邑
故社易置,枌榆迁立。
街衢如一,庭宇相袭
浑鸡犬而乱放,各识家而竞入。
籍含怒于鸿门,沛跼蹐而来王。
谋害而弗许,阴授剑以约庄。
撛白刃以万舞,危冬叶之待霜。
履虎尾而不噬,寔要伯于子房
抗愤以卮酒,咀彘肩以激扬。
忽蛇变而龙摅,雄霸上而高骧。
曾迁怒而横撞,碎玉斗其何伤?
婴罥组于轵涂,投素车而肉袒。
疏饮饯于东都,畏极位之盛满。
金墉郁其万雉,峻嵃峭以绳直。
戾饮马之阳桥,践宣平之清阈。
都中杂遝,户千人亿。
华夷士女,骈田逼侧
展名京之初仪,即新馆而莅职。
励疲钝以临朝,勖自强而不息。
于是孟秋爰谢,听览馀日。
巡省农功,周行庐室。
街里萧条,邑居散逸。
营宇寺署,肆廛管库蕞芮于城隅者,百不处一。
所谓尚冠脩成,黄棘宣明。
建阳昌阴,北焕南平
皆夷漫涤荡,亡其处而有其名。
尔乃陛长乐,登未央。
汎太液,凌建章。
萦馺娑而款骀荡,轥枍诣而轹承光。
徘徊桂宫,惆怅柏梁。
鷩雉雊于台陂,狐兔窟于殿傍。
何黍苗之离离,而余思之芒芒
洪钟顿于毁庙,乘风废而弗县。
禁省鞠为茂草,金狄迁于灞川。
怀夫魏邴之相,辛李卫霍之将。
衔使则苏属国,震远则张博望
教敷而彝伦叙,兵举而皇威畅。
临危智勇奋,投命而高节亮。
暨乎秺侯之忠孝淳深,陆贾之优游宴喜。
长卿渊云之文,子长政骏之史。
赵张三王尹京定国释之之听理。
汲长孺之正直,郑当时之推士。
终童山东英妙贾生洛阳才子
翠緌,拖鸣玉,以出入禁门者众矣。
被发左衽,奋迅泥滓
或从容傅会,望表知里。
或著显绩而婴时戮,或有大才而无贵仕
皆扬清风于上烈,垂令闻而不已。
想佩声之遗响,若铿锵之在耳。
当音凤任势也,乃熏灼四方,震耀都鄙。
而死之日,曾不得与夫十馀公之徒隶齿。
才难,不其然乎?
渐台而扼晼,枭巨猾而馀怒。
揖不疑于北阙,轼樗里于武库。
酒池鉴于商辛,追覆车而不寤。
曲阳僭于白虎,化奢淫而无度。
命有始而必终,孰长生而久视?
武雄略其焉在,近惑文成而溺五利。
侔造化以制作,穷山海之奥秘。
灵若翔于神岛,奔鲸浪而失水。
爆鳞骼于漫沙,陨明月以双坠。
擢仙掌以承露,干云汉而上至。
致邛蒟其奚难,惟余欲而是恣。
纵逸游于角抵,络甲乙以珠翠。
忍生民之减半,勒东岳以虚美。
超长怀以遐念,若循环之无赐。
较面朝之焕炳,次后庭之猗靡。
当熊之忠勇,深辞辇之明智。
卫鬒发以光鉴,赵轻体之纤丽
咸善立而声流,亦宠极而祸侈。
津便门以右转,究吾境之所暨。
掩细柳而抚剑,快孝文之命帅。
周受命以忘身,明戎政果毅
距华盖于垒和,案乘舆之尊辔。
肃天威之临颜,率军礼以长揖。
棘霸之儿戏,重条侯倨贵
索杜邮其焉在,云孝里之前号。
辍驾而容与,哀武安以兴悼。
争伐赵以徇国,定庙算之胜负。
捍矢言而不纳,反推怨以归咎
未十里于迁路,寻赐剑以刎首。
嗟主闇而臣嫉,祸于何而不有?
窥秦墟于渭城冀阙缅其堙尽。
陛殿之馀基,裁坡岮以隐嶙。
想赵使之抱璧,浏睨楹以抗愤
图穷而荆发,纷绝袖而自引。
筑声厉而高奋,狙潜铅以脱膑。
据天位其若兹,亦狼狈而可悯!
良人以自辅,谓斯忠而鞅贤。
寄苛制于捐灰,矫扶苏朔边
儒林填于坑阱,诗书炀而为烟。
国灭亡以断后,身刑轘以启前。
商法焉得以宿,黄犬何可复牵?
野蒲变而成脯,苑鹿化以为马。
假谗逆以天权,钳众口而寄坐。
兵在颈而顾问,何不早而告我?
愿黔黎其谁听,惟请死而获可。
子婴果决,敢讨贼以纾祸。
势土崩而莫振,作降王于路左。
萧收图以相刘,料险易与众寡。
羽天与而弗取,冠沐猴而纵火。
贯三光而洞九泉,曾未足以喻其高下也。
市闾之菆井,叹尸韩之旧处。
丞属号而守阙,人百身以纳赎
岂生命之易投,诚惠爱之洽著。
讦望之以求直,亦余心之所恶。
思夫人之政术,实干时之良具。
明法以释憾,不爱才以成务。
弘大体以高贵,非所望于萧傅
长山而慷慨,伟龙颜英主
胸中豁其洞开,群善溱而必举。
存威格乎天区,亡坟掘而莫御。
临掩坎而累抃,步毁垣以延伫。
安陵而无讥,谅惠声之寂寞。
爰丝之正义,伏梁剑于东郭
景皇阳丘,奚信谮而矜谑?
陨吴嗣于局下,盖发怒于一博。
七国之称乱,翻助逆以诛错。
恨过听而无讨,兹沮善而劝恶。
孝元于渭茔,执奄尹以明贬。
褒夫君之善行,废园邑以崇俭。
过延门而责成,忠何辜而为戮?
陷社稷之王章,俾幽死而莫鞠。
淫嬖之匈忍,剿皇统之孕育。
张舅氏之奸渐,贻汉宗以倾覆。
刺哀主于义域,僭天爵于高安
欲法尧而承羞,永终古而不刊。
瞰康园之孤坟,悲平后之专絜。
殃厥父之篡逆,蒙汉耻而不雪。
激义诚而引决,赴丹爓以明节。
投宫火而焦糜,从灰熛而俱灭。
横桥而旋轸,历敝邑之南垂
门磁石而梁兮,构阿房之屈奇。
疏南山以表阙,倬樊川以激池。
役鬼佣其犹否,矧人力之所为?
工徒斲而未息,义兵纷以交驰。
宗祧污而为沼,岂斯宇之独隳?
由伪新之九庙,夸宗虞而祖黄。
驱吁嗟而妖临,搜佞哀以拜郎。
诵六艺以饰奸,焚诗书而面墙。
心不则于德义,虽异术而同亡。
孝宣于乐游,绍衰绪以中兴。
不获事于敬养,尽加隆
兆惟奉明,邑号千人。
讯诸故老,造自帝询。
隐王母之非命,纵声乐娱神
虽靡率于旧典,亦观过而知仁。
凭高望之阳隈,体川陆污隆
开襟乎清暑之馆,游目乎五柞之宫。
交渠引漕,激湍生风,乃有昆明池乎其中。
其池则汤汤汗汗,滉瀁弥漫,浩如河汉。
日月丽天,出入乎东西,旦似汤谷,夕类虞渊。
豫章之名宇,披玄流而特起。
仪景星于天汉,列牛女以双峙。
啚万载而不倾,奄摧落于十纪。
擢百寻之层观,今数仞之馀趾。
振鹭于飞,凫跃鸿渐
乘云颉颃,随波澹淡
瀺灂惊波,唼喋䔖芡。
华莲烂于渌沼,青蕃蔚乎翠潋。
伊兹池之肇穿,肄水战于荒服。
志勤远以极武,良无要于后福。
而菜蔬芼实,水物惟错,乃有赡乎原陆。
皇代而物土,故毁之而又复。
凡厥寮司,既富而教。
咸帅贫惰,同整楫棹
收罟课获,引缴举效。
鳏夫有室,愁民以乐。
徒观其鼓枻回轮,洒钓投网,垂铒出入,挺叉来往。
纤经连白,鸣桹厉响。
贯鳃𦉹尾,掣三牵两。
于是弛青鲲于网钜,解赪鲤于黏徽。
华鲂跃鳞,素鱮扬鬐。
雍人缕切,鸾刀若飞。
应刃落俎,靃靃霏霏
红鲜纷其初载,宾旅竦而迟御。
餐服以属厌,泊恬静以无欲。
回小人之腹,为君子之虑。
尔乃端策拂茵,弹冠振衣。
徘徊酆镐,如渴如饥。
翘勤以仰止,不加敬而自祗。
岂三圣之敢梦,窃十乱之或希。
经始灵台,成之不日。
惟酆及鄗,仍京其室。
庶人子来,神降之吉。
积德延祚,莫二其一。
永惟此邦,云谁之识?
越可略闻,而难臻其极。
子赢锄以借父,训秦法而著色。
让畔以闲田,沾姬化而生棘。
喜而诈骋,虞芮愧而讼息。
由此观之,土无常俗,而教有定式。
上之迁下,均之埏埴
五方杂会,风流溷淆。
惰农好利,不昏作劳。
密迩猃狁,戎马生郊
而制者必割,实存操刀。
人之升降,与政隆替
杖信则莫不用情,无欲则赏之不窃。
虽智弗能理,明弗能察;
信此心也,庶免夫戾。
如其礼乐,以俟来哲。
马燧司徒 中唐 · 李适
 出处:全唐文卷五十四
维年月日甲子。
皇帝若曰。
昔有虞之帝天下也。
契作司徒
诞敷邦教。
五常以逊。
百姓斯亲。
其在郑友翊亮于周。
邓禹宣猷于汉。
亦皆以德当国。
以勋持令。
天赞我唐。
允生忠辅。
出则拥旄定乱。
重其望以成功。
入则调鼎登庸。
资其实而论道。
再新兹典。
荣命攸宜。
咨尔检校司徒兼侍中北平郡王马燧
岐山粹灵。
桢我王国。
明谋炳于蓍蔡。
雄略极乎韬钤。
文武在躬。
刚柔备体。
钦崇一德。
期协阿衡
故能受脤专征。
作我心膂。
扬旌仗钺。
外镇雄都。
正师律以宁边
宣国风而抚俗。
华夷式叙。
朔塞无虞。
崇其大勋。
谦德弥著。
懿兹茂范。
实予衷。
贞观初
戡定群雄。
拯宁庶类。
有若赵国公无忌
外运夷凶之效。
内申翼善之谟。
陟居中台
郁为时栋。
今予亦命尔光赞大猷。
是用册尔为正司徒
宜祗厥位。
九功丕绪。
咨尔缉熙。
五品不昭。
咨尔寅亮。
予违汝弼。
无或面从。
式宣励翼之诚。
允副宠光之命。
具瞻斯在。
可不慎欤。
唐故义武军节度使营田易定等州观察处置使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范阳郡太师贞武张公遗爱碑 中唐 · 权德舆
四言诗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九十六
维唐十二叶。皇帝纂大统。建大中。始初清明。敷佑下土。稽四征六服之理。阅先正宗臣之籍。流庆斯复。遗风可怀。繇是博陵上谷列侯二千石元僚司武从事亚旅。上其故府太师贞武公功德。请铭于碑。以示厥后。乃诏小司徒德舆。因地域之名物。酌军师之宪令。举而叙之云。公讳孝忠字孝忠。其先燕人。八代祖奇。北齐右北平太守封右北平王。齐季丧乱。寔开边隙。代有长技。轶于外区。曾王父靖。乙失活部落节度使。王父逊。部落刺史。父谧。早袭先职。来朝上京。星环北极。输君长之贽币。鹏变南溟。发边关之导译。拜开府仪同三司。他日以公之勤。累赠至户部尚书。公雄姿正志。沈毅英达。传兵符于百胜。袭王爵于九代。年未弱冠。入侍明庭。才为异伦。射必命中。以日磾之信爱。受秦仲之车服。自他有耀。至是来归。时玄宗御天下四十馀载。习文事而去武备。人不知战。恬于已然。幽陵首祸。谷洛恇骇。公迹染污俗。心坚本朝。岂求生以害仁。将蹈难以明义。史羯继乱。犹居劫中。质其所恃。无路自奋。閒道旁午。密陈嘉猷。俄而成德军节度李宝臣锡姓抚封。同信臣之任。就义若渴。推心于公。综其都军。以壮支郡。乃策崇勋。累居大官。凡军师之禁令。攻守之奇正。成德之重。必咨于公。邻帅猖蹶。皇赫问罪。公出自上谷。觇于贝邱。冠徒六万。将犯中冀。乘辕外向。方阵而前。公以驷介千数。飙驰急击。冞入其阻。夹攻其坚。敌人力屈。昏夜引去。迁御史中丞封范阳郡王。寻拜易州刺史。加太子宾客。以军之辑睦移于郡。以郡之班制叶于军。文理武毅。交修四畅。师贞人和。为列郡表仪。初公与宝臣。感慨于少年之场。周旋于多难之际。迎导善气。切劘良规。若骖有靳。如热斯濯。异时自代。前定于公。且曰。舆师之心。勋力之冠也。俄而寝疾。瘖不能言。犹以手指北。瞠然注目。既而恶子阻命。阴交匪人。因丧以干纪。专地而图祸。公骤谏不入。飞章上陈。请以州兵。首遏乱略。优诏拜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恒州刺史成德军节度使。一人注意。四履专征。纠合诸侯。连收城县。败之于束鹿。走之于常山。以至斩首。且无遗策。转兵部尚书易州刺史易定沧等州节度观察使。锡军号曰义武。时三分恒阳之地。录功有差。而群帅侈心。或怀觖望。太行而东。疆埸日骇。且有从约。皆为假王。公居其腹心。守正持重。玉立于磷缁之际。鸡鸣于风雨之中。静柯劲草。在我而已。彼朱滔者。以燕啖公。夸大煽结。诪张指斥。公乃出和门以莅众。援皦日以誓心。义利之閒。死生不惑。且曰。县官之所以赋军宿兵。下尺一之诏者。在排难捍患而已。吾徒之所以乘坚驱良。佩丈二之组者。在毕力致命而已。碎首涂地。吾无悔焉。一心事君。四面受敌。俄属京师急变。銮辂时巡。时太师西平王以禁兵自魏来援于我。于是与公决策。赴行在所公素约以伯仲。又申之婚姻。分锐师。选良将。授以赴蹈。使居颜行。断金之契。匪石不转。定山东为已任。坐制群疑。清毂下为前筹。行戡大憝。赤诚相照。血涕交颐。西平繇是建大勋。立大烈。而公亦静深以制动。贞厉以代谋。使其徒散约。而无亡矢遗镞之费者。公之功也。前此拜尚书左仆射。至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贞元元年就加司空。凡受律行师。十有一岁。承宁诸侯。减黜不端。动有节制。人斯爱戴。赡助其供养。赙补其礼丧。拊循接礼。劳徕安辑。辅以正德。而不怵于邪。济以守忠。而不回于利。章灼卓异。有初有终。其居凉国太夫人忧也。手植松槚。倚庐于墓。感致瑞祉。诏旌其门。终身之哀。加人一等。不遗故旧。皆以器使。戏下多善吏。庭中无留事。虽古人之威怀。无以过焉。春秋六十二。以七年三月。感疾薨于位。德宗皇帝不视朝三日。册赠太傅。诏郎吏吊祠。礼赙有加。其后累赠太师。易曰贞武追封上谷郡王。易之大有曰。信以发志。礼之中庸曰。诚之不可掩。惟公推本于是。闇然而彰。德宇宏大。色容厉肃。长才经武。奇表出伦。乔枝戛云。以直上雄。剑发匣而耀颖。始以天宝十载。受诏即戎。授范阳郡洪源右果毅。破九姓突厥。改上党郡漳源府折冲。乾元初左领军卫翊府左郎将。实镇飞狐之地。宝应中左武卫大将军。加金印紫绶。历左金吾大将军兼太仆卿殿中监。以至于专席宾护。剖符建牙。载居六官。乃进左揆。燮和鼎饪。平理水土。真食大封。异姓而王。积功伐以崇厚。履信顺而光大。壮武之后。远继公台富平之门。时推德器。岂徒然哉。嗣子今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延德郡王茂昭。以全才休绩。保大宣力。戴翼天子。抚征诸侯。常以工部尚书建旟博陵。以刑部尚书方伯之职。特诏所理郡为大都督府。经历右仆射司空。丞居代官。南北军。爪牙上将。同气分职。宠冒一时。侯王则银黄相映。子弟乃金埒对起。流光贻训。其信矣乎。二十年。延德王以介圭四牡。来朝京师德宗沃心嘉叹。燕喜蕃锡。如韩侯申伯故事。顺宗继明。崇德报功。及居台宰。进掌邦教。敦喻还镇。涕洟就涂。今皇帝以道御天下。烛明理本。间岁再入觐。为守臣龟龙。乞留京师。以奉朝请。坚若金石。激以肺肝。服勤王家。丕赫宸眷。感念勋节。顾怀义方。直以郑武公桓公父子。古先懿铄。举集公门。二邦幼艾千夫长百夫长。沐浴风烈。怵惕慕思。是仪古式。以永光耀。斯不朽之事也。拜君命之辱。而传信焉。铭曰。
天秉日星,亦有风霆。
君用文德,亦资武力。
太师矫矫,生我王国。
时或艰屯,师惟壮直。
大蹇朋来,其心不回。
好谋而成,义路乃开。
博陵上谷,地直析木
既夷狡童,则理长毂。
威谋抗励,命赐渥缛。
回回盗泉,皦皦嘉玉。
凡我所履,与之丰福。
士皆贾馀,人以仰足。
雕戈衮章,裕此一方。
追锡吊祠,礼优职丧
司徒袭庆,道叶仁圣。
三朝戴君,皆受四命。
觐礼煌煌,嘉猷洋洋。
湛露彤弓,威仪有光。
甘棠蔽芾邵伯所憩。
缁衣改为,郑国之诗。
仍代洪烈,邦人戴之。
永言寘怀,乃刻斯碑。
滁州刺史刑部尚书荥阳郑公墓志铭807年 唐 · 白居易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七十九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周宣王封母弟桓公于郑。厥后因封命氏。为荥阳人。郑自桓公而下。平简公而上。世家婚嗣。咸详于史牒。故不书。公讳某。字某五代祖讳某。北齐尚书令。是为平简公。曾祖讳某。下邳郡太守。王父讳某。卫州刺史。王考讳某。秘书郎。赠郑州刺史。公即秘书第三子。好学攻词赋。进士中第。判入高等。始授郾城。无何。本郡守移他乡。州民有暴悖者。相率遮道。麾诃不去。公忿其犯上。立毙六七人。采访使奇之。奏署支使。改浚仪主簿。转大理评事。兼佐漕务。彭果领五府。奏公为节度判官。会果坐赃。连累僚佐。贬光化。移向城。历北海。时安禄山始乱。传檄郡邑。邑民孙俊邓犀伽驱韨人劫廪藏以应。公时已去秩。因奋呼。率僚吏子弟急击之。杀犀伽。尽歼其党。繇是一邑用宁。朝廷美之。擢授登州司马。寻转长史。累加朝散大夫。入为太子左赞善大夫尚书屯田员外郎太子中允。出摄淄州刺史。俄换莱州。连有善最。诏授检校司勋郎中兼侍御史。充青莱登海密五州租庸使太尉李公光弼徐州。奏公为徐州刺史。充海登沂三州招讨使。加正议大夫赐紫金鱼袋。公威惠旧著。比至部。而苍山贼帅李浩与其徒五千来降。繇是三郡底定。复入为卫尉少卿相国王公缙统河南。奏公为副元帅判官。未几。除秘书少监兼滁州刺史本州团练使。居八载。政绩大成。大历十二年二月十五日。薨于扬州。权窆于某所。享年七十有八。公凡七佐军。四领郡。禄俸不积滞。衣食无常主。常叹曰。以饱暖活孀幼。以清白贻子孙。是吾心也。逮启手足。卒如其志。先是太夫人常寝疾。公衣不解发不栉者弥年。侍疾执丧。忧毁过礼。公尤善五言诗。与王昌龄王之涣崔国辅辈联唱迭和。名动一时。逮今著乐词播人口非一。晚赋思旧游诗百篇。亦传于代。前夫人清河崔氏。赠清河郡太君后夫人博陵崔氏。赠博陵郡。生子七人。女七人。长子云逵。有才名。官至刑部侍郎京兆尹。公由京兆累赠至散骑常侍刑部尚书。次子微。终润州司马次子公逵。有至行。初公年高。就养不仕。及居忧。庐墓泣血三年。淮南节度使本道黜陟使泉朝贤袁高高参等累以孝悌称荐。向名教者慕之。今为侍御史上柱国景节度参谋。次子方逵。衡州司士参军次子震当阳丞。次子文弼幽州参军。次子安逵。率府仓曹参军。公自捐馆舍。殆逾三纪。家国多故。未克反葬。至元和二年月日。始迁兆于郑州新郑县某原。祔先秘书茔。二夫人从焉。时京兆已即世。诸弟在下位。独侍御史衔恤襄事。孝备始终。见托述撰。铭于墓石。铭曰。
世禄德门。斯谓之可久。
懿文茂绩。斯谓之不朽。
二千石之禄。七十八之年。
斯谓之贵寿。内史之显扬。
柱史之孝行。斯谓之有后。
呜呼郑公。荣如是。
哀如是。又何不足之有。
唐相国房公德铭之阴809年 中唐 · 柳宗元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八十八 创作地点:湖南省永州市零陵区
天子之三公称公。王者之后称公。
诸侯之入为王卿士。亦曰公。
土封。其臣称之曰公。
尊其道而师之。称曰公。
楚之僭。凡为县者皆曰公。
古之人通谓年之长老曰公。故言三公周公召公
王者之后若宋公。为王卿士卫武公虢文公郑桓公
其臣称之。则列国皆然。
师之尊若太公。楚之为县者若叶公白公
年之长老毛公申培公。而大臣罕能以姓配公者。
虽近有之。然不能著也。
唐之大臣以姓配公最著者曰房公。房公相玄宗
有劳于蜀。人咸服其节。
肃宗。作训于岐。
人咸尊其道。惟正直慈爱以成于德。
用是进退。所居而事理辩。
所去而人哀号。理袁人。
袁人不胜其怀。为文士赵郡李华铭公之德。
乱故不克立。今刺史太原王涯嘉公之道。
犹在乎人。袁人不忘公之道。
为之刻石。且曰。
州之南有亭曰需宴亭。公之为也。
人之思也。乃增饰栋宇。
即而立焉。州人大悦。
咸会。陨涕言曰。
昔公以周召之德。微子之仁。
土封以为卿士。道为三公
德为国师。年为元老。
尝为县。县怀其化。
于州。州濡其泽。
凡我子孙。罔不戴慕。
盛德之词。文而不刻。
刺史数十。莫克兴起。
乃卒归于王公。王公尝以机密匡天子于禁中。
承公之道。刺于我邦。
由公之理。又能尊公之德。
起遗文以昭前烈。则其入为卿士三公也。
孰曰不宜。吾惧其去我也遽。
愿书于铭之阴。用永表于邦之良政。
善恶无馀论 唐 · 牛僧孺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八十二
易曰。
积善之家。
必有馀庆。
积不善之家。
必有馀殃。
则其善恶之积。
俱无馀也。
不者。
善人之子。
不必皆恶。
若庆必加于善人。
殃必加于不善人。
予恐庆殃之谬加也。
力人而已。
余固曰善恶庆殃。
俱无馀也。
馀庆劝人之善。
馀殃诫人之恶。
则善人之子。
能不有恃庆怠于善者乎。
恶人之子。
能不有恣恶俟其殃者乎。
末代之君。
世禄之人。
先见万乘之尊我。
八音之娱我。
五味之饱我。
黄金白璧之富我。
不知父兄得道而传之。
已行不善而失之。
乃至乎万乘为匹夫。
世家为皂隶。
乌谓馀庆之可恃乎。
父善及子乎。
子不善而父伐之。
石碏是也。
兄善及弟乎。
弟不善而兄杀之。
周公是也。
父母与兄弟。
不能令子弟之不善。
又可以恃馀庆于天下乎。
父恶殃子乎。
父出之而尧贵之。
虞舜是也。
母恶殃子乎。
母恶之而父好之。
郑庄公是也。
兄恶殃弟乎。
兄伐之而齐立之。
桓公是也。
父母兄弟不能攻子弟之善。
而况馀殃可累于天下乎。
且善者天下好之。
常道也。
恶者天下恶之。
亦常道也。
岂有将好恶必先稽其所自哉。
必不然矣。
若以劝善惩恶为意。
则当惩报复于身。
犹虑其不信。
况欲远惩于身后。
而取人之信者乎。
又不然矣。
夫差伍员
初善也。
任宰嚭。
终恶也。
初善霸天下。
终恶灭全吴。
前庆后殃者。
皆身也。
太甲桐宫
初恶也。
伊尹
终善也。
初恶受拘囚。
终善复天下。
前殃后庆。
亦身也。
吴之嗣可以前庆后殃。
殷之嗣可以前殃后庆乎。
予固谓殃庆皆复于身也。
不复乎子孙也。
然予敢谓善必庆而贵。
恶必殃而贱也。
所以贵者道贵也。
所以贱者道贱也。
道之贵乎。
孔父素王也。
道之贱乎。
殷辛独夫也。
馀庆馀殃。
则吾不信之矣。
十月之交解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三、《欧阳文忠公集》卷六○、《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一五七
《小雅》无厉王之诗,著其恶之甚也。
而郑氏自《十月之交》已下,分其篇,以为当刺厉王,又妄指毛公为诂训时移其篇第,因引前后之诗以为据。
其说有三:一曰《节》刺师尹不平,此不当讥皇父擅恣。
予谓非大乱之世者必不容二人之专,不然李斯赵高不同生于秦也。
其二曰《正月》恶褒姒灭周,此不当疾。
艳妻之说出于郑氏,非史传所闻。
褒姒之恶,天下万世皆同疾而共丑者,二篇讥之,殆岂过哉?
其三曰幽王时司徒郑桓公友,此不当云番惟司徒
予谓《史记》所载,郑桓公幽王八年方为司徒尔,岂止桓公哉?
是三说皆不合于经,不可按法。
为郑氏者独不能自信,而欲指他人之非,亦惑矣。
今考《雨无正》已下三篇之诗,又其乱说归向,皆无刺厉王之文,不知郑氏之说何从而为据也?
孟子曰:「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意」。
非如是,其能通《诗》乎?
程氏世谱后序 北宋 · 程祁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三三、《程典》卷三○
世系之源,其来尚矣。
先王之时,氏族之制,昭穆之等,为之谱牒,以次其世系,故其本支之蕃衍,服属之亲疏,人皆知之,而敦睦之风,家无殊俗矣。
非特如此也,孝子慈孙于是乎观其世德,纂其世志,世济其美,而规掩其恶。
是故《微子之命》以「践修厥猷」为能弘其祖烈,《蔡仲之命》以「率德改行」为能盖其前愆。
于斯时也,所以不匮而永锡尔类者何哉?
维其有之,是以似之也。
周德不振,姓氏不命于上,人自为族。
然而王者之泽未熄,《行苇》之俗犹在,故穆王之于君牙宣王之于召虎平王之于晋文,其命于册书,列于《风》《雅》,以缵戎为美,聿修为孝。
至若《常武》之诗,命皇父以整六师,乃推本其上世曰南仲太祖,盖先王重宗之意于是乎在。
晋之大夫有问其世于鲁,行人曰:「在夏后为御龙,在殷商为豕韦」。
然则春秋之际,犹有未能忘其本者也。
秦汉以来,魏氏用阀阅取士,是时百家谱谍粲然可观。
唐初世系之法尚未变也,许敬宗希艳后之旨,始有勋谍之讥。
陵夷相因,遂成空阙,薄俗浇风,以是为末。
刘子玄作《史通》,世称该博,其以家史名者有四焉,曰《扬雄家谍》,曰《殷敬世传》,曰《孙氏谱记》,曰《陆宗系历》,如此而已矣。
于乎!
士大夫之所以远于野人者,非惟言语之有章,衣服之有常,从容都美,然后以自表也。
盖其本致有大于是者,推吾之良心以亲其亲是也。
夫推其亲亲之心,等而上之,至于尊祖,传曰:「士大夫则知尊祖矣」。
且亲亲尊祖之心,岂徒然哉?
盖将上以等世德之隆替,叙族系之远迩,却视千百年之上,分姓受氏以来,靡不究知,然后于吾之良心有足以自慰者矣。
若夫野人则不然,知祢而已矣。
又其甚者,母怀不父怀,其犹婴犊乎!
由是言之,天下之所以持其身者,莫此为先。
后世之人,曾不知省,忽而无述,虽名德之,袖然为时称仰者,或不暇知也。
是以论其族系,则公叔并列,议其婚媾,则崔卢无辨。
昔者剡子能知其祖,所以取重于圣人,籍谈以不知其先而见诮于当世,盖谓此也。
洪惟我姓,上承黄帝高阳之德,下继火正、司马之功,《郑语》有之,史伯桓公曰:「天之所启,十世不替」。
黎为高辛氏火正,以焞耀敦大,天明地德,光照四海,故命之曰祝融,其功大矣。
成天地之大功者,其子孙未尝不章。
昆吾为夏矣,豕韦为商矣。
以此考之,休父作武于周宣肃侯赞画于魏武豫章同德宋高忠壮配享于陈祖,佐命之绩,抑其世烈也夫!
至若诚信侯感驱驰之义,结生死之契,殒首晦明,赵宗以基,虽昊天之所授,践祚而抚运者必将保艾其后,以造无疆之服历,彼屠岸贾何足以替之?
如其隆替匪由人谋,则侯亦何力之有?
然窃比夫断鳌立极而取日于咸池者,岂不懋哉!
宜乎元丰之诏著之典祀,加以显服,宠于幽竁,光施于后人也。
南宗疏远,久不与中州接,洛阳宗国,风马相遥,而黄墩宗人日失其序,谱谍落,曾无以为子孙藉口之实,亦遑议缵戎之事哉!
祁不敏,盖有志于此,而未之敢为,束楮濡毫,日以望于宗盟,不为不久也。
然且未有为之倡者,岂我前烈遂将陨坠于地与?
何其寂寞而无绍也!
用是不自揆,载其事于心。
比者灵鉴其衷,遗谱荐出,补阙拾遗,證以史传,上系公孙之帝,下迄于昭代,随其所闻,靡迂靡略,其所不知,盖阙如也。
书凡三十卷,作《世谱传序》。
周史伯硕父鼎说 北宋 · 黄伯思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六一、《东观馀论》卷上
右二器,形制、款识悉同,而文字刓缺,以二鼎参读而互辨之,可识者四十有三字,不可见五字而已。
史伯周宣王臣,硕父其字也。
郑桓公周司徒,问王室于史伯史伯具以诸国及晋、楚所以兴对,《春秋外传》是之。
而《汉书·古今人表》于厉王宣王时皆书史伯,疑非二人,盖羡文耳。
此二鼎铭文著史伯硕父所以作鼎,曰「朕皇考釐仲、王母舟母尊鼎」。
而周器之拓文有曰「史颖作朕皇考釐仲、王母舟母尊鼎」,款识字画大致皆同,则知颖者盖硕父之名,三鼎之文互相见耳。
考之经传,周有史佚,卫有史䲡,晋有史赵,率以官为氏,故硕父之名与字皆冠以「史」。
曰「伯」者盖五十所加,犹伯阳父仲山父之类是也。
幽王臣虢石父,而晋有伯石,于硕父亦近之。
虢石父,虢公也,未尝为史;
晋之伯石杨食我耳,非天子之命卿,弗可称伐于鼎。
是知史伯硕父非此二人也。
古文舟与周同,史伯周臣,故称其王母曰周母,犹周之姜、任大姒号曰周室三母,亦以国著也。
以斯铭考之,釐仲者史伯之皇考,而周母其王母也。
今先釐仲而后周母,则釐仲实王父耳。
下言王母,则上为王父可知,故但曰「皇考」。
铭之首曰「惟六年八月初吉己子」,以己配子,则于十日刚柔疑若弗类,然三代鼎彝铭刻若此者尚多。
有之兄癸彝,文曰「丁子」,周戠敦文曰「乙子」,今此鼎文曰「己子」是也。
或曰,戊与己同类,古尚未分,则所谓己子乃戊子也。
或曰,《易》之五位相得,而各有合,以配十日,若甲与己合,古亦未分,则所谓己子乃甲子也,丁子、乙子义亦如之。
其说未知孰是。
铭之卒章曰「用蕲绰绾眉寿」,晋姜鼎铭亦有此语。
盖祈天永命,俾弗中绝,故曰「绾」;
垂裕后昆,俾昌而大,故曰「绰」。
与「万年子孙永宝」同意,皆善祷之辞也。
鼎唇之文,镂为龙与饕餮之象,而腹皆作龙鳞,与周𡨡父鼎颇相类,皆合而成体,散而成章之义。
所谓龙文之鼎,盖取诸此。
登仕郎少府监孙公墓志铭 南宋 · 许翰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一六、《襄陵文集》卷一二
孙氏世钱塘人,自侯曾祖宠迁京师,逮祖守信、父用宗,皆治家饶财不为吏。
侯以参知政事王公尧臣之荐入官,稍迁至将仕郎,守少府监丞,讫不以吏自试而老于家。
为人孝友简质,专以诚长者自居,见人恶务掩之,下至厮役扈养皆有以得其心。
其学多方,好乐便射,受相人术,受道家箓,而药石卫生之书尤邃,祈脩其疾者无日不辏于门。
侯曰:「医,仁术也,古之圣贤多隐焉,吾亦何贬于此」?
生平用是脱人于死而不自矜功。
始,王公既知侯而官之,曹王佾又为侯太夫人请于朝加明服焉,人曰长者报也。
尝宿塔庙,梦二人以无衣告,晨出户外,见二神人像徒土木质,屹立甚伟,侯遽出金钱治其缨佩裙褶曰:「神见梦,我既许之矣」。
盖其诚感不欺如此。
隆暑之夕,人人偃薄月露间,而侯独衣褐以居,罕出檐隙。
熊经鸟伸为寿,而暮年时觉气冲而上,流转三宫,华池津津,聪明不衰。
一日方寒,妇馈卮酒,侯受之,既而叹曰:「吾欲止酒延数日寿,今业饮此则亦已矣」。
居十日无佗恙,过族姻间插花饮酒谈笑如故,以为人生要在平夷其心而已,故去恶贤于造善,反复咏叹若意有属者。
既罢反室,带未解花,酒犹在帢,兀尔而坐,即之则已化矣。
侯讳惟恭字执礼,享年七十。
妻赵氏,继室蔡氏。
文林郎公宣,孙保义郎、监富国仓门樗,閤门祗候王道、郑友闻婿其二女。
始侯卒于大观元年正月癸丑十月而葬郑密县许吕之原,术士张昌明来观葬,以岁支如侯所生之年曰:「岁不可用也,后当迁」。
至宣和元年,竟用墓穴非是,某月某日更窀,始乞余铭。
铭曰:
《诗》亦有言,多福自求。
天网孔疏,要必我收。
曰淑曰慝,夫岂必雠?
宛彼化时,则章厥修。
孙侯恂恂,鬼神据依。
司人之疾,有祈莫违。
顾邈一世,六十九非。
衣冠不变,晏然于归。
欲知侯心,考祥于履。
勿观其生,而观其死。
改墓得铭,亦后有子。
镵石幽墟,维以昭韪。
与彪德美书 宋 · 胡宏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八五、《五峰集》卷二
辱示以所见,甚慰。
此事真要端的有著落,空言泛泛,何益于吾身。
上蔡先生「仁敬」二字,乃无透漏之法门,惟益勉旃,以副所望。
又,「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不知公如何分解?
须是指摘分明说出,难为模糊说也。
看《通鉴》有得,毋惜以一二精义见教。
吾徒幸不蔽固于俗学,圣贤事业幸有一线路可以究竟。
惟不志于功利、死而后已者,可与共进此道耳。
吾友勉之!
又,「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更曾细观语录,入思虑否?
「阴阳亦形而下者」,此语如何?
理趣须是自通贯,随人言语,是不可也。
某见侯先生说此句,信以为是,更不致思,前日顿省犹未是也。
经可易读乎?
尹先生《语解》,亦未可轻易,使高明之人有蚍蜉撼大树之笑也。
如何?
某年齿往矣,虽摧颓,而志方欲振耀,所望直谅之友左提右挈,庶几不丧素志乎!
勉之勉之,交相警戒可也。
又,「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与未发已发不同。
体用一源,不于已发未发而分也。
宜深思之。
又,所见果分明,不必虚为谦让。
若未分明,正要提起熟讲,然后可望上达。
天命至微,自非亚圣大贤,孰敢便为已贯通。
惟是念念不忘,庶几日日有功,不至坠堕也。
又,左右书词有得有失焉。
志近,思得也;
迫切,则苦而不可久。
悔过而不能释去,则局束而不可大。
欲速如圣贤,以未见近切而自谓,恐终不能至,则大非所望也。
孔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
不特为政,学亦如是也。
孟子曰:「心勿忘,勿助长」。
此养心之要道。
今欲进学而不终,其去仁也远矣。
吾友勉乎哉!
又,学问之道,但患自足自止耳。
若勉进不已,则古人事业决可继也。
史书自威烈王三十三年而下,其年纪、世次、兴亡,大致尝略考之矣。
自是而上,及鸿荒之世,所可知者,则未尝深考之也。
今博取群书,取其中于理、不至诬罔圣人者,用编年为纪,如《通鉴》然,名之曰《皇王大纪》。
考据三代,虽未精当,然亦粗有条理,可辨王伯,不至纷纷驳杂,如前史所记也。
又,黄、沈有《论语说》,某因其说,亦有数段学问,不可不讲。
讲看,便见病败也。
前辈凋零殆尽,续之使不绝,正在后辈,吾徒其可以此事若存若亡乎!
直须如粥饭,不可少一顿可也,又况欲张而大之乎!
呜呼!
执书册则言之,临事物则弃之。
如是者,终归于流俗而已矣。
切不可不戒也。
又,社祭礼秩视三公,不知有何经可以为證。
伐鼓于社,以助阳也,非责社也。
变置者,更新坛位,尽敬焉耳,非责罚也。
更试思之,有可见告者,无吝。
反复明道,所谓不有益于此,必有益于彼,不可寝默但已也。
又,闻有相从欲学文者,须依东坡之法令,熟读《左氏》、两汉、韩、柳之文,则他日所成就必大有可观者。
因是虎变,亦未可知也。
若茍且近功,辟如万户棋子争胜负,能提先手,超迈等伦乎?
又,天帝精义,须自有说,但恐思之未至耳。
不可便以《孝经》之言为不是,须反覆思索可也。
禘喾郊稷,却似无可疑者。
太王为狄所攻,屈己事之,岂得已哉!
可谓之乐天乎?
又,郊祀之礼,建正之义,考之颇详,然恨未精也。
如蜡祭,既谓合聚万物而索享之,则何可谓以八神为主?
社主报啬,其祭在春,首见于何经?
地固配天,谓当立北郊方丘,与天分庭抗礼,恐于义理不然,更思以见教。
王建正不易月,《通鉴》纪秦、汉已遵用矣。
《大纪》中固已纪实。
更精者,《通鉴》可也。
又,「思曰睿,睿作圣」,岂可放下?
若放下时,却是无所事矣。
无所事,则妄人矣。
若太劳则不可,诚如教语也。
又,老人、病人、衰人有死之道,然以目前观之,死者亦未必便是老人、病人、衰人。
盖修短有数,一定而不可变,虽圣人与造化同,于修短亦听之,未尝别致力也。
此所以为圣人欤?
在众人,则不奈何著死耳。
凡事皆然,不特死生也。
饮水曲肱,安静中乐,未是真实乐,须是存亡危急之际,其乐亦如安静中,乃是真乐也。
此事岂易到,古人所以惟日孜孜,死而后已也。
读书一切事,须是有见处方可。
不然,汩没终身,永无超越之期矣。
众人汩没不自知觉,可怜,可怜!
又,下谕《卫》所以为变《风》之首者。
伊川云:「以卫首坏王制,并邶、鄘之国故也」。
尝考卫顷公之薨在夷王末年夷王之世方下堂而见诸侯,未见诸侯有相吞并者。
伊川云「卫首并邶、鄘」,据《诗》而言,可信也。
故各系其国,以见卫之罪也。
文中子为《小雅》为周之盛者,言其初也。
季子以为周之衰者,言其末也。
其从如云如雨如水,恐先公之说得其要也。
何以言之?
盖民从君者也,君从之,然后臣民从之。
圣人之法常在于端本清源,岂可舍本源而就末流乎?
又,《关雎》序云:「不淫其色」。
伊川言:「淫其色,非后妃之事,求淑女,诗人之意也」。
此虽先生之说,然录者亦多误,未可全信也。
先生之说,何以未可信?
为《关雎》之诗言后妃之德故也。
若是诗人之意,即非后妃之德矣。
后妃之德,以不妒忌为至,故乐得淑女以配君子。
忧在进贤,不淫其色,进其贤而已,非以貌,不使君子淫其色也。
在后妃分上大有意味。
使后妃有是德,则人君不修内行等事,一切消磨扫除尽,虽欲发而不可得。
此《易》之所谓「女贞」者也。
深考此说,则伯氏之非茍发矣。
又,《大纪》工夫不敢辍,首盘古不可移也。
事则信以传信,疑以传疑;
理则可存者存,可削者削。
近于三皇之世,载些语言甚有意思,俟面见求益也。
来书末后所赞鄙言,因事愤发,既以自警,又以奉告。
若不于此省悟著工夫,真可惜逡巡枉过一生也。
临死而后悔之,则无及矣。
德美当有见处,不可为事物所驱役不知觉也。
大抵情所重处,便被驱役,自以为是,而不知区区于一物之中,可惜哉!
人本与天地同德,乃自弃于一物,可惜哉!
某为此言者,非谓德美为事物驱役也,大概相警发耳。
其为事物所驱役,不为事物所驱役,惟德美自知之,某不得而与也。
勉之勉之!
又,井田封建,施仁恩之大纲也。
商鞅王莽事甚明白,在所不论。
董子限田之策,欲渐近古。
唐时府兵之制,亦师古者也。
更能将历代田税制度精考,幸甚!
周之宗庙只在镐,却于经无可据之文,而在洛却有可据之事。
当时周公营洛邑,郊于此,社于此,益于此,诸侯朝于此,祼太室、行封赏于此,似宗庙在洛无疑也。
康王毕公之文,直以洛邑为王室。
唐、虞五载一巡狩,周制六年王乃时巡,车徒简易,非如后世有千乘万骑辨严之难也。
四时来朝享,何难之有?
洛在畿疆之内,无告行之礼,若适诸侯,则告行,亦非难事也。
诸侯来朝享,礼必行于庙,报功行赏,亦必于庙,则洛邑固已朝诸侯、行封赏矣,故曰以宗庙在洛无疑也。
惟告朝一事,思天子以祝文遣使,命东郊大臣代告,疑亦可也,但无经文可證耳。
主命之文,为出疆设祭祖祢,告命为主,事有主名,非可泛行他事为文,况祭祀必于宗庙,而可行于疆外乎!
或谓设虚庙于洛,载主在于是,遇时祭则祭,如烝于文王武王是也。
《礼》曰:「当七庙五庙无虚主」。
则庙不可虚设矣,则所谓四岳之下皆有庙榭。
又曰:「明堂见于太山」。
不知据何经而云然乎?
成周宣榭火,是东迁平王都于此矣。
其有固宜,又何可引以为證也?
切更思之。
又,郊社之义,谨按孔子曰:「礼者,义之实也」。
王者祭天于郊南,面阴也。
阴气者,地之体也。
天尊地卑,王者父天母地,不敢悖天地之大义也。
郊特牲,而社稷太牢,具牛羊豕为太牢,太牢固非特牲,又安知其非牛羊乎?
礼有以多为贵者,有以少为贵者。
王者父天母地,不必事事同,然后为礼。
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家无二主,尊无二上,自有等降也。
只如人事父母,其孝爱之心则一,其事则不可同矣。
礼以节文为主,若无节文,乃非礼也。
《周礼》成于刘歆是不知三纲之人,其书不可引以为證。
孟子之言有激而云耳,当以活法观,若以死法观之,则得乎天子而为诸侯,得乎诸侯而为大夫
诸侯大夫莫非有功于民,乃得为诸侯大夫,若以得乎天子诸侯而为诸侯大夫,成甚说话。
谓变置社稷,如天子变置诸侯。
若欲变置土谷,则土谷不可变置。
若欲变置勾龙周弃,则一世伟人英灵在天,不可以比。
无道诸侯,诛责而变置之也必矣。
又,旱乾水溢,人君当反躬修行,今反加诛罚于鬼神,果何义耶!
《曲礼》下篇曰:「天子祭天地,祭四方,祭山川,祭五祀,岁遍」。
来教谓「《礼》曰:『天子祭天,祭社稷,祭五祀』」。
出于何篇也?
《曲礼》下篇又曰:「诸侯祭方祀,祭山川,祭五祀。
大夫五祀,岁遍。
士祭其先」。
《王制》曰:「天子祭天地,诸侯祭社稷,大夫祭五祀」。
夫天固诸侯之所不得祭,地虽为母道,又妻道也,臣道也。
天子大社封五色土,诸侯各以其方色,是诸侯虽祭地,而比之天子则有等矣。
诸侯方祀,殆为是乎!
夫诸侯之不敢祭天,犹支庶人之不敢继祖也;
诸侯之得祭地,犹支庶人之各母其母也。
又按孔子曰:「祭帝于郊,所以定天位也;
祀社于国,所以列地利也」。
又曰:「礼行于郊,而百神受职焉;
礼行于社,而百货可极焉」。
又曰:「郊,所以明天道也;
社,祭土而主阴气也」。
又曰:「夫礼必本于天,殽地降命。
命降于社之谓殽地」。
又曰:「社,所以神地之道也。
地载万物,天垂象,取财于地,取法于天,是以尊天而亲地也」。
故教民美报焉。
礼虽无明文,犹当以义起,况顺于理义又有明文如此之多乎?
更加深思博观天下之义理可也。
又,示谕数端,皆列圣因革大致也。
漫具鄙见,幸却指其未到。
建正,自黄帝建寅夏后氏受禅,因而不革也。
商之所以建丑,周之所以建子者,为天道至微,所以因时易命改建,所以发明三阳之义,以诏天下后世。
其旨深远,不可浅近看也。
二帝而上,恐未有是也。
服色,恐是随五德之运。
平水土,北方黑,故尚黑;
伐,西方金,故尚白;
周亦征伐,火克金,故尚赤,不只以物生之色为上也。
忠质文之更,尚承忠之弊,以敬。
太史公之言非是。
忠与质相近,大抵虞、夏质,殷、周文
殷人以木辂为先辂,是尚质也。
周之五冕皆玄冕,朱里延纽,五采缫,十有二就,皆五采,王十有二,玉笄朱纮,其文可知也。
圣人欲乘殷之,服周之冕,是文质参用也。
周以玉辂为先辂,今乘殷之,谓之变周之文,从殷之质,亦可也。
礼乐之仪章器数,须有本文为之记,可也。
不可谓之经,以其是有司之事耳。
若《礼》之理,《乐》之义,则在乎《易》、《诗》、《书》、《春秋》之中矣,故通谓之「六经」。
贡赋,王畿之内,谷粟自足用,若夫礼乐制度所须之物,则取之九州四海然后足。
故任土作贡,各以其所出,不必云取其美物以当谷税也。
又,鲁惠欲以私爱立桓公隐公承父之志,不立乎其位可矣;
今既居其位,又以让桓,则与有罪矣,传说未可非也。
首止之盟,义系于齐桓之会王世子,而不系于王世子会齐桓。
无亏之杀,义系于宋襄,而不系于齐人。
齐昭孝公之子,三《传》不载,未详其事,不可凿也。
春秋之时,天子无号令,甚矣!
卫惠既死,王命讨之,虽为后时,然犹胜终不讨也。
齐桓承王命而不动大众,亦得轻重之宜矣。
为卫侯者,即日因齐桓之京师,请归罪于司寇,以忠孝盖前人之愆,可也。
齐师以是日至,直以是日与之战,甚矣!
故义系于卫,而非系于齐也。
圣人权轻重,不失毫釐。
君子积数十年探讨之心而为之传,岂苟然也?
凡有疑,则精思之。
思精而后讲论,乃能大有益耳。
若见一义即立一说,初未尝求大体,权轻重,是为穿凿;
穿凿之学,终身不见圣人之用。
又,承讨论《春秋》学,某未能得髓,何足以辱公问?
姑道所见。
大一统之法,奉天子正朔是矣,恐不更当用首年也。
商、周必改正朔者,三阳之发,天道至微,圣人推而行之,其用妙矣,但人未之思耳,非止于易民观听也。
易月之意,无可疑者。
圣人制作万世不易之典,其中大有革而不因者,曾易月之可惮乎?
一个「春」字,便是行之时,正次王,王次春,则立意又别也。
以《周书》考之,嗣子即位于初丧者也。
踰年之制,方欲讨论深思,只是国史于此年之首方记即位之事也。
《春秋》之法,大复仇,然不为复仇而作也。
复仇,《春秋》法中一事耳。
幽王褒姒,黜申后,废嫡子,立伯服,破灭宗周,其罪甚大。
故其父子间,圣人所难言也。
及其赗仲子,蹈履车之辙,然后书而深罪之也。
然则圣人所以不以复仇责平王者,其意所见,殆与书晋弑其君州蒲之类相近似乎!
故谥法名之曰「幽」、「厉」。
虽孝子慈孙,不能改也。
隐公若不自立,使诸大夫具事本末请王命,则可免矣。
《传》谓隐无正者。
正,谓不请王命耳。
故仲氏以摄为无正,为非义之所存也。
纪侯之去,与其他出奔者不同。
仲尼以「去国」书之,而不书「奔」,故不与其他失国者一例,以名书之也。
可谓权轻重,不失毫釐矣。
伊川先生未成书,故不能无毫釐未尽善处也。
公子虽当立,孔子正名,必须请王命,然后为正也。
田常弑君,告于哀公哀公使告三子,孔子岂得不告?
告而从,则必请王命,王若能从鲁请,兴义师,便为平定天下之端,不为东周矣。
又,首年之义,恐不可泥于一说。
诸侯奉天子正朔,便是一统之义。
有事于天子之国,必用天子之年。
其国史记政,必自用其年,不可乱也。
当时诸侯纪元,乃是实事,与后世改元者不同也。
圣人于元上见义,若诸侯无元,则亦不成耑君矣。
如元亨利贞、乾坤四德,在他卦亦有之,不可谓《乾》、《坤》方得有元,他卦不得有也。
《易》载其理,《春秋》见其用,恐义亦当如此也。
祔礼必行之于庙,但皆不见其制度。
《书》中有康王受命一事,恐或可推,但无徵不信,不敢遽立说耳。
圣人释栾书,归弑于一国之人,若圣人事亲,在乎当诛一国之人乎理不然,《春秋》亦空言耳。
宜更思之。
窃意《春秋》当以复仇责平王,而圣人不责之意,亦别有说乎?
不然,愚说亦有味也。
隐公不请王命,固不是,请王命而有得国之意,亦不可。
若革先君之不义,请王命而立宗人之贤者,疑亦可也。
道固多端,不可执一也。
纪侯者,非齐侯无道暴横之甚,则多守其国者也。
太王则远甚,亦贤于其他自取灭亡者也。
故圣人书法如此。
舜之为子,烝烝乂不格奸,不可与常人比并而论也。
天下有大义,亘古亘今,不可磨灭,要在识之而已。
以众授齐侯,亦圣人与狂狷之意,非尽善也。
无情反复,然心之精微,言岂能宣?
涉著言语,便有滞处。
历圣相传,所以不专在言语之间也。
又,先儒之说,须傍附义理,不可轻破,要在自以意观之。
所谓以田为地统者,为是二阳也,偶便是坤矣。
若阴,则从阳者也,岂可以为统乎!
明者,阳也;
晦者,阴也。
见者,阳也;
不见者,阴也。
寅正三阳,发见明,孰加焉。
故先儒谓夏数得天,百王所同。
圣人南面而听天下,必以此为正也。
宝庆乙酉八月二十二日应诏上封事 南宋 · 胡梦昱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二二、竹林愚隐集
臣仰惟太祖皇帝艰难肇造,以有天下,顾命之日,不传之子而传之弟,友爱之义,超越前古。
尝闻周之太伯以一国而逊之弟矣,未闻以天下逊之弟者也。
周人有道之长冠冕三代,则太伯王季友爱之义实根本之。
我宋立国,亦惟赖祖宗友爱之义以为之根本也。
盖友爱一念,乃天理之真、人伦之至也,所恃以培植立国之根本者,莫先于此。
周人不幸而有之变,我宋不幸而有秦邸之变,又不幸而有近日济邸之变。
其事不同,而所以处兄弟之难者则同。
禄父以为乱,流言腾播,王室几危,周公始不得已而诛放之。
然《南陔》暂废,《常棣》继作,悠然感伤之意见于歌咏之间。
封胡示宠,蔡祀续焉,是周公所以待者终归于厚也,友爱之义未尝终绝于之身后也。
当秦邸阴谋窃发,事迹败露,初则罢尹开封,继已赐第西洛
或有以怨望告者,太宗皇帝始不得已而贬责之。
迨凶讣上闻,感泣悲痛,追封之典、恤孤之典相继举行。
太宗皇帝所以待秦邸者终归于厚也,友爱之义未尝终绝于秦邸之身后也。
始焉之诛放贬责,虽天地鬼神亦知吾有不得已之心;
终焉之勤渠缱绻,乃所以全吾友爱之本心。
天理依然,人伦如故,一代立国之根本初无伤焉。
于皇我宋,所以扶持立国之根本者,又与周人同一意矣。
乃若济邸之变,特出于一时之不幸,非可以、秦邸之事而例论也。
陛下笃孔怀之恩,崇追赠之典,此真周公太宗皇帝之用心也,议者遂从而驳之。
臣窃以为,君臣之分不可暂僭,则驳之者乃臣下之职守也;
兄弟之情不可终绝,则排群议而无反汗焉,乃陛下之恩意也。
秦邸之变,议者或至斥以大逆,或欲处以殊死,太宗皇帝非愎谏者,卒于不俞其请者何也?
彼则明君臣之分,吾自全兄弟之情故也。
今臣下既声济邸之过,陛下则从而宥其过;
臣下欲夺济邸之恩,陛下则从而厚其恩。
君臣之责,庶两尽矣。
奈何驳议一闻,恩命竟寝,则是陛下之待济邸,友爱之义终于绝矣。
戕天理,斁人伦,我宋立国之根本伤损多矣。
五霸莫盛于齐桓,身死未寒,五公子争立,迄于简公,齐无宁岁,是何其祸之惨也!
盖胚胎于子纠之变也。
子纠死矣,曾无一语追悔,营葬、命继等事并无闻焉,是齐桓友爱之义终于绝也。
唐之三宗莫盛于太宗,不一再传,而数世本支歼于则天之手者几无遗类,是何其祸之深也!
盖胚胎于建成元吉之变也。
建成元吉死矣,并与其诸子而芟夷之,是太宗爱之义终于绝也。
使陛下之待济邸,爱之义果终绝焉,厥鉴不远,臣窃惧之。
臣又闻圣明在上,天下无冤民,乃若至亲骨肉之间,冤抑且不能以自伸,未有不召变稔祸者。
晋之恭世子本无置毒之事也,骊姬则以置毒诬之,惧而出奔,甘于自缢。
晋献公卒不之察,亦无有为之辩明者,父子之天终不回焉。
异时出而为祟,狐突亲见而与语焉,所谓请于帝以声冤,托于秦以伐罪者,若怪也。
晋之祸卒如其言者何也?
冤抑之气郁而不散故也。
汉之戾太子本无巫蛊之事也,江充则以巫蛊诬之,盗兵自救,惧祸自经,其与恭世子之事相去无几矣。
田千秋急变,讼太子冤,武帝为之幡然感悟,作思子宫,为归来望思之台。
父子之天一旦复回,有晋人之变而卒无晋人数世之祸者,何也?
有以散其冤抑之气故也。
夫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均之为天理之真、人伦之至也。
以父子兄弟之至亲,而冤抑且不能以自伸焉,他可知矣。
天理几于斁,而人伦几于泯矣,如之何不召变稔祸耶?
臣尝阅京府所勘沈伯括等案,所言济邸隐匿,有无虚实臣不得而知之;
就使有之,其事乃在陛下临御之前,其罪合在赦宥之域,今不必论矣。
又尝阅诏狱所勘谢周卿等案,窃见逆贼深夜突发,济王脱身窜匿,既而寻获,迫以僭伪,济王发声痛哭,首以不得干犯陛下与皇太后为戒,则其本心可见矣。
议者乃谓其与贼同情商议,入据郡治;
又谓其欲遁往平江,据城为固,幸府僚有留其行者。
是殆风闻之过也,否则为府僚者驾其说以为免罪计也。
不能正其僭而能留其行,此必无之事也,将谁欺,欺天乎?
济王不幸而罹此横逆,陛下正当轸鸰原急难之情,矜之念之,讵忍罪之?
陛下果以议者之言而罪之,则济王冤矣。
迩来间有讼其冤者,然群言虽进,渊听未回,则是陛下友爱之义终于绝矣。
九原可作,曲直是非,济王岂能与议者辩?
又岂能与陛下较?
纵使追赠褒崇,其实于济王无加益;
设欲削夺追贬,其实于济王无所损。
然陛下友爱一念或厚或薄,天理之或缺或全,人伦之或睽或合,乃国家安危治乱之所由判焉,陛下未可以为末节细故而忽之。
《诗》曰「昊天其子之」,天子者,代天作子之义也,子之子尤天之所属爱者也。
济王与陛下均为先帝子,陛下兄日姊月,而所以待济王者如此,彼苍者天,其谓陛下何!
《书》曰「惟孝友于兄弟」,则友爱乃孝之大者也。
济王承先帝温凊有年矣,亦先帝所属爱者也。
先帝仙逝,日月几何,陛下奉先思孝,而所以待济王者如此,则先帝在天之灵其谓陛下何!
记礼者曰「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则继述乃孝之大者也。
太祖皇帝处兄弟之常如彼,太宗皇帝处兄弟之变又如彼,陛下鉴于成宪,而所以待济王者如此,则祖宗在天之灵其谓陛下何!
记礼者又曰「孝弟发诸朝廷,行乎道路」,则朝廷者乃孝弟之道所从出也。
济王在邸,初无恩德及人,天下未免矜怜而追念之,何也?
意者祖宗友爱之义素孚于人心,则斗粟尺布之谣未免责陛下以备也。
陛下教天下以弟,而所以待济王者如此,则天下之人其谓陛下何!
陛下无谓变故之潜消阴弭,而天心为已顺;
无谓雨泽之随祷辄应,而天心为已格。
人心即天心也,亦先帝与祖宗之心也。
自济邸之讣既传,闻者莫不悲之,往往谓狂狡妄图,守贰不武,苟能夤夜剿除,岂至诘朝僭伪,济王果何罪而至此极耶?
人心之愤惋勃勃如也。
自封驳之说既行,闻者莫不恨之,往往谓是特故彰济邸之恶,以戢讹言耳,以止谤议耳,欲加之罪,其无辞乎!
人心之愤惋则犹故也。
以人心察之,则天心可知矣。
乃者乾文叠叠示变,固已略寓其谴告之意矣。
以天心推之,则先帝与祖宗之心又可知矣。
陛下若不早为友爱之天,政恐奸雄得以窃议,夷狄得以窃窥,乘间抵巘,特未可测。
况乎冤抑不散,乖戾寖生,他日国家之祸变何有终穷!
臣窃惧之。
夫子之作《春秋》,凡二百四十二年行事皆所以垂万世戒也,而郑伯克段之事独首书之,其意深矣,此陛下所当默会也。
孟轲周公之过,以为古之君子,其过也如日月之食,人皆见之,及其更也,人皆仰之。
臣之所以望陛下者,亦犹孟轲之论周公也。
陛下诚能思祖宗立国之根本不外乎孝友之一念,以周公之厚于太宗皇帝之厚于秦邸者为法,以齐桓之薄于子纠、唐太宗之薄于建成元吉者为戒,回友爱之本心,复哀矜之初意,亟图今是,旋悔昨非。
当临朝之际感泣涕洟,谕大臣,若曰:「人皆有兄弟,朕独亡。
济王僭伪,事迫于凶党,非其本谋。
幸平心定气,为朕处之,宁以恩而屈朕法,毋执法以夺朕恩。
亟取先朝秦邸故事,为朕参酌而行,无忽」!
凡追赠褒崇之典,宁过乎厚焉。
降存亡继绝之诏,徐择人而立之,加以岁时,遣使致其祭祀,抚其家属,厚其赉予,使死者可以无憾,生者不致无聊。
如此,则济王之冤抑如戾太子之得以自伸,不至如恭世子之郁而不散矣。
陛下友爱之一念油然复生,恩荣浃于九泉,怡愉洽于四海,天理缺而复全,人伦睽而复合,为天下国家九经,庶可次第而推广之。
仰焉可以慰天心,俯焉可以慰人心,幽焉可以慰先帝与祖宗之心。
作宋明主,垂宋休光,所以扶持立国之根本者不间于周,则所以绵延享国之历数者必踰于周,何忧乎奸雄,何畏乎夷狄,何虞乎祸变?
臣之所惧者不足惧矣。
陛下降诏求言四越月矣,臣缔观默察,朝思夕想,惟时事纷纭,可为痛哭流涕者多矣,独于陛下待济邸一节,尤有嫠不恤纬之忧。
陛下庶几改之,臣日望之,所以隐忍而未敢言。
陛下过而不改,是谓过矣,臣是以不顾首领,披露肺肝,昧万死为陛下言之。
万一陛下少留穆清,反覆展玩,幡然而听之,非臣之幸,亦非济邸之幸,乃宗社之大幸。
否则,狂僭之罪,臣无所逃,斧钺鼎镬,惟陛下所当命,席藁私室以俟焉。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宋故冲素处士郑府君志铭(有序 淳祐八年 南宋 · 晏穆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九八、《经义考》卷一八六
冲素处士郑府君既殁五十有六年,其长孙运始以朝请大夫右文殿修撰、知婺州赵与勤所为状走京师,来乞余铭。
余阅状,为之叹曰:「世尚有纯孝如处士者乎!
使处士生三代时,予不必尔也。
三代远矣,彝伦日以耗斁,民俗日以偷堕,有如处士之孝者岂多见哉?
处士之生既无有表之以厉斯民,殁而弗图,则处士之善将遂淹没」。
予乃序次而铭之,使运归纳诸墓。
处士之先实出周之诸姬,桓公友始受封于郑,后为韩所并,子孙散处陈宋间,以国为氏。
汉大司农当时,居荥阳
远祖讳凝道,自荥阳来官于歙,因家焉。
凝道之子自牖又徙睦之遂安
自牖生子一十九人,皆以儒自奋,其第十三子安仁尤邃于经,生子三人。
安仁游学时,同浦阳朱君恮黄山薛公大观。
大观善于说《春秋》,能绍述平阳孙公复遗旨,登其门者亡虑千馀人,唯实得其要领。
既家居讲授,安仁俾三子从之游。
其幼淮字巨渊,时年甫十二,颖敏绝伦,学三年,洞究章旨。
礼宠之,约以外家女宣氏为配。
宣居白麟溪上,淮后为赘婿其家。
当别来时,二兄送之十里所不忍去,又复十里,因执手歔欷出涕,莫能仰视,竟夕不成行。
相谋共来徙,又为婺之浦阳人
淮好施与,靖康岁俭,粥田一千亩有畸,以起饥乏民,民怀之,号淮所宅为仁义里。
淮生子三人,煦、熙、照。
照,处士父也。
处士讳绮字宗文,传家学以《春秋》为宗,其所笃好,独在谷梁氏,撰《谷梁合经论》三万言。
照得罪,势家赂重辟,文致之,囚系狱廷,照不伏,拷掠无完肤。
处士方自遂安还,号泣奔视,狱门闭不得通,处士以额叩门,血流被面。
狱吏义之,使见照,见已即抱照仆地,几至陨绝。
复草疏历陈父子大义,上愬州刺史钱公端礼,乞代父受刑,照冤竟得白。
处士之母张夫人病风挛,手足不能屈伸,处士日候床下,抱持以就便溲者三十年,初终如一日。
张嗜溪水饮,天旱,水脉皆绝,处士凿溪数仞而不得泉,乃恸哭其下,三日夜不息,水为涌出。
俄顷溢丈馀,味甘如醴。
微作白荷华香,浃旬始变。
张病死,临葬之夕,天大雪,平地深尺,处士泣祷上下神祇,辞极凄苦,傍听者皆下泪。
厥明,势犹未止,迨丧车至冢,冢雪皆融,廉隅整方,类以物割截之者。
冢外则封积如故,踰七日始消,人以为皆孝感所致。
处士妻丁氏,馈食稍缓,张恚丁颇有后言,处士虽甚宜丁,即出之,不俟终日。
重娶阮氏,既有子闲,与其姒不相能,处士复出之。
人或疑其已甚,处士改容曰:「因一妇而搆一家不和,绮义不为也」。
遂安
族子有操瓢丐于道者处士挽其还,呼妻卖簪珥,制衣衣之。
且中割所耕田,使自给,亦得造家,里中子孙相传至今。
处士自淮毁家振荒之后,贫无以自存,或至过晡不爨。
县大姓黄宗夔,侠士也,袖白金二斤往遗焉。
处士拒曰:「绮宁饿死,肯受子无名之赐乎」?
黄不觉叹伏,至于下拜。
夫人卒,处士畜一女奴方九岁,与之处十一年始嫁,女奴犹处子也。
处士面沉黑如铁,目光焰焰射人,视烈日不眩,朝出耕陇上,挂书牛角,中稍释耒,辄取诵不辍。
夜则澄坐,或至达旦,素不甘笑语。
夫人谓其孙运曰:「自吾归而翁,见其破颜而喜,祗三度尔」。
处士恒康强无疾,一日晨起沐浴,服深衣大带,往拜先祠下,针大指出血,滴酒中,召子姓列饮之,仰天誓曰:「吾子孙有不孝不弟,不共财聚食者,天实殛罚之」。
言毕,叉手正容立,久而不动。
就视之,则已逝矣。
处士生于重和元年戊戌夏五月九日庚寅,殁于绍熙四年癸丑冬十二月二十又二日乙卯,以五年甲寅冬闰十月二日庚申葬于悬原,原在家正西一百步。
享年七十有六。
配傅氏,能执妇道。
子二人:闲、闻。
闲出为兄缊之后。
女一人,适乡士金子镛。
孙男三人:运、逵、逸。
曾孙男一人,政。
曾孙女一人,归诸暨县金彬。
处士不乐仕进,有司荐其行谊于朝,乾道中赐号曰冲素处士
呜呼,处士之纯孝,有如是哉!
徵之于家而信,参之于州里而喻,质之于天下而无愧。
揆之于古特立独行之士,有过无弗及焉。
呜呼,处士之纯孝有如是哉!
人莫不有贵也,虽位极将相,而孝道有未尽焉,君子弗与也。
人莫不有富也,纵可以齐封君而孝道有未至焉,君子弗之愿也。
处士之行若是,可列于信史,可诏于方今,可为法于后世,鄙贵富不道也。
使世无良史官则已,设有之,其能使处士无传乎?
予犹惧知处士者尚寡也,因采掇行事为之铭。
在他人诵予铭者,亦当蹶然而兴起,况于处士之子孙,敢有不勖者乎?
敢有辱其先者乎?
铭曰:
有烈丈夫,其目如星,孝行上可通神明。
原雪化溪泉馨,濯濯厥声如震霆。
如震霆,何昭晰,白石可泐名可灭?
新除朝请郎、守郎中、兼权右司郎官晏穆撰。
资政殿大学士正奉大夫、知绍兴府、浙东安抚使游似书并篆碑首。
按:《麟溪集》寅卷上,清初刻本。
先君菊山家传 宋末元初 · 郑思肖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三九、心史·杂文
思肖心数生平所为,不孝一事最深,理久当殛死。
非自损抑语,盖实有罪,感造物赦之,开其自新之路。
今虽大哭殒命,不足赎一身罪,不足述先人德,尚忍言哉!
郑姓得于周宣王母弟桓公受封之后,至晋永嘉分派入,居于连江东导村,今十数世矣。
高祖(上字秀下字颖。)、曾祖、(上字昭下字嗣。)(左氵右斤。),世世袭以读书传家。
先君兄弟二人,伯氏蚤丧。
先君字叔起号菊山,名与字之下字同。
早年尝名正东方之卦,生于庆元己未,终于景定壬戌,寿六十四岁。
先君四十岁始生思肖,今所记者惟先君五十岁以后事。
前乎此时,正当早年豪杰时,奇气伟节,未易可以形容。
父子间礼甚严,非亲见事不敢问,又无伯叔、长兄教之。
前辈或有能道其早年豪迈者,特髣髴尔。
独忆思肖七岁时亲历之事。
淳祐丁未,前丞相郑清之侍读入朝,泊于涌金门外,朝廷忽除之再相,先人闻除命下,痛哭流涕,谓:「我自上流归,闻端平出师复两京之败,皆郑相误国罪」。
即登其门,历历数之,厉声大骂曰:「端平败相,何堪再坏天下耶」!
竟为郑相执下天府,母、妹、思肖俱遭执去。
当时士气颇盛,京尹赵与𥲅越一宿俱纵之。
郑相乃命天府广布耳目吏卒于长桥所居左右,密物色,至于朋友往来、出处云为,排日录闻天府,坚求瑕疵,欲以他罪加焉。
如是二年,莫能得毫发。
郑相去国,事乃寝,邻人始言其布置欲陷人以罪之事。
先人为社稷生灵忧,蹈此危机,有司求之二年,不得其过,可以见平日大节目矣。
京师居时,屋后有淫祠,因先母病,邻人谓宜祷之,先人以为狄仁杰尝毁江南淫祠一千七百,独留泰伯伍子胥,程子尚谓伍子胥亦不当留,先人竟手毁庙像,后亦无他。
每事正直无邪谄,率皆若是。
读书之外,唯好饮酒,嗜食茶,他皆不切切焉。
客京华三十馀年,不行狭邪径窦之门,屈其气节。
世俗通贿赂事,一毫未尝破戒。
四方馈以礼,唯正则受。
有酒即饮朋友,有钱即与朋友。
闻人之善昌言之,见人之恶面折之。
意气飞动,不协于时,人固敬之,抑且畏之,或颇忌之。
平生独冠巍巾,异于众,议论气象、出处言动,皆正直严毅有法度。
当时宰执贤其贤,欲官焉,耻出私门之恩,终咈其事。
每与平章贾似道论得失,累忤其意,后竟为彼所疏。
凡公卿大夫交,言不及利,语不阿媚,卒无亲妮党比之交。
其实情则藐视一时人物,寄心澹泊,以道自鸣,高洁其行,白首六经。
家不蓄银器,不蓄直钱之货,不喜玩图画骨董,不亲博弈,不言私事,惟家藏古今书数千卷。
庚辰出闽,在京师
庚子于潜县请主于潜学,时居渡子桥,作《三膜记》。
甲辰伏阙言奸相史嵩之,奉旨免解。
丙午江陵
丁未迁居西湖长桥,扁其庐曰「水南半隐」,作《水南半隐记》。
壬子伏阙言水火灾,不报。
漕台请为诸暨县主学、萧山县主学
甲寅絜居吴门,浙西仓台请为尹和靖书院堂长,淮东阃请为泰州胡安定书院山长平江府请为三高堂长,无锡县率请至邑庠开讲。
环辙淮左浙右,据坐皋比,深衣竹笏,讲性理学,一时学者翕从焉。
讲道来归,故庐小圃,植幽花修竹,逍遥其间,意不欲复出,将闭门养道,遂其闲适。
天不寿以年,不得终此高隐计。
早年场屋不利,即潜心穷理尽性之学,极有所得。
至老读书不倦,晚年造诣益深,正欲毁旧《太极无极说》,别作《太极书》,病已亟矣。
将易箦际,尽历历言得失,且命思肖:「至中年加以学力,削改补释,足成《易注》。
丁未年后,即留心注《易》,今十六年,汝勿废我生前志。
汝终身所行之道,平日语汝久矣」!
遂卒。
先人素自许以治国平天下之道,制于命而不伸,痛哉!
使其生至今日,决不忍陷于贼阱,必一死尽臣子报国之节。
著述有讲义、诗集、杂著、前后《读书愚见》、《太极无极说》、《修攘事鉴》、《南北要览》、《深衣书》、《乡饮酒书》,并注《易》六十卦,外又有碑铭记序百五十馀篇、诗百馀篇,皆晚年所作。
乱后故藁为贼取去,仅存于别藁者,文得十一篇,诗得十五篇,馀篇不可复得,深为痛惜!
先人生子女二人,思肖长焉。
女弟适人不谐,终愿为尼,修净业。
思肖又懦弱无能为,一丝文脉,终将何如?
近日漳州大义甚正,干戈扰扰,闽间正苦。
吾族在乡甚盛,谁殁谁存,今俱可伤,坟墓累累,尽埋没荆榛战血中。
独先祖墓在江陵城外,先人早失怙恃,寄食外氏,亦莫知地之详。
先人丙午江陵,尝望祭焉。
先人墓在姑苏甑山西陇,乱后幸无恙。
先母兵火间丙子岁茶毗,水化骨殖矣。
天长地久,北风凄寒,如我不似于人,启人掩口胡卢大笑者诚不可掩矣!
又痛思无子绍先人遗书,刳割心髓,虽念念谋为传后计,但国事大变,奚敢独以家事论?
今为国为家之念,纷然茫然,裂碎其心,莫措手足,仰天大恸,莫喻后之所云!
耽犁子歌为长乐郑友众赋 明 · 王恭
新宁才人心不羁,腹中三礼犹耽犁。
生事常怀汶阳北,梦游未识灞陵西。
青山白野閒来坐,离黍吹花向人堕。
潇洒还同谷口耕,风流也学南阳卧
谁知宣室聘雄才,不使遗贤滞草莱。
使者飞书催上道,郎官立马送离杯。
几回待诏金门里,枥上华骢末由试。
甲第歌中少故人,五侯宾从无知己。
以兹翻忆鹿门春,却向清时便乞身。
匹马行辞白门,群公饯出秣陵尘。
故园独树闽川道,数亩山田半秋草。
孺子应知食力安,渊明况及归来早。
入门长啸复长歌,仍把春衣换薜萝
自言林下耽犁好,不道天朝荐剡多。
郑友先到。待林不来(谷口喻郑。西湖说林。) 明 · 宋翼弼
五言律诗 押词韵第三部 出处:龟峰先生集卷之二
谷口人来待,西湖处士期。
寻梅何太晚,秉烛醉无归。
雪里看山意,楼前玩月诗。
悠悠成独坐,魂梦亦相违。
郑友 明末清初 · 李健
七言律诗 押词韵第六部 出处:葵窗遗稿卷之六
朋友情亲若弟昆,中年死别孰相论。
空馀月下曾调鹤,谁涤花间共醉尊。
弱子茕茕才总丱,孀妻累累久沈瘽。
仪形从此便长隔,祗是青宵入梦魂。
郑友载甫 清 · 金兑一
 出处:芦洲先生文集卷之一
郑公海鹤姿,青荧琳琅质。
妙龄擅名誉,风流流辈伯。
托契许知己,自幸蓬麻益。
如何二竖婴,沈绵经累月。
怜君病日深,来往问君疾。
延我入卧侧,欢然若平昔。
那知半日面,永作百年诀。
我有伯牙朱弦从此绝。
三更梁月梦,依然见颜色。
令人更摧肠,孤鸾与鹤发。
幸有两男儿,身后传家业。
有泪不胜挥,和墨写一幅。
郑友远卿。诧语陕川涵碧繁华事。口津津不已。余亦粗谙为州之乐。而于今抱病荒落矣。临别。漫吟一绝。以寓怅望之意 清 · 吴道一
七言绝句 押东韵 出处:西坡集卷之七后壶村录上
名楼衙罢咽歌钟,醉拥春香一朵红。
秪恐霜髭减风度,等閒花底活秦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