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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府仪同三司少师吴玠 宋 · 胡世将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二七、乾隆《甘肃通志》卷四八,乾隆元年刻本
绍兴九年春三月开府仪同三司吴公以寝疾奏乞谢事,天子恻然忧之,命四川安抚制置使成都守臣世将访善医治疾,又驰国医往视。
公以六月己巳薨于军,享年四十有七。
七月遗表闻,上震悼,辍朝二日,赠公少师
凡恤典悉加厚。
其弟璘与诸孤奉丧归葬于德顺军水洛城原先茔之次。
十一月,上念公之已葬,诏有司赐钱三十万,擢璘继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以慰恤其家,恩义备矣。
盖自天下用兵,乘舆省康吴会,公以偏师起西鄙,奋孤忠,抑大难,保川陕,共五十六州,以重上流之势,屏翰王室,屹如长城。
方敌国深侵,叛臣僭窃,道路阻绝,公未尝得一见天子,独其精忠上达。
圣主明见万里之外,谓公可属大事,当方面,凡军事不从中御,而赏罚付之不疑,以卒成却敌固圉之功者,惟天子之明,而公之忠也。
诸孤以行状来请,谨序而铭之。
吴氏出泰伯之后,以国为姓。
季札避位,其子孙家鲁卫之间。
厥后散处四方,虽谱谍遗逸,不可尽考,而起守西河,芮国长沙,汉封广平,皆本德义、尚忠实,为世良将。
而公天挺英奇,崛起数千载之后,赫然功名与之俱盛,迹其流风馀烈,盖有自焉。
公曾祖讳谦赠太子太保
李氏,永宁郡夫人
公考讳扆,赠少保
刘氏,嘉国夫人
少保而上,世居德顺,以公贵,追荣三世。
公讳玠,字晋卿
少沉毅有志节,善骑射,知兵法,读书能通大义。
未冠,以良家子隶泾原军。
政和中,夏人犯边,力战有功,补进义副尉
稍擢队将,从讨浙西贼方腊,破其众,擒酋长一人。
及击破河北群盗,累功转忠训郎,权泾原十将
夏人攻怀德军,公以百馀骑突击追北,斩首级百四十有六,转秉义郎,擢本路第二副将
自是威名益震。
建炎二年,金人内侵已三载矣,渡河出大庆关,略秦雍,所过城邑辄下,自巩州至凤翔。
陇右都护张严邀战失利,敌势愈张,谋取泾州
大将曲端拒守麻务镇,命公为前锋。
公进据青溪岭,逆击大破之,敌始有惮公意。
武义郎、权泾原路兵马都监、兼知德顺军
,以本道军复华州,师入,命将无杀略,居民安堵。
武功大夫忠州刺史
三年,剧贼史斌寇兴、凤,据长安,谋为不轨,公执斩之。
右武大夫
四年春,擢泾原路马步军副总管
金人谋取环庆大将娄室以兵数众出麻务镇,公与战于彭店原,士殊死斗,杀伤过半,敌引去。
曲端劾公违节制,坐降武显大夫,罢总管,论者不平。
未几复故官职,改秦凤路马步军副总管、兼知凤翔府、兼权永兴军路经略安抚司
公进复长安,转右武大夫忠州防御使
宣抚置司将合五路兵与金人决战,公谓宜各守要害,以待其敝。
秋九月,师次富平都统制会诸将议战,公又曰:「兵以利动,今地势不利,何以战?
宜据高阜,先为不可胜者」。
众曰:「我师数倍,又前苇泽,非敌骑所宜」。
不听。
既而敌骤至,囊土踰淖以薄吾营,军遂大溃,而五路悉陷,巴蜀大震。
公独整众保散关之东和尚原,积粟给兵,列栅其上。
或谓公宜屯汉中以安巴蜀,公曰:「敌不可破,我不敢进,坚壁重兵以临之,彼惧吾蹑其后,保蜀之道也」。
明年改元绍兴春三月,敌将没立果率锐兵犯我,期必取而后进,公击败之,拜忠州防御使兼帅泾原
夏五月,没立复会乌鲁折,合众数万,使大将由阶、成出散关先至,公与之大战三日,大败而去。
立方攻箭筈关,公复遣击退,卒不得与二将合。
明州观察使
嘉国忧,起复,寻兼陕西路都统制
敌自破契丹以来,狃于常胜,至每与公战辄败,不胜其愤。
冬十月元帅太子者会诸路兵十馀万,造浮梁,跨渭水,自宝鸡连营三十里,又垒石为城,夹涧水与官军对拒。
公指授诸将选劲弓弩,号驻队,番休迭射,矢发如雨,敌稍却,则以奇兵旁击。
如是三日,度其困且走,则为伏于神岔以待其归。
伏发,敌众大乱,俘其将羊哥孛堇及酋领三百馀人,甲士五百六十人,尸填谷二十馀里,获铠仗数万。
镇西节度使
二年宣抚处置使都统,节制兴、文、龙州
敌久窥蜀,必欲以奇取之。
三年,裒其兵,又尽发五路叛卒,声言东去,反自商于出汉阴,捣梁、洋,金州失守。
公亟率麾下倍道疾驰,且调兵利、阆。
既至,适与敌遇,使人以黄柑遗其帅,撒离喝惊曰:「吴公来何速耶」!
遂大战饶风关
凡六日,敌皆败,杀伤不可胜计。
撒离喝怒,斩其千户孛堇数人,以死犯关,出官军后。
公徐结阵趋西县,或曰:「蜀危矣」!
公曰:「敌去国远斗,而死伤大半,吾方全师以制,蜀何忧耶」?
月馀,敌果退。
检校少保、充利州路阶成凤州制置使
四年二月,敌复大入犯仙人关
公豫为垒,榜曰杀金坪,严兵以待。
敌据阜战,且攻垒,公命将士更射,又出锐兵击其左右。
五日皆捷,敌复遁去。
上闻之嘉叹,赐以亲札曰:「朕恨不抚卿背也」。
是役也,敌决意入,自元帅以下皆尽室以来,又以刘豫腹心为四川招抚使
既不得志,度公终不可倖胜,则还据凤翔,授甲士田,为久留计,自是不复轻动矣。
夏四月,徙镇定国,除川陕宣抚副使
秋七月,录仙人关功,进检校少师奉宁保静军节度使
五年,攻下秦州
六年,兼营田大使,徙镇保平静难军。
公与敌对垒十载,常患远饷劳民,屡汰冗员,节浮费,岁益屯田至十万斛。
又调兵,命梁、洋守将褒城废堰,广溉民田,复业者数万家。
朝廷嘉之,每降玺书褒谕。
七年,敌废刘豫,且益兵众以为疑,公策其将去。
九年,和议成,上以其功高,复赐亲札,进开府仪同三司,迁四川宣抚使,遣内侍赍诰赐公。
以病甚,扶掖听命,自以赏过其劳,固辞,优诏不许。
时舆地既复,方倚绥附,而疾不可为矣。
公娶张氏,封永宁郡夫人
男五:拱,右武郎
扶、撝,皆承奉郎
扩、揔尚幼。
女四人。
公能乐善,每观史,前事可师者,必书而识之左右。
用兵本孙、吴,而能知其变。
务远大,不求近效,故能保其必胜。
御下严而有恩,视卒之休戚如己,而同其甘苦,故人乐为之用。
既贵,而自奉之约不逾平时,至推以予士,则不少吝,故家无赀,而至无宅以居。
呜呼,虽古名将何加焉!
李楫为掩杀叛贼史斌生擒到伪第五将王晟转一官比类循两资制 宋 · 张嵲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九、《紫微集》卷一三
敕:尔以文吏,而有武功;
有司阅实,具应赏格。
申锡命书,往其钦承。
可。
吴武安公功绩记 南宋 · 明庭杰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七、《名臣碑传琬琰集》上卷一二、《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九六、《宋代蜀文辑存》卷六三
庭杰与显谟冯康国元通太学同舍最久。
前此元通自东南还蜀,庭杰偶相际集,盘礡浃旬,出圣上亲笔付元通吴侯云:「朕以卿提大军独当一面,道路辽远,奏报难尽曲折。
昨遣范直方至卿所计议,终恐迹疏,不能详悉。
冯康国每在朕前屡陈卿忠义体国,卿亦素知康国之为人,因其之官,遣与卿相见。
应关陕事宜、规画措置、财用匮乏、量度节省及讲究屯田,以便籴买之类,已丁宁康国与卿面议,想卿必能体朕至意。
每有所处,可一一开具奏来。
吴玠」。
庭杰伏读再四,方知圣天子灼见元通吴侯果相知之深也。
迩者元通少城总茶马,吴侯已薨。
元通邀予相聚累日,语及吴侯云亡,因出其在宣司日记吴侯功迹,甚详,令庭杰为之记。
谨拜手而书曰:吴玠字晋卿,世居德顺陇干
祖谦太子太保
祖遂,太子太傅
父扆,少保
三世皆以义烈闻。
侯少沉毅尚气节,长于骑射,晓兵法,读书能通大义。
未冠,以良家子隶泾原军。
政和中夏人犯边,缘鏖战立功,补进义副尉,权队将
讨浙西贼方腊,破其众,擒酋长一人,又破河北贼。
累功转忠训郎,权泾原第十一正将
夏人攻怀德军,以百馀骑突击追北,斩首百四十有六,转秉义郎,擢本路第十二副将
建炎三年,金人内侵已三载矣,春渡河出大庆关,娄宿残长安,鼓行而西,跨凤翔汧陇,不浃旬降秦州,垂头熙河,陇右大震。
熙帅张深偏将军刘惟辅总锐兵三千御贼,金人前军逾巩州惟辅留军熟羊城,以精骑千八百人夜逾新店
贼恃胜不虞,黎明,军堕伏中,惟辅舞槊刺其帅黑风大王洞胸,屠马足下,娄宿失势遁走。
深更,遣右都护张严以兵继进,严趋凤翔,战五马坡下,兵败死之。
惟辅自凤翔石鼻寨遁归熙州经制司统领刘彦希弃凤翔归曲端斩以徇。
与侯大兵屯北原,坚壁不动。
金人谋趋泾州拒守麻务镇,遣侯以前军讨贼。
侯进据青溪岭,逆击大破之。
武义郎泾原路兵马都监、知怀德军
,以本道兵复华州,城破,命将士无杀掠,民皆安堵。
武功大夫忠州刺史
剧贼史斌寇兴、凤,据长安,谋不轨。
侯进兵夜袭其城,出战,斩其首。
右武大夫
四年春,擢熙河路马步军副总管
金人谋取环庆大将娄宿以众数万攻麻亭,侯逆战于彭店,士殊死斗,杀伤过当。
曲端劾侯违节制,降武显大夫,论者不直。
未几,复故官,改秦凤路马步军副总管、知凤翔兼权知永兴军路经略安抚使司公事。
进复长安,转右武大夫忠州防御使
先是,侯与曲端起兵泾原,招流民溃卒,捍御金贼,所过人供粮秸,道不拾遗,猛士如林,甲军蔽野,每战必先占高原必胜之地,未尝败衄。
贼稍北,退守河东,不敢逾河放马。
时朝廷遣枢密张和公董帅川陕,许以便宜,不从中制。
枢密移檄诸路将臣,与贼大战,召与侯问筹策。
云:「平原易野,贼便于冲突,而我军未皆习战,须教士十年,然后可以大举」。
侯云:「高山峻谷,我师便于驻队,贼虽骁果,甲马厚重,终不能驰突。
我据嵯峨之险,占关辅之势,贼虽强悍,不能据我尺寸地」。
宣幕僚佐一以为迂缓,一以为怯懦,置其言而不用,弃其人而弗亲。
秋九月,师次富平都统制会诸将议战,侯又曰:「兵以利动,今地势不利,将何以战?
宜徙据高阜,制贼马冲突」。
诸将皆谓不然,云:「我师数倍,又前临苇泽,非铁骑所宜」。
都不听,既而贼骤至,囊土逾泽,以薄吾营,王师大溃,五路悉陷,巴蜀大震。
侯独整众保散关之东曰和尚原,积粟缮兵,列栅其上。
或谓侯宜进屯汉中,以守巴蜀,侯曰:「贼不破,我讵敢轻进?
吾坚壁重兵,下瞰雍甸,彼惧吾袭其虚,蹑其后,保蜀良策也」。
明年改元绍兴春三月,金国皇侄没立郎君率锐兵犯原上,期必取而后进,侯击败之。
真拜忠州防御使
夏五月,没立及浑女郎君、马五太师耿太师复会,别将乌鲁孛堇使二将由阶、成出大散关,先至,侯与战三日,连胜。
而没立方攻箭筈关,侯遣麾下击退,不使与二将合,分兵掩袭,两皆溃去。
明州观察使,诰词云:「朕以经理二陕,付之枢臣。
奉将天威,式遏乱略。
非有熊罴之士,不二心之臣,相与戮力尽忠,内抚外御,则戡定之期,未可岁月冀。
肤功来奏,懋赏是宜。
忠州防御使秦凤路经略安抚使马步军都总管吴玠,材气不群,忠勇自奋,侧足功名之会,腾声关陇之间。
比者擢师泾原,尽护诸将,岐下之战,尤为隽功。
获其酋豪,丑类折北。
是用酬其多捷,陟以廉军。
夫雄职美官,朕所以待功能之士也。
益奋尔烈,朕无爱焉。
可特授前件官」。
未几,丁母刘氏嘉国夫人忧,起复,寻兼陕西路都统制
诰词云:「孝移于忠者,圣人之格言;
国尔忘家者,人臣之彝宪
而况分阃外之寄,统诸路之师,淬励以须,枕戈待旦,其可以亲丧废乎?
观察使吴玠,比以功伐,寖阶显荣,却敌有沉果之机,驭军适威爱之济。
战多由率,懋赏既行,遽深风木之悲,方治金革之事。
矧临敌忌于易将,而军制庸于旧情,其安厥常,无旷尔职。
苟能扬名于世以显父母,则忠孝之道两得矣。
尔其勉哉!
可特授陕西路都统制」。
金贼自破契丹以来,狃于常胜,至是与侯战辄北,不胜其愤。
冬十月,其元帅太子会诸道兵及正甲女真数万人,造浮梁,跨渭水,自宝鸡连三十里叠石为城,与侯拒战。
侯指授诸将,选劲弓强弩,期以必死。
番休迭射,贼稍却,则以奇兵乘险据隘,横攻夹击。
如是三日,度其必困且走,侯遣麾下伏神坌峪,待其归。
敌果遁走,伏发,贼溃,俘其都将羊哥大孛堇及酋领三百馀人,甲士八百六十人,尸填坑谷者二十馀里,获铠甲数万计。
乘夜并兵,劫贼大寨,四太子全军陷没,剿杀殆尽,几获四太子
镇西军节度使,御前差中使任充赍诏就赐云:「兵势无前,用兼必胜之将;
王灵克布,允繄敌忾之威。
眷我虎臣,时献戎捷。
受尽护诸将之任,当兼总两帅之雄。
控临要冲,遏制侵轶。
永念雍州之域,久罹羯虏之灾。
属敌势之方张,励兵锋而益倍。
阴设奇伏,躬率启行。
俘当户之众酋,殄引弓之群丑。
威声遐畅,凯奏上闻。
班劳策勋,敢后畴庸之典?
建牙拥节,益隆制阃之权。
肆衍户租,仍加真食。
并颁徽数,式示眷怀。
于戏!
果毅戎昭,盍申威于武备。
乘战胜之勇气,用恢复于故疆。
伫卒爪牙之功,行赐山河之誓。
勉恭乃事,图报异恩。
可特授镇西军节度使、陕西路都统制武功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食实封二百户」。
绍兴二年,兼宣抚使司都统制节度兴、文、龙州
贼久窥蜀,必欲以奇取之。
皇弟撒离喝与四太子惩前日之败,不敢窥和尚原。
绍兴三年春,裒其兵三十万,又尽发诸路签军,声言东归太原,反自商于,出汉阴,捣梁、洋,金州失守。
侯亟率麾下骑兵倍道疾驰,昼夜数百里,急调兵利、阆,径趋金、洋。
先以黄柑数百枚犒贼帅,曰:「大军远来,聊奉止渴。
今日决战,各忠所事」。
撒离喝以杖击地,大惊曰:「吴侯尔来何速耶」!
不敢遽进,盘桓累日,侯得以其暇治饶风岭寨栅,方据要险,而贼已麾中军急上,遂大战饶风岭上。
凡六昼夜,贼皆败衄,撒离喝大怒,斩其千户孛堇十数人,以死犯关,又潜军间道,踰蝉溪岭,出官军后,断侯归路。
侯按兵乘夜径趋西县,或曰:「蜀危矣」。
侯曰:「贼扫地而来,去国远斗,而死伤太半。
吾以全军扼其吭,蜀可无忧」。
侯遂为清野之谋,分屯诸将,示以捣虚之势。
贼便旋中梁山浃月,一夕潜遁。
撒离喝归,乃服侯善用兵,势不能破,则密遣通书,百端间诱,言:「金国威德之盛,知勇之奇,甲兵之强,公宜相时而动」。
侯复书云:「玠谨白金国都统足下:远蒙示书,具审雅怀。
士各有主,不容缄嘿。
彼己之情不通,空自猜贰,无复平定时也。
辄摅写悃愊,用答雅贶,惟足下亮之。
夫华夷异域,君臣异分,此天下大义,古今常理。
顺之则治,逆之则乱。
披观传记,数千百年,夷狄之乱中华,与夫叛臣贼子称兵犯上,率不旋踵夷灭无遗类者,以其悖大义,反常理,神人愤疾,天地不容也。
太祖皇帝挺生五季,遭时昏乱,坚守臣节,委质柴氏,伏顺讨逆,功塞宇宙。
世宗弃代,历数有归,百万之众,欢呼拥戴,不得已而君之。
不杀一士,不堕一城,此与何异哉?
深仁厚德,布濩涵养,行三百年,民至老死不识干戈。
上下狃习,武备不修,士器不备,盗贼乘之,郡县瓦解,至今五六年而未定。
盖太平日久,持盈守成,失其道也。
而谓金国威德之盛,甲兵之强,能至是乎?
且金国行师,战胜得志,亦有由也。
陷城破邑,纵士剽掠,恣其所取,卒徒贪得,鼓勇争奋。
胜则胜矣,而杀伤残贼,变动和气,亦已甚矣。
以此用士,利尽则士不可使;
以此决战,财殚则战不可必。
下视今之天下何如?
遭焚烧者十不存一二,耕农失业,商贾流亡,饿死者相枕籍,所谓财利何有哉?
窃忧足下之士,自是不可以使;
足下之战,自是不可以必。
足下亦可以少休哉!
乃复聚青徐之壤,掖扶斗筲之子,俾半拥虚器。
刘豫者,尝北面本朝,备位台察,负上皇拔擢之恩,临难畏懦,不能以死报国,而乘便抵间,侥倖非望,三尺童子,皆知鄙弃而唾骂之,其尚何颜面以视听于天地之间,望天下归之耶?
然金国既以夷乱华,又挑贼以臣反君,顾天下大义,古今常理,金国尽扫除之矣。
而欲以靖乱,不知适所以召乱也。
主上聪明孝友,慈仁恭俭,闻于天下。
奉使金国不能留,暨京师变故,适从兵藩阃,讴歌攸属,嗣位应天,实太祖兴王之地,天意昭昭可见矣。
维阳之役,大兵奄至,仓皇无备,中外失色。
然大驾南下,横冲风涛,几数千里,如行衽席,厮役之卒,无一不备。
而金国之士,流离溺沉者过半,此足以见天之不弃赵氏,卒欲安全之也。
今乾象清明,星纬顺行,隆冬届寒,日星温晏,阳盛阴剥,此中国之福。
民心日以固,士气日以振,太平可指日而俟。
以金国之众,自称多材,岂无深明天道;
而不知审择取舍,安定天下,尚为前之纷纷,果何为耶?
往者契丹与中国约为兄弟,骍䭷相要,天日是誓。
虏使往来,络绎于道,两朝赤子,实便安之。
而我内邪人之谋,忽弃载书,坠失大信,故上天薄罚,降此灾戾。
然核其祸端,穷其乱源,鼓作交斗,金国与有力焉。
如闻契丹仇怨金国,深入骨髓,渤海奚霫从而和之,将会召豪英,纠集族类,借援中朝,南北通欢,复寻旧盟,并力合势,以逞憾于金国。
金国之兵,暴露战斗,淹阅岁时,力疲气衰,背腹受敌,足下能保必胜乎?
闇机会,殒威名,隳成功,蔓后患,资天下万世口舌之士诋薄姗笑,金国独何取也?
玠世为宋臣,食赵氏之禄,孕子育孙于中原之地,傥有二心,天地鬼神实诛之。
乃辱贻说,使相时而动,下度玠,岂苟得忘耻,见利忘义者耶?
一言之失,驷马莫及。
窃为足下惜之!
春律方初,万汇熙泰,逖去坟墓,羁游万里之远,军中倥偬,颇复乐否?
更冀加谨眠食,养以新春和平之福。
玠白」。
撒离喝得书大不平,日与诸将熟议攻玠。
朝廷加侯检校少保、充利州、阶、成、凤制置使
绍兴四年春二月,贼复大入,撒离喝、四太子蓄忿日久,纠合兵数十万,转三河,鱼贯蚁附,决意取蜀。
元帅以下,皆尽室以来,又以刘豫腹心为招抚使,召诸路签军列屯宝鸡,绵亘数百里,攻铁山,凿崖开道于仙人关高岭上,立大栅下瞰侯营。
岭东下,直攻侯军。
侯自以万人当其前,公弟总管吴璘由七分关,不待会合,率轻兵倍道入援其兄。
太子闻之,与皇弟郎君分领万户酋长,拥兵急攻,又往攻杀金平,野砦对垒,劄连珠硬砦数十座,又来侯营前立炮数十座,击我营。
营中并发神臂弓,飞大炮,毙贼无数。
统制官田晟总兵深入追贼,贼又发生兵万馀击营左,侯分兵力战却之。
贼不退,又添生兵,拥洞子云梯,直前搭城身。
兵向前,用炮打洞子碎,用撞竿撞云梯倒。
贼怒缚虚栅战楼,别遣大孛堇拥锐卒万馀,一发乘城。
统制官杨政领长枪陌刀手,深入刺打隔断。
贼又遣二孛堇总正甲金人二万,夹攻栅两肋。
吴璘左右遮护,血战杀贼,贼皆引去。
撒离喝驻马,四顾良久,云:「吾得之矣」。
翌日,号令诸军并力只攻侯营兑方一楼子,自寅至午,危甚。
姚仲统领,只在楼上酣斗,楼已倾侧,以绢为绳拽使复正。
贼以火焚楼柱,以酒壶击灭火。
贼布神臂弓东岭下,侯亦发神臂弓五百只,与之对射。
贼去,即遣王万年、刘钤辖、浚水王武宣赞分紫白旗入贼,贼奔溃。
抵夜,侯别遣五将分更劫寨,昼夜数十合,金人困惫,死伤以万计,即敛兵宵遁,杀死千户万户,甲军馀,得傍牌、衮枪、金鼓、旗帜数千件。
左军统制张彦夜劫贼横川砦,斩首千级,生擒将领二十人。
侯又遣统制官王俊设伏河池,扼贼归路,生擒百馀人,斩首千级,得马、旗帜无数。
侯悉兵尾袭,直过和尚原去。
上闻之,嘉叹,赐以亲札云:「史谓赵充国沉勇有大略,其用兵以全师保胜为策,乃汉中兴良将也。
朕尝思其人,以济大业。
比见宣抚司奏,金人大拥兵而来,有吞噬四川之心。
卿能保关克敌,挫彼虎狼之锐,而壮朕兴复之威,非谋以济勇,能若是耶?
朕之所思,今乃见之。
但恨阻远,不得抚卿背而慰朕心也。
更在不骄其志,益厉军情,则所谓济朕莫大之业者,非卿而谁?
已降亲笔,除卿宣抚使,及继以朕所御战袍器甲等物赐卿,想已必达。
今朝廷见议赏典,先飞此数字,聊写朕怀」。
金人久不得志,则还据凤翔,授甲屯田,为久留计,自是不敢轻动。
侯以熙河经略司关师古自洮泯领选锋统制李进前军统制王师古、后军统制戴越,打粮河州,袭大潭县,掩骨谷镇,贼慕洧拔寨去。
师古由杀马谷攻焦山,务焚田家村园子。
谷深入贼境,至石要领,忽遇金贼大兵,一战败绩。
师古旋师大潭,内怀惭惧,悉还兵宣司,只身往降贼。
侯爱此军忠义,无一人一骑从师古叛者,抚存劳徕,捐其家财,厚资给之。
两军既合,中外一心,失一匹夫于师古,得万貔貅于行阵,侯由此兵精甚。
四月,徙镇定国,除川陕宣抚副使
秋七月,朝廷录仙人关功,检校少师、奉宁保静军节度使
五年,侯向天水出奇兵,下秦州
六年,兼营田大使,徙镇保平静难军。
侯与金贼对垒,交战踰十年,熟其军垒曲折,知其部领坚脆,常以一当百。
惟患远饷劳民,屡汰冗员官,节浮费,岁屯田至十万斛。
又调戍兵,命梁、洋守将治褒成废堰,广溉民田,复业数万,朝廷嘉之,玺书褒赏。
七年,贼废刘豫,召诸道兵声言入蜀。
侯独谓不然,策其将去,已而果然。
和议成,上以侯功高,赐亲札,开府仪同三司四川宣抚使
而侯已病,自以赏过功,固辞,优诏不许。
九年春三月,侯已疾革,乞解事,天子恻然忧之,命成都胡世将访蜀善医者治其疾,又驰国医往视,未至而侯以六月己巳薨于军,享年四十七。
己亥,遗表闻,上震悼,辍视朝,特赠少师
九月丙申,其弟璘奉丧葬于德顺军水洛城
十一日戊申,上念功不已,赐钱三十万,擢璘龙虎卫四厢都指挥使,以慰恤其家。
侯能抚士卒,同其甘苦,至军政则斩刈不一贷,故人人效死。
建炎二年曲端屯麻务镇督战,侯遣列校三百七十馀人于大谷比较岭迎战,矢石未交,望风奔溃,伏匿山谷。
四年,侯招兵秦、凤,前三百七十馀人出赴招安,侯问讯再三,搜索非是者五六人,斥遣之,馀三百七十馀人悉斩于边亭下,去秦州十里。
士卒股慄,自是出战,人皆效死。
至第功赏,则断以公论,无请托之私。
性乐善,每观史传,有可师者必书之坐右,日诵几过。
其用兵本孙、吴,而能穷其变化。
虽功高贵显,而居常极俭约。
至推以予士,则略无少吝。
其殁也,家无馀赀,至无宅以居。
三子:拱、右武郎
扶、撝,皆为文官承奉郎,以经史自娱。
庭杰尝试论之曰:汉皇甫规张奂皆生长山西,应贤良,中高选。
以《诗》、《易》传授门弟子三百馀人。
著《尚书难疑》三十馀万言,以垂世设教。
二公尚弃文就武,俱任度辽将军,破胡虏以千万计。
自布衣时,以西羌深入,上书愿假近边无用坐食之兵五千,使规为将,上可以除患,下可以纳降,每言大丈夫处世,当为国家诛灭胡虏。
嘻,此皆前辈豪俊语。
迩者,天子知元通吴侯相知之深,想吴侯诸子必皆稔闻。
元通功高言重,若他日会晤吴侯家二朝奉,当语之曰:「山西出将,二公家世边人;
将门出将,二公奕世将种。
大丈夫当用长枪大剑定天下,安用从文官,学弄笔墨耶」?
元通曰:「然,俊民论议,极有补于世,当并为我书于吴侯传末」云。
宣抚司荐士明庭杰记。
吴玠志铭 南宋 · 王纶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七七、《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九五、《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八
公讳字晋卿,世居德顺陇干
公少沈毅有志节,善骑射,知兵,读书能通大义。
未冠,以良家子隶泾原军。
政和中,夏人犯边,力战有功,自是威名益振
建炎二年,金人内侵已三载矣,春渡河,出大庆关,略秦雍,所过城邑辄下。
三月,还自巩州,至凤翔,陇右都护张严邀战失利,敌势愈张,谋趋泾州
大将曲端拒守麻务镇,命公为前锋,公进据青溪岭,逆击,大破之,敌始有惮公意。
三年,剧贼史斌寇兴、凤,据长安,谋为不轨,公击斩之,转右武大夫
四年春,擢泾原路马步军副总管
金人谋取环庆大将娄室以众数万出麻亭,公逆战于彭店原,士殊死斗,杀伤过当,敌惧引去。
曲端劾公违节度,坐降武显大夫,罢总管,论者不平。
未几,复故官职,改秦凤路马步军副总管、知凤翔府、权永兴军路经略安抚司公事,进复长安
宣抚置司将合五路兵与金人决战,公谓宜各守要害,以待其弊。
秋九月,师次富平都统制会诸将议战,公又曰:「兵以利动,今地势不利,何以战?
宜据高阜,先为不可胜者」。
众曰:「我师数倍,又前临苇泽,非敌骑所宜」。
不听,既而敌骤至,囊土踰淖以薄吾营,军遂大溃,而五路俱陷,巴蜀大震。
公独整众保散关之东曰和尚原,积粟缮兵,列栅其上。
或谓公宜屯汉中,以安巴蜀,公曰:「敌不破我不敢进,坚壁重兵以临之,彼惧吾蹑其后,保蜀之道也」。
明年改元绍兴春三月,敌将没立果率锐兵,期必取而后进,公击败之,真拜忠州防御使,兼帅泾原
夏五月,没立复会别将乌鲁拆合众数万,使二将由阶、成出散关,先至,公与之战三日,大败而去。
立方攻箭筈关,公复遣麾下击退,卒不得与二将合。
明州观察使,丁母嘉国忧,起复,寻兼陕西路都统制
敌自破契丹以来,狃于常胜,至每与公战辄北,不胜其愤。
冬十月,其元帅太子者会诸道兵十馀万,造浮梁渭水,自宝鸡连营三十里,又叠石为城,夹涧水与官军相拒。
指挥诸将,选劲弓弩号驻队,番休迭射,矢发如雨,敌稍却,则以奇兵旁击。
如是三日,度其困且走,则为覆于神岔峪待其归。
覆发,众大乱,俘其将羊哥孛堇及其酋领三百馀人,甲士八百六十人,尸填坑谷者二十馀里,获铠仗数万计。
镇西军节度使。
二年,兼宣抚处置使司都统制,节制兴、文、陇州
敌久窥蜀,必欲以奇取之。
三年,裒其兵,又尽发五路叛卒,声言东去,反自商于出汉阴,捣梁、洋,金州失守。
公亟率麾下倍道疾驰,且调兵利、阆。
既至,适与敌遇,使人以黄柑遗其师,撒离喝大惊曰:「吴公来何速耶」?
遂大战饶风关,凡六日,敌皆败,杀伤不可胜计。
撒离喝怒,斩其千户孛堇数人,以死犯关,出官军后。
公徐结阵趋西县,或曰:「蜀危矣」。
公曰:「敌去国远斗,而死伤大半,吾方全师以制其敝,蜀何忧也」?
月馀,敌果退。
检校少保,充利州路阶成凤州制置使
四年春二月,敌复大入,犯仙人关,公预为垒关旁,曰杀金坪,严兵以待。
敌据阜战,且攻垒,公命将士更射,又出锐兵击其左右,战五日皆捷,敌复遁去。
上闻之嘉叹,赐以亲札曰:「朕恨不抚卿背也」。
是役也,敌决意入,自其元帅以下皆尽室以来,又以刘豫腹心为四川招抚使
既不得志,度公终不可幸胜,则还据凤翔,授甲屯田,为久留计,自是不复轻动矣。
夏四月,徙镇定国军,除川陕宣抚副使
秋七月,录仙人关功,进检校少师、奉宁保静军节度使
五年,攻下秦州
六年,兼营田大使,徙镇保平静难军。
公与敌对垒踰十载,常患远饷劳民,屡汰冗员浮费,岁益屯田至十万斛。
又调戍兵,命梁洋守将治浚褒城废堰,广溉民田,复业者数万家,朝廷嘉之,每降玺书褒谕。
七年,敌废刘豫,且益兵众以为疑,公策其将去。
九年,和议成,上以其功高,复赐亲札,进开府仪同三司四川宣抚使
内侍赍诰以赐,而公已病甚,扶掖听命,自以赏过其劳,固辞,优诏不许。
六月己巳,以疾薨于仙人关治所,享年四十有七。
公用兵本孙、吴而能知其变,务远大,不求近效,故能保其必胜。
御下严而有恩,视士卒之休戚如己而同其甘苦,故人乐为之死。
其任将佐等,功赏断以公论,无亲故权势之徇,故麾下诸将多以功显
既贵,而自奉之约,不逾平时。
至推解以予士,则不少吝,故家无馀赀,至无宅以居。
呜呼,虽古名将,何以加诸!
胡世将为川陕宣抚使,公弟吴璘适在军中,一日从容问公所以战,则曰:「与先兄束发从军,屡战西戎,不过一进却之閒,胜负决矣。
至金人,则胜不追,败不乱,整军在后,更进迭却,坚忍持久,令酷而下必死,每战非累日不决。
盖自昔用兵所未尝见,胜之之道,非屡与之遇者,莫能尽知。
然其要在用所长、去所短而已。
盖金人之弓矢不若中国之劲利,而中国之士卒不若金人之坚忍。
尽吾长技,洞中重甲,数百步外则彼固不能及我;
据其形便,更出锐卒,与之为无穷以挫其坚忍之势,则我固有以制彼。
至于决机两阵之閒,变化如神,默运乎心术之微,则有不能言」。
以是知公之深于兵也。
十年,诏立庙于仙人关,赐额曰「忠烈」,谥公武安
吴武顺王璘安民保蜀定功同德之碑 南宋 · 王曮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五九、《名臣碑传琬琰集》上卷一四
乾道八年春侍卫典步军臣吴挺一日奏事殿上,泣且言曰:「臣之先臣奋身边部,自太上光尧皇帝朝都车之事,率先请行。
肆我陛下即位,一心事君,匪躬宣力,积劳西南,荐被褒厚,而臣无似,不能显大先臣远业,乃墓碑至今无辞以勒,后世将泯而无闻。
惟陛下矜念假宠于吴氏而锡之无穷」。
天子曰:「呜呼!
惟汝父勤劳王家,积四十年,英风义声,燀耀显明,九命二伯,淑旗绥章,高其名器,崇其物采矣。
其以是勒于阡」。
君锡之名曰「安民保蜀定功同德之碑」,拜稽首,悲感若无所容。
异日诏翰墨之臣王曮曰:「尔其为之铭」。
承诏辞不获命,乃论次而书之。
谨按,故太师奉国军节度使新安郡、追封信王、谥武顺吴璘字唐卿德顺陇干人也。
曾大父谦追封魏国公,大父遂追封楚国公,考扆追封鲁国公,皆累赠太师
曾祖母李氏、祖妣齐氏、妣刘氏,封魏、楚、国夫人
王在娠甫七月而生,意象异常儿,鲁国公奇之,曰:「是必大吾门」。
少长负气节,善骑射,年十八以良家子从泾原军,战西边。
宣和三年,从统制杨可世入燕,道河北,宿逆旅,梦妇人告曰:「妾家被劫于路,露胔水滨,幸相公哀之,移封高原」。
寤以语其徒,视之信然,因感而葬之。
战歙蒲口,行而饥甚,老人有饷食者,王食已,视之则不见,闻者异之。
靖康初,力战破夏人,补官。
既而败金人于下邽,战三原,斩千户兀讷耶。
从兄武安公玠华州,破贼史斌
咸以有功迁秩,充永兴军路书写机宜文字,移辟秦凤路,兼统领五军军马。
名贼号王札手者,胁溃卒寇暴鄠、杜间,连破官军,执永兴假守张公辅,妄立名字,势张甚,武安公檄王讨之。
王先以书系箭上,遍射贼中曰:「明日破贼,立旗为表,先降旗下者除其罪」。
贼卒得之心动,时王所部不满千人,贼几万众,骑数千。
夜半进师,迟明相遇,贼将战,阵动,奔降旗下者果无数,乘势搏之。
贼据高阜,王遣骁将敛旗鼓,轻兵斮其后,贼遂大溃,斩王札手以报,俘其党千人,迁武翼郎、阁门宣赞舍人
时金人乘富平之胜,尽陷陕右,蜀甚危,武安公与王招散亡数千人保散关之东曰和尚原,练兵积粟,以扼敌冲。
绍兴元年,我孤军栖于原上,朝廷音问隔绝,兵单食匮,将士家往往陷敌人,无固志。
有谋劫王兄弟北去者,幕府陈远猷夜入告,武安公王遽召诸将,励以忠义,歃血而誓,诸将感泣,御虏益力,遂败敌将没立于原下。
没立遣二将乌噜、折合自阶、成出散关,又趋和尚原,没立身自犯箭筈关,期将夹攻必破我。
王击退二将,生获首领蕴逋,斩千户泼察胡。
乌噜、折合再合兵直抵原下,王奋击之,斩其将乌噜,虏败走,乘势进击,二将皆遁。
没立亦败,竟不得相合。
武安公以弱卒抗坚虏,军政尚严,卒伍逃散,往往有全队诛之者,王则厚抚摩之,如家人亲爱,以辅成武安公之志,故士卒不敢犯武安公之法,而乐王之恩,战无不克。
鲁国夫人忧,乞终丧,不许。
以破乌噜等功超迁武德大夫康州团练使,赐带,擢秦凤路兵马都钤辖统制和尚原军马。
虏愤其连败也,兀术合诸道兵十馀万,期必取原而后入蜀,自宝鸡而南列栅三十里。
武安公严兵待之,王率师拒战数日,率以劲弓彊弩扼其冲,以奇兵邀其傍,间绝其粮道,虏不得休。
伺夜虏将饭,然火营中,复选精兵更射其火处,虏不得食,叠石城以自保,复瞰其城射之。
虏度必败,遂以死决,兀术亲拥战,王亦身督将士,虏分为三十馀阵以拒我,迭以次出战,王独当其冲,随辄破之。
虏虽困而犹整,至神岔道狭,伏发,遂大乱,王手杀数十百人,俘万户羊哥孛堇及首领三百馀人,甲士八百六十人,兀术身中流矢二,获铠仗万计。
再以奇功除康州团练使,升权秦凤路马步军副总管
陇州移治方山原二年虏围之且陷,败之于百查岭,力战解围,五战皆捷,迁官二等,权知凤翔府兼安抚事。
三年,虏必欲以奇取蜀,乃捣金洋,战饶风,犯汉中
王时驻兵和尚原,敌惧掎其后也,乃阳以兵趣蜀,而反自褒谷凤州,犯保安,程甘合凤翔诸路军欲道和尚原下。
王先以兵迎击保安程虏,复身督诸军拒凤翔虏于百家村,以正兵合以奇兵,捣其腹心,皆败而走。
荣州防御使,升权副都总管,知秦州,节制阶、文。
时买马路久未通,王首开之,贸以䌽,抚以恩信,招致小部族首领四十二,国马通行,至今赖焉。
武安公王度虏既屡败不得志,必大举以与我力争,乃预设垒仙人关旁曰杀金平
四年春二月,兀术、撒离合等果极其兵力十馀万众,正告由仙人关进取蜀,列栅三十里,弥亘不断。
王前在武阶,以书抵武安公,以杀金平之地去原上远,前阵散漫,谓须第二阵作隘,牢其限隔,期必死战,则可取胜。
至是王驰驿会原上,金人已与我对垒,武安公如王策,益治第二隘,多列炮,积石如山。
王乃令诸将曰:「金人倾国而来,吾辈报国,正其时也」。
因慷慨以刀画地,申令曰:「死则此死,敢退者斩」。
诸将股慄,遂与虏战,分为东西以搏我,东则四太子等,西则韩将军等军也。
虏极其狡悍,东西相望,遥相犄角以持久,必死困我,王左右援翼,唯急是应。
迨暮,虏杀伤彊半而气犹锐,我军苦战久,遂敛第二隘以致虏。
时军中颇有异议,欲别择形胜守者,王奋曰:「方交而退,是不战而却也。
且吾此虏走不久矣」。
请于武安公,夜布火鼓,易旗帜,迨晓,军阵精采一变,乐声震山谷,于是人自励,有死志。
洎虏再傅我第二隘,则人被两铠,铁勾相连,鱼贯而上,攻具变化若神。
王督士死战,且射其两腋,随殪随上,几百馀战,而虏攻垒兵殆尽,遂走入壁,阳为备战而宵遁。
前后斩首俘获不可胜计,虏自是不复窥蜀矣。
第功迁定国军承宣使,升熙河兰廓路经略安抚使,知熙州统制关外军马,仍节制阶、文。
五年春围秦州,下之。
六年,创军名行营右护军,为行营右护军统制军马。
七年,升陕西路都统制
九年,改行营右护军都统制,节制阶岷文龙州
金人已废刘豫,归我河南地幕府拟表称贺,王读之愀然曰:「在朝廷休兵息民,诚天下庆。
璘等叨窃,不能宣国威灵,亦可愧矣,何贺之有?
但当待罪称谢则可」。
幕府谢不及。
秋七月,除秦凤路经略安抚使马步军都总管,知秦州
是年,武安公薨,除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
朝廷遣签书枢密院事楼炤出使陕西,会诸将议移诸军分屯陕右,王不可,曰:「虏反覆难信,惧有他变。
今我移军陕右,蜀口空虚,虏若自南山捣蜀,要我陕右军,则我不战自屈矣。
当且依山为屯,控虏要害,逮虏情见力疲,渐可进据」。
遂但以牙校三队赴秦州,且饬阶州山寨以备之。
十年,兀术杀挞辣,金人再寇河南,复以王为行营右护军都统制,同节制陕西诸路军马。
其夏,撒离合果直趋凤翔,入石壁寨,以要我陕右军,陕右皆陷,而王独全师驻蜀口扼虏。
川陕宣抚使胡公世将仓卒召诸将计事,皆曰:「虏掩我无备,而我分屯之师未集,宜退守青野原,少避其锋」。
王后至,惊曰:「谁为此者,可斩也。
虏人所以轻犯我者,闻先兄之薨,且谓我无备。
今若少退,堕其计中矣。
璘请以身任责」。
胡壮之,遂与公檄彼,责其弃信轻举,率师即日出凤翔,分遣诸将姚仲等败折合于石壁,李永琪、向起等破鹘眼张太师扶风
虏馀兵保扶风城,又攻破之,连战皆捷,折合仅以身免。
驻大军大虫岭,阵次有法,步骑相参,气象雄壮。
撒离合自上西平原觇曰:「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此安可角」?
于是撒离合舍蜀口而北向矣。
秋九月,制授镇西军节度使,充侍卫亲军步军都虞候
十一年,朝廷出师渡淮,宣抚司亦被旨乘机进讨,乃以攻取之事属王。
王受命出秦陇,往别宣抚使胡公,胡问方略安出。
王曰:「璘当以三阵破虏」。
人皆莫测所谓,盖王袭虏之策已素定,而诸军莫有知者。
秦州州将武谊以众降。
时金人统军胡盏、习不祝合军五万,营丁刘圈,胡盏善战,习不祝善谋,二人皆虏之老于兵者,且据险自固,前临峻岭,后控腊家城,必谓我军不敢轻犯。
王揣知其情,因直告曰:「明日请战」。
虏闻之笑。
是夜,王率诸军衔枚涉渭,令曰:「近贼营方得举火」。
未至里所,万炬齐发,出虏不意,虏震骇,仓卒备战,我军已成列。
有闻虏酋以马挝敲镫曰:「吾事败矣」。
王犹策习不祝有谋,必谓我趣战欲速,不肯径出,胡盏恃其勇,宜可挑取。
乃遣轻兵尝之,胡盏果勒兵与我军鏖击数十,更休迭战,适及我三阵。
战急,大将有请曰:「虏居高临下,我战地不利,宜少就平旷,以致其师,可胜」。
王叱曰:「如此则我走而虏乘我矣。
虏今溃,毋自怯」。
王轻裘驻马阵前,麾军殊死战三阵而虏力果惫,卒如王言。
时陕右久隔王化,王一战而声振关中,三秦父老企望官军不日东下,往往擒虏溃兵缚致之。
王亦经略,且将大举进围腊家城,将破,陕右州郡亦以次纳书降,而讲和之诏下,遂班师。
胡闻王之捷,喜曰:「真能践言矣」。
十二年,上赐褒诏,召王赴在所,拜检校少师,改充阶成岷凤经略使,还镇。
十四年,始析利州路为东西,改利州西路安抚使,以阶、成、岷、凤、兴、文、龙七州隶焉。
十七年,移节奉国军,改行营右护军御前诸军都统制,依旧安抚使,知兴州
时和议方坚,王独严备,日为虏至之虞。
当是时,西路兵为天下最。
二十一年太上皇帝亲御宸翰,赐王以守边安静,加拜太慰。
二十六年,拜开府仪同三司,升领御前诸军都统制职事,判兴州
二十九年,册拜少保
王策虏将叛,整备益严。
三十一年,虏果败盟,就拜四川宣抚使
秋九月,虏主亮渡淮,巨酋合喜号西元帅,以兵扼散关,游骑犯黄牛堡,羽檄交至。
王方病在告,适拜宣抚使,即肩舆就道,止以牙校自随,驻青野原。
既而游骑退,王曰:「虏自守之兵,不足虑也」。
益调内郡兵,分道而进,面授诸将方略,所至皆捷,尅秦州,擒伪守萧济及其属来,王即呼前置食,宣上德意,谕无忧死,皆感泣。
列城未下者闻之,争欲归附。
陇州,复洮州兰州,护伪兰州安远大将军温都乌页及州戍将明威将军完颜宗臣等八人,加拜陕西河东路招讨使
王之子挺与虏连战治平寨,破其众万馀人,馘千户二。
十一月虏主亮被戕,十二月明堂礼成,进封成国公
三十二年春,复取散关和尚原,赐敕书褒谕,册拜少傅
王遣都统制姚仲与挺率东西两路之军攻德顺,金人左都监熙河以兵由张义堡驻摧沙,会平凉之师来援。
挺率兵战于瓦亭,大破之。
虏畏我军,号曰天兵
别将原州环州
三月,诸将攻德顺久未下,王知士有惰志且虏将尽发西兵内外合以拒我,即单骑自秦州昼夜疾驰视师。
身拥数十骑,驰达四城传呼。
南北之人服王威名,思识颜面以快先睹,一闻相公之来,士气自倍,登埤咨嗟,不忍发一矢,城中虏已不战而气索矣。
于是按行营垒,别栅要害,且治夹河战地以预处我师于便而致虏于不便。
随军负贩奴隶,莫不区别有地。
暨战,先以数百骑尝虏,虏一鸣鼓,锐士跃出,驰突我军,遂空壁与我合。
我军得先治战地,骑士无不一当十,凡回旋曲折相搏于高下之间者以百数。
王初若无所指顾,逮苦战久,忽传呼某将战不力,其人即殊死斗。
时降帅有觇者,曰:「自吾从虏百战,未尝见如此,吴公可谓神矣」。
翌日,我再出兵,虏坚壁不战,既又天大风雨雪,虏幸休止而力实已穷,是夕遂遁去。
复德顺军,市不易肆,王入城,父老迎拜,拥马首几不能行。
时朝廷遣兵部尚书虞公允文宣谕川陕,赍诏劳王,且议军事。
夏五月,遣兵攻破熙州,获伪都总管刘嗣、副统石列,继破巩州
王之复三路也,惟巩最坚守,王遣挺率诸将破之,斩万户一,获两千户。
六月,皇帝受内禅,赐亲札曰:「昔在旧邸,每共定省,侧闻太上皇帝圣训,谓今日元勋旧德同国休戚,无如卿者」。
且曰:「偏师之出,曾不淹时,三路土疆,悉归版籍。
朕闻此事,欣赞慕用,盖非一日」。
王捧诏感泪,曰:「臣无横草功,已蒙太上皇帝不凡之遇。
今皇帝所以待臣者益宠,臣何敢爱死」?
复遣中使御府细铠弓矢。
秋八月,除兼陕西河东路宣抚招讨使
王策虏必再争德顺,乃亟驰赴城下。
德顺之东曰东山,北曰北岭,东山小而可守,下瞰城中,北岭形势延接,实控扼之地。
王至则连营北岭,掘重壕,筑垒,开战道,益为不可犯之计以待虏,且指视诸将以虏他日所营。
已而虏果大至,合元颜悉列等兵十馀万,正营王所指之地。
有酋先引数千骑轻出,视东山去巢穴稍远,击之,狼狈趋营。
既乃大开壁出师,苦战自旦及晡,虏败先退入壁,自是遂坚守不动。
悍酋豁豁万户复领精兵自凤翔来援,我一军当北岭下,傅城下寨,虏骑可以驰突。
王至是下令夜移入城,将士不知所谓,颇有口语。
既旦虏果合兵大出,直至其处,已无所得,则数万骑欢噪城下,意甚自得。
王命偃旗卧鼓,士无敢哗,诸将请战不应。
迨日昃敌气已惰,令诸军忽鸣鼓,若将趣其营,虏大骇复亟走壁,遣诸将追袭败之。
当时非王徙城下之营,则虏几得志。
时虏既坚守不轻出,挺请以轻兵挑虏战而以奇兵捣其虚。
王采其言,令列阵城下调虏,虏闭营,王则就以其阵移上东山,筑堡以守。
时雨雪天大寒,地冻不可入,则烧土而掘之,连夜堡成。
甫筑毕,而虏兵大至,极力争之,杀伤几半而不可得,诸将益叹王之多算不可及也。
虏自是失三路形胜,粮运迁险,虽合喜亲提河南陕右兵而连败,亡失益众,尺寸不能进,我斩馘筑为京观者弥望,而又东山横其冲,北岭窣其后,三路粮食皆我有,我出兵要虏粮道,虏遂艰食。
东山堡,时猾酋有终夕怅恨者,王策虏虽众,无能为矣。
冬十月,调王彦军将益出兵至秦州,因会宣谕使虞公虞公抗章,以王之勋劳绩效闻,上赐亲札曰:「览虞允文奏,知卿智勇兼济,力抗丑虏。
卿历世忠劳,国家是赖」。
王降拜曰:「臣何足以当此」?
虏既技穷,度不可与我争,则潜军水洛,开道陇山,以示我出奇,实亦自便归计。
王乃部置诸将,分屯要害,且益出蜀口之师,分德顺兵,整阵内外相合以蹙虏。
时虏中亦相惊曰:「东南天兵至矣」。
十一月,上遣带御器械梁珂赐御札并玉带。
十二月閤门宣赞舍人郭升赐宸翰,并宣旨问疾。
隆兴元年,拜少师,有旨恩礼视枢密使
利州防御使邦杰来劳,就以告赐,继有诏退师矣。
是时议者遥度形势,以谓兵久在外,虽得三路,恐去川口远,声援辽绝,共以其语言之执政执政力言于上,乞下诏旋军捍蜀。
诏至,王即驰檄诸军,谕以朝廷欲重根本之意,俾择利而退。
继上表待罪曰:「蜀门虽固,三路难保。
归师死战,不无损伤」。
闻者惜之。
未几,上复诏出兵,与张丞相浚淮上之师相掎角,赐王亲札曰:「前日德顺回师,道远不知卿筹画,朝廷过虑,致失机会」。
以此知退师本非上意也。
初得是旨,幕府请覆奏曰:「茍利社稷,专之可也。
此举所系甚重,兵不可遽退」。
王愀然曰:「璘岂不知此?
且三路士马所出,粮食所聚,吾旧兵已老,非假三路兵未易与虏角。
今新附之众几十馀万,仰给三路,圭勺不取外府,而西民乐输,此诚恢复之基也。
议者忧虏捣蜀口之虚,璘百战从军,岂不知虏情?
且虏持重,必顾虑而后进。
方和尚原时,我内外至危急,虏以璘兄弟扼其后,终不敢轻向蜀。
况今逆亮死,虏内讧未久,合喜尽西兵顿德顺城下,犹不能抗我,岂暇他谋?
但主上即位之初,璘握重兵在远,朝廷俾以诏书从事,璘敢违诏耶」?
幕府语塞。
隆兴二年冬十月,虏人犯天水,侵岷州,王病未愈,径趋成州,分麾下击之。
虏小郤,列营茅城谷,王力疾,亲提兵至祁山
虏闻之,退师三十里,据黄家街,深沟高垒以守。
王曰:「虏深涉吾地,而乃坚壁自固。
且黄家街背巩州,去巢穴近,虏必遁」。
未几,果使来告曰:「我国中已与大朝讲和矣」。
继被诏命,即抗章请朝。
乾道元年,上以亲札报可,即以族行。
未半道,奏疏乞解宣抚使,优诏不允。
乞致仕,复不许。
四月到阙,上遣中使郑邦美劳问,赐赉加等。
即召对便殿,上慰谕隆渥,面得旨,许朝德寿宫
太上见王,慨念畴昔,谕王曰:「朕与卿老君臣也。
自今可数入见」。
王顿首谢。
两宫存劳之使相踵,御府异馔赐无虚日。
初,隆兴元年许立家庙祭五室,及是就颁祭器,有旨许皇子复谒,示异礼也。
观者叹息,以为前此未有。
五月,册拜太傅进封新安郡王,三上章恳辞,遣中使诏谕不允。
后数日,制诏仍领宣抚使,改判兴元府
诸子侍王入见,皆蒙异数,恩礼赫奕,宠绝一时。
六月,诏还镇,两宫燕饯,礼均家人。
王入辞德寿宫,奏曰:「臣年近七十,衰病日侵,违离阙庭且万里,恐不复再瞻天日」。
因泣下,太上亦为垂涕,亲解所佩刀赐王,曰:「异时思朕,视此可矣」。
王之行也,两宫别赐珍器玉带甚宠。
秋八月,至汉中,时息兵已踰年,王专留意民事,问民所疾苦。
汉中先是夏秋籴以供军储,吏多取于民而啬出以规赢,民甚病之。
褒城诸县各有古堰,分水溉田,岁料民田以多寡赋竹木增修,吏沿为奸。
光道渠久废,水不下溉,利废而赋仍在。
王以次釐革,籴则使民自槩,督诸军复渠,宣淤筑坏,开田数千顷,民甚利之。
惩奸吏,核健讼,以防其病民。
外台以治状闻,上降诏嘉奖。
踰年,改镇武兴。
三年,复移汉中开府未几得疾,遂请老。
先旬日有大星殒,以五月十七日薨于位,春秋六十有六。
军民号哭失声,至于罢市。
请老之奏闻,以太师致仕,遗表上,封信王,上震悼,辍视朝二日,赙银两绢匹各千,钱五百万,太上赐银千两。
王之未病也,呼其幕客曰:「为我草遗表」。
客曰:「郡王安宁如此,何遽出不祥语」?
王曰:「死生之机默存吾胸中,人安得知?
君第为之,止直书其事」。
且曰:「愿陛下无弃四州,无轻出兵」。
又先数日,封遗事付其家,令毋启之。
薨之数日启封,则家庙等数事,语不及他。
呜呼!
可谓死不忘君,孝于其亲者矣。
王雄姿正志,刚毅静深,喜大节,略苛细,不严于刑而人自畏之。
读史传晓大义,幕府文书轻重之间亦时自窜定。
其爱君忧国之诚得之于天,虽造次不能忘也。
其在阙下,诸子有授美官者,王曰:「上以我故加汝等以官,我日念无功可报上。
汝若不廉勤以自效,吾虽死地下,亦不汝佑」。
故其在官皆兢畏自力。
其治军如其治家,而恩威兼之。
爱将犯法,泣涕而斩之,厚抚其孤,不敢以私徇法。
士卒有过,必再三语之,不戒而后罚,改过则释然无芥蒂心。
僚佐以宽,不忍言人过,往往为覆护之,而亦潜分优劣。
士之耿介,虽干犯其意,久而敬之,便辟侧媚,中心薄其为人。
知人之明尤为当世所重,四川制置使王刚中尝谈刘锜之美,王曰:「信叔有雅量而无英槩,今天下雷同誉之,恐不能当逆亮,璘窃忧之」。
刚中未领其语,既而果以忧愤卒,刚中始叹服。
选诸将多以功,或告以荐才者,王曰:「兵官非尝试难知其才。
今以小善进之,则侥倖者将得志,而边人宿将之心怠矣」。
以故其用王彦姚仲李师颜、向起,皆以功显,为时名将。
平居军旅之外,家事一不问,舍俸入不营一钱。
镇武兴二十年,民安之如一日。
暨至汉中,凡前政与民榷易争利者悉除去,蠲逋欠无虑百万缗。
尝自著兵法二篇,上篇《兵要》,下篇《阵图》,大略以谓虏有四长,我有四短,当反我之短制彼之长。
虏之四长曰骑兵,曰坚忍,曰甲重,曰弓矢力,集番汉所长兼收而并用之。
制其骑则有分阵分队之法,制其坚忍则有更休迭战之法,制其甲曰劲兵彊弩,制其弓矢曰以远尅近、以彊胜弱。
其说甚备,其法循环用之可至于无穷。
阵有图无书。
王每出师,指麾诸将,风采凛然,不敢仰视,士宁死敌无敢犯令,故用兵未尝败。
尤长于持胜,方金人之归河南,议移屯陕右,王独乞留兵不出,且益修阶州山寨,其后息兵二十馀年,未尝一日弛兵备
德顺班师,首筑皂郊等堡,多掘地网祁山之战赖焉。
娶王氏,封吴国夫人,先八年卒。
男十二人:曰援,曰掖,曰扩,曰揔,曰挺,曰拭,曰拯,曰掞,曰秉,曰扬,曰揆,曰撙。
孙男九人:󰀐、旰、炜、㬢、晦,其五尚幼。
子孙凡二十馀人,持麾典兵,出入禁闼,克绍前修,是以似之,近者言盛者鲜俪也。
臣既书其事,辄申之言曰:蜀之为国岩僻而固,有天下者所必争也。
汉高祖南郑,举兵而东,收三秦如破竹,不数年间遂成帝业,而以蜀汉之地为关辅心腹,不以封建,盖其敛迹垂翅,有以窥天下之变。
中州之有事,因河渭之上流,裹粮卷甲,起而乘之,足以得志。
太上皇帝选将励兵之夙心,而皇上宅中图大之本指也。
故王之在蜀,上实诏之曰:「异时扫清中原,勒功帝籍,以垂光亿世」。
又诏之曰:「宜即提锐旅,直出汉中,吊秦晋之遗民,抚唐虞之都会」。
又诏之曰:「关陇之事,一以付卿。
三路士多材勇,不患无人,惟卿驾驭激使之耳」。
呜呼!
圣天子以保蜀之事属于王,其注意如此。
王能任之,是以蜀安之后,定秦,定陇、洮、、熙、巩,十有六州,束手来归,委命下吏。
虏失形胜势恧技穷,詟我威灵,乡风慕义,于是退师通好之令行矣。
一日皇上拥乾休,正坤仪,指咸阳而会龙首,作上都而观万国,则王之馀勇遗烈、凛凛生气,尚可想而知也。
然则,保蜀之功其可既乎?
吾天子其知之矣。
谨为之铭曰:
井络坤隅,时惟蜀都。
蚕丛鱼凫,开国有初。
岷峨为望,犍牂为障。
峻塍巨防,天下孰尚?
重险积货,是猍臬鲵。
有伟将臣,于时保之。
将臣伊谁,惟武顺王
喋血转战,莫我敢当。
因山据原,和尚是名。
昼斮其栅,夜披其营。
束马缒车,攀天蹈空。
原不可得,蜀不可攻。
虏以愤来,合兵作威。
扼冲发覆,倏其纷披。
虏以奇来,指陵趣谷。
择利鼓儳,捣其心腹。
其来以正,椎锋直进。
束隘设险,以死申令。
来以多方,有东西军。
左顾右跽,察其嚬呻。
烈烈惟王,洪棱无前。
如飞如翰,如冲如援。
奋其虎貔,厉其熊罴。
虏曰罢矣,蜀不可窥。
蜀不可窥,厥惟安哉!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婪婪大酋,去不复留。
三阵定谋,一言必酬。
乃窥咸秦,于山于川。
乃归三路,我陵我泉。
有所失平,将顺指令。
挈户率舆,争还国经。
皇帝曰嗟,岩岩蜀土,六十二州,以固吾圉。
同德之碑,保蜀为正。
民其以安,功其以定。
倬彼云章,尚福吴氏。
申锡恩腴,昌大而炽。
翼子肥家,孝能扬名。
千载而下,于昭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