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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东宫劄子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一、《奉诏录》卷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某伏蒙令慈封示御笔戒谕张澈、应孟明,极为允当,谨复封纳,乞便赐缴进,仰乞令照。
谢福建提举应仲实送新茶 南宋 · 杨万里
七言律诗 押真韵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词林应玚绣衣新,天上茶仙月外身。
解赠万钉苍玉胯,分尝一点建溪春。
三杯大道醺然后,七碗清风爽入神。
闻道闽山官况好,何时乞得两朱轮。
令应孟明等相度广南盐法诏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七七、《宋会要辑稿》食货二八之二八(第六册第五二九二页)
应孟明、朱晞颜与新除都提举广南盐事王光祖,将盐法日下从长相度。如合复旧,即一面措置经久利便施行,毋致再有科抑之弊。仍权于本路诸州军未起湖广总领所岁计钱内截拨一十五万贯补助今年支用,自后却照淳熙十年以前窠名趁办发纳。
再答徐子宜书 南宋 · 舒璘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四七、《舒文靖公类稿》卷一、民国《平阳县志》卷七九
迩者辱教及所赐纸笔之贶,尝具书报谢,计已呈缴。村居不闻邸报,传闻已拜起部之除。正人在朝,敢以为贺!某衰拙安分,足乐馀生。但杞国之念未忘,若得善类同升,国家缓急有赖,诚所愿望。郎省中如应仲实、王顺伯、陈君举,某知其为贤,度诸公必自尽洽。平时会合,亦能讲宗社长计,为国远图否?某索居,所知士大夫绝少。子宜游宦之久,当知四方贤士,愿以气类相从,以奠邦基。朋友中最好吕子约。如彭子寿、章茂献、黄商伯,亦闻其贤,未知子宜所得者为谁,有可告语,幸详谕,某少浼。春间,得交代书,约十月初交割,且欲在未差试官前遣迓者之便。
右司员外郎应孟明左司吏部员外郎徐谊右司制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四、《攻愧集》卷三五、民国《平阳县志》卷七七
敕具官某等:宰掾非他官比也,调护关决,皆天下事,非有才识,可以为守常应变之助者,畴克为之?尔孟明介然有守,练达民事;尔谊能为可用,通贯治体。一以序迁,一以选授。朕方委政于二三大臣,惟尔分任其劳,使大臣得以纲纪庶务,助朕求贤,以起治功,岂小补之哉!
左司应孟明中书门下省检正右司徐谊左司员外郎制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七、《攻愧集》卷三七
敕具官某等:宰掾之任重矣,自尔二人为之,实能谨守程度,参稽事宜,佐吾二三大臣,以平章中书之务。大臣亦言其能,朕用嘉之。以序而迁,滋向于用。益习天下之事,以昌远业,尚勉之哉。
检正应孟明太府卿制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一五、《攻愧集》卷四一
敕具官某:尔以纯一之德,恻怛之诚,见于牧人御众之间,备著爱民利物之效。召由帅阃,遍仪宰掾。盖朝列之老成,士林之标表也。外府上佐大农之调度,下柅有司之出纳。卿士惟月,实艰其选,举以命之,公议允谐。问津要途,自兹始矣。
举宗室伯洙师津状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三六、《攻愧集》卷三一
准尚书省劄子:「奉圣旨,比来宗室在朝者少,可令两省、台谏、侍从各举有文学器识者二人,以备选择」者。右,臣伏睹朝请大夫、前知处州赵伯洙,少登世科,退然儒雅,操守坚正,政事中和。若蒙擢寘朝行,可以表率宗盟。春秋寖高,伏望速加进用。儒林郎、新池州铜陵县丞赵师津,忍贫好学,厉操勤廉。旧名师渊,尝在江东与应孟明同为县丞,一路称此二人。而师津至今沈滞选调,穷而益坚,不改其操。国家教养之久,宗室贤才日众,臣敢以此二人仰备选择。
宋金部郎鹿何墓志铭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台州金石录》卷八、《古志石华》卷二九
□□□□□□□□□□□□□□□□□上章求致其事。时□□□□□□□□□□□□□□禄禄奔走臣子。然圣意颇厌躁竞之习,顾大臣问所以。丞相赵公雄奏曰:「鹿某之请,出于至诚」。朝论多惜其去,寮友有以诗挽留之者,庙堂亦尝却其请。而求之不□□□□□□□□□□□□□□迁官二等,以朝奉郎直秘阁,赐绯衣银鱼,授一子昌运以官,用华其归。君生于建炎之元,至是年才五十有三,况以循良之课,入为名曹,日向于用,翩然乞身而去。□□□□□□□□□□□□□高节,万众钦叹。其行也,朝士饯别,争赋诗以为赠。先是,有客尝取灵澈诗所谓「林下何曾见一人」者,欲以「见一」名君所居之堂。君曰:「此吾志也」。既十年矣,人皆以君不待年□□□□□□□□□□□□去台城四十馀里,地名鹿隩,山水佳处也。既归,不复入城府,汎埽庭宇,径为终焉之计。钥时自敕局赘倅于台,访君之庐,崇冈碧溪,老木拥门。主人欣然出迎,望之使人自□□□□□□□□□□□之赋诗而还。郡太守为裒中外之诗,为《见一堂集》行于世。官满再过之,问君乐乎,笑曰:「不见其乐,但觉日长耳」。慕仰不足,又为之诗曰:「再上先生见一堂,澹然宾主两相忘。不知海内清风满,但觉山中白昼长」。君亦为一笑领此意。寻即别去,意君之寿考未艾也。别四年而讣闻,盖十年十月七日也。哀哉!嘉泰三年昌运改通直郎,将宰龙泉,过四明敝庐中,感念畴昔,恍更二纪。方相□□□□□□□□□椿年知处州日所作君行状,泣而曰:「先君之葬,未有墓隧之碑,今日深知先君之出处者几无人矣,敢以铭为请」。虽老矣,学益落,义不得而辞也。君字伯可,世为临海人。曾大父戡不□□,祖渊赠右承事郎,父汝为累赠宣教郎。惟鹿氏积有隐德,谏议忠肃陈公瓘谪居时,承事伯仲实从之游,始为儒家。伯父汝弼、汝明绍兴十二年同以进士起家,乡闾荣之。二兄皆与宾贡而早世。君资□□□□□□□属文,由太学登三十年丙科,授左迪功郎、秀州华亭县尉。有戚寇者□海道,朝以名捕。君闻其冯险肆虐,先以方略擒其爪牙数辈,一旦出不意,亲至其家,缚取以归,凶徒屏息。潦水□□□□□□□千顷,王公炎时为漕使,被旨疏导之。水军奉命促迫,诸县吏民汹汹。及君往视,持畚锸待于阡陌者数百千人。询之,耆老具言权豪筑长堤,浸淤水道。今不于彼疏治,反坏民业,害愈□□□□□□□□□堤。或曰:「此鼎贵之人所筑也」。君曰:「正当自显名始,有罪,尉自当之」。堤既尽去,水势顿泄,向之没者土且作乂矣。漕来按临,力陈利害之原与其已施行者,漕喜甚,属君草奏□□□□□□□。郡寮贺曰:「决堤之举,旁观为之股慄,乃以澹然而□,其利溥哉」!用盗赏改左承奉郎、知泉州南安县。郡于中冬督秋赋甚急,就逮者县率二百人。君力言省限未及,法未应追。而逮愈急,趋□□□□□□□掷其牍于地。连日上谒不得见,愿给告身以归。民相率至县庭,遮留者日数百人,且言「无舍我去,赋易足也」。皆夜舂昼输,未浃日而登足。守惊且悔,设燕延款,问何以致此,逊谢而已。邑庠□□□□□□□□筑淫祠于□□□彻其材新之。增员选师,亲加督课,士益知劝。黄龙见于溪前,纪之以诗,属和者甚众。是岁邑士名荐书者倍于旧。吏部石公起宗廷试,为亚魁,人皆以为作成之。□□□□□□□□治。相戒不忍犯法。至亲有讼,一言喻之,或感泣而退。圄空累月,邑人肖像立祠,奉之至今。詹事王公十朋为守,以治最荐,有旨审察。詹事陈公良翰为给事中,举君自代云:「处事刚□□□□□□谅直而不欺」。人以为得其寔。二公皆有当世重名,不轻许可。□□监登闻检院,时中都官待次者率从员外置,遂添差通判吉州。佐郡有声。邻有滞讼,部使者多以委君,一问而得其情。□□□□□右大饥,参政龚公茂良帅隆兴,任以荒政。朝廷设赏,募人出粟,君谕富室,得米七万斛,赖以全活者不胜计。龚公力荐之,复有堂察之命。淳熙□年二月,除知衢州。寻改饶州□□□□群臣气节不立,风俗委靡,不能仰副圣意。及论诸郡狱官不□注癃老之人,乞严差注之法。又言:「奏对者多徇私迎合,诋议成法。间有施行,又以不便而罢,诚有朝令夕改之弊」。上皆嘉□□□□谕君治郡不可不留意财赋,君奏曰:「今生财之道极矣,惟能窒弊原,惩吏奸,则财不可胜用。无政事,则财用不足。若能使田里无愁恨叹息之心,则郡计不足虑也」。上然之。四年九月,到郡未□□□□召为诸王宫大小学教授。五年五月,除尚书屯田员外郎。轮对,因奏立宫庠以教宗子,而法制苟简,反不及州县。乞修庙学,定生员,置膳养之资,严教导之法。又以屯田有名无实,国用十以□□□军,惟此可以少纾民力。酌古验今,周询博采,有上屯田□,指两淮可以留屯者数十所。君稽考订正,灼知利便,愿以身任其事。十一月迁金部。君佽助长贰,经画调度,给内唯谨。纲运当输左帑者,因□□□□野,多露积岸次。躬为督察,力革其弊。明堂大飨,阴雨不止。蒇事之日,天宇开霁。礼成,上甚悦,君进诗颂恩,有以开广上意。又奏:「圣人不以得天为足,而以敬天为务。天之所以眷顾□□□皆如此其至。陛下宜存不息之诚,勿怀自满之意,则天之眷佑有加无已」。上称善者再三。且极言民之疾苦:「宽恤之诏每下,而奉行不虔,其扰益甚。如差役催科折帛场务,俱乞更张□□□议而行之」。郡县有奏陈利害□然可行者,必力主之。势不得专,多有捍格,自以强颜班列为愧,而归心启矣。君寡兄弟,少又多病,世味宦情泊如也。陪祠小疾,决意纳禄。或劝止之,则曰:「吾才薄命奇,□□□致身员郎,所得已厚,不自知止足,其旷败,悔之何及」!识者谓二疏官至师傅,禄二千石,又皆笃老,君过之远矣。归创小阁,聚书其上,朝夕省阅。客至,则觞咏以为乐。给事龙学吴公芾挂冠已久,宅于□□□石井,自号湖山居士。闻君此举喜甚,篇章相属,为忘年交。君岁一过之,剧欢而归。吴公病中邀一见,亟往访之。未几遂相寻于九京,尤可叹也。君天姿孝友,在上庠,闻父病,不暇俟潮,有愿负以涉者,□□而潮至,负者弃走,自分必死。俄有小艇至前,赖之以济,人以为诚孝所感。二兄寝疾,药饵悉出其手,未尝去侧。为伯氏立嗣,抚之如己出。伯父通直性严重,事之尽礼,得其欢心。分田宅则辞多而受寡。自奉甚薄,而好周人之急。少读张乖厓公所录黄兼济事,慕其为人,凶岁则捐直捐廪以济邻里。外和内刚,初有朝缋,吏白当先谒权近,叱去之。居官一毫不妄取,禁家人市土宜作器用。南安月约有例当增,竟不之问。鄱阳郡例及诸司以千缗饯行,会建贡闱,□以助费。在州县时,雨旸有祷辄应。谢事五年而四旱,乡人祷或不获。君一出则甘澍随之,人皆归功,则曰:「偶然耳」。弃置人事之后,闻国家一政令之得失,一贤才之用舍,忧喜形于言色,若身任其责者。为文明白简易,诗务平淡,能写人所难言。文集十卷,藏于家。娶应氏,知楚州宝应县权之女,先君十五年卒,有贤行。君自为之志,其文甚□。赠安人,葬于重晖乡白竹隩。一子,昌运也。一女,适从政郎、江州德安县丞吴栝。孙男愿,业儒;女二人,适同里进士吴熺、应虞。曾孙男女四人,尚幼。十一年仲冬丙申,举君之丧合于应安人之墓。呜呼!范蜀公六十三而致仕,君又先之。钥投閒九年,犹以为养而未忘祠禄,视君有愧焉。铭曰:
七十致仕,《礼经》甚白。年踰知命,胡去之亟?才方登用,身又康强。慨然赋归,二疏有光。煌煌孝宗,求贤如渴。崇奖廉退,以励臣节。天□□仁,不假之年。高风令名,惟君纯全。我升其堂,又铭君墓。后之君子,庶几知慕。
送丁怀忠教授象州 南宋 · 陈傅良
五言律诗 押庚韵
二毛羁旅久,一饭瘴乡轻。
把酒时相属,令人意自平。
校官无簿领,帅阃甚声名(自注:应仲实帅广西。)。
所恨冥冥雨,梅天不肯明。
辞免浙西提刑乞祠申省状 南宋 · 陈傅良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三、《止斋先生文集》卷二○ 创作地点:湖南省长沙市长沙县
某一介庸陋,本不适用,偶际休明,荐叨器使。自守军垒,就除本路监司之任。一岁而迁将漕,又一岁而迁按刑,可谓宠光狎至,私计兼足矣。方宠光狎至,而无图报之心,私计兼足,遽为求便之请。苟非至愚,岂敢犯此不韪?而某祠禄之请,不避烦渎,至于再三,实非获已。伏念某秋初心痛,至不省事,当仓皇回司之时,卢检院、范少卿俱来相问,薾然一榻,不能交谈,舁入廨舍,尽室惊恻。仅逃鬼录,赖有天幸。以此心气衰惫,目力短昏,虽极勉强,尝虑妨阙。重念某才有一儿,尤不敏事,书问满前,莫能报谢;米盐琐碎,时复关决。夫多病早衰,傍无佽助。在官则以奉公不办为忧,在家则以应俗不周为愧。若不乞假岁月,务近医药,贪恋禄食,必致自毙。区区欲望检照前请,特赐敷奏,别与祠禄差使一次,则未尽之命,皆生成之赐。
小帖子称:照得某蒙恩,改除上件差遣,系是替应孟明资阙,初以待次岁月足便休养,故不敢辄有陈请。今来应孟明已除郎官,即成见次,所以须至烦渎。若未欲便与祠禄,即乞与一般待阙差遣。某见迤逦前去衢、婺州,听候指挥。
按:十月二十九日,三省同奉圣旨不允,依已降指挥疾速赴行在奏事讫之任。
送广西经略应寺丞被命改除归朝奏对 南宋 · 曾丰
蔚林妖血扫已除,桂林剜肉补未苏。
玉清玄帝右是顾,金华散仙南其驱。
下车首问民所苦,踊跃近前争告语。
醋缗苛敛重伤农,醝钞抑敷良困贾。
小断于独大叫阍,一呼痛拔百蠹根。
连营坐卧老将校,万里耕桑长儿孙。
足醉于湿殊未醒,奏函频以中州请。
十行洒渥下九天,两踵腾辉轻五岭。
五更黄道烟霏霏,追随列宿朝紫微。
三寸舌沃万乘渴,一丸药起四海痿。
君臣道合有馀美,乞以属之门弟子。
区区抚字得闲功,一一编摩为野史。
谢经略应寺丞举升陟启 南宋 · 曾丰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八○
趋承分浅,劝课功疏。未能识而相知,殆有欺轻从易之听;不求而自荐,得无矫重与示私之风?端从意外而得失之,大过胸中所望者。人官再纪知己人。兹盖伏遇某官受人以虚,断事于独。疑来斯判,是非莫逃其前;见到辄行,予夺不牵于下。惟其学至圣贤而无歉,是以发为智勇也莫当。立朝固然,制阃复尔。一朝鹾议,姑酌数父老之言,而戍去顿为之更;十邑醋缗,曲从一令君之请,而公帑蠲至于尽。无我故能洞照,有怀斯可毕谕。方欲前陈,更申左见,遽移春脚,而向天头。浩叹栖迟,上失矞云之覆;遄闻汲引,下贻华衮之褒。才华固无,持守安在?爱而未免于忘恶,誉则不觉宽其过。情盛竟虚投,喜难盖愧;正人寡合,赏可当荣。铨品丝毫之成,自叶笔端,肤寸而出。某敢不佩其不腆,鞭所未优?颖出小能,更当充𨈆时之而𨈆古;阿从大耻,犹须移事守之忠以事君。初终一守其常,彼此相期者远。惟贪施固非贪报,傥忘私宁不忘公?与其效浅丈夫之糜捐,孰若为大君子之植立!徒为门墙而死,曾未殚德之心;可书竹帛以传,始无负贤贤之意。永言多谢,流俗少知(《缘督集》卷三五,清抄本。)。
德:疑当作「德德」。
与应仲实(孟明)书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二二、《陈亮集》卷二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永康市
与仲实别,于今八年矣。祸患奔走,自分死生不相闻知;既而适有天幸,遂得比数于人,然犹于故旧之书阙然不讲,几若自外于门下者。重惟少之时,猖狂妄行,乡闾所不齿,仲实以儒先生抚摩煦饫,若昆弟朋友;虽识者亦有不择交之疑,而仲实不顾也。困苦之馀,百念灰冷,视前事已若隔世,洗心涤虑,谓可以承君子之教矣,而八年之间,话言不接,吉凶不相问吊,反有白头如新之嫌。退而求之,敢逃其责!去年秋,群试监中,有司以为不肖,始决意为息肩弛担之计。所居僻左,有疑孰问?恃仲实辈人在尔。方图缓步造谒,遇仲实有行都之役,逡巡数月,遂闻新除。官况绝佳,职事简少,儒先生雅宜处之。斯道之伸,此其权舆。喜甚至于不寐。前月末,始闻来归,暑溽如许,不敢辄诣斋阁。又思此别相见定何时,进退首鼠,卒以其所欲求正于仲实者而寓之书。亮两年来,方悟孟子所谓「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仁于我何常之有,朝可夷而暮可蹠也;不仁于我亦何常之有,朝可蹠而暮可夷也。「惟圣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圣」,非圣人姑为是训;「无若丹朱傲,无若受之酗于酒」,亦非独忧治世而危明主;人心无常,果如是也。曾子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子张曰:「君子曰终,小人曰死,吾今日其庶几乎」!古之贤者,其自危盖如此,此所以不愧屋漏而心广体胖也。世之学者,玩心于无形之表,以为卓然而有见,事物虽众,此其得之浅者,不过如枯木死灰而止耳;得之深者,纵横妙用,肆而不约,安知所谓文理密察之道?泛乎中流,无所底止,犹自谓其有得,岂不可哀也哉!故格物致知之学,圣人所以惓惓于天下后世,言之而无隐也。夫道之在天下,何物非道,千涂万辙,因事作则,苟能潜心玩省,于所已发处体认,则知「夫子之道,忠恕而已」非设辞也。亮少不自力,放其心而不知求;行年三十,始知此事。日用之间,颠倒错紊,如理乱丝,更无着手处。日复一日,终不免于自弃,不识仲实其何以救之?近作十篇,往求檃括,置其言语而索其理之非是,批于左方,使得于是省焉,仲实于亮可以无慊矣。切毋以故意待之,曰「是」曰「好」而已!儒释之道,判然两涂,此是而彼非,此非而彼是。而溺于佛者,直曰「其道有吾儒所未及者」,否亦曰「其精微处吻合无间」,而高明之士犹曰「儒释深处,所差秒忽尔」。此举世所以溺焉而不自知;虽知其非者,亦如猩猩知酒之将杀己,且骂而且饮之也。近世张给事学佛有见,晚从杨龟山学,自谓能悟其非,驾其说以鼓天下之学者,靡然从之,家置其书,人习其法,几缠缚胶固,虽世之所谓高明之士,往往溺于其中而不能以自出。其为人心之害,何止于战国之杨墨也!亮不自顾,尝痛心焉,而力薄能鲜,无德自将,有言不信,徒慨然而止耳。然使贼假募士之名,得入帐下,一旦起而缚之,此李元平所以孺弄于李希烈也。茍无儒先生驾说以辟之,则中崩外溃之势遂成,吾道之不绝如缕耳。仲实力可以有为者,其将何辞!胸中所怀千万,念遂为仲实言之,而笔困纸穷,不能以究。暑伏恐未可迎侍,上道果未有日?尚当握手一吐其肺腑,不敢以相扰动自外也。万一便上道,恐宅眷既众,必不免从诸应取道龙窟,过我为一夕之款否?是所望也,不敢必也。若从铜坑口趋界牌,所省不能一二里,而纡曲亦不少矣。临纸无任惓惓。
送徐子才赴富阳序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二六、《陈亮集》卷二四、《文章辨体汇选》卷三四一、《古文渊鉴》卷六二、《南宋文范》卷五○
汉法尝选所表循吏以为公卿,故郡县称治,然其立朝,往往多不称在郡县时。岂国家固自有大体,而治道果不可以吏道办耶!庞士元、蒋公琰不屑意于郡县,而谋国有称焉,当时以为非百里才,虽诸葛孔明之论亦如此。然则吏道又有出于治道之外者耶!亮自十八九岁,获从故老乡人游,故老乡人莫余知也;而陈圣嘉、应仲实、徐子才独以为可。圣嘉之与人交,仲实之自处,子才之特立,皆余之所愿学也。晚与一世豪杰上下其论,而三人者每每不能去心,非直以交旧之情而已。子才又其高明奇伟者,小试辄有声,诸公争知之。得邑辇毂下,盖何足以展其游刃哉!然士之侈然矜奋于一邑者,非有馀也,技穷于此矣。置不复论,则志浮于事,不足法也。事之至者,尽吾心焉,事已而无留吝之意。处小存大,大则不遗于小,此所以随所寓而尝有馀。夫治道之与吏道,又焉有二物哉!今天下郡县固不可为,而附辇之邑尤不易为也。无名难办之费,巧以取之民,则将谁欺?倚公而豪取之,则民复何罪?况上之人常不自任其责,而责办于我;民一有言焉,则又委罪于我,而彼若不与知者。子才宜何以处此!楚汉相距荥阳成皋间,萧何至遣老弱未传者悉诣军,可谓无策矣,而高帝称其有镇国家抚百姓之功。此果何说哉?平时所以为民虑者甚周,缓急不时之须,亦为民计而已矣。未尝为民虑也,而行一切之政以趣办,民之不戡刃于其胸者直须时耳。若曰「吾不忍民之至此」,或高举而避之,或闭目摇首以听其自作自止,徒以张夫一切趣办者之势,则其罪等耳。此古之君子所以尝尽心于不可为之地也。子羔为费宰,而夫子以责子路者,忧其少未堪事耳。子路乃以为「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读书,然后为学」。此后世英雄豪杰之所以因事增智,诸儒尝若瞠乎其后,而夫子平时教诏中人以上之辞也,岂所以施之子羔哉,徒禦人以口给而已矣。因吏道之曲折,而得治道之大体,吾独有望于子才耳。能使亮自是常不去心,则不必岁晏而后论定也。
二列女传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四三、《陈亮集》卷二二、《敬乡录》卷九、《文章辨体汇选》卷五三三、《古文奇赏》卷二二、《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二二一、《金华文徵》卷一七
列女杜氏,永康大姓女也。生而端庄且丽。宣和庚子冬,妖腊起,所在啸聚相剽杀。里有悍贼辈谒杜氏门,大言曰:「以女遗我;即不肯,今族汝矣」。其家惊泣,欲与则不忍,不与祸且及。言于女,女曰:「无恐,以一女易一家,曷为不可!待我浴而出」。趣具汤。其家以告,贼相与欢笑以俟。既浴,取镜抹朱粉,具衫衣,尽饰。俄登几而立,系帛于梁而圈其下,度不容冠,抽之,笼其首,整发复冠,乃死。其家遑遽号噭。贼闻,亦惊舍去。呜呼!学士大夫遭难不屈者,万或一见焉,而谓女子能之乎!方杜氏之不屈以死,犹未足难也,独其雍容处死而不乱,无异乎子路之结缨,是其难也不可及已。陈子曰:余世家永康,去杜氏不十里许。余虽不及目其事,大父母屡为余言如此。虽古之列女,何以进焉!余既传其事,以示余友应仲实。仲实因为余言:宣和辛丑,官军分捕贼,所过乘势抄掠。道永康,将之缙云。及境,富民陈氏二女并为执,植其刃于旁,曰:「从我,我妇之;否者死」。长女不为动,掠发伸颈请受刃,官军斫之。次女竟污焉。后有谂之曰:「若独不能为姊所为乎」?次女惨然连言曰:「难!难」!世之喜斥人者必曰「儿女态」,陈、杜之态,亦儿女乎!人之落患难而儿女者,事已即纵辞自解,昂然有得色,视陈氏次女已愧,他又何说!仲实得之胡先生经仲。二君,谨言君子也。余是以志之。
资政殿大学士赠少师楼公行状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七八、《絜斋集》卷一一
曾祖常,朝议大夫,赠太师。妣翁氏,赠陈国夫人。
祖异,徽猷阁学士,朝议大夫,赠太师,追封楚国公。妣冯氏。
父璩,赠兖国公。妣汪氏,赠兖国夫人。
公讳钥,字大防,旧字启伯,姓楼氏,著籍于明,明今为庆元府。粤自周武王封有夏之后于杞,为东楼公,子孙因之以楼为氏。国朝家于婺,于明者最著,相传为明楼氏,由婺徙焉,本一族也。家于婺者,绍兴间,襄靖公炤签书枢密院事,其门始大。家于明者,其盛久矣。公七世祖讳皓,六世祖讳杲,皆卓卓有贤行。至高大父郁,寖以昌大,自奉化徙鄞,卜居于郡城之南。儒学精深,为后进师。皇祐中擢第,得庐江主簿,以禄不逮亲,弗肯仕,赠正议大夫。太师知兴化军、台州,皆有惠政。楚公当政和间,以才侍从再牧乡邦,名所居坊曰昼锦。兖公历官中外,仁厚廉直,蔚有令闻。三世皆以公登廊庙,赠至极品,门第之盛,于是鲜俪矣。公幼警敏,始就外傅,乡人王先生默、李先生鸿渐为严师。既冠,三山郑屯田锷寓馆乡邻,公又师之。隆兴元年,试于南宫,主司伟其辞艺,欲以冠多士。而所答策偶犯庙讳,胡忠简公赞知贡举洪公奏言其故,有旨置末等之首。是岁廷不策士,即礼部所次定为五等,赐同进士出身。以启谢诸公,胡公大称之曰:「此翰苑长才也」。明年,中教官选,调温州州学教授。范物以躬,出入冠带惟谨,日与周旋,讲明为学之要,务在笃实,毋溺浮华。议论有可采者,问所从来,具以实对。公爱其不欺,再三奖之。学者日益归心,争执经席下。里居贤士大夫称美一辞,相与定交。公亦虚心叩击,甚于饥渴。于是学问之源委,治道之纲目,制度之沿革,靡不研究,胸中之蕴日富。秩满,诸公饯送之。公请益焉,或告之曰:「前辈有云,拆破藩篱即大家。君之藩篱,不忧不拆,直恐过甚尔」。公正色曰:「某于无利害事则拆,有利害事则否」。闻者悚服,乃知公虽气貌薰然,物我浑融,而其中介特有不可夺者。立朝之大节,盖定于此时矣。充详定一司敕令所删定官,对选德殿,论:「善为天下者,贵实用不贵空言。名为空言,而实可底绩者,乃所以为实用;名为实用,而行之无益者,适以为空言。陛下大开言路,收揽人才,念治功之未集,鄙无用之空言,而务求其切于用者,诚得孝宣总覈之意。而进说者不思,旁援曲取,毛举细故。民力方匮,而言利不已;法令日繁,而变更益增;委以经画,课其绩效,则蔑焉无称。曾是以为实用乎?魏徵劝行仁义,近于空言。封德彝法律之说,若实可用。然太宗惟徵言是从,以成贞观之治,且曰:『惜不使德彝见之』。然则孰为实用,孰为空言,惟陛下审思之」。时禁中火,公言:「魏相之事宣帝,多以异闻为言;李沆之相真宗,每奏不美之事。此忠臣爱君之至也。人主尊居九重,生杀在我。谄士日献佞说,而直臣难以尽言。祥瑞之出,则润色以张大其事;灾异之见,则掩覆而变易其占。此二者,臣之所忧也。陛下之畏天,可谓至矣。不以崇高富贵为乐,而惟水旱盗贼是忧。天之仁爱陛下,亦可谓至矣。不以休祥为太平之应,而时出灾异,为儆戒之端。罪己而兴,断非虚语,遇灾而惧,亶惟盛德。臣愚欲望陛下深求其故,何如斯可谓应天之实,勤而行之,上答天心,下遂人欲。今日之异,后日之福也」。上嘉纳之。修淳熙法,议者欲降太学释奠为中祀,与右学等。公曰:「乘舆临幸,于先圣则拜,武成惟肃揖,厥礼异矣,祀可均敌乎」?遂得无变。兼玉牒所检讨官,以进《仁宗皇帝玉牒》迁秩。复因面对,申述《玉牒》中所登载圣语,愿持守勿渝。又请念财赋之孔艰,罢土木之不急,敢言人所难言。公之进用,参政龚公力也。受知虽深,而谒见有时,无阿比之迹。三岁不迁,安恬自若。及龚公去国,出其门者皆罢,而公独不及。力求去,添差通判台州。太史公以故相侍经幄,壮公此举,曰:「何其决哉」!宗正丞范揆出领郡事,性刚急,喜怒过差,官吏震惕。公俟其气定,徐以一二语解之,必翻然以改。铜钱之禁,入海五里,尽没其赀。有商冒法,而狱稍缓。临海县弓兵郑庆诉守臣及郡丞之正员于朝,提点刑狱赵某被旨覈之,密以叩公,公曰:「禁所以严,为越海也。今犹在城下,事理甚明,而辄诬之。又名其守贰,阶级紊矣,而可纵乎」?赵悟,具以实奏,遂论郑庆如法。除太常寺主簿,以先讳辞,改宗正寺主簿。奏对称:「人主之德与臣下不同,百行众善,一毫无歉,万几庶务,一事无阙,然后足以御四海而图治功。故虽尧舜之圣,而曰『儆戒无真』,曰『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几』,此心未尝斯须忘天下,惟恐吾身有毫发之不及也。臣不佞,窃希古人责难于君,耻君不及尧舜之意,欲望陛下仰稽往古,俯鉴近代,兼备其可为法者,而力去其所当戒者」。又曰:「国家深长之计,不可速成,要当审订。凡行之而终无益者,必尽省之。可行而尚费岁月者明著于籍,次第而为之,不办不止,则事有端绪而治效可睹矣」。迁太府寺丞。俄除太常博士,班寺丞下,上疑焉,丞相言:「议礼之地,最要得人,臣欲重其选尔」。公复以家讳请仍旧职,许之。迁宗正丞,对延和殿,言:「天下之大患,每起于细微。汉之党锢,始于南北二部之谣;唐之朋党,始于二三士大夫不得志之徒。事之初生,若不足虑,横流不止,害不可言。今朝廷清明,岂复有此。然端倪已见,不敢不言。夫道者天下之所通行,学者士君子之所当务。秦、汉而下,此道不明,论说相夸,去本逾远。国家累圣传授,丕阐大原,名儒间出,究极微旨,然后语道者不涉于异端,为学者不至于无用。恭惟陛下得执中之传,体克己之仁,严谨独之戒,笃正心诚意之学,躬行此道于上,而士大夫讳言于下。凡端谨好修,谈论经理者,例指之为伪学。小则讥笑,甚则疾之如仇,不谓圣世乃有此风。《诗》曰:『君子实维,秉心无竞。谁生厉阶,至今为梗』。士大夫自相倾轧,为害最大。惟人主能用中,然后可以消弭。谓宜明诏中外,咸推无竞之心,勿徇偏曲之见,精白一意,以仰承人主之休德」。奏毕,上曰:「卿惧其为党耶」?公言:「陛下建中立极,躬行著见。属者赵雄辞位,人皆意蜀士必相继去,而陛下方叙迁之,或召用焉」。上曰:「唐世人主云:『去河北贼易,去朝廷朋党难』。朕尝笑之,有何难事,特主听不聪尔」。公顿首谢。又言:「仁宗开天章阁,命名臣条上当世急务;太上逐权臣之党,更化善治。皆在履位二十馀年之后,非始勤终怠者可比。臣愿陛下益自警励,及此閒暇,亟为永图。采孟子之格言,明政刑之二柄」。丁兖公忧。服除,选知温州。视事之始,邑长咸至,谕之以经赋之外,秋毫不取。申吏卒入乡之禁,豪民慢令,三不如约,始严追胥。又不服,言于郡,逮治之。宰所欲言,有不可形于公牍者,密缄以报,吏无得预。郡计仰于酒课,吏请严禁,公曰:「吾奉使典州,首在布宣德意,奈何以是为急?姑置之」。久而惩其已甚者,威刑罕用,课入增衍。尤详于听讼,咸得其情。已悔而终止者,听其息讼。闺门幽昧事,则掩覆之。或称辟廱司业之后,乞以限田免役,争者不服,而莫能难。公曰:「安有终于承直郎而为司业?是必尝以辟廱正兼摄尔。官品既殊,限田随减可也」。其人遂屈。刘生诉小商负钱十万,官责之偿,负家忽以商溺死告,纷拿于庭。既而得尸沙碛,遂以为真死矣。公谓永嘉尉曰:「此事可疑者三:遗鞋于岸,而足贯屝屦,一也;溪流激急,形骸已散,二也;小人贪赏,知死者寡发,为假髻以实之,三也。意其流尸乎。彼方潜窜,而适与兹会,故益肆其欺尔。不如姑资送之,若商实死,而密迹捕焉」。尉如其策,果得之平阳道中,人以为神。遂正其罪,而督逋如故。又谓刘生:「彼蓝缕如是,何所从出?勉使折券,出自汝意」。于是释之,阖郡服其明恕。公又虑乡落间疾苦不能上达,咨于士大夫之郊居者甚悉,故田里情状,若亲睹然。闻乐清主簿唐煜有能名,叩以邑中利害,具言有方质者大为奸利。公默不泄,久而得其实迹,并与其党号八虎辈黥窜之。是邑之左原,民多蔬食,而盗贩者众。牙侩有被重伤几死者,其党扬声报仇,将以上巳日举事。老而黠者,至谓:「方腊之变,闰在五月,县令姓秦。今二事皆同,变且复起」。邑人大恐。而倡之者,主名不立。令微伺得之,单车至其所,指旧习魔教,而今祀神不预,陈庆等数人,执以诣郡。公编隶其为首者而逐其徒境外。堂帖问故,公直陈本末,且援苏公洵之语:「有乱之形,无乱之实,是谓将乱,不可以有乱急,不可以无乱弛」。丞相周益公然之,遂锢陈庆终身,而公名著矣。光宗嗣位,赴行在奏事。公进言:「人主初政,当先立乎其大者,至大莫如恢复。欲谋西北,先保东南,诚能加之圣心,自然畏天益谨,遵祖宗法益严,事亲益孝,求贤必广,用财必俭。谗谄面谀之人自疏,嗜欲宴安之念自息。边防以修,军政以肃,故虽甲兵未动,而恢复之计成矣」。又曰:「国家用度日广,租税已重,又有茶盐榷酤之属,既专其利,则不得不立法以禁止之。至于今日,网密甚矣。欲望陛下轸念元元,以设禁为不得已,而犯法者非甚可罪,凡有创意增益者,寝而勿行。或惩其尤,所以保护元气而寿天下之脉也」。除考功郎中,兼礼部,进对言:「无难之世,圣人畏之。如人之一身,时有小疾,起居饮食,无不戒谨,固有尪羸而寿考者。强壮之人,气血方盛,恣所欲为,疾偶未形,因谓之安,此固良医之所惧也。今日之无事,乃陛下爱日之时。无益于治道者,宜缓于施行;而所当豫备者,旦旦而图之,以待可用之机,以保盈成之业」。时民多流移,公又曰:「富弼赈济之政,在本朝为称首。然考其时,弼守青州,流民乃自河北而来,弼不以非吾土之人而不任其责,调护惠养,委曲周尽。迨麦熟而归,又与以道路之费。收其强壮,以备卒伍。今日流民颠顿暴露,未知息肩之所。臣愚欲望睿慈恻然兴念,诏监司帅守各以富弼之心为心,随宜措置,救于濒死,实国家之仁泽也」。考功为今显曹,士大夫资历升转之属,靡不由之,吏缘为奸,小有不合,动成留滞。公曰:「昔人以简要清通为尚书郎之选,讵当尔耶」?考覈精详,宿弊寝革,人得所欲焉。潘显伯之狱,定法过轻,一时官吏俱责。公因转对言:「宸断如此,足以惩奸矣。顾恐自时厥后,惩创往事,议谳之际,未免刻深。望速以玉音谕之」。迁国子司业。先是居此官者,多以学校旧游为之。前司成许公识公之贤,语诸生之送别者曰:「楼公之进,虽不阶舍选,而修其职业,殆将过之」。既而信然。诸生有与其长交讼者,公以为礼义教化之地,不当遽以法令从事,姑迁延之。度其两忿渐息,而后罚之有差。凡所施为,采诸公议。自纠录而下,必择其实堪表倡者,毫发无私,人人悦服。会雷雪交作于仲春之月,应诏条陈阙政言:「疏远之臣,惟愿陛下之忧勤;亲密之臣,惟愿陛下之逸乐。忧勤则幽枉必达,下情得通,而膏泽及民矣;逸乐则伺候颜色,干求恩泽,而私意得行矣。陛下自雷雪之变,忧形玉色,宵旰兴叹,度数日间,干请必希。以是推之,圣心忧勤,恩倖自远,诚能日谨一日,宸襟泰然,渊静鉴明,其视燕游之惑,岂不相千万哉」?又曰:「今朝行不闻直声,而或以多言见黜,士气消沮,无敢论事,岂国家之福哉?臣愿陛下开忠直之路,窒宣谕之门,遇灾而惧,不讳尽言,力行消弭之道」。迁太常少卿,改太府少卿,亦以家讳故,兼玉牒检讨官。迁起居郎,直前奏事言:「进德可以养生,养生可以进德。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气,不可过盛,亦不可过弱,惟得其中。则养生之要,心广体胖,神气舒畅,虽有阴阳之寇,岂能为吾害哉」。兼权中书舍人,缴奏录黄,无所顾忌,戚里近习,望风畏缩。时干请恩泽,有为给事中封还,而意未厌者,援次官故事,上问为谁,则以公对,上曰:「朕亦惮之,不如止也」。刑部建言:「天下狱案多奏裁者,中书之务由此不清,请令实有疑者始奏」。公曰:「三宥制刑,古有明训。宜详而略,伤圣世钦恤之仁」。力论不可,乃止。会庆节上寿,扈从班集,乘舆不出,公言:「陛下承付托之重,以天下养,犹未足以报天地之恩。今百官趋班,恭俟鸣跸,而烛残日出,寂不闻声。今日何日,而可若此?愿深思大计,形于告谕,若曰属以某事,不及称寿,今欲以某日诣重华宫,则群疑顿释而两宫交欢矣」。《玉牒》、《会要》、《圣政》书成,涓日以进,而屡更之。公言:「事有至大,而陛下以为至小;朝夕之所当行,而视之如旷典。此所以疑而惧,惧而忧。进香一出而人心欢然,会庆一不出而人心遽骇,事可睹矣。《圣政》之成,全载寿皇一朝之事,《玉牒》、《会要》足成淳熙末年之书,陛下所以奉承诒谋,铺张圣父之闳休者,惟有此尔。礼仪咸备,俄又迟之,万众震惊,莫晓其故,殆非所以全圣孝也。惟速定其日,无复再展,以慰天下之人」。又奏:「累岁随班末,见陛下上寿重华,欢动慈极,又见嘉王日趋朝谒,恪勤不懈,圣心必喜。窃料寿皇望陛下之来,亦犹此也」。于是,天子感悟,越六日进书成礼,薄暮乃还。侍御史林公大中弹奏大理少卿宋之瑞,不从,迁吏部侍郎,力辞,与郡。公与给事中尤公袤奏言:「大中最蒙眷注,今因论一少卿而同日与郡,实伤国体。公议皆愿还大中言职,或留之论思献纳之班。若不可留,亦宜优礼以遣之,与被论者殊科,犹足以示四方也」。寻诏之瑞与祠。知和州刘炜将漕淮西,以禁私铸钱,一路大扰而罢。庙堂称其已然之效,有旨复与监司。公奏:「炜行一切之政,不生事者幸尔,尚可以为功乎?此命一出,必大骇物论,且无以谢淮甸之民」。丞相颇不悦,公曰:「吾有去尔」。罗公点时为兵部尚书,为丞相言之,始悟而止。公以母老思归,乞祠不允,人知其为刘炜也。应公孟明从容语及之,公曰:「士大夫临小利害,此心犹在兼顾间,盖途辙从此分尔。某窃鄙之,故不敢不勉」。应公极叹重之,语人曰:「是公利害之间,其守正如此,真可敬也」。内殿奏事,论:「狱者,天下之大命。钦恤忠厚,未有如本朝列圣之臻其极者。今士大夫论重囚,则曰:『汉祖约法三章,杀人者死』。论赃罪,则曰:『我太祖立法,满三千者皆死』。而不知高祖除去秦法,则杀人之外,凡死罪皆去之矣。太祖制法虽严,比五代已甚轻。其后累朝日趋于宽,故以太祖为重。今朝廷清明,刑罚当罪。然臣每疑州郡断狱,未必皆其本情。请以奏案依断者,下提刑司更加详审,或有不当,责罚随之,益广陛下好生之德」。郑汝谐除吏部侍郎,给事中黄公裳封还录黄,既累日,诏除裳兵部侍郎,以失职引咎。汝谐请补外,不许。公言:「小大之臣一闻给舍台谏语及姓名,不当辨说是非,即合奉身而退,所以存廉耻也。今裳虽蒙眷留,终夺其封駮之职。汝谐心不自安,必将再辞,宜因而从之」。未报,汝谐再有供职之命。公言:「论事者罢,被论者留,自此给舍台谏不复可为矣」。汝谐愤恚,即乞致仕。公力求罢黜,居家俟命。汝谐竟以修撰知池州。公又奏:「陛下奉两宫之养,应万务之繁,可谓至难矣。然实非甚难者,一月四朝,如期尽礼,则事亲之道昭矣。大昕视朝,兴居出入,皆有定时,则君临之道宜矣。饮宴有节,则圣体日康;赐予有度,则财用日积;采公议以用人才,则众心服;开言路以广聪明,则下情通;引以廉耻,则臣下之节励;严其律度,则侥倖之门塞;水旱为灾而勤抚之,则盗贼消;事变始萌而早辨之,则奸雄戢。凡此十者,陛下为之,晓然无难。其馀数端,英断之下,俄顷可毕。而稽留不决,深为国家惜之」。时丞相以潜邸旧人黜而复召,援李绛故事,俟于郊者累月,枢臣卒而恤典未颁,蜀帅死而不除代,宫邸近亲相继不幸而丧礼未举,宦阉陈源起于罪籍而未斥去,公力赞圣主之决,故辞旨明切如此。自往岁会庆节辍称寿礼,及是期年,公同从官先期奏请,至其日又仅用拜表之礼,宰执及从官皆求罢,卿监而下求免赴宴。公积忧薰心得疾,几不可支。既愈,请同班奏事,不许。久之,始获进对,上许以必出,既而果出。除中书舍人兼实录同修撰,论:「宗庙社稷之重,系乎陛下之一身,陛下之一身,主乎陛下之一心。侧闻陛下晨兴之后,未与事接而先澄心静虑,天德清明,夜气冲融,照临百官,是非瞭然,真社稷之福也。欲望保持此心,退朝之暇,更以二时顷凝神储精,省阅章奏,付之大臣,择而行之,则尽善尽美,无可议者矣」。寿皇疾状著闻,中外忧恐。宰执请上诣重华宫侍疾,从官继之,皆未报。上御后殿,丞相率同列固请,侍从台谏俱入閤门,吏以故事止之,不可。丞相开陈既毕,抗声索辇,上拂衣起,丞相引裾力谏,公等从之,苦言交进,上意犹未决。宰执引咎出,公独乞对,力言:「陛下视朝,辅臣无一在列,何以示天下」?上曰:「已令宣押矣」。诸公由是复入。兼直学士院,时有自列卿擢左史兼西掖者,公奏其人重玷台评,实污清选,断不可复用,且有「请避三舍」之语。丞相言上初欲用某人某人,皆以不可,对至三而后及此,虽深知不可重违上意也,卒寝前命。上倦于勤,内禅诏书实出公手,辞婉而切,朝野传诵。今天子始即位,内外制杂然俱下,公独当之,笔不停缀,而皆明白正大,得代言体,初政有光焉。寻进言:「自古人君临御之始,多能自强,锐意求治。在位既久,君子日疏,小人日亲,逆耳之言不闻,而佞谀之辞日进,故偃然自安,而不知祸乱之作。陛下任天下之重,承社稷之托,兢兢业业,当如今日。及其小而图之,则不至于大;自其近而防之,则不及于远」。迁给事中。国朝太庙,旧为七世之室。太祖祀僖、顺、翼、宣四祖,而虚其三。嘉祐中,以亲未尽,犹虚祫享东向之位以待。太祖故尚居昭穆之间,英宗祔庙,祧僖祖于夹室。熙宁五年,复以僖祖为始祖,礼官争之不得。绍兴间,董弅、赵涣又请正之。言既行矣,谏大夫赵霈沮之而寝。淳熙初,涣之从子粹中为吏部侍郎,悉条往时群臣所奏,言于孝宗,复下之礼官,礼部侍郎戴几先沮之。孝宗祔庙,当祧宣祖,曾少卿三复请乘此时就祧僖祖,正太祖东向之位。集议御史台,公具陈本末,自郑公侨以下议皆合。公为奏稿,其略曰:「太祖肇造区夏,功迈百王,庙号太祖,盖以尊无与二。今郊祀已配天,宗祀已配上帝,而在庙独不得为始祖,祫享独不得正东向,可乎?屈受命开基之君,列于昭穆之序,何以示后?揆之礼经,僖祖亲尽当祧。况今日九庙已备乎?惟断自宸衷,蚤正钜典,以慰太祖在天之灵」。寻以祧庙之主宜有所归,复令集议,又奏:「去古既远,礼制不能尽循。按唐张齐贤之言曰:『古之有天下者,事七世。始封之君,谓之太祖。太祖之庙,百世不迁。至祫祭,则毁庙之主,皆以昭穆合食于太祖,商、周迁主皆出太祖后。故合食之序,尊卑不差。汉、魏、晋、隋、唐,太祖以上,皆不合于祫』。臣等窃谓齐贤之言,可施于今日。盖太祖之兴,上无所因,与汉祖同。今日既伸东向之位,则僖祖之主,当再入于夹室。然自熙宁以来,推尊既久,难以遽变。唐有兴圣庙以祀凉武昭王,今当效之,别立僖祖庙以代夹室,顺祖、翼祖、宣祖之主,皆藏其中。祫祭即庙而飨,于礼为称。于是度太室之西,建四祖庙焉。孟冬,雷震不已,公既草罪己诏,又条陈时政曰:「《云汉》之诗,宣王侧身修行,诚实溢于言语之外,桑林自祷,六事自责,恳切可风。伊陟告大戊曰:『妖不胜德』。德者非他,至诚之谓也。陛下肆颁明诏,责躬求言,修荒政,布德泽,亦可谓应天之实德矣。然臣区区愚虑,犹恐有声音笑貌之为,有无人则辍之伪,要在益自修省,慄慄危惧,如前日雷轰于上之时,则是心精一矣」。待制朱公熹以鸿儒硕学侍讲经帷,上尊礼之,俄有除职与郡之旨,公奏:「陛下容受直言,无愧仁皇。熹之正直,陛下所知也。若闵其耆老,当此祁寒,立讲不便,何如畀之内祠,仍令修史,少俟春和,复还讲筵,则君臣之义始终周尽矣」。不报。内侍毛伯益以宣劳转行遥郡,公奏:「此曹甚众,趋走服役,何劳之云?此门一开,侥倖者多矣」。上意不悦,丞相谓公:「缴奏诚是,顾八宝之至,尝宣力尔。令下之初,上即俾宣谕某,谓给舍欲其举职,当俟有劳而始叙之。今果封还,始敢具述上意」。公曰:「官守所在,不容徇私,此君相美意也」。始与侍读赵忠定公尝同考试南省,官舍又比邻,时时徒步还往,每谓人曰:「楼公当今人物也,直恐临事颇少刚决尔」。及见其持论坚正,始叹曰:「吾于是大过所望矣」。权吏部尚书,兼侍读。初,公为馆伴使,知閤门事韩侂胄副之。上之受禅也,侂胄预闻传命,遂尸其功,有弄权之渐。吏部侍郎彭龟年因内引力攻之,且求去。于是侂胄转一官,在京宫观,彭公除待制,与郡。枢密林公时在西掖,公与之合辞论奏:「陛下始潜嘉邸,眷礼宾僚,一旦龙飞,延见访问,几无虚日。天下不以为私,而诵陛下好贤念旧之美。今惟龟年犹在从列,天资伉直,敢于论事,陛下之腹心也,其可去乎?惟更加三思,留龟年于经筵。不然,则命侂胄以外祠,与龟年事体适称,犹庶几焉」。彭公竟去。公久列从班,负庙堂之望,侂胄闻其不助己也,怒,天官之除,虽阳迁之,而实抑之也。时台谏诵言故相定鼎乘龙之梦,有褊心衔恨者,对公云云,公晓之曰:「赵尝梦李公召入禁中,取御炉金瓶授之曰:『朕之用卿,如此汤瓶』。又梦立班殿下,见白龙升天。未几,上以缞服御极,其梦兆止此尔。而便谓之定鼎乘龙,可乎?某亲闻诸赵公,不可诬也」。主人唯唯。同僚有并坐者,退而言曰:「某代为公汗下」。公自知直道难行,去志已决,于是请对,言:「天尊地卑,乾坤定矣。然天不以高为贵,而以下济为光明。君臣亦然,其分贵严,其情贵通。唐末五季之际,去古远矣,而宰辅进见,命坐赐茶,犹有坐而论道之意。艺祖收揽权纲,可畏可仰,然与赵普图画大计,或夜半而躬至其家,其相与何如也。陛下临朝渊默,巍如上帝;臣下奔走拜伏,罔敢不恭。人主之尊,不患不至矣。欲望明泰否之道而通君臣之情,陛下体天之下济,群臣以卑而上行,欢欣交通,而后天下可为也」。先是,谏臣假尊君之说,排逐贤相,榛塞正途,上下之情日益隔绝,故公言及之。对毕,求去坚确,除显谟阁直学士、知婺州。朝辞,又奏:「陛下日宴坐朝,躬亲听断,不为不勤矣。然犹虑仅能趋办目前,未必及于幽远,治道多端,未可谓止于斯也。陛下试于清燕之时,披舆地图,某为监司帅臣,某为郡守,某为将帅,人之才不才,政之治不治,察其事实而赏罚随之,此我孝宗圣训所谓『朕日于天下游行一匝』者,惟陛下取以为法」。始公自永嘉趋召,至是九年,暂还里中,展省先墓。遇太夫人得疾,公亦雅志閒退,三奏乞祠,提举太平兴国宫。申命牧婺,以缴奏寝。御史又攻之,夺其职。久之,乃复差知宁国府。是日,丁太夫人忧。坐亲党累,再夺职。又逾年,始复。遂告老,至于再,许之,除龙图阁直学士,食兴国之禄。前后凡七任,书问未尝一入都门。权臣于天下善类中,怨公最深。尝语人曰:「彭侍郎非有雅故,见攻虽急,不敢深怨。楼公尝与共事,一旦鄙我,实不能堪」。群奸窥知其意,协力排拫,怨毒滋甚,久而后稍悔悟。旧于都亭驿中,以所藏苏黄门答其伯祖忠彦辞嘉彦尚主诏草,求公跋语,公作诗曰:「今日犹存卯君笔,向来谁造粉昆书」。又为言其所以然。一日以示从班曰:「某与楼公本厚,意若拳拳」。有寄声使通问者,公不为动。盗权益甚,晦迹愈深。亲故间以利害怵公,请效持书之役,公指席间曰:「宁死于此,此志不可移也」。时廉耻道丧,阿尊事贵者,无日不数于权奸之门,甚者召自外来,未及对而先谒之。公谓某曰:「绍兴间,从臣有初入都门者,秦丞相使人讽之来见,答曰:『岂有人臣未见天子而先谒宰相者乎』?当时士大夫犹能守正,不为权贵屈。今此风衰矣」!太息久之。公之官永嘉也,闻寺正薛公季宣深于兵略,屡请问焉,乃知兵者古人之常,若乐舞行缀之类,皆兵法也。每言儒不知兵,无以应猝,惟讲之有素,则缓急可用。然自随仲舅尚书汪公大猷使燕,见所历险要之地,皆为金据,知深入之难。故初被召,虽尝进恢复之说,及闻权臣妄开边隙,则蹙额曰:「南渡今八十年,州县积贮,惟有虚名,阃外禦敌,委之债帅,而欲疲民以逞,深恐非徒无益」。至逆曦之变,则又曰:「三世为将,道家所忌。负恩狂僭,必无与者」。既而皆如其言。公之识虑,可谓明且远矣。閒适既久,德望益尊。天子更新大化,招延旧德,起公于既老,除翰林学士,固辞,不许。进对,首言:「天道好生恶杀,本朝以不杀为家法,而金嗜杀犹故,其将孰佑乎!拥兵南来,不能大入,皆由不嗜杀人,积累忠厚,天实相之也」。次陈:「十馀年来,无复公道,纪纲隳废,贿赂公行。仕者朘削民财以奉权臣,则美官可翘足而待;兵官尅剥士卒以媚权臣,则将帅可计日而取。民力益竭,军政大坏。今籍其家资,数累钜万,皆出于鞭箠膏血之馀。陛下纵未能捐以与民,亦宜救其倒垂之急,会计凡目,以补经费,少纾州县之督趣,则吾民受赐矣」。上倾听之,迁吏部尚书,兼翰林学士,兼侍读。顷之,兼修国史实录院修撰。时和好未定,公数预集议,屡言关隘最不可失。奉使王楠再行,蜀帅收复关外四州,敌情寖屈,于是就和。金尝指公及林正惠公姓名问楠为谁?答云:「旧为从臣,自侂胄擅朝,两人绝不交通,故更化之始,皆召归尔」。金惊叹良久。知嘉定元年贡举,既奏名,摭对策中有益于时者为一编以进。赵丞相之子崇宪奏雪其父冤,朝廷令两省史官看详。公与今吏部尚书汪公逵等言:「绍熙之末,宰执惟乞建储。孝宗升遐,留正引疾而去,人情汹汹。汝愚始决大计,翼戴圣明,正位宸极,天地宗庙实临之。横遭谗诬,卒以贬死。十馀年间,是非贸乱,赏罚倒置。权臣既诛,汝愚诸子始敢有请。今当亟与辩明,立碑赐额等事,次第而举。检会章奏,诬以叛逆者,泯绝其迹。正赵师召乞斩汝愚之罪,重蔡琏漏泄几事之责,毁龚颐正所著《续稽古录》板,皆所以昭雪故相之辜也」。从之。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兼太子宾客。公耆德宿望,二三大臣待之加敬,倚以为助。公亦输写肝膈,无纤芥嫌疑之迹。庙堂之上,以是协和,股肱明主,羽翼储贰,两宫无间言。进同知枢密院事、参知政事。公之伯父故扬州太守璹为于潜令时,图耕织之劳,因事为诗,尝以进御。公重绘二图,仍书旧诗,而跋其后,献之东宫,请时时省阅,知民事之艰难。太子敛衽听受,且致谢焉。公宿昔诵顾恺之之言曰:「命有定分,非智力所移,惟应恭己守道,信天任运。而闇者不达,妄意侥倖,徒伤雅道,无关得丧」。每以此语为持循之要,掖垣琐闼,风节凛然,所养者固矣。洎为执政,不忘斯言,终身途辙,有一无二,遵乎正道而已。行险诡遇,而他岐是适,公所不为也。其言曰:「古人所谓三公三孤者,取其至公无私,故谓之公,孤立无党,故谓之孤。既名其官,可无其实哉」?日思东归,屡有陈控,上曰:「卿忠直,正赖辅佐」。又曰:「忠实老成,东宫亦固留之」。或问公何去之果,公曰:「昔人所以不安其位者,有数端焉:人主之眷已衰,同列之隙已成,在下者轧己,不乐者见攻,遂不得已而去。今皆无之,顾老躯不堪勉强尔」。南郊侍祠,驰驱得疾,予告者三,求去不已。除资政殿学士、知太平州,辞。进大学士,提举万寿观,居从其便,赐以器币香茗,东宫再有颁。丞相及两执政送之江亭,握手欷歔,殆不忍别。既还乡,乞休致愈力,转两官致仕,命下而公薨,实嘉定六年四月己丑。享年七十有七,积阶至金紫光禄大夫,爵至奉化郡公,食邑至五千二百户,真食千二百户。遗奏闻,天子震悼,赠少师,辍视朝一日,赙白金五百两,帛五百疋,官其后如格。越数月,东宫读《唐鉴》终篇,第赏官属,念公旧僚,赐银若绢皆再百焉。娶王氏,工部尚书俣之孙女,德性宽平,晓习书史,有中原故家之风,封太原郡夫人。子男四人:淳,承议郎、行籍田令;濛,幼亡;潚,奉议郎、新通判临安府;治,承奉郎、监西京中岳庙。女二人,长适迪功郎、监中岳庙王棐,次适从政郎郑圭,皆以公大礼恩封孺人。孙男七人:杓,从政郎;杞,承务郎;栝,登仕郎;枎、机、栘、㭁。孙女一人,曾孙男一人。十月,有旨以杓为添差沿海制置司准备差遣,俾护公葬。七年二月辛酉,诸孤奉公之柩,葬于鄞县通远乡四明山报忠福善寺左马鞍袅之原。公资禀高明,风仪峻整,颀然如长松巨柏立乎群木之表。接对宾客,语音琅琅,听者忘倦。而事亲笃孝,下气怡声,承颜顺志,躬执鄙事,有所教饬,一言一句,服膺不忘。倅台之日,兖公以议幕沿檄,公以行县,会于天台,奉二老山行,览观奇趣,舂容累日。雁荡山秀绝闻天下,之官永嘉,侍太夫人游焉。又修行春赏柑故事,安舆所至,旌纛前列,公从其后。太夫人年登耋耄,奉承惟谨。宛陵之命,或谓公姑受诸,公曰:「亲老矣,跬步不敢离,虽展墓不越三宿。礼,九十者其家不从政,可远役乎」?色养无违,慈颜悦豫,至年九十五乃终。公忠孝感神,有相之者矣。家素清贫,重以建炎之祸,先庐故物,一簪不留。兖公依外舅少师汪公以居,辛苦植立,不坠先绪。宦游既久,生理尚窄,朴素如寒士,诸子无复豪习。公从师里校,至无盖以障雨,敝衣粝食,仅免寒饥,以此益自磨厉,日充日长,器业宏伟,为时名臣。仲兄大理丞锡出守严陵,迎二亲就养,数月而兖公薨,护丧以归。十月三旬而寺丞卒,适岁大祲,阖门百口,外而襄奉,内而伏腊;多方经营,仅无阙事。明年,毕寺丞之葬,弟有孤女,悉力嫁之,皆身任其责,斯已艰矣。后虽通显,自奉甚薄,食饭不过适口,服用仅足而止。奉祠家居,日虞不给,夫人撙节用度,纤微必计,始有馀米,罢祠之后,赖以相续。及再得祠,而米适尽矣。平生静专,琐琐尘务,不经于心,惟酷嗜书,潜心经学,旁贯史传,以及诸子百家之书,前言往行,博采兼取,森如武库。曾侍郎逮尝问「雨必以夜」所出,公曰:「此《盐铁论》中语」。曾喜,报其兄大理卿逢曰:「吾兄弟往来于怀者,今豁然矣」。崔府君庙食甚盛,而逸名氏,多以为汉之子玉,或曰:「此魏之伯深尔」。及公奉诏作《显应观碑》,推寻其实,始知其为唐之贤令。山经地志,星纬律历之学,皆欲得其门户。研精字书,偏旁点画,纤悉无差,世所承用而于义未安者,亦必辩正之。谓:「字者,朋友所以表其德,不当自言。侄者,对姑立称,不当以为兄弟之子。甲子所以系日,非纪年也,不若直书其年。正寝为今听事,非寝室也,不当于此书卒」。及其他精审皆如是。属辞叙事,以意为主,不事雕镌,自然工致。旧有诗声,晚造平淡,而中有山高水深之趣。以铭墓为请者,与之不靳,英辞妙语,散落人间,殆如唐人所谓碑版照四裔者。而属稿之初,后生小子辄指其瑕,欣然改定,曾不自知其名位之崇,德齿之尊也。惧儒学之不续,勉励诸子,俾世其家,频举谢太傅自教儿之语。自正议先生与太师相继登第,太师之子宗博及楚公复继之,鄂州使君锷、临安教授鈜皆公之从兄也,为同年进士,而公及从弟镛,从子汶、淮,后先相望,皆预是选,一门决科之盛至如此。淳三预荐书,与二弟俱嗜学。杓亦偕漕计,骎骎乎跻登显要矣。然公所谓世其家者,讵止于此?榜书斋以「攻愧」,曰:「人患不知其过,知之而不能改,是无勇也」。自号为攻愧主人,小有过差,不敢自恕,期至于无愧之可攻。铭诸座右曰:「逆境进德,顺境误人」。其子随牒州县,以诗送之,于淳则曰:「知行勤所职,通塞听何如」。于潚则曰:「不应频来往,恃有檄可沿」。皆所以勉其进修也。慕杜正献公、范忠宣公之为人。丰清敏公,乡之先达也,赋《荷花》诗,有「人心正畏暑,水面独摇风」之句。蔡元长见之,曰:「此人岂肯受我笼络」。公心敬之,以为标的,能言其贤德甚详。淳熙中,有以刚直自名,致位显荣者,密察其言,规切上躬,一语不及,公无取焉。观其所称慕及其所不与者,足以知其心矣。荐士于朝,必以公议所与。今将作监杨公简、故知濠州刘仲光、度支郎官郑肇之、宗正丞李兼之流,世皆贤之。下至于片言可录,小善可书者,亦称道不置。仁于宗族,同气加厚,欢焉无间,三弟一兄子,皆奏以官。故吏部侍郎莫公叔光、中书舍人陈公傅良,与公所师屯田郑公,皆潜藩旧学也。莫、郑二公,不得亲见龙飞之盛。陈公虽幸见之,一斥而竟不复。公前后力为上言之,莫公遂被追荣之恩,陈、郑二子亦拜君命。公于师资甚笃,故所以劝导明主者,亦出于此。李先生,公童幼时所受业尔,人所易忘,念其子仁,常赈恤之终身。韦布场屋之交,穷达不侔,宾接如旧,剧谈乐饮,客至未尝托故,曰:「彼或有求,从违在我,乌得不见」?告急者与书,庶或周之,虽馈之薄,不疑轻己,以故人亦不厌。乳母赵氏,去而不知所在,博访得之,年垂七十矣,携以之官,率其妇子敬待以礼,其笃厚类如此。公生长外氏,外祖少师及越国王夫人抚之教之,与诸孙等,公事之如大父母,诸舅如诸父。尚书舅长于政事,公屡请问以居官治民之要,启告甚悉,且曰:「子以辞华知名,若外庸奏最,斯通才矣」。后闻其为政可纪,甚喜。及列于朝,数进谠言,又益喜。尚书谪居康庐,或劝之贻书近习,求为己援,卒不屈,公亦不降志于权奸,舅甥风操若是相类耶!公以辞学士奉祠,而尚书及从母之子中书舍人陈公居仁亦然,乡人遂有一舅二甥三学士之语,莫不荣之。四明他山源泉注于城中,汇而为湖,旧有十洲三岛之胜,最南一洲,密迩故庐。楚公之守乡郡也,筑锦照堂、怀绶轩,刻祐陵御制其上,中燬于兵,旧观芜没。隆兴初,郡复新之,更名竹州,久而寖坏。于是上从其请,以私钱自葺之,求奎画「锦照」及东宫书「怀绶」以为赐,煌煌乎有光于初矣。藏书既富,欲别贮之,营度累岁,执政之次年,东楼始成,有登临之快,丛古今群书其上,而累奇石于前,崭然有二十四峰之状。又取楚公登封令时所藏《嵩岳图》石刻,列屏其下,仍以「仰嵩」旧名名之。雅好琴奕,达其妙趣,得閒之后,方将携以自随,往来于锦照、东楼之间,极燕衎之适,以遂其初志,而病尼之矣。归舟中,观书不辍。弟镛以词来贺,援笔赓之,雅丽如平日。又赋《鉴湖》二诗。其始归也,卧于别榻,旬余而更得其正而终焉,怡然不乱。遗稿皆藏于家,方将编次成集。葬有期,诸孤以当世知公莫详于某,属状其行。某诚鄙陋,然我高祖父光禄公实师事正议先生,源流相续,以至于今。公又不以众人遇我,嘉泰、开禧间,从公于寂寞之滨,数以「安于命义,保全名节」之语勉我,斯意厚矣。一日,语及「吾道一以贯之」,某叩其旨,见告以会归于一之说,某曰:「此乃吾以一道贯之,非吾道一以贯之也。夫道未尝不贯」。公闻之矍然,已而称善再三,契合如此,何敢忘诸。庸敬述其梗槩,上之太史氏,以备采择。辞虽不工,庶几乎古良史不虚美之意云。
宋故通议大夫守尚书工部侍郎致仕休宁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赠宣奉大夫朱公晞颜行状 宋 · 谈钥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六二、《新安文献志》卷八二
曾祖温舒,故不仕;曾祖妣程氏。
祖瑺,故不仕;祖妣吴氏。
父逢时,故赠中大夫;妣吴氏,赠令人。
公讳晞颜,字子渊,徽之休宁人。先世积德,韬晦林墅。中大起家,履善尤自力,每曰:「功名富贵不必当吾身,我后必有显者」。俄感朱峰羽仙入梦,已而生公。公生而秀异,童丱能属文。才冠,入国学,鼓箧孙业益有声。阅岁擢进士第,时隆兴二年也。未注拟间,闻中大丧,星夜奔赴,号毁若不胜。终制,调荆门军当阳尉。当阳被边小邑,公协赞令长,备禦慰存,一境安辑。湖北沌河㳽漫数百里,葭菼丛荟,为盗渊薮,舟行所经,无脱免者。公请诸司乞治停藏资给之家,严防巡禁戢之法,盗发地分,据实以闻,或掩匿,许人越诉。宣抚使王公炎韪之,就檄公措置。公复请舟之入沌者,警司画日时、船只申诸司;及出沌,申亦如之。过期而不出者,即知其被盗,应时会合掩捕。又设方略擒贼首,党与骇遁,其害遂绝,至今犹循其规。时韩立胄摄夷陵令,监司有不乐者,以访闻置狱,且诱承勘官以荐剡,俾文致其赃罪,考掠无全肤,韩遂诬服。案成,王公檄公录问,公视其爰书钱物皆非入己,经驳所鞫,凡三日而狱平。秩满,用荐者关升从政郎,调靖州永平令。靖介于夷獠,永平为附城,号难治。公抚以恩信,皆得其驩。岁时熟界户丁来县庭踏歌击鼓致谢,郡人纵观,谓前此未有也。民德之,生为立祠。淳熙元年,举员书考及格,改京秩,知蕲州广济县。淮右民兵自罢兵后,岁调往合肥教阅,贫弱者多狼狈道涂,愁怨嗷嗷。时王公希吕为帅,公以书力言利害,乞就各州县阅习,缓急以保乡井。王公然其说,以闻于朝。四年秩满,通判阆州。阆在蜀居四路之中,经总制之属岁入缗钱几百万,有司复责增羡,民大困。公稽入为出,酌三军之中数,力申总领所为定额,公私皆以为便。总领李公昌图委公行视边徼,公雅有四方之志,欣然繇剑门入汉中,历岷凤,瞰秦陇,览山川之险要,考秦汉魏蜀之遗迹。道出武兴,为吴公挺言之,吴公嗟异曰:「西州无子俦者」。知成州马琥得罪于宪使,按其赃,内一项为钱万八千缗。时宪使得以粉牌直达四路事,官吏侧目,观望风指,符合体究。朝廷下兴元帅司选清强官鞫之,帅以委公。公尽索券历考验,其钱乃先期发往总所鱼关充籴本者,收付甚明,竟为辨白。李公与制帅议欲择善郡奏辟,公以母老力辞。八年赴阙,授知兴国军。入对,其一论士大夫诞谩之习相师成风,今后有建议之人大言无效,乞断自英鉴,如太宗朝除籍削任,追纳赐金,使天下之人砥砺名节,趋事赴功。一论西南夷近时开边衅者,起于官吏或亏其互市之直,豪民或侵其旁界之产,以激其愤,遂至解仇合党而反雠于我;又镇寨官平日虐用土丁,使其亡入以为乡导,乞下制置与逐路监司严行禁约。一论四川茶马司于宕昌、黎、文等州市马万二千馀匹,不应格者官既不买,又禁民间私售。夫马在官与藏于民一也,与其弃之化外,孰若养之民间为吾外厩邪?乞听军民从便收买,缓急可以获用,既收夷人之心,复与省地之利。一论铜钱渗漏入南北二番,乞禁解盐入界,沿边不得用铜钱,及有市舶去处,亦止以铁钱行用。孝宗并嘉纳之。俄丁吴令人忧,居丧尤尽礼,芝生二本于房。服除,差知靖州。入对便殿,首论通判贰郡守之权,参议赞帅臣之事,乞加选择,其老病贪懦无资者不得预兹选。又论诸州鞫勘公事,狱官必先具节款以探守臣之意,轻重高下,无复朝廷之法。且狱官承勘不公,自有签厅及司法可以疏驳,州郡监司可以按发,何必先具节款?乞行下诸路,违者许监司按劾、台谏弹奏。又论襄汉之地在上游为重,所以通吴蜀为一也。境接唐、邓,土野平旷,汉江浅狭,隆冬可涉,而出戍军马如遇调发,则听鄂州都统节制。襄阳逼近北界,去鄂阻远,缓急俟其往回,必不及事。况鄂为内地,不必重军,襄阳极边,戍人单少,宜移武昌大军戍襄阳,留水军控沔鄂,以守则固,他时进取之计,何求而不得?孝宗称奖再三,曰:「卿言极是」。且与公反覆论边疆事体,公具言始末,因历诋辛巳岁谋臣战将之失,及论进取所当先,粮食所当储。孝宗曰:「朕他时用兵亦只因粮耳,非卿莫能为朕用者」。公感殊遇,复陈说数千言,辞意激昂,孝宗犹未进早膳也。公退,扈带环閤迎于殿门,谓公曰:「对扬合上意未有如公者,行且大用矣」。翌日宰执奏事,孝宗谓曰:「昨日朱某上殿议论极可采,有才如此而弃之远郡,岂为朕用人之意?可别与一近阙差遣」。诸公以不素料错愕莫对,会庐陵择守,遂以易靖。吉俗号珥笔,讼牒纷委,公处以简静,裁以果达,桀黠退屏,狱犴衰息。值岁中歉,公夙宵讲究,先事备豫,明赏格以劝分,示刑禁以戢盗。前后三上奏,得米数万石,赈给单弱,禁止奸蠹,人受实惠,豪右无遏籴,细民无流移。明年岁稔,公又痛裁冗费,辑材鸠工,增修城郭,改筑学舍,民不知役,士论尤归之。磨勘转朝奉大夫。广右盐法,客钞不行,孝宗妙选帅漕,往究利病,于是以应公孟明领帅事,除公转运判官,且趣令赴阙。公入觐,天语劳问数四,且曰:「本欲留卿,西广盐筴敝甚,舍卿无能辨此,可与应某共审实务,令经久可行」。公谢曰:「臣驽钝不足以仰副隆知,不敢爱力」。孝宗为动容,公又上论西蜀事宜,其略曰:「今所谓边非唐所谓边也。唐为边患者止于云南六诏,故以益州为襟喉之地,便于经略,而韦皋、李德裕、高骈辈皆居剑南。若今日西蜀,自我艺祖断自圣谟,画大度河为守,夷人震慑天威,二百年不犯塞,逮今益以衰弱,此其备不在成都也。今之蜀正犹三国之蜀,北与曹魏为邻,诸葛亮据箕谷,攻祁山,出散关,围陈仓,出斜谷,据武功五丈原,与司马懿对垒渭南,未尝一日安于益州。而今之制置使乃居成都,有终任未尝至汉中者,尚能为陛下控扼险要,规取中原邪?今之六诏,成都帅司之兵自可备禦,欲乞移制置司于兴元,与荆鄂建节首尾相应。兴元,汉高帝所兴之地,褒、斜谷正在其间。昔魏延言于诸葛亮,『请精兵五千从褒中出,循秦岭而东,不十日可到长安,而公从斜谷来,则一举而咸阳以西可定』,正今日形势也」。又论士大夫风俗逞私憾以相诋讦,乞戒敕百官,精白一意以奉公上。被趣行之旨,兼程踰岭,遂上盐奏,其略曰:「臣入静江界,延问父老,皆蹙额告臣以卖钞之害,谓钞法初行,静江尚有富商数十家可招诱;自乾道变法,皆乾没所有,多转徙湖湘,其存者又破家荡产矣。府岁发县就卖之盐,为宰者即置酒招致上中户劝诱认数,实则视产税多寡抑勒承买,不从则以刑法胁之,令先以砧基簿抵当入官。既得钞请盐,又有川涂之程、舟车之费,磨以日月,耗损不赀。而受钞未几,官催入纳,急于星火,枷锢捶楚,无所不至。一二年来,上中户亦穷困为下户,而官司岁科不已,或三五箩,或十数箩。其力不能自往搬请,必至低价转售,约所纳之钱,所折已半矣。又有荒废之产赊抵在官,或沉失,或死亡,官司不免勒邻保认纳,一人之钱波及数十人,人人愁怨,已不聊生。会府尚尔,诸郡岂复有商可劝诱邪?夫变为客钞,建议者徒以官搬科配有食贵盐之害,不若客钞便民,使朝廷贪爱民之美名而变其法。自今观之,静江官搬之前斤为钱百,变为客钞之后为钱百三十矣,尚何便民之有?诸州守臣为巧计者,差衙前及出职吏人诡名客贩,公然官卖。既获其利,又得岁计增给,用度宽纡,或乞免岁计,或乞放残税,称是自能撙节,敢为诞谩,以希幸进。建议之人更相容庇,以为盐筴之效,凡所以为州郡之备者悉以废弛,恐致萧墙之祸,噬脐无及。陛下前以人言而变法,今以人言而复旧,何容心哉」!奏入,有旨令从长相度,复旧法,毋致再有科抑。公于是朝夕讲究通变之策,或画项条陈,或每事指奏,详赡明白,事悉施行,法至今人安之,由孝宗之刚明而公能力主其说也。公以久去坟墓,力上祠请,有旨令再任。公守法益虔,涖事益精。又一岁,除直秘阁、京西转运判官,以初复盐法措置有劳也。公至襄阳,条陈备边便民之策,其论控扼冲要则有分屯江陵之奏,论额外效用则有收刺子弟之奏,论剥浅船卒则有省费去扰之奏,论请佃官田又有限年首实买契之奏。公深知民间纤悉利病,时张公杓帅襄阳,相得驩甚,而张公尤服公之识鉴。再阅岁,除知静江府、主管广西经略安抚司公事,进直焕章阁,时绍熙四年也。公年六十矣,再入炎岭,无所顾惮。初,公为漕,乐易抚下,皆有恩勤。既开府,号令严明,矩薙整肃,胥吏𢥠惕,部属警励,故旧不敢干以私,谈者以为适为政之宜。帅司每岁差官吏至邕之横山寨买罗殿自枙马不下三千匹,费锦彩盐银约二十万贯,循习多弊。公申明措置凡十九事,次年蛮马纷至,且多良者。浚兴安县灵渠,秦史禄所凿以达湖广之漕者。又增治城壁,为屋千八百八十间,越十月而成。盖南方土燥,城必屋覆而后可久,屋制如常则无以施守禦之具。公乃创意,样若战棚,内庳外崇,上施带枋,栉比圆角,圆角之上复布箦,载泥而复以瓦甃,其坚壮可以拒炮石,立战士。外檐包砌女垣,可以施弓弩。用竹瓦木砖、役工皆以万计,无毫釐取于民。事闻,特授中大夫,以奖其劳。庆元初元冬,召赴行在所。二年三月入对,俄除军器监。甫五日,丞相余公谓公曰:「上知公可用,适选饷臣,公能为朝廷一行否」?公答曰:「东西南北惟上所命,不敢以内外为间」。翌日除太府少卿,总领淮东军马钱粮。公至治所,稽考财货本源,叹曰:「国家财计如此而用或不给,渗漏多而浮费侈也」。乃痛自节损,窒罅剔蠹,不顾众怨。如诸州纲运至仓者,监守胥吏以至篙梢表里造弊,所纳湿恶,储积易腐。公阅庾吏数踰百,供仓官驺徒者复倍之,公曰「此皆雀鼠也」,于是悉汰冗食,疏为定额,明示要束,人莫敢欺。朝廷岁下和籴,乃自措置收籴,得米十四万石,价视旧损十之一,办集又在诸路先。维扬城初计修筑费缗钱二百馀万,日役万人者半年,诏公往来董视。公见其城坚壮,徒为巨费,即以状闻曰:「扬州之城本太祖皇帝平江南时所筑,臣堑其根土坚如铁,砖至数寻。视砖之文,有饶、歙、袁、抚、衡、鄂、莱、海字,乃知艺祖既混一区夏,合诸郡之力而城之,规模远矣。史臣谓周世宗令韩令坤筑,盖传误也」。阅实元料,百用其一。庆元二年正月,升本寺卿,以修城省费、和籴先办也。运渠在润境百三十有七里,岁久闭塞,小旱辄胶舟。公阅图经,丹徒平视江潮,乃浚二渠直达于江,各立斗门,随潮进退而启闭,渠不乏水,人飨其利。四年春,有旨赴寺供职。公归班,面奏二事,一曰桩积军粮,二曰招刺子弟。大略谓朝廷岁下四总所和籴各数十万石,令守臣认数桩管,以为先备也。然总所经常之米,或因州县荒歉,或因纲运欠折,宣限迫急,未免借兑,岁复一岁,厥数滋多,所谓桩管者徒有虚名。乞取会每年诸州水旱除放及纲运欠折之数,别行科拨应副。总司其桩管之数,止许以陈新相易,不许兑用,庶几缓急可恃。又被坚执锐之士,招之于乡井之穷民,不若取之于军中之子弟。彼其生长辕门,素习翘关,弓马便利,膂力刚强,与乡井穷民有间也。今军中兵额亏甚,而招刺之法不及,使之仰给于父兄而口腹每不足,宁无意外之虑乎?乞下诸军,遇有额阙,悉以子弟充刺,数千百之精锐可一朝而得。八月,迁权工部侍郎,俄兼实录院同修撰。五年六月,兼知临安府,带浙西帅,事尤繁剧。公以近侍史馆兼领,处之裕如,阙然阙服。九月,转太中大夫。十一月,守阙。明年春,三狱皆以空告,上赐玺书奖谕。公顷仕蜀阙足疾,至是增剧,力上丐祠之章,圣眷阙隆,褒诏不阙,给阙始免知府事。四月,以疾不起,享年六十有六。遗表上闻,朝阙赠宣奉大夫,爵休宁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公风骨峭整,若不可阙,而接物则和平乐易,辞气质简,若不委曲,而析理则赡蔚精微。性友阙业悉推予昆弟,俸馀又经纪其生。官既通显,官其犹子三人,其二以阙义襟倜傥,亲族故旧之以匮告者,至辍衣食以赡。公为学务为有用,尤加意于诗。其在南中所作,多载《续桂林志》,遗藁巨箧藏于家者尚未编次。自持麾节,尤务收拾人物。属吏之有才行,边将之有勇略者,每被荐拔,居显职。娶洪氏,忠宣公之幼女,积封至令人。令人之在室也,其兄枢密遵时在翰苑,以书抵兄丞相适曰:「必欲妹有归,无如朱君」。故令人归于公。令人言动有法,勤俭恭悫,人谓公之贤有内助焉。公之薨也,令人哭泣致疾,后公十二旬弃世。子男三人:克己,脩职郎、前衡州司户参军;立己,将仕郎;成己,登仕郎,秀美而向学。女一人,适宣教郎、主管佑神观汪纲,侍御史义和之长子也,才器渊博。公与令人爱女甚笃,故遇汪君加厚。公易箦之际,司户官衡阳,将仕及登仕尚幼,公以后事属之,且字呼之曰:「吾得暝目,有仲举矣」。孙男一人,未名。诸孤以嘉定元年三月二十二日葬公于枫林之原,令人祔焉,遵先志从祖茔也。将葬,司户走介以书来曰:「先君子行实不可以无传,子盍为载之」?钥椎鲁不文,辱公殊知,公帅广右,以所知荐,公贰冬卿,以自代荐,今将奚辞?谨状公历官行事如右,俾名世之士志隧表阡与史氏编录于此乎考,谨状。嘉定元年月日,门生承议郎、干办行在诸军粮料院谈钥状。
差人抄录挥麈录牒(二 庆元元年九月) 南宋 · 戴溪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三○、《挥麈录》卷首
实录院牒泰州:检准淳熙十五年五月二十四日尚书省劄子节文,勘会已降圣旨指挥修《高宗皇帝实录》,续奉圣旨编修御集。今来合要高宗皇帝朝曾任宰执、侍从、卿监职事等官被受或收藏御制、御笔、手诏及奏议、章疏、劄子并制诰、日记、家集、碑志、行状、谥议、事迹之类。今访问得泰州通判王明清有《挥麈前后录》,合行照使。当院已于七月内文移贵州,去后至今多日,未见依应前来,须至再行公文牒,请详牒内事理,遵从已降圣旨指挥,移文王通判借本,差人抄录前项所要文字,委官点对无差漏,疾速津发赴院,守等照使,幸勿仍前违滞。谨牒。庆元元年九月日牒。宣教郎、太学博士、兼实录院检讨官戴溪,奉议郎、秘书省著作佐郎、兼实录检讨官李壁,奉议郎、秘书省秘书郎、兼实录院检讨官、兼皇弟许国公府教授、兼权司封郎官颜棫,朝散郎、秘书省著作郎、兼实录检讨官、兼吴王益王府教授、兼权兵部郎官王容,承议郎、秘书丞、兼实录院检讨官、兼权礼部郎官邵康,中奉大夫、行军器少监、兼玉牒所检讨官、实录院检讨官高文虎,朝议大夫、起居郎、兼实录院检讨官、兼权刑部侍郎刘德秀,朝请大夫、权尚书礼部侍郎、兼实录院同修撰杨辅,朝奉大夫、权尚书吏部侍郎、兼实录院同修撰应孟明,朝议大夫、试中书舍人、兼侍讲、兼实录院同修撰黄由,太中大夫、试吏部尚书、兼侍讲、兼实录院同修撰叶翥。
藏脩先生李公墓铭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二一、《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七九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宝庆元年,余待罪太史氏,新通判武冈军李刘移书言曰:「刘之王父年三十筑室山中,以藏脩名堂,隐居乐道凡五十有馀年,乡人号曰藏脩先生。以绍熙三年正月□日卒,三月□日葬于所居十里卢墓之原。取乐安县进士周光女,有贤德,先四十一年卒。子男四人:琚、瑶、玖、琥。孙男十有四人:师古、万里、好古、怀古、衷古、学古、复古、振古、希古、刘、存古、从古、博古、曼古。孙女三人,适进士罗邦达、周山父、罗焕。曾孙男女八人。刘于诸孙为晚出,王父孩提授书,教以孝弟谨信,馀力学文。王父卒之十七年,刘以贫求仕,始获齿名于嘉定元年进士籍。今又十有八年,墓门之石未识,大惧因循岁月,无以光昭令德。公知我者也,敢徼一言之惠」。呜呼,余于公父何敢以它词为解,乃为之铭曰:
公讳彦华,仲实其字。李氏之先,世居成纪。唐支十三,曹明在季。黎国公杰,明之次子。杰生三男,曰绍、承、胤。武虺其宗,绍流岭外。胤归京师,曹爵滥继。宣言于人,绍承乏裔。绍实生济,济生颖士。踰岭西归,仕不得志。南奔豫章,以章名子。昌黎韩公,铭成王志。或亡或微,曹始就事。益微其词,为夺曹讳。克俭生懋,统承于章。始自豫章,迁抚宜黄。懋生益柔,时允实承。时允生兴,兴复生英。又迁崇仁,白沙是营。曰嗣务本,为公高曾。侯为公祖,持为公考。考登辟雍,踰冠而夭。从祖曰仪,与从兄浩,言论风指,前脩是蹈。欧阳公彻,吴澥沆氏,与严拙翁,皆公同里。受书于严,欧、吴为友,内外熏烝,学成行美。欧公上书,请诛六贼,与陈伯阳,殒命权慝。旧交夙好,辟影藏迹,公与同舍,楄柎窀穸。家故藏书,至万馀轴。矻矻晨夜,鉥心刿目。鸡初鸣兴,奉母饮食。退即危坐,圣贤是即。天文地理,礼乐律历,兵谋方伎,毫分缕析。体习既精,晚而有述,曰《藏脩堂》,与《巴谷集》,经传辨疑,礼乐遗录,合而成书,卷三十六。二吴著书,公与有力,吴吏部曾,编年《谩录》,亦尝从公,咨疑辨惑。先畴素薄,母陈好施,养志不违,惟躬自瘁。虽一衣衾,或数十载,然尝约饬,以教子弟。其言有曰,齐明在内,盛服在外,所以脩己。母陈早嫠,养不遗跬。九十六终,君七十矣。人以为难,执丧尽礼。昼之所为,至夕必纪,有不可纪,则如其已。行年九九,尽道而死,士虽不遇,硕蹇亨否。与其徇物,无得于己,呜呼仲实,又焉取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