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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庆月堂讲师塔铭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攻愧集》卷一一○
吾乡延庆教院为东南诸郡之冠,祖师建立,不置佛殿,所以待后人者不浅。
累代多得人,如所期焉。
余不及见绍兴以前事矣,余岁时见乡人尊重圆辨讲师道琛永嘉人,初至说法。
是时宏智禅师大老拱手相顾曰:「此非阇黎也。
道价最高,大兴此山」。
继以觉去,予尝铭其塔。
月堂惠询之住持在乾道五年之后,然得圆辨之正传者也。
惠询字谋道月堂其自号也。
姓陈氏,父安寔家昌国县蓬莱乡之煦山
母马氏,梦僧倚门乞食而娠。
生有奇相,甫八岁,父母携入宝印院,谒了印大师,善隆摩其顶曰:「能出家否」?
欣然愿留,不肯去。
父母见其幼静,不类凡儿,每窃奇之,不夺其志。
始授莲经,两月而成诵,无不骇叹。
十四为僧,即造延庆,依澄照子先法师学,日勤讲业,夜则坐禅,迥与众异。
或以饭食物玩游戏等试之,一切谢绝。
独行独坐,惟以参寻祖意为急。
众目之曰「独立」。
章庵道因法师高视众作,时居第一座,骤加称赏,亲炙数岁,尽得其说。
欲遍见诸山,问所曰:「天台能仁法照老人,当今大善知识也」。
且送之以序,有曰:「吾子气貌温恭,烈暑铄金,而法服袜履望之俨然,夜坐而不卧,不与群辈相狎戏」。
又曰:「两山宿学,皆吾故人,盍行矣」?
法照尤喜朝夕与处,众嫉之,且曰:「吾曹久侍老师,反不若新进耶」?
夜堂讲习,一呼而随者数人,俱至师前,遽曰:「教门多途,丛杂非一,欲从公以决之」。
师正容徐曰:「吾学佛祖之大道寿量观法,十境十乘,三千三谛皆是也。
得之则见性成佛,失之则殃坠无间。
有疑则问来,若名相之学,方困算沙,非吾所知也」。
一众愕然,不敢措辞而退。
或曰:「此学海义龙也,安得以众人待之」?
独步于两山者三载,圆辨方住延庆曰:「百闻不如一见」。
密入众底,窃听开演,已自欣快。
偶闻提唱曰:「吾祖之道,荆溪之后传者虽多,不无小疵。
法智天资超悟,不假传而自知。
用一性恶之旨,大阐圆顿之谈。
论即论具,岂待烦恼之转除;
约佛约心,宁外婆娑之别旨?
一理贯通,诸法悉舍」。
师于言下洞然明白,感发既深,涕泪俱下,遂造丈室,自列辨曰:「子再来人也,特吾之点示耳」。
即日挈包在弟子列。
自尔左右逢源,锋不可触,寻入堂司。
监寺以事忤众,众欲捲堂,负担于门矣,师急止之:「吾当任责」。
乃领众白辨曰:「维那之言然」。
即书片纸付堂司,起监寺,不共住,众遂帖然。
微师片言,岂不殆哉!
辨亡,为广严第一座。
偶择主僧,郡以十名寘瓶中,一索而得师。
或以年少为言,曰:「吾何求哉」!
力辞之,寻出世,住海濒华云,以省母之便,欣然就之。
沙岸持钵,忽遇群盗,劫尽所有,将解师衣,正色叱曰:「汝何为者?
我法戒贪嗔痴,贪求何益于汝!
生有王法,死有地狱。
眼光落地,受极苦时,悔将何及?
贫富有命,强取之物,岂为终身之乐?
幸自无事,而作此业,实可寒心」。
盗曰:「我将杀汝」。
曰:「吾以寂灭为乐。
汝若杀我,早归寂灭,受大快乐,有何不可」?
盗相顾曰:「是善知识也,安可害之」?
尽还其物,罗拜而退。
慈力摄持,又能如此。
移住奉川之禅院,又迁净居,前田后江
曰:「此处可与鬼神说法」。
夜必炷香暗坐,讲《法华经》信宿。
间有飞萤一二绕于前后,寻有百十,乃至千万,明于燃烛,讲罢辄去。
尝夜出,萤往来江上,不入讲室。
夜分既归,萤忽来迎,如繁星然。
师见而笑曰:「是待吾讲耶」?
自尔每见之。
师不以语人,然自以为差适人意也。
移住普和,问于草庵草庵曰:「僻在一隅,大江横前,峭壁对耸,佛影岩也。
前辈聚徒之地,吾子其当之」。
学子云集,钟鼓一新,朝参暮请,昼诵夜禅,礼讲以时,策筵有节。
乾道五年延庆虚席,公定场中,一举师名,众口翕然。
师气貌魁梧,仪矩凝重,未尝以词色假人。
精持律范,动不踰矩
法席谨严,数百众无敢犯者。
说法必穷蕴奥,学者有不能解,昏后坐起信堂,一香一灯,远在檐下,僧徒毕集,师乃挥麈纵辩。
夜静堂深,言详理到,境法俱胜,随资发越,直疑祖师之复生,忘其久立之疲也。
至今旧人过其处,遐想高风,多至陨涕。
制帅秀王每曰:「延庆,人中凤也」。
寺之西有蔬圃,官欲以为贡院,势甚急。
师怡然不顾,方杜门终日,禅定才信宿,府主见招,迎谓师曰:「贡院之扰,得无动心乎?
今已得基址,可以放怀矣」。
师谢外护之庇,盖有神现梦以为言也。
丞相魏文节公好内典,《法华》中有「是法住法位,世间相常住」,稽疑以叩自得石窗,终未有所契,举以问师。
师曰:「此非大力量人不能致此问」。
乃曰:「春生夏长,秋凋落,世间之相乎」?
曰:「然」。
「非以其迁变而致疑乎」?
曰:「然」。
师曰:「四时迁变,岁岁同耶?
异耶」?
曰:「无以异也」。
师曰:「非止今年明年无以异,穷过去,极未来,亦无所异。
既无所异,岂非世间之相常住哉!
以至君臣父子,生息大小,不动本位,皆得究竟。
以至天地日月,明暗色空,海阔山高,鹤长凫短,皆出自然
莫不名体不转,贞常圆极
故曰是法住法位,世间相常住。
了此法者,不落阶梯,随所见闻,立地成佛」。
文节有省,叹曰:「经纶之妙,还他教家」。
魏惠宪王临镇来游,独坐一榻,俾师坐而问所传何道,师曰:「天台教」。
曰:「恐不及禅家之直指」。
师又曰:「禅教皆如在方便,若就实知实见言之,何为禅,何为教。
妙悟之人,一切扫除,丝毫不挂,然后龙菩提妙华遍庄严,随所住处常安乐」。
王大悦,屡以金缯为斋施。
寻尽出衣盂,建雨华堂等。
又募缘一新两庑。
至于卧不解衣,讲必更净,非入浴走厕,袈裟未始去体。
非赴斋啜粥,莲经不曾离念。
厨库诸司不一回顾,工匠报作略不举目。
大纲整肃,不事苛细。
然犯必不恕,欺必照破。
中外井井,无毫发之遗。
史文惠曰:「能使教门增重,今惟月堂一人而已」。
师之传道,直欲追配古人,非徒塞责。
每曰:「以语之相似而證其言,以资之善记而驾其说,皆非所以说法也。
惟自悟心宗而宣演之,庶得祖师之传。
吾求悟门,切勿自画。
凡说教义,不出私科。
惟著《立宗解》一卷,以救时弊」。
淳熙六年十月二十五日,召门人曰:「吾觉背痛,殆将不久矣」。
越二日辛丑,集众讽《十六观经》,经终而逝。
十一月庚申,奉全身葬于崇法祖塔之侧。
师寿六十一,法腊四十五。
聚发一器,舍相无所,葬于蓬莱先茔,遵遗言也。
分舍利之半,同法智顶骨塔于大悲阁
郎中省庵陆公沅赞之甚详。
所度小师嗣法者六十人。
柏庭善月,其上足也,馀皆散处诸方。
灵龛即路之日,缁素男女秉炉持花,填郛溢郭,几于罢市。
观者赞叹,以为前此未有。
此岂人力也哉!
后二十有五年,其徒请铭其塔。
余非学佛者,尤昧于教乘,以其请之勤,而察其实行实谛为可敬,为之铭曰:
智者禅师,祖天台教。
乃知禅教,本无二道。
禅贵直指,教若支离。
存乎其人,统而一之。
圆辨之兴,教门鼎盛。
粤惟询公,传得其正。
如渊之淳,如玉之洁。
入自悟门,纵横演说。
辩才无碍,脱落窠臼。
老斲轮,得心忘手。
虽已堕,孤老故躔。
柏庭之徒,尚永其传。
深居冯公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七、《太白山斋遗稿》卷下
南康冯氏,世以儒名,至厚斋始得朱文公而师之。
公初抵郡,一见赏异,自是出入直节堂,凡经传命脉不以语人者,皆以语之。
间讽以持厚之说,故名其斋曰「厚斋」。
讳椅进士起家,官虽不遂,所教授常数百人,诸子皆传。
长素餐,庚辰甲科,知温州
去非辛丑进士,知兴国军
次去辨,庚戌进士分司干官
次某筹,积阅知通州
去非字可迁,幼有异质,而伯氏共业,短檠竹几,吾伊尝至夜分。
稍长,义理融液,文思泉涌。
嘉定癸酉乙卯,乡书俱第一。
岁丙子,主文王公遂得其卷,寘之魁选,以联事江君沆误起封黜,乃升次名补处,则分司君也,人以是屈冯氏。
公方捷应举,已而腐馀之习,博书怀传,穷搜恣观,不究其端极不止。
诸公倾搆重币,聘请为白鹿书院山长,与后先升堂,复分金陵讲席。
其发明《易》、《书》、《诗》,经师多未及。
夙受知赵公吴公渊,二公分江淮浙阃,多往来扬、润、吴门
中第,注滁州户曹
某年余公玠宣谕四川,辟准遣,随司罢,郴州桂阳丞,东淮漕辟运干
其年改宣教郎、知会稽县,未上。
丞相淮南,改辟宝应,寻通判寿春府
公虽转职州县间,一时钜人如程公某、许公某、王公某、王公野、董公自然,交口吹送。
王公遂、李公性传江公万里荐之尤力。
董公程公元凤继相汲引。
此自进由发运司主管两浙转运司,除宗学谕,人谓自此升矣。
三学叩阍攻排丁大全,朝家将行法,公诵言其不可,遂可以伸气矣。
其馀党犹在要路,竟遭挤排,无以为归,留湖浦。
言者复不置,杜门尽谢人事,图欲休息晚景。
监司有隐憾,徙居瑞阳,景定元年也。
相率具冤状,亟请放使,主管仙都观,知兴国军
马光祖涖临沿江,赵公亦寓溧阳,公推故人,千里命驾泛宜,扬帆而东,相得欢甚。
咸淳改元,微恙终于寓舍。
马公、淮阃李公各致丧费,李公又为具舟楫,始得浮柩以归。
年七十有八,阶某官。
公世为都昌人,曾皇考某,皇考某,世赠宣教郎
厚斋也,终通直郎江西运干,累赠通议大夫
妣唐氏,赠硕人
公前娶王氏,赠安人
继室蔡氏,朱文公高弟蔡聘君元思之女,封安人
子三人某、某、某。
女五人,修职郎泰州如皋县主簿魏公挺,其婿也。
孙男三人。
卜某年月日,遵治命安厝于草塘之青坑原。
公天资轩豁,不设岸谷。
嗜书如饥渴,手不停披。
厚斋朱文公《易》而伸之,公研穷反复,精通先天之数。
作文有根柢,丰腴典实,自成一家。
马公建祠青溪,自吴泰伯以下凡四十一人,公以其关于教事,人为之赞,闻者兴起。
尤工诗篇,下笔立就。
作字得西台体,每一篇出,士友争取去。
漕幕时,黄漕涛议毁东园为浮屠居,同列熟视莫能为,举头吐气。
公力争不获,则归所举剡椟求去。
制使丘公岳高之,随为补发。
其临事有守类如此,不独争三学事也。
性好宾客,未尝一日不共饭,或至并日留夜。
异色人接纳不厌,遇乏则尽费无难易,为之尽力,虽以是得谤,弗顾也。
初,厚斋筑庐草堂,扁曰「冯氏隐居」。
公屋其后,为深居,更辟屋道南,号深居道人,藏书万卷。
三百篇,定为三稿,他文共数十卷,编辑未就。
德之同堂兄房教与温州俱隶立礼斋,某由是获教厚斋翁,交其诸子,而于德之尤厚。
公留湖滨,尝往从之,一日至门,则公行矣,追之北关弗及。
今官维扬,闻公至金陵,可谓良晤,岂料遽隔生死耶?
致大以其行述介其季父通州请铭,追惟大雅凋零,风流不竞,俯仰感忾,其辞悲焉。
铭曰:
匡庐岩岩兮,公之学与之而颉颃;
左蠡淼淼兮,公之文与之而汪洋。
百君子推挽如不及兮,无奈憸夫之谤伤。
公之精爽兮岂其閟于草堂,想与庐君兮时游乎帝之旁。
思其人而不见兮,但见山之高而水之长。
吉州江西提举大监麋公行状景定五年八月 南宋 · 黄震
 出处:全宋文卷八○五六、《黄氏日钞》卷九六
公麋氏,讳弇字仲昭
父讳溧,朝请大夫太常卿,累赠银青光禄大夫
大父讳师旦,朝请大夫尚书左司郎中,累赠正奉大夫
曾大父讳锴,朝请大夫致仕,累赠金紫光禄大夫
其先东海人,系出楚大夫,受封麋亭,子孙以其封姓。
汉有为吴郡太守者名豹,始就家于吴,遂为吴显姓。
自金紫后三世皆儒科,益以行义闻天下。
金紫壮年繇博士持使节,荣涂衮衮矣,一与秦桧议不合,辄弃官,号如止居士终其身。
正奉尤乾、淳间伟人,尝馆伴,时虏气尚骄,使者望其貌,闻其言,辄惊服。
银青宝庆初谏官,却风旨不劾真西山,宁身去。
识者觇麋氏将又有人,而公复名世,实银青嫡子。
幼力学,甫弱冠,请国子举,明年太学,又明年公试入等。
俄连丁外内忧。
服除,将升舍,司成王公与权勉之仕,曰:「岂必待科第哉」?
遂以银青恩入仕。
既仕,犹四以锁厅荐。
复习讲学宏词科,文誉铿然缙绅间。
初调监临安府新城税,未赴,以材选从事宝应州制司
宝应淮安邑,攻守具未之讲,公亲习士卒,捐己俸旌善射,启郡将葺城壁,州于是始有备。
州复改为邑,公亦改监淮东总领所中酒库。
一日视支军粮,启钥而敖已罄,军几变。
公笑谕别有仓,亟白于长,移他米予之,哗者帖然。
于是其长以为能,辟升添差干办公事
运米五十二万石有奇,籴四十万石有奇,尽革前扰,而事立办。
朝廷又以为能,减举员一、循资二,差监同三省枢密院激赏库
以举者合格,改京官,知绍兴之山阴镇江之丹徒两县。
遂由淮东安抚司机宜文字通判扬州,复由江东安抚司参议官建昌军,所至又皆有贤名。
山阴旧苦催科,往往抑税长代输,至是郡议排甲以易之。
公言:「此不在变法而在择县令
县令得人,税长可,排甲亦可。
否者税长弊,排甲独无弊乎」?
复釐正税长苗税,果不趣而办。
听断明允,民誉方都,而吏独患之。
会有逸邸第者,公追取急,至借扰以下石公
公曰:「有是哉」?
即日行,父老遮留不为止。
丹徒尤大坏不可为。
先是,县之接送,令凡纳堂日用百需皆出于吏,吏得并缘为奸,名曰纳钱,里正至破产不能支。
事有必不可行者,则又伺上司,专卒恐喝,逼其令必行,曰:「非此费莫出」。
每岁青黄不交,辄预借苗以取苗子钱。
县多山,田率苦旱,每一体放,计会放价,或反多于纳苗价,民以此重困,而令亦无终更者。
公至,首严纳堂之禁,使县吏不得扰民。
遍吁山邑之穷,使专卒不得扰县,上下守信,纲解以时,久之自无用乎专卒催科,则给引使自承,设匮使自投缴,百姓不复费一钱。
都各置人直,县给里正紫袋,使往来有公事吏不得高下其手。
旧有折罗、折二钞,公亦并为一。
略遇旱辄亲自检实,白之郡,早减放民,无用嘱吏。
由是执役户或终岁不入县门,田里熙然,复为太平官府。
听事亦撤之一新。
诸司交荐政绩,谓表表八郡三十九县之上。
县之人亦至今立石颂德,如朱采家《义役记》可考。
其在淮东时,制置丘公岳事多倚决。
公尤拳拳备御,一司就食,出幕视众常独后,忧荩之状可掬。
其在扬州,尝委虑囚,无辜连系者皆立释之,小大欢呼。
其在江东,差摄当涂守,寓身佥舍,斗籴自供,日惟孜孜郡政。
新守韩补至,讲交承礼,不受馈馈,事例一不受,为上其政绩。
建昌,民词遮道者数千,公立剖决,皆洞见其情。
既至,首蠲军场未催苗三千三百石有奇,县给袋历,使申述民隐。
豪族有诬平民为盗者,狱已具,公直之,武断之风遂戢。
岁适艰雨,公斋素踰月以祷,一夕露祷曰:「愿降罚守臣,毋流灾于百姓」。
顷之天大雨。
银青公宰蕲之广日,尝推广先儒法,以其出于官者为官社仓,出于民为民社仓。
至是公节淫窒蠹,得米二千斛贮官社,分委寓贵劝率诸邑,得米谷余二十万石贮民社,以接养方来。
复以酒息之赢例归郡将者委官别掌,籴米二千余石以平籴,佑助社仓之所不及。
故是行也,公虽以谗去,而名益彰。
干办行在诸军审计司,督运淮东,称旨,除大府寺丞
日押钞引三千必足,曰一日须办一日之事。
度支郎官
旧本部五司印通用,无所考柅,公始白长贰,支帖止用度支印。
御前军器所俄请帮天府新刺军六十余人,公谓此不于天府元招军分则于军器所缺额填理,岂可创廪无额之军,以开无穷之弊?
内司惮公,不复敢言。
会当轮对,公首疏奏畏天、爱民、讲学、修政、求贤、听言六事,皆银青公尝援先朝事以告宁庙,而公复援之,各证以今上亲行之事,乞随事推广,言婉意切。
天颜开纳,因问近日贪风未革,公乞奖廉。
问为谁,以陈垲陈昉对,上首肯之。
次劄乃奏本职度支事,谓:「自荆襄淮蜀蹂践而岁供不入帑藏,自四路二十七郡选年而岁解不及元额,牙契属封桩而经总之额亏,市船属省所而收趁之利亏。
入者失陷,出反增益。
身丁钱已除放,犹取办版曹
楮皮钱合科还,亦取办版曹
军衣折支向有贴科,今增数加倍;
雪寒给散元许借拨,今尽数责偿。
潭、婺买罗,特出一时指挥,而今乃遂为年例;
岁币银绢本以余剩桩备,而今乃定为月解。
兼今日财计在版曹者少,在国用封桩者多,而内藏所积又不预焉。
均是国家府库,均是国家支费,自分彼此,臣窃惑焉」。
玉音因及州县财赋失陷,公对以守令不得人,致贫民反受重催抑纳之苦,上是之。
差兼权右司
丁大全已阴夺政柄,公守正不阿,于都曹惟法是视。
季全者,父、叔父皆为富民潘应芾威使杀之,事下宪司七八年,潘不就逮,反以其弟争产事讼季于溥牵制之。
公谓杀人事重,争产事轻,并宪司理究,庶雪死者之冤,否者自当反坐。
于是有其爱客同朝者挟势属公避宪司,公毅不从。
俄有旨令公删改赦令,公因言:「天下之财孰非君上之物,何内藏库有欠,过郊赦独不放免?
内库自宝佑以前虽有欠籍,并无起解,蠲虚数以行实惠,何惮不为」?
大全方以趣办为能,益不便公所为,出公知台州
州有哄卒久未惩,骄蹇日甚。
公密访前偶乱者六人解制斩之,弛其余不问,一州惊服。
郡计久虚,公一以文清李公守郡时旧事为法,撙节以足纲解,虽己俸亦积不支,冀全一郡于汤火煎熬中。
而阿大全意聚歛者复督旧欠愈急,公陈:「财计本末,不过此数,岂有其他谬巧」?
大全怒,嗾言者镌罢公。
大全罢,公除侍左郎中,寻迁尚书右司郎中
公居铨衡,人不得干以私。
右司乃旧所职,或以前此太执方戒公,公曰:「禀性方拙,岂能复揉为圆」?
时胡马犹饮江未退,赤白囊交驰,吏欲便奔趋,佥拟率就寓廨,公独曰:「吾侪省属也,不造都曹,何以安人心」?
白之庙堂,即日循旧入局,缙绅动色,以倥偬中复见整暇官仪为贺。
自尔定淮军分屯之议,趣淮民招收之令,公赞画居多,然终以执方又罢。
甫踰月,江面肃清,今丞相宣抚入正揆席,首除公将作监淮东总领,兼知镇江府
公知总所财计前后政混淆,而生券无定额,尤不可稽,请截界管饷,而改生券属制司,从之。
后遂遵守为法。
此司自秦桧之仓卒欲罢兵,尽举所隶财赋以养四大屯,本非善后之道。
承平日久,稍从计,财源所出,如茶盐之属,渐已改他司,而甚者复以不请科降为小忠,至竭释司存之有,于是扰始及民,而围田租取斛面最甚。
公至,悉从宽减。
旧以买军需取赢,公阅旧籍,卒三数年后方追及倍称之息,又零取于所差将校虚摊之家,囚系多死者,公亦抑不行。
惟力事科请,宣限支给必欲常有半年储,虽屡渎不暇顾。
总饷之法,当求之上而不当求之下,当明陈利害之大而不当阴居逋欠之小。
求之上且大者,为国家根本之盛心;
求之下且小者,为一己计利害之私心也。
终公之任,三道官吏人户凡有关于总所者如执热之濯清风,一时快如也。
镇江之政,凡可为保障计者尤无所不用其力,饬江防,宽苗税,理民冤,总府事烦,至病剧不少懈。
郡之供帐俸料以兼职也不受,其已造迓新之物则封之郡帑,以俟别迓新。
郡民所仰金坛,而琪村河久塞,有不逞者利小民陆行,车子过其门邀一千,议开浚辄沮之。
公廉知其故,方决于兴役,而召命班矣。
于是有年九帙而司封驳者,昏不知所为,误驳公党大全,传一时为笑,公亦笑。
久之,乃差知安吉州,两易知吉州
道过临川丰城间,老稚阗诉,问之州民也,苦纲吏虚摊,流离至此,愿公救我,复得见乡井。
公为申湖广总所,榜放八十余万缗。
苗额旧二十六万石,今才十八万石,余悉取办斛面,是豪强漏落者全不输,而输者反倍输也。
公为挨实,庶几经界正而赋役均。
吏有以收苗优润钱敝例呈者,公曰:「我万欲优润百姓,反使百姓优润我耶」?
有浮桥久圮,溺死者众,遂委官别储以修桥,且以免收渡钱。
桥成,百姓欢呼,剪䌽书旗,曰麋公桥。
他如修城郭、𥔍街衢、创佥舍,一廉之积,百废具兴,遂有旨令兼提举江西常平茶盐事。
公自镇江两司,劳勚至病,归家年余未瘳,庐陵之命屡辞不获,黾勉就道,至是复当共二之剧,悉力爬梳,寝食俱废,民瘼关他司者复力疾藁请。
由是病日增,作书别其兄宝庆史君󰐴,情辞慷慨,笔力尚劲。
越三日,即却药呼其子谓曰:「疾已不可为,然我得其死矣。
传清白,保坟墓,尔其勉之」!
遂终于州之正寝。
端肃精爽,宏毅周密
平生以人物为己任,以民命国脉为己忧。
见一善推挽不遗力,闻一疾苦营救不遗力。
客有过门,必问得人焉否?
尝午夜力疾阅案牍,客劝少休,答谓:「如此,犹恐不免过,况敢以民社地养痾乎」?
此虽二事也,实一念也。
人物所为民命国脉地者也,恻怛一念,上可与天通,故虽职位未至通显,德泽未能遍及,而至忱未有不动。
死之日,州民巷哭,天下贤士大夫识与不识,闻之莫不失声相吊,曰善人云亡。
呜呼,此岂易与势利之人言者哉!
然公虽最喜延纳,笑语使人意倾,而外和内刚,纤芥不苟合,尤多与权势忤,故每之官辄论罢,然每罢辄益奋,凡其罢皆其荣。
庐陵始不以罢为荣,然身又死,恻怛之通天者获佑固如是耶?
呜呼,又安知势利之人反不以公为戒也哉?
然大丈夫生天地间,要当视天地间事皆己事,随力量所至扶植之,孜孜矻矻,之死靡他,他非所计也。
故公垂死之言曰:「我得其死矣」。
呜呼,此则公之心也,敬为表而出之如此。
若其事父母尽孝,居忧殆不胜丧。
事兄以悌顺,齐家以严,而与宗族睦,贫者馈之,幼者立之师,女失怙恃者长育之至遣嫁,大略仿范文正义庄,而力未能尽及。
处朋友乡党尽情,患难死丧必救恤。
居官廉,俸非赤历不支,饮宾客皆己俸,台郡互送不以入私帑。
虽四拥州麾,两持使节,产业无所增。
为治不求声名,所至亭榭书板惟葺其颓漏,剔其漫灭,未尝作新,曰某官所创。
惟于民事慨焉尽其心,察弊防奸,老吏缩首,抑强扶弱,豪民屏气。
立朝议政,尤号知大体,故名公大臣交相荐誉。
退而家居,人士过吴者必求识,监司太守下事者必谋政,人马每杂遝所居三渎桥闾巷间。
悲夫!
今亡矣。
其自奉俭约,尤人所难堪,绝燕游,屏玩好,身不知有仕宦之乐,以至于死,是又可悲也夫!
公生于开禧三年十月一日,殁于景定五年二月六日,年五十九。
积阶可至朝议大夫,以不自陈,止朝奉大夫
自号落落翁,扁其斋曰「日三省」,故人或称之曰省翁。
娶夏氏,累封宜人
子男一人:德龙,迪功郎,前主钱塘县簿
女一人,尚幼。
孙男三人:某、某、某。
其子以十月五日丙午从公治命,近银青兆,葬公临安府富阳县白升村,其原曰仙隐。
前葬,以其历官行事来曰:「愿有状」。
谨按,行有状,为告太史氏役也。
公之官于法虽未得谥,而公之行有足为后世法。
自古史官之录善以劝后,岂必皆有谥者
震于公为门下士,辱知异俦等,虽不敢自谓亦知公,而谊不得辞,姑摭其实辑之,庶几太史氏见之,曰是其言非阿所好者,而采择之,而润色之,而为天下后世特书之。
是年八月十五日,门生从事郎、宣差充两浙西路提点刑狱司同提领镇江府转般仓分司干办公事黄震谨状。
知兴化军宫讲宗博汪公行状咸淳四年六月 南宋 · 黄震
 出处:全宋文卷八○五七、《黄氏日钞》卷九六
咸淳二年秋福建路安抚使兵部侍郎吴公革,与转运使尚书吴公坚提点刑狱□□刘公震孙,同以故知兴化军汪公得人心之事(阙)时惊传以为异。
盖公以是年四月二日领郡(阙)以病卒于郡,为郡才六十日,而郡之人爱之过于感百年渗漉之恩,甫病而户户为之祷,甫卒而军民无所泄其痛,一夕群起碎其医之家,卒甫三日而众为之立庙已屹若化成。
郡之寓公自后村刘公克庄以八十馀大老与凡名流达官及郡之人士以千百计,无一不为文以哭,郡之民罢市巷哭,极而至山崖海角,携老扶幼、焚香诵佛以报德者日填咽城闉,亦无不失声大哭。
及公灵輀之归,士之路祭者尚六七百人,细民书哀痛之词于帛拥送,哭不绝声者百数十里。
他时生太守得诏趋朝,声焰赫奕,献旗帐道旁以希赏者反不若是之多也。
于是一时既惊传以为异,又或从而疑焉,曰:「有是哉,何以得人心如此之速哉」?
未几,则闻公灵輀之方归也,众哀其贫,助之费,其弟与子相持而泣曰:「吾兄、吾父廉生死矣,死可反货取以污之乎」?
辞不受,众义之,且不忍复取其已助之金也,则以之入郡学,刻凡所哭公之文,如祭诔、如哀辞、如挽章、杂著成二巨编,名之曰《遗爱录》。
其文往往流传入京师,士无贤不肖皆惊传之以为异,且或以为疑者,始皆咨嗟叹息,以为至诚之未有不动,古道果未尝不可复行于今,而谓感应之机捷于桴鼓者,果非虚语。
余时官中都,闻之亦为泣下,非以其私,为公泣也,为人心之良易感如此,而流俗反厚诬人心谓不可复待以君子长者之道,因公之事,不觉重为之呜咽流涕,而百感生也。
嘻!
几无以致余此非恨矣。
太学应君浩然,公平生交也,忽一日过舍而谋曰:「公葬有日矣,将属子状其行,以求铭当世大手笔
而公性谦退不伐善,凡历任善政未尝为人言,虽子弟莫能知其详,当若何为状」?
余曰:「昔叶水心黄子由父鼎瑞之行,以鼎瑞晚年得官,而仕不尽其能,莫可状也,则举其教子由以忠,与上尝问其动息事,曰是则述之大者,以首于状可也。
今公之政虽不得尽闻,然其死之日得人心如此,其为可述愈大矣。
公生好水心文,死用其例,表其事以首于状,亦无不可也」。
公讳元春字景新庆元府奉化双溪人,世为望族。
霍丘县主簿汝宁者,其高祖也。
汝宁生偲,不仕。
偲生圭,亦不仕。
圭生文简,是为公父,以公贵封承务郎,累赠朝散郎
母戴氏,赠安人
公少颖悟好学,受诗于太学余先生正君宗学谕王先生贯道
先生四明诗学渊源所自,从之游者常馀百人,公独每为称首。
嘉熙四年庚子,本府荐公第一人,明年进士第,调绍兴府上虞县,以廉直闻。
提点浙东刑狱赵公性之檄公入幕,事多倚决。
朝散卒,以忧去官。
服阕,调扬州司理参军,未行。
浙东提举茶盐司议置盐仓定海,而经始难其人,佥谓请从事浙东者莫公若也,辟公监官
公至,一新敖宇,民不知役而事速办。
凡所立出内,去后人皆可遵守,然犹曰:「此等岂我辈事也」?
甫补足前任考即去之。
以选辟沿海制置司准备差遣,又以选改辟浙东提举常平司准备差遣,俄又以选改辟提领户部犒赏所检察官。
自是声闻日高,中朝士大夫皆有引使自近之意矣。
犒赏属畿漕,公在幕裨民政为多。
所管酒库馀六十所,月有酒馈,独公不纳。
宝祐三年春,以考举改宣教郎
淮东制置使丘公岳辟公乌公宰,会裕斋马公光祖尹京,亟请于朝,易以宰钱塘
钱塘所谓赤县也,旧多阉宦,挟内庭修造称科率,吏因挟之以扰民,民讼率不时决,明曰:「将于是乎应科率也」。
令亦太息不敢言。
公至,独慨然首为申免科率,而讼至立断,吏不得售其奸,多散去。
昼静帘垂,焚香对圣贤而已。
僧有讼百姓负长生库息者,公谕明日偕头首僧以库簿来,来则阅其簿,示之曰:「然则取息已多,汝僧自号脱离生死,视世上为昨梦空华,何必乃尔?
汝僧自有忏罪法令,今为汝焚此簿,汝幸行道诵经赞献之,助汝成一善因缘」。
僧不知所对,即下阶行诵如公戒,而凡隶于簿者皆得免,不但被诉者一人也。
凡其用柔以理,不动声色类如此,而有刚不可回者焉。
县附京,凡在街郭者用坊正,吏自以其私人直达文书,外此则尽用里正如他邑,一旦富民惮充役之难,而吏亦幸文书之便,合谋自天府尽改为坊正。
公遍诣台省力争,谓果改则县不可复为,乡民亦将受无穷之扰。
庙堂是公言,得不改。
公因为之排里正一新,至今县厅立石记其事焉。
公虽吏师,而狱事有不可,公每力争,马公亦屈服。
四年十一月,以政绩擢提举行在杂卖场
时有武弁朱熠者,嬖倖也,与其后尝窃弄相柄、通国以俚语目之曰丁风者,同时辱台察,亦知慕公名,皆荐公自代。
公丑之,不谢,亦竟不往谒,遂转前日之慕为怨,劾公去国,实五年丁巳六月也。
明年添差通判台州
右司麋公弇守台,廉介而惠,公故人也。
台适旱歉,麋公极意赈恤,公援南丰为倅赈荒自比,借常平米先尽数赈粜,而麋公募富民籴广米续填,台以故虽旱而不饥。
提点刑狱何梦祥亦自诡知公,檄公决狱,公为剖决一清。
盐商有姓陈者与都司何子举夙有憾,梦祥观望,欲置之重辟,公争不可。
梦祥径逮至宪司,破其家,死者六人,众冤之,而叹公之不可屈。
明年改元开庆十一月丁母忧
景定三年,再添差通判宁国府,与守多议不合,惟诸司差决无虚日,常得尽心以救民。
且尝告仓司四弊:一曰专人搔扰之弊。
谓所至携狱具罗织,视货多寡为拘纵。
近到县狱,见一二推款皆贯索,专卒随之出入狱户,此不可不革也。
二曰摄职拿攫之弊。
借补白帖,冒被冠裳,赏罚无关,渔猎何极,此不可不革也。
三曰狱讼不决之弊。
民间久不得直于官,乃意自求胜于刀斧,此不可不革也。
四曰预借重催白纳之弊。
官赋之入愈亏,下户之害益迫,此不可不革也。
明年,除武学谕
是冬博士
五年三月轮对,谓:「端平柄臣不知扶弱而图骤兴,三京之只轮莫归,百年之储积顿竭。
戊己狂奸苛刻转毒,中外之怀怨滋甚。
浒黄之渝渡突如,是先戕国脉,而国势随之。
今欲转弱为强,惟在遴选牧守。
东南半壁,能几州郡?
憔悴之馀,能几生灵?
岂堪戕贼之无艺耶」?
十月,除诸王宫大小学教授
咸淳元年五月轮对,时今上新御路朝,公言:「先皇帝四十馀年忧勤,仅收一战之功,遗大投艰,正在今日。
愿思天命之难谌,愿思人心之难保,愿思直言之难能,愿思财计之难裕,愿思纲纪之难正,愿法艺祖以共济艰难」。
又援真宗蠲免逋欠,乞宽民力。
六月,除宗学博士
十二月,丐外,差知兴化军
公在宗学凡二年,整规矩,严课试,诸生畏服。
又考覈财用之出入,知前此为吏所乾没者十馀万缗,至是不得欺,财用沛然,以修先圣殿及讲堂如新造。
其在兴化,妻妾不之官,惟一弟一子侍。
旧例免囊山寺岁输,留以充迎新,公至不入寺。
旧有例册,皆于赤历外取赢以自丰,公至却例册。
旧例,官买物与市异价,公至不许官买。
惟蔬饭一盂,终日坐厅事,事至即面问而立决之。
其政以教为先,有乖叔侄之分、睽夫妇之义而来者,皆化以天理人彝之正。
有百姓为势家夺渔利者,久不敢讼,闻公可告,告之,立得还。
有为挟势攘其田者,讼四年不得直,公为直于片言之下。
有挟亲戚势侵人田四十亩者,其人方诣戟门外欲诉,挟势者已追及,就归之曰:「毋使公知也」。
其他不可枚举,而其大要皆本于至忱恻怛以行之,故强与弱、胜与负若皆心惬焉。
郡有西陂久废,公至半月而修复如旧。
其他有可为久长利者,方次第搜举,人方欣若更生,而天已夺之遽,此所以千里之内群起相哭,真如赤子之失慈母也。
公英爽不群,刚正而能济之以和。
少刻苦自立,终身无所附丽,而人有片善寸长,推毂恐后。
为人谋尽忠,而委曲缱绻有情味,故时誉多归之。
公尝暇日从容谓余曰:「为人如流水,但务平平,偶遇湍激,为奇为变,亦惟行其所自然」。
呜呼,此公平生心事也,岂期有为卓绝过人之事哉!
及其死而得人心,乃不惟今之人无之,虽古之人亦无之。
盖为相数月而薨,举四方之内哭之者,古今惟一司马公;
为郡两月而卒,举千里之内哭之者,古今惟一汪公。
位不同而事同,皆发于人心之天,而不可强者,此非卓绝过人之事而何?
岂由大中至正而行者,其效自有不可及耶?
呜呼!
向使司马公而不遇,亦不过乡曲一常人耳,此岂可以声音笑貌为哉!
公生于嘉定元年戊辰九月八日,得年五十九。
娶刘氏,知某州某之女。
子二人:长性存,太学生
次某,将授遗泽。
女一人,嫁邵森,将仕郎
汪虽双溪望族,而公独贫,至于无家,游学外方,授书养亲,备历艰难,以至入仕。
凡三任于越,因寓居于越
其孤将以咸淳四年七月某日就葬于越之某县某乡某原。
呜呼!
魄体归地,虽瀛、博之间可也;
魂气无所不之,则庙食将百世于莆,惟公为有之,岂不盛哉!
于公里下士也,亦登宗谕王先生之门,而公先一行不同时,仅识面耳。
公既达,宗谕亦下世。
以介僻,例不投人刺,别二十年不相闻。
丙辰省试,偶公为考官,批卷独褒,往谢之,省忆其为同门晚出也,甚欢。
自是与往来,每以出处大致相勉励。
公之出守兴化,送别浙江亭上,语以得朝廷科借零会即行,将藉以兑便流通一郡钱楮,且将减官盐价以收零会,使常不出郡境。
某所预计者仅此耳,馀事临期未前知也。
呜呼!
公之言犹隐隐于震之耳,讵料一别,遂至于泣视《遗爱录》耶?
与应君共辑公遗事而未多得,因并及其交际之私。
盖其言亦有可录者,不忍弃也。
虽然,公之大者不特此也,岂无太史氏特书大书,为千万世牧民者劝耶?
咸淳四年六月日,门生文林郎史馆检阅黄震状。
金贞祐铜印歌 晚清 · 锡缜
铜章省差六字文,铸自金宣贞祐年。
缜也得之澧镐间,土花黝绿蚀血斑。
小印今尺寸六分,犹存六百载上之金源
金源兴亡三甲午,印虖末造乃生汝。
汝事宣宗中主,肯弃中都资人取。
迩时建策谁,崇义完颜宇
迫胁更有聂希古,乌陵用章不敢语,况复承旨宗鲁
遂令蓬莱阁,二狐登树舞。
三千骆驼三万车,几月驾留大名府
入贡纤珠城,赐死苗先武。
尚勤远略黄牛堡胥鼎先已失关辅
归德蔡州路几许,迁汴之后奔命苦。
印虖汝生不遇时,省差携汝将何之?
黄金瓮酒银槽马,回首故宫黍离
花帽军蹴杏花垒,阴风昼卷蚩尤旗。
吾考丰王出,允恭迎立为宣宗
人献玉印,东海侯降封。
既不能禁高允杀执中,又不能邀元帅居庸,而自召归镇国李雄
复不能纳谏伸与琮,无端告辞显圣宫。
忍使哀痛尘再蒙,尽弃关陕与山东,亦安用此六字差印之青铜。
吁嗟乎,安用此六字差印之青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