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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文库
诛李飞雄诫励天下诏太平兴国三年五月乙巳 北宋 · 宋太宗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宋大诏令集》卷一九○
朕奄有万邦,职兹教化,民之多辟,罪在朕躬。
近者秦州都巡检周承瑨等上言:四月二十六日秦州节度判官李若愚男飞雄,伪乘驿马至秦州清水县,矫称制缚周承赃、田仁朗刘文裕、王诜、梁崇赞韦绦马知节等七人,将于秦州戮之,因创守宰反城中。
刘文裕觉其诈,遂共擒缚飞雄,按之,尽得其状。
所有李飞雄三族,已从别敕腰斩。
其父若愚失于庭训,成此野心,致孥戮之上延,使宗祀以无主,虽从诛殛,良切哀矜。
念中外臣庶之家,各有子弟,或自来有乖检慎,为乡党所知,虽加戒勖,曾不悛改者,并许本家尊长具姓名闻于州县,遣使锢送阙下,当配隶诸处。
敢有藏匿不以名闻者,异日丑状彰露,期功以上,悉以其罪罪之。
宜令有司,颁行天下。
东封日犯罪人令马知节等及枢密院区断诏大中祥符元年十月壬辰 北宋 · 宋真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四、《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七○
行在诸色人有犯罪并赴行宫都部署马知节,诸军即送殿前副都指挥使刘谦量罪区断。
情理重者以军法从事,不须奏闻。
所在州县犯罪人送军头司,未得引见,令枢密院详度指挥
随驾禁兵及行宫内外诸色人犯过重者申取指挥大中祥符七年二月 北宋 · 宋真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七、《宋会要辑稿》刑法七之六(第七册第六七三六页)
随驾侍卫、殿前司管诸班直、诸军,如有过犯、情理难原者,并申取枢密院指挥
其行宫内外库务诸色人等,如公然为非理,重者申取宣徽使马知节指挥,仍仰量其所犯,严行断遣,内情重者即便斩决,不候敕裁。
〔附录〕真宗皇帝谕旨留四明住世景祐三年 北宋 · 钱易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四明尊者教行录》卷五
四明教主礼公,释门之高者也。
聚徒实繁,而专以净土之法,普劝修治。
天禧初,结十僧行忏法,三年期满焚身。
内翰杨大年,慕其为人,以书请留住世曰:「亿钦闻修千日之忏,焚四大之躯,结净行之十僧,生□邦之九品
窃尝具请,冀徇群情,乞住世以为期,希传持而兴利。
愿垂许可,庶获瞻风」。
礼终不允。
大年又贻书天竺式师,托躬诣以留之。
书曰:「昨为明州座主,宏发愿心,精修忏法,期以三年,并趋火化。
况此僧传持大教,为世导师,得其久住,利益甚多。
诚怀景重,窃欲劝留。
罄叙克诚,遂形恳请。
得其报音,确乎不拔。
窃知忏主,与之同禀,并化东南。
可涉浙江之巨浸,造鄞水之净居,善说谏言,宜久住世」。
是年诞节亿丞相寇公,荐以紫服而宠之。
至天禧末,有枢密使马知节,请大年撰父神道碑,酬以润笔,一切不受,止求奏荐四明师一师号。
知节因奏真宗曰:「臣请杨亿为先父撰神道碑,不受润笔。
词臣受所赠,世之常规。
乞降旨以受」。
上召大年问之,亿即奏以四明遗身事。
上闻深嘉叹之,大年曰:「但传朕意,请留住世。
若师号,朕当赐之。
润笔卿宜无让」。
于是特赐法智大师,师由此住世,数年方入灭。
余一日至南城,瞻礼师塔,畴昔所闻见,恐世绝闻,因假笔以识之。
景祐丙子仲冬钱希白谨题。
河北边备事宜奏 北宋 · 胡宿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七、《文恭集》卷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二九
臣闻地有常险,而国无常地,此古今得失之势异也。
古者北有卢龙之塞、白檀之险,隔限南北,中国得之,控扼北敌。
今此二险,敌反有之,河北地形,无险可守。
自河南北达于澶渊平壤二千里。
景德中,一旦北骑至河上
当是时,去祖宗才四十年,兵强将勇,习知战斗,至烦章圣亲驾,敌始惧而乞和。
河北将帅杨廷昭、马知节李允则、何成矩、孙全,有盛名。
扈驾则李继隆石保吉内臣则秦瀚,皆数经战阵。
自河决商胡,失横陇故道,中国亡大河之险,虏乘虚捣沧、景,则山东危。
愿用张宗益郭申锡言,割滨河德、博以隶沧,别为一路,屯兵以扼敌冲,备不虞,国之福也。
伏望圣慈,特诏大臣讲究速行。
仁宗答诏条画时务庆历八年三月 北宋 · 曾公亮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八、《国朝诸臣奏议》卷一四七、《经世八编》卷六九、《右编》卷三八
今月十六日面奉御札曰:「朕承祖宗大业,赖文武良臣,夙夜兢兢,期底于治。
间者西陲御备,天下驿骚,趣募冗兵,急调军食,虽常赋有增,而经用不给,累岁于兹,公私匮乏。
加以承平寖久,仕进多门,人浮政滥,员多阙少,滋长奔竞,縻费廪禄。
又牧守之职,以惠绥吾民,而罕闻奏最;
将帅之任,以威伏四夷,而艰于称职。
岂制度未立,不能变通于时邪?
岂简擢靡臻,不能劝励于下邪?
西北多故,虏态难常,献奇谲空言者多,陈悠久实效者少。
备豫不虞,理当先物,朕思济此急务,罔知所从。
以卿硕望,故兹访逮,躬伫条画」。
臣才识浅陋,仰膺圣问,谨昧死条对上进:
一、伏睹诏书谓:「间者西陲御备,天下驿骚,趣募冗兵,急调军食。
虽常赋有增,而经用不给,累岁于兹,公私匮乏」。
此实方今之先务也。
臣切谓国家经用不给者非有他焉,由冗兵之所耗食也。
朝廷所以未能斥减者,岂不为沿边三路尚须屯戍,疆塞广袤,用之犹且不足乎?
臣计今疆塞未多于建隆开宝之年,是时外捍夷狄,内有河东西蜀江南岭南之戍,而所蓄禁兵止十二万而已。
至乾德中,两川、江、岭已平,则又减二万。
太宗尽有天下,所添之兵才三十馀万。
真宗初年亦止三十八万,至乾兴中始及八十馀万。
以此知兵少则训习齐一,所向无敌,兵多则杂冗难齐,所施寡效,其理甚明也。
今乃自庆历以来,既广招募,又升厢军为禁军,凡总一百馀万,然而用之罕闻成功者,非独将佐之不武,由所用之卒不精尔。
不精之由无他,在乎多而不得齐一也。
而况广费廪给,竭天下之财力,可不深虑乎?
臣以谓事已久定,非可旦暮措置,须用数年图之。
可籍见兵之数,专委信臣,精加选择,取力伉健轶群超等、一夫可以敌二三者,别为部伍,俾如太宗真宗初年三十八万之数。
改立名额,练为精卒,付于善将。
后有亡逸,亦用此格招填。
使之捍边,是用精良之少而代疲冗之多,安得不足也,而况二宗之制未远哉!
其馀疲软老耄,则散屯东南阙兵之郡,就食贱谷。
有亡逸者,更不招补。
数年之内,十必减四,十年之内,必可消弭。
不唯减天下之蠹耗,实亦得精兵以为用也。
方今二虏衰弱,兵械休息,朝廷不速图之,则臣恐小有水旱,粮饷微梗,则陛下焦心旰食于上矣。
图之实宜早焉。
若舍此为计,是皆迂论。
臣又切闻宣毅兵久为东南之弊,料上封者言之多矣。
况南方小郡,有举城无二三千户者,乃置禁兵数百,坐食膏血。
官不得人,往往为患。
自昔祖宗之制,东南诸州唯迭遣厢军屯驻,至于藩镇,则量加禁兵驻泊,以为旁郡式遏,行之甚久,颇适事要。
止从庆历之初,创置此兵,今诸路转运,供亿艰苦,远郡官吏,惮于统制
臣以谓除京东西路外,其馀诸路悉可罢废,拣入别军,其老弱者令入本城役作。
唯一路藩镇许拣留千人,依旧教阅,以镇遏旁郡。
此又减费弭患之一端也。
臣仍愿自今置废兴作,须枢臣熟议,毋得不问财赋而专有添创,如庆历初年之失。
臣伏闻祖宗旧制,三司每季供粮草文帐一本赴枢密院,夫枢密不主财赋而使供帐者,是欲置废兵马,常使与刍粮照对也。
往岁枢臣不练事体,称粮草本属中书密院供帐久为闲冗,乞自今罢之,则知枢密总兵,自来罕问粮草之有无。
如此谋国,岂天下取安之计也?
今圣虑轸及,中外大幸。
愿陛下毕举而行之,使太平可致也。
一、伏睹诏书谓:「承平寖久,仕进多门,人浮政滥,员多阙少,滋长奔竞,縻费廪禄」。
此诚方今之大患也。
臣不敢远引前代,请以唐制明之。
贞观中太宗平定天下,创立法度,是时文武定员唯六百四十三员,天下不为不治,法度不闻不立也。
永徽神龙中,方内已宁,朝纲已备,高宗不能遵守太宗之业,遂容滥官,于员之外既置员外员外之上又置同正
武后乱政,又增置员外官二千馀员。
是时朝廷益多事,纲纪益隳坏,官之繁简,盖利害明矣。
臣且闻景祐中审官三班、流内铨吏员之数,已多于祥符、景德之日,今则比方景祐中又多一倍。
臣尝原之,盖由宝元以来陕西用兵,或献方略,或陈武伎,或因边臣荐引(自经略部管已下,每出并奏命有司胥吏诸班人权授管部。),或以微劳录用,擢军班之材勇,开进纳之恩限,所以三班馀曹,官倍景祐之数也。
又如崇班已上谓之内朝臣,祖宗所置本无数年磨勘之制,多因功绩,乃与迁转,止因朝廷宰相寡谋,启此侥倖,诸司使额,遂为殽杂也。
故臣之冗,基自京官。
真宗朝铨司磨勘选人,每甲止见一员,一月不过三四甲,亦无逐甲皆转。
是一月之内转是官者一二而已,率皆考任已多,绩状可取,始被此选。
近岁每间日见磨勘选人一员,二年已来改为数日一见,每见五员,尽得改转。
甫及三载,又升朝序,故审官员阙,渐见不足差拟,此审官三班铨曹之蠹根也。
夫古之职官,则今之差遣职任是也,皆居有曹局,局有员数,固不可得而多也。
陛下若欲鉴累世之失,大有改为,臣请自三省官及横行诸使已下,并按旧典议定员数,如御史台官是也。
于旧员之外,量数加置,以备出使,员额之外,一不许置。
有劳当擢者,但容遇阙先补,唯军功重任始得越此迁转。
立制既定,虽有近倖侥踰,亦无由进矣。
陛下若重于改作,但薄欲惩创,则臣请自今应进纳人直除七品上佐官,不令莅事,废方略之举。
臣寮保荐弟侄者,他日犯罪与同罪举官之例,诸司禁补额外正名,大臣不得奏任门客常从。
限边臣之荐引,汰赏功之泛滥。
每岁经学之选,素未精核,不通义理,止诵空文,施于政事,实非有益。
请用庆历四年张方平等重定贡举条约,则滥进者少矣。
诸司人吏在地司(,司农粮料兵部之类。)本无异劳,而例得迁资减选,请一切罢之,则选限有常矣。
如此则入流之路稍隘也。
至若铨司引见之式,枢密三班磨勘之例,祖宗旧制可以复行,如此则朝行之内亦不数年,员阙可以相当矣。
其或普加澄汰、广欲去留,夺其见官,恐未可亟行于兹日也。
唯此末议,庶几无损。
一、伏睹诏旨谓:「牧守之职,以惠绥吾民,而罕闻奏最」。
臣伏思之由,选之不精,遇之不重,劝之不至,而使然也。
何以言之?
审官差择知州,无问贤拙,但考深资,至则授焉。
故弛慢者有之,耄老者有之,病废者有之,奸赃者有之,此选之不精者也。
又如朝廷重内轻外,寖成风体,遂使缙绅之流,稀肯以州任为贵。
夫州郡,古二千石之职也。
今虽自京府推官而往,亦视为左迁,凡台阁不胜其任,则授郡以遣去。
能臣干吏多在钱谷、刑狱之任,以仕不脱知州为耻,此遇之不重者也。
及其居官为政,茍有善状,上不过提刑、转运一发荐启,幸朝廷用之,则止于付审官记姓名而已,卒未闻政有善誉,而朝廷一加迁拜,此劝之不至者也。
古者天子择宰相宰相择群吏。
臣请自今审官知州,皆引诣中书询察,然后拟奏。
两汉时郡守乃与九卿令仆迭相出入,其政理尤异,至有直拜三公者。
今愿峻其等威如汉故事,使杂流不得妄入,则贤者乐居其职矣。
《商书》曰:「德懋懋官,功懋懋赏」。
三代,群臣犹须官赏以劝立德功,而况今人哉!
臣请别立典州考课之等,委监司采察。
三考有善政者,则升其官资;
两任有善政者,则升其任使。
显无状者,则罢黜之。
庶几可以副陛下忧民之意也。
一、伏睹诏旨:「将帅之任,所以威服四夷,而罕闻称职」。
臣尝观太祖太宗之时,征伐海内,建威定乱,成太平于十九年之中,将帅得人固可知矣。
唯自咸平已来,真宗尝与陈尧叟马知节,共论将帅之难得。
至于今日,陛下复以将不称职为忧,岂天下之人独生才哲于建隆、兴国之间,而咸平以来迨今五十馀年,绝然无一臣之能继乎?
是必不然也。
臣虑选之未得其要,或用之不尽其才尔。
《军志》曰:「三试然后授事」。
是欲先视其才实,然后任之以事。
赵奢与子括论兵,不能屈,退而叹曰:「兵危事也,括易言之,用之必败」。
李靖为将,似不能言。
则知将之才能其难知也如此。
臣昨见陕西用人,固未闻朝廷有试以实效者,如赵珣因上图说,便委万兵之任,卒至于败。
臣所以虑选之未得其要者,皆此类也。
其次,虽得善将,而任之不尽其才,何哉?
恭以太祖太宗之朝,军政已讲,庙堂之宰,练知兵体,故帅臣之进一言画一计,利病用舍虽从中覆,及其画奏报下,无不适其事机,将之有材可以竭尽矣。
咸平而后,守文偃革,大臣当柄者罕历边务,故帅臣进一言画一计尚如祖宗之时,利病用舍,悉从中覆,及其画奏报下,茍一事不适机要,则将有不得尽其才虑者矣。
望其立功,何可得哉!
咸平迨今乏善将者,其弊未必不由此也。
《孙子》曰:「不知三军之事,而同三军之政,则军士惑矣」。
不其信哉!
方今二边不警,朝廷得以讲备,臣请自今择将未加迁擢,必先试以行阵疆埸之事。
所试有效至于三四,始与显官厚禄,以重其任,然后委其命而勿制,用其言而勿疑。
此《孙子》所谓「将能而君不御者胜」是也。
一、伏睹诏旨谓:「西北多故,虏态难常,献奇谲空言者多,陈悠久实效者少,备豫不虞,理当先物」。
此盖陛下得安不忘危,有备无患之深旨也。
臣伏思朝廷北有契丹,西有拓跋,二边讲备,为日久矣。
今北寇之势,累年孱弱,向欲报仇夏台,犹不能举,矧肯舍岁入之厚利而轻犯中国也。
虽豺虎之性,难以保信,料势利束之,当不能动也,况今大河之北,重兵列戍,已有藩篱之固矣。
西夏新有巨衅,君少国疑,料其众心犹惧大国之见绝,岂遑自出为盗也,四路见兵备之有馀矣。
臣以谓朝廷方今之虑不在二寇,而在山东河北之地。
刀锯之惨,人心尚危,小有水旱,奸凶必乘为寇,宜常得要官才吏,以分镇要州,庶几可以消患于未萌也。
右臣祗奉圣问,条对如右。
识虑暗浅,尘冒天听。
宋故礼宾副使邵州卞府君墓志铭1034年 北宋 · 余靖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五、《武溪集》卷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公讳日华,字某曹州冤句人
武王既克商,崇树亲亲,藩屏周室,母弟振铎,建邦于曹,诗存《国风》,谱在史简
别子之为大夫者,因食采之邑,命为卞氏,仲尼卞庄子之勇,盖曹大夫
魏晋已降,粹、壸世继清德,兄弟六龙并登宰府,乡邦坟垄,至今存焉。
苏峻之难,壸为航东都督,王师不利,父子俱殒,义士嘉叹,国书褒美,以为忠孝之道,萃于一门,英风凛然,千古所仰。
曾祖讳某,举进士不第,终于家。
祖讳某,用卜河南之术以丰其才,羊畜蹄叫满野,而不尚豪汰,淡于荣味,卒以素风自乐。
考讳某,专经成名,以廉谨称,丞相太师吕公蒙正丞相太尉王公旦咸加慰荐。
潭州曹掾,卒官,累赠比部员外郎
公幼孤,倜傥有奇节,初修进士业,众推强记,以善诗著名。
既而曰:「吾母戴白而恃吾养,岂宜博习以自私于名?
当就速成之术,冀得禄以为亲荣耳」。
乃夙宵砥砺,专诵《春秋》经传数十万言,果以明年一举登第。
解褐,除陕州平陆主簿
惟陕郊虽名近辅,而介在崤渑之间,被山带河,盗贼据为囊橐,负甲持矛以剽掠为业者,岁常有之。
公到官,权总尉事,境上强寇,朝廷以名捕者十三辈,于是训练爪牙,多设筹略,悉擒之亡噍类。
府以状闻,太宗览奏大怿。
时广西溪洞反侧始安,方择守以绥之,即日降旨,急召赴阙。
廷见之日,德音奖劝,擢授大理评事、知宾州军州事,即淳化四年也。
俄而交趾犯境,专诏陈公尧叟调度兵食,安抚南鄙,奏公治绩尤著,有诏特记姓名,别听任使。
居无何,永熙升遐,真皇登极,例进秩光禄丞,权开封府
寻迁三门发运判官将漕最。
进丞大理,仍领漕事。
咸平三年,以北虏未宾,诏文臣有方略者,许两府荐名,或投牒自举。
公自计理效,恐见推择,若王命临门,则不得以亲为先事陈之,遂表乞解官侍养,朝旨未允。
太夫人果即世,居丧不胜衣。
景德二年服阙,参政尚书赵公昌言援前诏,举公右职。
上使人问曰:「朕下诏急人时不自进,若后之矣」。
公对曰:「昔之不敢临桴鼓,以亲存也;
今母亡能葬,得以捐躯报国,臣无所让」。
上嘉之,遂除内殿崇班、知博州,恩赐加等。
三年,河东用兵,移忻州
宿弊未刬,力欲绳政,遂为奸人中伤,左授考城兵马都监
明年,徙太康
天子东封之年,改内殿承制
当是时,太尉马公知节知枢密院事,屡称其材,上亦记之,遂授礼宾副使、知邵州
大中祥符五年十二月壬辰终于官舍,享年五十二,州民为之罢市而行哭。
公性端方,守名节,敦信重义,孝爱尤笃。
自筮仕至于投笔,率以亲为进退。
家之积粟,周赡族姻,而俸禄尽于宾客,捐馆之日,室无羡资。
两朝遇知己之主,不克寿而展其才,可嗟也已!
公之兄楚材,今为宫舍人
弟日就,举进士景祐初释褐,未官而卒;
季弟日新,亦举进士
公娶某氏,封某县君
生一男一女,男世长右侍禁,恪勤以涖官,饬理以检身,咸有所称,以守先训。
孙二人尚幼。
初,公之丧也,侍禁羁贯,既扶服,以柩归,而厝于郡郛,今乃卜以某年某月,襄事于大茔,礼也。
呜呼!
卜其兆宅而安其体魄,又能论撰懿美以为子孙识,皆孝之大者。
葬而有铭,古也。
乃铭曰:
曹大侯邦,卞乃公族。
赋邑命氏,并蒙其福。
他姓奠居,数世则迁。
卞守本国,其绍绵绵。
公之翼翼,生子积德。
杰然起家,实惟茂识。
一尉之卑,遽为帝知。
抱器遭时,当代所稀。
亲存守常,以养其志。
亲亡激节,有死不避。
进退之仪,必本于义。
行道固难,卒多留滞,禀命不融,半途而陨。
清名有馀,高才未尽。
九原苍苍,体魄所藏。
子孙不忘,以嗣其光。
台官言西府事奏(五) 北宋 · 文彦博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六、《文潞公文集》卷二一
臣等累具奏闻,见居家待罪,不敢入院,所有密院印及公事,检会《国朝会要》:大中祥符七年,命宰臣向敏中权发遣枢密宣徽院公事。
王钦若陈尧叟马知节皆罢,寇准未谢故也。
自后若枢密皆罢,即命官权掌如此例。
今欲乞圣慈早赐指挥
取进止。
翰林侍读学士给事中梅公墓志铭1040年春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欧阳文忠公集》卷二七、《名臣碑传琬琰集》中卷三六、《文编》卷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许昌市
翰林侍读学士给事中梅公既卒之明年,其孤及其兄之子尧臣来请铭以葬,曰:「吾叔父病且亟矣,犹卧而使我诵子之文。
今其葬,宜得子铭以藏」。
公之名,在人耳目五十馀年。
前卒一岁,予始拜公于许,公虽衰且病,其言谈词气尚足动人。
嗟予不及见其壮也,然尝闻长老道公咸平景德之初,一遇真宗,言天下事合意,遂以人主为知己,当时搢绅之士望之若不可及。
已而摈斥流离,四十年间,白首翰林,卒老一州。
嗟夫!
士果能自为材邪?
惟世用不用尔。
故予记公终始,至于咸平景德之际,尤为详焉,良以悲其志也。
公讳询,字昌言,世家宣城
年二十六进士及第试校书郎利丰监判官,迁将作监丞、知杭州仁和县,又迁著作佐郎,举御史台推勘官,时亦未之奇也。
咸平三年,与考进士崇政殿真宗过殿庐中,一见以为奇材,召试中书直集贤院赐绯衣银鱼。
是时,契丹数寇河北李继迁急攻灵州,天子新即位,锐于为治。
公乃上书请以朔方授潘罗支,使自攻取,是谓以蛮夷攻蛮夷。
真宗然其言,问谁可使罗支者,公自请行。
天子惜之,不欲使蹈兵间,公曰:「茍活灵州而罢西兵,何惜一梅询」!
天子壮其言,因遣使罗支,未至而灵州没于贼。
召还,迁太常丞三司户部判官
数访时事,于是屡言西北事。
时边将皆守境,不能出师,公请大臣临边督战,募游兵击贼,论曹玮马知节才可用,论傅潜杨琼败绩当诛,而田绍斌王荣等可责其效以赎过,凡数十事,其言甚壮。
天子益器其材,数欲以知制诰宰相有言不可者,乃已。
其后继迁卒为潘罗支所困,而朝廷以两镇授德明,德明顿首谢罪,河西平。
天子亦再幸澶渊,盟契丹,而河北之兵解,天下无事矣。
公既见疏不用,初坐断田讼失实,通判杭州,徙知苏州,又徙两浙转运副使,还判三司开拆司,迁太常博士
用封禅恩,迁祠部员外郎
又坐事,出知濠州
刑部员外郎荆湖北路转运使,坐擅给驿马与人奔丧而马死,夺一官,通判襄州,徙知鄂州,又徙苏州
天禧元年,复为刑部员外郎陕西转运使
灵州弃已久,公与秦州曹玮得胡芦河路可出兵,无沙行之阻而能径趋灵州,遂请环庆以图出师,会入为宣徽使,不克而止。
工部郎中,坐朱能反,贬怀州团练副使,再贬池州
天圣元年,拜度支员外郎、知广德军,徙知楚州,迁兵部员外郎、知寿州,又知陕府
六年,复直集贤院,又迁工部郎中,改直昭文馆、知荆南府
召为龙图阁待制纠察在京刑狱判流内铨
龙图阁直学士、知并州,未行,迁兵部郎中枢密直学士以往,就迁右谏议大夫,入知通进银台司,复判流内铨
翰林侍读学士群牧使,迁给事中知审官院
以疾出知许州康定二年六月某日,卒于官。
公好学有文,尤喜为诗。
为人严毅修洁,而材辩敏明,少慷慨。
见奇真宗,自初召试,感激言事,自以谓君臣之遇。
已而失职,逾二十年,始复直于集贤。
比登侍从,而门生故吏、曩时所考进士,或至宰相、居大官,故其视时人,常以先生长者自处,论事尤多发愤。
其在许昌继迁孙复河西叛,朝廷出师西方,而公已老,不复言兵矣。
享年七十有八以终。
氏远出梅伯,世久而谱不明。
公之皇曾祖讳超,皇祖讳远,皆不仕。
父讳邈,赠刑部侍郎
夫人刘氏,彭城县
子五人:长曰鼎臣,官至殿中丞,次曰宝臣,皆先公卒。
次曰得臣太子中舍
次曰辅臣,前将作监丞
次曰清臣大理评事
公之卒,天子赠赙优恤,加得臣殿中丞清臣卫尉寺丞
明年八月某日,葬公宣州之某县某乡某原。
铭曰:
士之所难,有蕴无时。
伟欤梅公,人主之知。
勇无不敢,惟义之为。
于翼飞,中垂以歛。
一失其涂,进退而坎。
理不终穷,既晚而通。
惟其寿考,福禄之隆。
论四路将率追兵不赴事奏庆历二年闰九月1042年闰9月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六、《乐全集》卷二一、《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三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见朝廷近以北虏有渝盟之渐,缘边之急奏继来,车驾声言亲征,有司各为备拟,抽换陕西兵马待河北事宜。
如闻诸路帅臣或有不时发遣,至烦敕使从而告谕。
向若戎羯遂至冲突,銮舆果或顺动,仓卒之际,兵卫未集而又召发莫赴,则见大事去矣。
历观古今之变,为国理乱之形,四夷交侵,无代不有,惟是人主威命之不行,朝廷政令之不举,乱危之兆必从此始。
厥今事势,夫如何哉!
猛不济宽,威不克爱,朝廷命令,边臣易于违戾,边臣奏复,朝廷难于执持。
原此恣慢之端,悉由姑息之过。
即如昨者除四帅观察使,故事:尚书丞郎之带职者,得换廉察
钱若水枢密副使,徐乃授之;
马知节枢密副使,止除防御使
陛下优矜边寄,特示恩荣,今四人者职皆直学士,官郎、员外,而乃正其名使之总戎,厚其禄使之抚下,本朝之意,夫岂为薄?
诰命已颁,章奏沓至,妄生意见,覆为疵嫌,就或强拜,乃怀大慊,甚焉者至欲系狱请罪,当之者犹以班叙为辞。
朝廷一切含容,君命益成轻削。
臣诚愚褊,窃独愤然。
傥陛下之威命行,朝廷之政令举,罚戮在后,爵赏在前,必信如《春秋》,不测如雷霆,使中外僚寀震慑奔走,则天下之智力不胜其用矣,何故屈大公之法,伸群下之私,如是之惴惴为哉!
昔有志于尊主庇民者,遭世多难,感慨投袂,徒以大义激乌合之心,犹足以外攘夷狄,内宁社稷。
若据土宇,握士众,闻国有急,观望晏然,乃心王家,夫岂如此?
儒臣犹尔,使武人暴夫顾望仿效,则履霜坚冰,渐不可长也。
此臣所以窃怀愤惋,实为宗庙深虑。
中使回奏,其诸路有不奉诏,伏望圣断,特遣朝臣之通识理体者按问其状,严行责削,以谨下之衔勒,以正国之纪纲。
思患预防,古之善戒,惟陛下亮察。
答诏条画时务疏(二 庆历八年三月 北宋 · 鱼周询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九、《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六三、《国朝诸臣奏议》卷一四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一
臣已奉诏条画时务,而陛下复躬亲访逮,盖以诸臣所对,未究根本,故求可行之策。
臣不敢为文辞,辄布愚直,窃冀有所补焉。
所谓今之阙失者,陛下聪睿高出前古,然圣虑所未至,臣下所难言者,惟责任不专、用人猜疑为大也。
自昔年二府大臣台谏官有互为表里者,圣聪觉悟,已行黜典,遂以谓人皆朋比,无复忠信。
今中外之臣,每进对于前,但敢攻人过失,即为公论。
若言及忠良材能,云可任用,则虑圣意疑为朋党。
故使忠邪未尽分,善恶未尽闻也。
所谓责任不专者,今执政大臣,心知某事可行,某法可罢,但拱默自安,不肯为朝廷当事,致文武大政,因循弛废,此又阙失之大者。
臣愿陛下听政之外,选材识之臣,独对便殿,访诸臣能否,曰某人宜可用,某人不足用。
然后广询博采,参验异同,俟其得实,则行进退。
或上承圣问,而情有诈欺憎恶,则屏之远方,终身不齿。
何人更敢朋党?
又任用之际,责其成效。
果敢当事者,则优与进擢;
因循形迹者,则黜居散地。
何人敢不尽其心乎?
诏又患文武奸回,中外险诈者。
臣闻《易》曰:「拔茅茹,以其汇征,吉」。
言君子小人,道同性合,相引翼而进也。
今朝廷根本,陛下股肱者,二府大臣也。
安危治乱,系此数人。
在祖宗用吕端李沆王旦马知节,及陛下即位之初,用张知白王曾鲁宗道辈,持重处正,深博有谋,当时引荐擢任,不闻有朋邪险诈者,今陛下知二府或非其人,不能奋然黜逐,使汇征之势来者未已。
自古天子择宰相宰相择百官,欲矫革此风,不先正大臣,则所谓形未而求影之直,源未澄而欲流之清也。
诏患州县暴虐,法令更张者。
祖宗积德,陛下好生,失出者不为深罪,失入者终身负责,宜长人之吏,上体宽仁,爱育黎庶。
而或有暴虐者,盖公家急于赋敛,以严集事,贪吏因缘生奸,以威动众,使之然也。
夫法令者,治世之衔勒,宜守而勿失。
若祖宗法令可以经久者,不宜无名更易。
枢密院内省条令,似与曩者负罪之人,预易复进之地。
中外喧然,以为不可。
内省者,左右之近密;
朝廷者,四方之根本。
倘不能坚守法令,则天下何以取信乎?
愿遴选刺史县令,谕以爱民之意,则州县无暴虐之患矣。
裁抑权贵,无使轻易条宪,则法令无更张之失矣。
枢密直学士礼部尚书左仆射张公神道碑铭1074年 北宋 · 韩琦
 出处:全宋文卷八五九、《安阳集》卷五○、《乖崖先生文集》附录、《名臣碑传琬琰集》上卷一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安阳市
枢密直学士礼部尚书、赠左仆射张公,以魁奇豪杰之材,逢时自奋,智略神出,勋业赫赫,震暴当世,诚一代之伟人也。
某向守大名,其孙尧夫主簿元城,一日具书来告曰:「尧夫之曾祖,昔事太宗真宗朝,勤劳内外,有大名于天下。
而自葬距今,历年久矣,墓碑之刻,阙然未立,请书其实,以表神道,固祖烈之益光也」。
某尝总领史局,观所载公文武大节,颇亦详矣。
然其绝异之政,与夫遗爱之迹,较然著于人听者,犹未完悉。
今得与钜贤论次而发扬之,以昭示于后世,诚所愿已。
公讳咏,字复之,世本邺人,后徙居澶之临黄。
及公葬其先于鄄城,故为濮之鄄城人
曾祖讳立,祖讳铎,遭唐末与五代之乱,皆潜养德业,退处无闷。
父讳景,以儒行自富,乡里称之。
公登朝,授大理评事,累赠太常卿
公少倜傥有大志,尚气节,重然诺,为学必本仁义,不喜浮靡。
太平兴国四年秋,与忠悯寇公同赴大名举,议将首荐公。
公以同郡张覃素有文行,即率寇公上书,请以覃为冠,一府钦叹,遂如公言,士论多之。
明年春,擢进士第,授大理评事、知鄂州崇阳县事。
六年,遇郊恩,改将作监丞
雍熙初,迁著作佐郎
岁满,擢太子中允通判麟州事。
端拱籍田恩,转秘书丞
代归,通判相州事。
公以亲老辞,得监濮州税,俄选知开封府浚仪县事,赐五品服。
时寇公与文靖李公、故枢密副使宋公湜连荐其才,擢荆湖北路转运使
淳化初,就改太常博士
制置使称其能,诏褒美之。
太宗素知公可用,召还,超拜虞部郎中,赐三品服。
未逾旬,擢为枢密直学士知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駮事勾当三班院
张永德为并、代帅,小校犯法,杖之而死,有诏按罪。
公封还诏书,曰:「永德方被边寄,若责一小校遂摧辱之,臣恐帅体轻而小人慢上矣」!
不纳。
既而果营卒胁诉其大校者,上始寤公言,面加慰劳。
四年,东、西两川旱,民饥,吏失救恤,寇大起。
五年正月,贼首李顺成都府,诏遣昭宣使王继恩招安使,率兵讨之,复命公知成都府事。
五月继恩破贼收成都,上留公至秋始遣行。
关中率民负粮以饷川师,道路不绝。
公至府,问城中所屯兵尚三万人,而无半月之食。
公访知盐价素高,而廪有馀积,乃下其估,听民得以米易盐,于是民争趋之,未踰月,得米数千万斛。
军中喜而呼曰:「前所给米,皆杂糠土,不可食,今一一精好,此翁真善干国事者」。
公闻而喜曰:「吾令可行矣」!
时益虽收复诸郡,馀寇尚充斥,继恩恃功骄恣,不复出兵,日以娱燕为事,军不戢,往往剽夺民财。
公于是悉擒招安司素用事吏至廷,面数其过,将尽斩之,吏皆股栗求活。
公曰:「汝帅聚兵玩寇,不肯出,皆汝辈为之。
今能亟白乃帅分其兵,尚可免死」。
吏呼曰:「唯公所命,兵不分,愿就戮」。
公释之。
继恩即日分兵邻州,当还京师者悉遣之,不数日减城中兵半。
既而诸军请食马刍粟,公命以钱给之。
继恩诟曰:「马不食钱,给钱何也」?
公闻,召继恩谓曰:「今贼馀党,所在尚多,民不敢出。
招安使顿兵城中,不即讨,刍粟民所输,今城外皆寇也,何由得之」?
继恩惧,即时出城讨贼。
公计军食有二岁备,乃奏罢陕西运粮。
上喜曰:「向益州日以乏粮为请,咏至方踰月,已有二岁备,此人何事不能了?
朕无虑矣」!
公以顺党始皆良民,一旦为贼胁从,复其间有疲弱,偶挂盗籍者,当示以恩信,许其自新,即揭榜谕之。
已而首者相踵,公皆释其罪,使归田里。
一日,继恩械贼数十人,请公行法。
公询之,悉皆前所自首者,复纵之。
继恩恚而问公,公曰:「前日李顺胁民为贼,今日仆化贼为民,不亦可乎」!
公度继恩日横不能改,亟以状闻,愿选忠实可倚者,与继恩共事,庶不敢独任。
上乃命入内内侍省押班卫绍钦招安使,自是继恩凶势为屈。
未几二人者皆召归,就以剑门关总管上官正招安使。
顺之馀党,公抚安于内,擒讨于外,再阅月而两川平。
至道二年,改兵部郎中
继丁父与母新昌郡太夫人谢氏忧,皆起复。
三年西川都巡检使韩景祐为所部广武卒刘旴所逐,率众掠怀安军,破汉州
公方与僚属会大慈寺,报至,饮燕如故,举城忧之。
贼又掠邛、蜀,将趋益,公适会客,报者愈急,公复不问。
其夕,始召上官正谓曰:「贼始发,不三四日破数郡,势方锐,不可击。
今人得所掠,气骄,敢逼吾城,乃送死耳。
请出兵北至方井当遇贼,破之必矣」。
即受教,及行,公为出送于郊,激其尽力。
方井,果贼,一战斩旴首,馀党尽平,众益服公料敌制胜,人所不及。
真宗即位,迁左谏议大夫
咸平初,召拜给事中部使,改御史中丞
承天节大臣主斋会,被酒不如礼,公弹奏之,无所惮。
二年,与温公仲舒同知贡举,俄以工部侍郎杭州事。
时岁饥,民冒禁贩盐,捕获者数百人,公悉宽其罚。
官属执言不可。
公曰:「钱塘十万家,饿殍如此,若盐禁益严,则聚而为盗,患益甚矣。
俟秋成敢尔,当痛以法绳之」。
境内卒以无扰。
时岁满,人诣阙请留,有诏褒其善政。
五年,改知永兴军府事。
初,公之自蜀还也,诏以谏议大夫牛冕代公。
公闻之曰:「非抚御才,其能绥戢乎」?
始踰年,果致神卫大校王均之乱,逐益州
后虽讨平之,而民尚未宁。
会益守马公知节延安,上以公前治蜀,长于安集,威惠在人,复以公为枢密直学士,迁刑部侍郎、知益州事。
蜀民闻之,皆鼓舞相庆,如赤子久失父母,而知复来鞠我也。
公知民信己,易严以易,凡一令之下,人情莫不慰惬,蜀部复大治。
转运使黄观以政迹闻,赐诏加奖,就改吏部侍郎,命谢涛巡抚于蜀。
上遣谕公曰:「得卿在蜀,朕不复有西顾之忧」。
因诏公与议铸景德大铁钱于嘉、邛州,一当小铁钱十,铜钱一,于今便之。
景德三年,召还,复掌三班院,兼判登闻检院
中岁,疡生于脑,不能巾栉,求知颍州
上以公名臣,有人望,两守益部,政无及者,不当屈于小郡,以真定府青州皆大镇也,听公自择。
公皆不就。
上曰:「升州可乎」?
公即拜命。
大中祥符元年,东封恩转尚书左丞
金陵多火灾,居者不安,公廉知皆奸民所为,潜捕得之,乃命先折其胫,斩之以徇,火患遂绝。
中使茅山还,言城中有黄雀蔽日而坠,空中闻水声。
上视占书,主民劳,谓辅臣曰:「但守臣得人,此固无患,今咏在彼,又何虞也」。
三年,秩满,升民请留,迁工部尚书,再任。
俄以江东旱,命兼升、宣等十州安抚使
汾阴恩,加礼部尚书
以疡疾甚,上章求分司西京,上闵之,亟令代还。
不能朝,恳请便郡,差知陈州事。
终于八年八月一日,年七十。
上尝称公有将相器,以疾未及用,至是大痛惜之,命优赠官。
仁宗追谥忠定
公天赋正直,济以刚果,始终挺然,无所屈挠。
自力学筮仕,则有泽及天下之心,而以富贵为薄。
逸人傅霖,高蹈之士,与公素善,公尝与夜会剧谈,时诸邻多病疟者,一夕顿愈。
逮登第,与傅诗有「莫相笑,心不为轻肥」之句,此见公之志也。
尝访三峰陈先生抟,一见公,厚遇之,顾谓弟子曰:「此人于名利澹然无情,达必为公卿,不达则为帝王师」。
其为高人推重如此。
早学击剑,遂精其术,两河间人无敌者。
生平勇于为义,遇人艰急,茍情有可哀,必极力以济,无所顾惜。
当官凡所施设,动有远识。
始时人或不能测,其后卒有大利,民感无穷。
至自奉养,逮于服玩之具,则寡薄俭陋,虽寒士不若也。
公退辟静室,焚香燕坐,聚书万卷,往往手自校正,旁无声色之好。
临事明决,出人意外。
凡断罪以辞者,人皆集录,于今传之。
馀杭,有富民病将死,子方三岁,乃命其婿主其赀,而与婿遗书曰:「他日欲分财,即以十之三与子,而以七与婿」。
子时长立,果以财为讼,婿持其遗书诣府,请如元约。
公阅之,以酒酹地曰:「汝之妇翁,智人也。
时以子幼,故以此属汝,不然,子死汝手矣」。
乃命以其财三与婿,而子与其七,皆泣谢而去,服公明断。
前后治益,爱利之政不可悉纪。
举其大者,则公尝以蜀地素狭,游手者众,事宁之后,生齿日繁,稍遇水旱,则民必艰食。
时米㪷直钱三十六,乃按诸邑田税,使如其价,岁折米六万斛。
至春,籍田中细民计口给券,俾输元估籴之,奏为永制。
逮今七十馀年,虽时有灾馑,米甚贵而益民无馁色者,公之赐也。
蜀风尚侈,好遨乐,公从其俗,凡一岁之内,游观之所与夫饮馔之品,皆著为常法。
后人谨而从之则治,违之则人情不安,辄以累罢去。
尝写其真,自号「乖崖子」,复为赞曰:「乖则违众,崖不利物。
乖崖之名,聊以表德」。
及公之亡也,蜀民闻之,皆罢市号恸,得公遗像,置天庆观之仙游阁,建大斋会,事之如生,至今不懈。
召公分陕而治,民爱而思之,尝听讼于棠下,戒勿剪伐。
羊公襄阳,立碑岘首,民戴遗德,过辄堕泪。
后历千馀载,能继其风凛然如存者,独公一人而已!
公有清鉴,善臧否人物,凡所荐辟,皆方廉恬退之士。
尝曰:「彼好奔竞者,将自得之,何假吾举」?
益不贡士者几二十年,学校颓替。
公察郡人张及李畋张逵者,皆有学行,乡里所服,遂延奖加礼,敦勉就举。
后三人悉登科,历美官,于是两川学者知劝,文风日振,由公之诱掖也。
文章雄健有气骨,称其为人。
尝为《声赋》,梁公周翰览而叹曰:「二百年来不见此作矣」!
有文集十卷。
公以某年某月某日葬于陈州之某地。
夫人唐氏,先公而亡。
继王氏,故河阳三城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显之女,封太原郡夫人天禧三年终于陈之私第。
子从质,卫尉寺丞,公亡未踰月,哀毁而卒。
一女,适故翰林学士王公禹偁奉礼郎嘉祐。
孙几人,某为某官。
铭曰:
太行峙朔,洪河泻天。
河山之间,实生大贤。
贤不徒出,惟圣偶焉。
发为事业,文武之全。
两治西蜀,荐绥南夏
易乱以宁,即荒而化。
夫惟,尚足王霸。
如公之才,不宰天下,而俾惠泽,止濡一方。
锡民父母,遗国栋梁。
有炜公迹,日星之光。
何假斯文,始传其芳。
检校太尉侍中正惠马公神道碑嘉祐七年 北宋 · 王安石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一○、《临川先生文集》卷八七、《皇朝文鉴》卷一四六、《名臣碑传琬琰集》上集卷一九、《文章正宗》续集卷一○、《文章辨体汇选》卷六七四、《汴京遗迹志》卷一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推忠保顺同德翊戴功臣彰德军节度观察留后特进检校太尉使持节相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上柱国扶风郡开国公食邑六千六百户,食实封二千二百户,谥曰正惠马公,以天禧三年十月戊戌,葬开封祥符县某乡某里。
至嘉祐七年公孙庆崇始来请铭,以作公碑。
序曰:马氏故扶风人,至公高祖而徙处云中。
太师讳某者,于公为曾祖。
太师中书令讳某者,于公为祖。
龙捷左厢都指挥使江州防御使、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蔡公,讳某者,于公为父。
蔡公从太祖定天下,力战有功。
当是时,云中已为契丹所得,故马氏又徙处浚仪,今开封府祥符也。
公讳某,字子元
蔡公之终也,年七岁,太祖召见禁中,有司言例当补殿直,诏特授西头供奉官,而赐以名。
开宝五年,年十八,监彭州兵马,以严饬见惮如老将。
太平兴国三年,领兵戍秦州清水,奸人李飞雄乘驿称诏捕公及秦陇巡检刘文裕等,将系之秦州,因盗库兵以反。
公辨其诈,与文裕执飞雄治杀之。
五年,监潭州兵马,改东头供奉官
雍熙二年,又监博州兵马。
刘延让败于君子驿,而契丹归矣,公方料丁壮,集刍粮,缮城治械如寇至。
吏民初不悦其生事也,已而契丹果至,度不可攻,乃去。
四年,改西京作坊副使,将屯于冀州
端拱元年,移知定远军
时议发河南十三州之民转饟河北,公告转运使樊知古,此军聚兵少而积粟多,簸其腐尚可得十七。
知古用此得粟五十万斛,以罢河南之役。
事闻朝廷,太宗嘉之。
二年,深州新蹂于契丹,城郭庐舍多坏而流民众,乃移公知深州
公至数月,则坏者完,流者复,举州忘其寇戎之故而以公为能抚我。
保州不治,移往代之。
淳化二年,又移知庆州
羌万人以怨程德元来寇,公诱其渠帅,谕以威信,即皆引去。
四年,迁西京作坊使梓州
五年,李顺为乱于西川,以公往讨,又以为先锋,平剑州
召还,至三泉,而复以公与王继恩讨贼。
继恩怒公抗直,使守彭州,尽收其军,而与之羸卒三百。
贼率其众至,号十万,公力战一日,亡其卒大半,乃夜独出,招救兵复入,贼终不能得城而以败去。
成都府兵马钤辖,迁洛苑使
五年,除蜀、汉九州都巡检使,已而又兼成都府兵马钤辖
真宗即位,改内苑使。
卒刘旰聚党数千人为乱,所攻数州,至辄取之。
公以卒三百,追至蜀州,与战,旰走邛州,而招安使上官正召公成都计事,公为画曰:「贼破邛州,必乘胜劫掠,度江薄我,既息而战,我军虽倍,未易敌也,不如迎其弊急击,破之必矣」!
遂行,次方井,与合,杀旰等无噍类。
真宗赐书奖谕,赏以锦袍金带。
咸平元年,加澄州刺史,知秦州
诸羌质子,有三十年不释者,公悉归之。
诸羌德公,讫公去,无一人犯塞。
小泉银坑久不发,掌吏尽产以偿岁课,而责之不已,公奏得释,而归其产。
四年,就除西上閤门使知成都府,兼本州兵马钤辖
有告龙骑士谋为变者,所引以千数,公捕杀其首七人,而置其馀无所问。
乾德后,岁漕蜀物,以富人为送吏,多坐漂失籍其家。
公奏择三班使臣三司军大将代之,而课其漕事为赏罚,至今便之。
六年,移鄜延路驻泊兵马都总管,兼知延州
人于公去,皆环以泣。
公至延州,羌方以兵觑边,会上元,开门张灯,视以无为,而羌卒不能为寇。
又移知镇州,兼本州兵马都总管
景德元年契丹入边,民入保城,公与之约:「盗一钱者死」。
有盗钱二百者,公即杀之。
于是,自澶以北,城郭皆昼闭。
诏使过,公辄留之,而募人间行送诏,皆得其报以闻。
又以便宜使所至受诸漕挽给边之物,故契丹欲虏掠,无所得。
车驾次澶州大将王超提卒数十万,逗留不赴,公屡辄之不为动,移书谯让,乃始出师,犹辞以中渡无桥。
则公先已度材,一夕而桥就。
上闻,手诏褒之,且知公果可以属大事也。
二年,移知定州,又除东上閤门使枢密院都承旨
三年,遂以检校太保签书枢密院事
祥符元年,东封泰山,以为行宫都总管
自此行幸必以公为都总管,而皆许之专杀。
公部分明,约束审,出入肃然,而未尝辄戮一人。
于是边将言契丹近塞,大臣议皆请发兵以备,公独议使边将移书问状,从之。
契丹解去。
检校太傅
四年,加宣徽北院使
五年,除枢密副使
当是时,契丹已盟,中国无为,大臣方言符瑞,而公每不然之,独常从容极言天下虽安不可忘战去兵之意,及它争议甚众,真宗多以公言为是。
七年,除颍州防御使,知潞州
州之税赋,常移以输边,公为论其害,自是所输不过邻州而已。
天禧元年,移知大名府,兼驻泊兵马都总管
使中贵人劳问,赐白金二千两。
居顷之,遂以为宣徽南院使知枢密院事检校太尉
有足疾,时诏内朝别为一班,免其蹈舞。
二年,疾病赐告,求去位,真宗不许,而数使中贵人劳问,又幸其第,赐白金三千两。
已而度公实病,不可强以事,乃罢以为彰德军节度观察留后,而公固求外镇,终不许。
居久之,稍间入谒,真宗辄使閤门祗候二人伺公,至即扶以入,因掖其拜起。
数屏左右问事,常听用。
三年,又求外镇,乃以公知贝州,兼本州兵马都总管
将行矣,召见,又将付以政,固辞谢,久之乃已,而更以公为本镇。
至五月,公疾作,诏使公子洵美太医往视,而魏、潞二镇之人,亦皆奔走来问,为公请祷。
已而公疾革,真宗又使公弟之子成美驰驿召公京师,而公以八月壬寅不起矣。
享年六十五。
真宗为之震悼,罢朝,诏赠侍中,录其子孙,赙赐皆加等。
公前夫人丁氏,某郡君后夫人沈氏,某郡夫人
子男二人,洵美终西京作坊使英州刺史
之美终内殿承制閤门祗候
孙十六人,其十四人皆已卒,而庆宗今为右班殿直,庆崇今为文思院、知恩州
公少忼慨,以武力智谋自喜,又能好书,宾友儒者,所与善必一时豪杰。
有集二十卷,其文长于议论。
自始仕以至登用,遇事謇謇,未尝有所顾惮。
王冀公丁晋公用事,每廷议,得其不直,辄面诋之。
真宗初或甚忤,然终以此知公,而天下至今称其正直。
铭曰:
在浚西南,谁封谁树?
有宋正惠马公之墓。
公当太宗真宗之时,暨暨谔谔,谋行计施。
以羸击强,以少捕众,以贱抗贵,维公之勇。
虽贵虽众,虽强必克,维公之敏,亦维公直。
帝曰:「直哉,汝予良弼!
见国而已,不知家室。
内朝十年,典掌机密,暨予一心,纲纪庶物。
元功宗谋,莫汝敢匹」。
公曰:「孤臣,绝旷于荣?
谗说不用,是维帝明」。
士或困穷,莫知其有,既荣以位,正或见丑。
公于可愿,两得其尤,不讫大耄,天为不谋。
德歉于年,孰云耇老?
有赉后世,公为寿考。
刻趺篆首,作此铭诗,陈之隧道,永矣其诒。
毕文简神道碑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七九、《忠肃集》卷一一、《永乐大典》卷二○二○四
丞相文简毕公,既以景德三年郑州管城马亭卢村之原,而隧道之碑未果立。
后八十馀年,公诸曾孙从周、仲达等,乃相与经治纪刻,而使仲游抵书叙其故,以铭见属。
某视公之时良已远,然考其事迹,有门生故吏之状,幽宫之铭,太常有议,国史有传,家有谱集,又杂见于他书传记,与夫章章在士大夫者,类非一事,参验可信,皆合不诬,于是独掇大要而论次之。
惟毕氏出于姬姓,周文王子高封国于毕,后以为氏。
后汉兖州别驾谌之五世孙曰众庆,为兖州中正
又五世曰憬,仕许州刺史
憬二子,构为户部尚书谥景公
栩为酆王府司马
栩曾孙諴相懿宗
构五世孙稹,为振武天德营田判官
积生宗昱,是为公之曾王父,为代州云中
王父球,本州别驾
考乂琳,澶州观城
及公贵,褎赠云中而下三世,为太子太保太傅太师,追封曾祖妣吴氏邓国,祖妣史氏韩国,妣药氏代国,祝氏郑国,并太夫人。
上世始居云中,太师既终,祝夫人谓公曰:「学必求良师友」。
乃相与如宋,又如郑,得韩丕刘锡、杨璞,使公与游而卜居焉。
今为郑州人
公讳士安字仁叟,以学行为名进士
乾德四年王晋公祜知贡举,第公甲科,辟邠宁幕府
开宝三年,为济州推官太祖皇帝召对,廷授兖州管内观察推官
太平兴国初,改大理寺丞,领三门发运事。
吴越钱俶入朝,选知台州
既至,言:「钱氏上图籍,有司皆张侈赋数。
今湖海新民始得天子命吏,宜有安辑。
且州县文书具在,愿一用旧籍,以示惠泽」。
诏从之。
明年,以治最迁太子右赞善大夫,徙饶州,改殿中丞
归朝为监察御史
乾州以便亲,改监汝州稻田务。
雍熙中诸王出閤,召为左拾遗、冀王府记室参军
太宗皇帝延见,劳问蕃,迁尚书考功员外郎
端拱中,诏王府官各上所为文,帝问近臣曰:「文吾既知之,其行孰优」?
皆以公对。
帝喜曰:「是也」。
以本官知制诰
淳化二年,召为翰林学士
大臣以张洎言,帝曰:「视毕某,词艺践历固不减,但履行远在下」。
遂为学士
于时宋兴四十年,中外几平,文学、政事、言语侍从之臣辐辏朝廷,至论德行,则常以公为称首。
明年知贡举,转主客郎中,以疾请外,改谏议大夫、知颍州
真宗皇帝寿王开封也,召充府判官
皇太子,以兼右庶子,迁给事中
及帝践阼,即日拜枢密直学士工部侍郎、权知开封府,以严正称。
凡官府常从授庭职而补外任者,必遣至公所受戒饬。
时近臣有怙势为不法,强买民家定婚子者,公请对,白其横,夺还之。
而公亦以礼部侍郎罢府。
还为翰林学士兼秘书监
契丹谋入寇,公首疏五事应诏,陈选将、饷兵、理财之策甚备,常多纳用。
于是中书宰相,乃进公吏部侍郎参知政事
入谢,曰:「未也,行且相」。
公顿首辞谢。
曰:「朕倚卿以辅相,岂特今日。
然方多事,求与卿同进者,谁其可」?
公复顿首谢曰:「宰相者,必有其器,乃可居其位。
臣驽朽,实不足以胜任。
寇准兼资忠义,善断大事,此宰相才也」。
曰:「闻其刚使气」。
对曰:「资方正,慷慨有大节,忘身徇国,秉道疾邪,此其素所蓄积,朝臣罕出其右者,第不为流俗所喜。
今天下之民,虽蒙休德,涵养安佚,而西北跳梁为边境患,正若者所宜用也」。
曰:「然当藉卿宿德镇之」。
不阅月,拜公本官平章事
寇公实并命,而以公监修国史,位在上。
既而契丹益犯边,北州皆警,二公始合议请帝幸澶渊时景德元年九月也。
契丹统军顺国王挞览引兵分掠威虏顺安北平,侵保州,攻定武,数为官军所却,益东驻阳城淀,遂攻高阳,不得逞,转窥贝、冀、天雄,兵号二十万
帝坐便殿,问策安出?
公与寇公条所以御备状,且言澶渊之行,当在仲冬
寇公谓当亟往不可缓。
卒用公议。
初,咸平六年云州观察使王继忠战陷敌中,至是为敌人奏请议和。
大臣莫敢如何其事,独公以为可信,乃赞帝当羁縻不绝,渐许其成。
帝谓:「契丹凶悍如此,恐不可保」。
公曰:「臣尝得降人,言今虽深入,屡挫不甚得志,阴欲引去而耻无名,且彼宁不畏人乘虚覆其穴?
此请殆不妄,继忠之奏,臣请任之」。
帝喜,乃手诏继忠,许其请和。
时已诏巡幸,而议者犹鬨鬨,二三大臣有进金陵成都图者,公亟同寇公请对,力陈其故,坚定前计,帝乃幸澶渊
军数十万,契丹大震,然猖狂乘众,犹掠德清,至澶渊北鄙,会官军伏弩发,射挞览死,众溃遁去。
曹利用使还,亦具得要领,与其使者姚东之俱来,讲和之计遂定。
呜呼!
朝廷惟无大事也,事一动,利害系其中而人蔽所见,甲曰如此,乙曰如彼。
方是时,非沈几达识以定其是,真忠大器以任其决,一反乎为全躯保妻子计,其成败之机,亦曰殆哉!
观景德之事,所以威灵抗于上,和好成于下者,公本精于策画,排纷决疑,力引寇公故也。
初,帝严兵将行,太白昼见,流星出上台,北贯斗魁。
或言兵未宜北,或言大臣应之。
公适卧疾,移书寇公曰:「屡请舁疾从行,而手诏固不许,今大计已定,惟在君勉之。
某将以身当星变而就国事,所愿也」。
已而少间,追至澶渊,见于行在。
及从还兵罢,乃按边要,选良守将易置之:雄州李允则定州马知节镇州孙全照保州杨延昭
他所择用,各得其任。
令塞上得境外牛马类者悉还之,以示信,遂通互市,除铁禁,招流亡,广储蓄。
未几,夏州赵德明亦款塞内附。
二方既定,中外略安。
量时制法,次第施行。
如榷酤毋得增额,平反已决死罪录为劳,讼不干己者坐以重,至今不易。
复置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等科,以广取士。
每对,必为帝言崇俭息民,近忠直,远谀佞,是为政要。
故未几天下无事,号为至治
公素羸多疾,岁中求去位,章至七八,皆不许。
二年十月十二日将朝,至崇政殿庐得疾,诏问络绎,帝不俟辇,步至公所,敕太医及近侍随护肩舆还第而薨,年六十八。
帝即日临奠,哭之恸,赠太师中书令,废朝五日。
制服发哀,以皇城使爱州刺史卫绍钦治葬,有司给卤簿,大鸿胪持节护葬,谥曰文简
公资端重,伟仪观,少以名节自厉,贯于夷险,白首不易。
平生无一语过差。
虽贵,奉养无异平素,未尝殖产为子孙计,故天下称其清。
而其亡也,帝谓寇公曰:「毕某君子人也,事朕南府东宫,以至辅相,饬躬慎行,有古人之风」。
晚年益观书,所藏经史,字皆方寸,手自雠正
其文章典雅,以古为法,集为三十卷。
平生慎交游,无党援,为王晋公吕公端见引重,王文正公寇莱公杨文公亿相友善。
王翰林禹偁陈彭年皆门人也。
公既引寇公同政,而寇公守正疾恶,小人多不便,日思所以倾之者。
布衣申宗古告其交通安王元杰,寇公惶恐,莫知所自明。
公力辨其诬,下宗古吏,具得奸罔,斩之,寇公乃安。
禹偁济州白屋子,尝以事至公官舍,阴识其非常童,留之教以学。
诲育奖进,学业日显,后遂登科,进用更在公前。
及公继知制诰,其命乃禹偁辞也。
公去潞州,州事连禹偁,亦谪黄州
公犹厚资其行,人称公知人为有终始者。
王文正公为相,尝面奏曰:「陛下前称毕某清慎如古人,在位闻之感叹。
仕至辅相,而四海无田园居第,没未终丧,家用已屈。
今其妻有贷于臣家者,其清可见。
真不负陛下所知。
然使其家假贷为生,宜有以周之者,窃谓当出上恩,非臣敢为私惠时也」。
帝闻叹息,赐白金五千两。
公娶骆氏,封陈国夫人
二子:曰世辰,公薨时为太子中舍,终于卫尉卿
曰庆长,时为大理寺丞,终于太府卿
孙九人:从善,光禄寺卿
从古,驾部郎中
从厚、从诲,检校水部员外郎
惠州博罗
从道,殿中丞
从范山南西道节度推官
从益,太常寺太祝
并亡。
从周,今为朝散郎、知洋州
曾孙仲达而下若干人,官多至郎、大夫,入文馆省寺,或出为郡守使者,世以为盛。
公以雅望耆德,被遇三圣,出入禁省,庄靖慎密。
及在大位,知贤能荐,谋虑国事,惟几惟深。
辅政虽才逾年,而克有勋烈,中外乂安,郡国丰登,刑罚衰减。
忠清之德,有始有卒,天下至今称为名相。
铭曰:
真宗允文,考慎相臣。
孰以德进,毕公其人。
帝曰毕公文考之锡。
尹正于京,予曰羽翼。
束闱左右,忠孝子迪。
景德之始,旄头腾芒,戎马空国,尘我北方。
公来相予,赏罚纪纲。
公拜稽首,臣朽不胜。
有大忠义,以茹斯征。
协于一德,引宫应商。
图上吴蜀,彼谁弗臧。
两公谔谔,驾言观兵。
六飞绝河,于桥之阳。
威既远加,乃锡之平。
帝还曰咨,釐我庶治。
材钜守方,审政张驰。
惠经中国,底定四裔。
公在相位,时无几何。
有事有劳,有成可歌。
逝也胡亟?
帝恸而嗟。
三师正令,禭赙有加。
溱洧之右,既葬既久。
立碑墓旁,龟趺螭首。
铺张清风,以诏不朽。
孰究孰营,公有孙曾。
清白之祉,百世之承。
寿宁院熙宁元年 北宋 · 侯溥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三八、《成都文类》卷三八、《全蜀艺文志》卷三八
儒之心迹,佛之性相,一也。
道不以心性为体,故求道于心性而不可得,然所以冥于道者,心性也。
迹相亦然,道不存乎迹相,故求道于迹相而不可见,然所以行于道者,迹相也。
宇之殿之之谓庙,层之累之之谓塔。
指庙与塔而问人曰:「此道乎」?
虽至庸俚,其答之也,必谓之塔庙,而不谓之道。
试反之曰:「非道也,则盍摧之」?
彼其人必将鸣指膜拜,而不敢作摧之之意。
推此,则塔庙,其佛之所以行道之迹相乎。
释氏自永平迄今,繇天子、公卿、士大夫或信而爱,或诋而斥,或泥而佞,或毁灭而欲其忘,其为更阅多矣。
盖周、唐之二武,以君天下之重势尽力而除之,势宜不得复兴。
方是之时,桑门蒲塞,涕目洟鼻,相与赍咨愤戚于隐伏之中。
居未几,而塔庙之严复兴于天下,而厚费生民之力,不翅膏油之沃炭,虽暂灰死,而卒之逾炽于前也。
意者祸福缘报,必有形验,而生民之震畏忻慕,沦浃肌体,所不可得去邪。
佛以静为乐,故凡塔庙皆洁精谨严,屏远俗纷。
成都大圣慈寺据阛阓之腹,商列贾次,茶炉药榜、逢占筵专、倡优杂戏之类坌然其中,以游观之多而知一方之乐也,以施予之多而知民生之给也,以兴葺之多而知太平之久也。
此固寿宁院荒芜于昔而盛于今欤。
何谓之盛?
院莫大乎继承,而僧患夫寡。
今有文皇仁庙之洒翰,章圣之文章,以恩岁祴一人,师徒绵绵,日营日修,是故书有完藏,象有宏宇,入其门而柱石洁然,及其中霤而草木修然。
其为殊尤绝胜而得之天人者,有石盈尺,而塔之形影皓焉发乎苍穹之表,此得之天也。
孙知微之笔,鬼神恐其暴形,日星恐其运行,林木恐其发生,涛浪恐其奔鸣,瘠者为僧,偻者为道,趋翔者为衣冠之士,此得之人者。
其为生者,有温江四夫之田,始于张忠定公咏之所畀,而成于马正惠公知节之所奏,此其所为日盛也。
初,淳化寇窃之后,院为废田,吏民植碑乎其中,以颂上德。
于是内臣王继恩招安忠定作镇,乃议蒐择名行僧,使筦是碑,而得僧希白,遂奏求赐今院名。
白,华阳人也,姓罗氏
其教外通吾儒经,善草隶,有诗行于时。
文惠王元杰始封益,见而器之,贻之以诗,奏授师名文鉴。
凡院之所繇盛,皆文鉴为之也。
独完藏经成于其孙文蕴大师重巽,而藏经之堂继成于重复之手。
巽、复皆言行谨厚人也。
复今为都僧正,而求予记,因书其本末云。
熙宁元年记。
图画见闻志自序元丰中 宋 · 郭若虚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九三、《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四六八、《万卷精华楼藏书记》卷八六
余大父司徒公虽贵仕而喜廉退恬养,自公之暇,惟以诗书琴画为适。
时与丁晋公马正惠蓄书画均,故画府称富焉。
先君少列躬蹈懿节,鉴裁精明,珍藏罔坠,欲养不逮,临言感噎。
后因诸族人间取分玩,缄縢罕严,日居月诸,渐成沦弃。
贱子虽甚不肖,然于二世之好,敢不钦藏?
嗟乎,溯自弱年,流散无几,近岁方购寻遗失,或于亲戚间,以他玩交酬,凡得十馀卷,皆传世之宝。
每宴坐虚庭,高悬素壁,终日幽对,愉愉然不知夫天地之大,万物之繁,况乎惊宠辱于势利之场,料得丧于奔驰之域者哉!
复遇朋游觏止,互出名踪,评论得以资深,铨较由之广博,虽不与戴、谢并生,愚窃慕焉。
又好与当世名手甄明体法,讲练精微,凡所见闻,当从实录。
唐张彦远字爱宾
尝著《历代名画记》,其间自黄帝史皇而下,总括画人姓名,绝笔于永昌元年
厥后撰集者,率多相乱,事既重叠,文亦繁衍。
今考诸传记,参较得失,续自永昌元年,后历五季,通至本朝熙宁七年,名人艺士编而次之。
其有画迹尚晦于时,声闻未喧于众者,更俟将来。
亦尝览诸家画记,多陈品第,今之作者,互有所长,或少也嫩,而老也壮;
或始也勤,而终也怠。
今则不复定品,惟笔其可纪之能,可谈之事,暨诸家画说略而未至者,继以传记中述画故事并本朝事迹,采摭编次,离为六卷,目之曰《图画见闻志》。
后之博雅君子或加点窜,将可取于万一。
郭若虚序。
按:《图画见闻志》卷首,丛书集成初编本。
丞相文简公行状 北宋 · 毕仲游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三、《西台集》卷一六、《名臣碑传琬琰集》下集卷四、《永乐大典》卷二○二○四
毕氏出自姬姓,周文王第十五子高封于毕,以国为氏。
后汉兖州别驾谌居东平,遂为东平人
谌之五世孙曰众庆,兖州大中正
众庆之五世孙曰憬,仕司卫少卿许州刺史
憬生构与栩。
构为户部尚书谥景公,栩为酆王府司马
栩之曾孙諴,懿宗朝为宰相
而构之五世孙桢,为振武天德营田判官
桢生宗昱,仕至云州云中赠太子太保
娶吴氏,追封邓国太夫人
宗昱生球,仕至本州别驾,赠太子太傅
娶史氏,追封韩国太夫人
球生府君义林,尝以策干汉高祖太原高祖深悦其言而不能用。
相国扈彦琦、司空苏禹圭数以府君太原策中事言于朝,欲召用之而亦不果。
卒于澶州观城县,赠太子太师
娶药氏、祝氏,追封代国、郑国太夫人。
太保郑国,皆文简公贵之赠典也。
文简公讳士安字仁叟太师之子也。
太师而上,世居代之云中。
太师卒于观城,公才二十岁,奉祝夫人居丧以礼闻。
祝夫人取太师手自抄书数箧授公使读,及出太师所撰《清白规检》使行之,夫人曰:「澶之士人,吾略知之矣,孺子无可与游者」。
乃与公之宋。
宋犹澶也,夫人未知所适。
或言郑多士大夫,子弟有贤者,乃自宋复与公之郑,果得处士杨璞及韩丕刘锡从游。
公于是博综群经,通诸子百家之言,究极古今治乱得失、君臣父子、忠孝仁义、治民行己之本末。
祝夫人乃喜曰:「吾固知孺子之可教也」。
乾德四年公举进士,而故晋公王祜方知贡举,见公文大喜,遂以公为第三人。
开宝三年选授济州团练推官,州民王禹偁为磨家儿,年最少,数以事至推官廨中。
禹偁貌不及中人,然公阴察禹偁类有知者,问:「孺子识字乎」?
曰:「识」。
「尝读书乎」?
曰:「尝从市中学读书」。
「能舍而磨家事,从我游乎」?
曰:「幸甚」!
遂留禹偁推官廨中,使治书学为文。
久之,公从州会后园中,酒行,州守为令属诸宾客,竟席,对未有工者。
公归,书其令于壁上。
禹偁窃从后对,甚佳,亦书于壁。
公见大惊,因假冠带,以客礼见之(原注:州守令「鹦鹉能言争似凤」,禹偁对「蜘蛛虽巧不如蚕」。)
由此禹偁寖有声,后遂登第,进用反在公前。
及公除知制诰禹偁先已为舍人,其词禹偁所行也,世以公为知人。
公在济州二年,太祖皇帝闻公名,诏赴阙,面授兖州管内观察推官
太平兴国初,擢大理寺丞三门发运事。
吴越王钱俶入侍,选公知台州
公至临海上言:「钱氏籍其土地、民上之于有司,而赋入之数倍于其旧,盖欲张大以自纳于朝廷。
然濒海之民新得天子之吏,收养安辑,务从便省。
苟徵倍称之赋,恐失民心。
今州县文书具存,宜明诏有司,一取钱氏旧籍为赋入之理,则上之惠泽可以下究,濒海之民亦欣得天子之吏,宜不失职」。
诏下有司行之。
至今浙右之赋有轻者,因公言而用旧籍也。
明年,上遣使采访吴越官吏治状,公居最,以名闻,迁左赞善大夫、知饶州(原注:事见公集《题国清寺诗序》。),改殿中丞,归朝为监察御史,知乾州
祝夫人已老,治家益严,公与陈国夫人事之益尽孝道。
辨色即往问安,因侍侧,食焉而后敢退。
盖尝新其室,墙圬未坚,问安未退,或倚以立,至隐之成迹,而不自知。
至是从京师乾州道远,非祝夫人所便,辞乞下迁,改监汝州稻田务。
雍熙二年诸王出阁,以左拾遗召公兼冀王府记室参军
太宗皇帝延见劳问,赐袭衣、银带、鞍勒、马,迁考功员外郎
端拱中,诏王府官各献所著文章,上读累日,谓近臣曰:「才则吾自见矣,行孰优乎」?
有以公对,上言曰:「卿之言,朕意之所属也」。
遂以本官知制诰
冀王入见,顿首再拜,愿留,上曰:「朕不以爱子而妨用贤也」。
卒不许。
是时宋兴四十馀年,中外几平,文学侍从言语政事之臣辐辏上前,至论德行必以公为称首。
淳化二年冬,上欲召公翰林学士,而执政欲用张洎,因对言:「文学资次不在毕某下」。
上曰:「剧知文学资任不下毕某,第以之德行不及毕某尔」。
执政乃退,公遂为学士
明年,与苏易简同知贡举,拜主客郎中学士如故。
以疾辞职,授右谏议大夫、知颍州
会岁大饥,公发仓廪以赈济,且上言:「州界民转徙逃去者甚众,申诉失时,无以为赋租,故逃。
乞不问有状无状,复额经检未经检,一切赐当年田租,以安流亡」。
书奏不报而被召,乃以状上中书,力言之。
上始诏有司从公请,公虽去,而所活与安存盖千万数(奏疏与上中书状及三司牒见存。)
真宗皇帝将为皇太子,先以寿王尹京
公由谏议大夫开封府判官,及置东宫官属,诏兼太子右庶子,迁给事中
其出入辅导,咨访谋画,从容与皇太子议论,阴为天下之赐者甚众。
而慎重周密,世莫得而闻也。
真宗皇帝即位,遂授尚书工部侍郎秘书直学士、权知开封府
公自为他官时,以严正称。
及为京尹,上亦知人以严正惮公,故宫府常从为廷职授外任者,必遣至公所戒敕而后使行。
会有贵人以攀附居近职,放恣不法,民家子既定婚,辄强买之。
公请对,具言放恣无状,卒得民家子还其父母,使成婚。
公之请对也,事连翰林学士王禹偁,故其人日夜诉公、禹偁于上前。
久之,公罢开封府,以礼部侍郎复入翰林学士
请出,遂以尚书兵部侍郎潞州
禹偁亦罢职知黄州,岁满,召入为翰林侍读学士兼秘书监
契丹谋入边,上以御劄诏百官言事。
时中外久安,承太祖太宗休养生息之后,府库廪庾充实,财赋赡足,虽有边难,而兴造建设恩赐如平日。
公预以为忧,乃言五事应诏,四事论遣将、用兵、使命、转饷,一事指言财用。
大略以「国家谷帛金钱储峙遍于天下,观之平日常若有馀,军旅既兴则虞不足。
盖俄顷之费或至万金,半夜传餐即须千数,散亡抄掠尚未敢论。
臣若不极言其理,则兵未罢而财先匮,何以枝梧?
乞申言有司,惟英雄才武筹策之人,或陷阵摧坚、执俘折馘,与夫疮残死事有功,朝廷并厚其禄廪,丰以货财,府库囷仓无所爱惜。
其如贵近恩泽,僧佛施利,技巧糜蠹,土木修营,左右无厌之求,后宫靡曼之费,愿一切罢去,以赡军需。
非惟事之当然,因可得人之死力」。
书奏,上纳用之。
公善谈论,美风采,疏眉隆准,望之如冠玉。
常写九经子史,字皆方寸,手自雠校,日以为常,无复出处之虑。
而耆年厚德,上益尊礼之。
李沆卒,中书宰相,上欲用公为相,乃先以公为吏部侍郎参知政事
公入谢,上曰:「未也,行以卿为相矣」。
顿首辞谢,上曰:「朕以卿为相,岂特今日?
然国家多事,谁可与卿并为相者」?
公复顿首辞谢曰:「宰相者,非可以假人也,必有宰相之器,然后可以寄宰相之事。
如臣驽朽,岂足胜任?
寇准兼资忠义,临事不惑,此宰相器也」。
上曰:「固朕意所在,而人言其性刚,使气难用,奈何」?
公曰:「尝自任以重,复尚气节,不为流俗所悦,或致人言。
然方今中国之民,蒙陛下圣德,耕桑戮力,安乐无事。
而西北搀枪,独未有宁岁。
器识,朝臣无出其上,通达善谋,能决大事,此正宜用准之也,臣窃以为无难者」。
上曰:「虽然,当藉卿宿德以镇之」。
不三旬,公遂以本官平章事寇准亦同日为相。
而公监修国史,位居上,盖上意也。
契丹入边,北州大略皆警。
公既与莱公为相,始议请上幸澶渊亲征,时景德元年九月也。
莱公欲遂治兵请行,公议犹有所待,与莱公不同。
上一日御便殿,公与莱公议于上前,曰:「累得边奏,契丹已谋南侵。
国家重兵多在河北,若不深策其事,则边防之患盖未息也」。
公曰:「陛下已命将出师,委任责成,议戎辂亲行,驻跸澶渊,以见武节。
澶州郛郭非广,难久聚大兵,设或轻动,则反失机会。
时巡早晚,当俟仲冬」。
莱公曰:「大兵在外,故须陛下亲行澶渊
车驾之发,不宜缓也」。
上乃召二府具所议以状闻,卒用公议。
其后契丹统军顺国王达引兵压境,从骑掠顺安,攻北平寨,侵保州,遂合势以攻定武,所至为官军击却,乃益引兵东驻阳城
初,咸平六年云州观察使王继忠战陷敌中,至是自契丹附奏请议通和,大臣皆莫能任其虚实,上令莫州石普以书答之(原注:上令石普以书答继忠,见王沂公《笔录》。)
而公独以为可信,力赞上羁縻不绝,渐许其通和。
上曰:「自古獯鬻为中原强敌,非怀之以至德,威之以大兵,则犷悍之性讵能柔服
继忠之奏虽至,而敌情不可测也,何以任之」?
公对曰:「陛下以至仁抚天下,德冠古今。
臣尝闻契丹归款之人皆言其国聚谋,以陛下精于求理,军国雄富,常虑一旦举兵,远复燕境。
今既来寇,封略锐气屡挫,虽欲罢去,且耻于无名,故兹勤请,谅非妄也。
继忠之奏,臣请任之」。
上于是始以手诏赐继忠,许其通和。
契丹之众遂击王超大军,超等按兵不动。
乃引兵攻瀛州甚急,瀛州拒之不得入。
欲乘虚抵贝、冀,天雄兵犹二十万。
当是时,已诏随驾诸军赴澶州,用雍王元份留守,而朝论汹汹不定。
公与莱公请对,力陈于上前,上乃驾幸澶渊
契丹之来也,亦知上欲幸澶亲征,不信。
后闻车驾之发,大军会城下,与驾前诸军合数十万,大惧,悔其深入。
然业已南,遂掠德清,寖至澶州城北。
及车驾次卫南,其帅顺国王达出行军,伏弩自发射杀之,其众宵遁。
莱公从上卒至澶州观兵,而曹利用使契丹,得其要领,亦与使人姚东之俱来,遂定通和之约。
至今九十馀年,北州生育蕃息,牛羊被野,戴白之人不见干戈,多出公计议,及荐寇准同为宰相之力也。
先是,上已言兵备未发,太白昼见,有流星出上台,北贯斗魁。
或言兵未宜北,当姑止;
或言大臣应之。
而公适有疾病,欲舁疾从行,真宗手诏固止之。
公乃移书莱公曰:「虽病宜行,上不听许。
大计已定,惟公勉之。
某病非所忧,得以身应星变而就国事,固其愿也」。
数日疾少间,追及澶渊,见于行在。
及从上还,兵罢,乃择要害,因河北诸将易置之。
雄州李允则定州马知节镇州孙全照保州杨延朗,与他守将皆各当其任。
遂通互市,除铁禁,招复流亡,使得契丹牛马皆还之,以示信。
北方稍安,乃广畜积,蠲逋负,因当时之务而为法制,如诸道榷酤之额不得增益,囚已论死而雪活者为劳,与诉不干己事特以重论之类,相次行于天下,至今守之。
而小人多不便莱公,有欲倾之者。
布衣申宗古伐登闻鼓,告莱公安王元杰通谋,朝听大骇,莱公皇恐,未有以自明。
公徐起论于上前,请治宗古,具得其诬罔,遂斩之,莱公复安于位。
未几,夏人赵德明亦款塞内附,西北二方皆定。
于是复置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等数科取士。
而公每见上,惟言去佞谀,近忠正,要在天下无事,人给家足。
故公居位未逾年,而郡国丰登,刑罚衰减。
江南惟袁有二盗,馀皆狱空。
上下晏然,称为至治。
而公素羸多病,一岁间凡四在告,数上章求去位。
真宗皇帝遣使谕公至于七八,公不得已,起视事。
一日将朝,公复自占上台有变,因召家人约束家事,且曰:「吾将得出矣」。
家人不喻。
及至崇政殿门庐,与他执政论所条奏事甚悉。
未入对,疾作。
上闻,使中贵人络绎致问。
及疾甚,上不俟舆辇,步出至殿庐视之,殆不知人。
太医治疗不及,诏内侍省副都知窦神保肩舆送公归私第,薨,年六十有八。
上即日至其家,临哭之恸,赠太傅中书令,废朝五日,制服,百官奉慰。
皇城使爱州刺史卫绍钦监护丧事。
发引日,有司具卤簿鼓吹,大鸿胪持节护葬,谥曰文简
公薨,上谓寇准等曰:「毕某事朕南府东宫以至辅相,饬躬励行,有古人之风。
今其亡矣,深可痛惜」!
公娶骆氏,封陈国夫人
生二子,长曰世长,公薨时为太子中舍,后终卫尉卿
次庆长,公薨时为大理寺丞,后终太府卿
孙九人,从善,终光禄少卿
从古,终驾部郎中
从厚,早卒;
从诲,终检校水部员外郎
从简,终惠州博罗县
从道,终殿中丞
从范,终山南西道节度推官
从益,终太常寺太祝
从周,今为朝散郎、知洋州
曾孙十八人。
公丧,代国夫人事继母祝夫人至孝,以孝闻于当世(原注:王禹偁作公知制诰词,其略云:「文炳国华,行敦天爵。老于儒学,久次周行。且事继母以孝闻,典郡符而治最。谨厚周密,博达谦恭。求之古人,未易多得。」而史传亦载公事继母以孝闻。)
自束发即知修饬为忠臣义士君子长者,而身行之。
至为辅相,终身操行未尝有玷,谈吐未尝有过失。
其谏说人主至切,不为曼词,发言十数,中理而解。
景德中崇文院镂《晋书》百三十卷,板成,欲印赐辅臣宗室。
或上言两晋事多鄙恶,不可流行。
上疑,欲罢之。
公曰:「恶以诫世,善以劝后。
善恶之事,《春秋》备载,岂特晋史」?
上以为名言,遂即印赐。
其他进对开发,多此类也。
平生奉养至自贬约,而赈赡宗族,赒恤故旧甚厚。
未尝问家事,四海之内无田园,亦无居第。
身殁之日,所馀俸禄无几。
比过殡葬,家遂贫。
其丧未终,陈国夫人使人问王文正公家假贷,是时文正已为宰相,乃见真宗皇帝面奏之,且曰:「陛下尝谓毕某清德,有古人之风,群臣莫不闻。
今毕某任官至宰相,而四海之内无田园,亦无居第。
身殁之后,家用不足,则陛下所谓清德,有古人之风者可信矣。
毕某,先臣祜所举之进士也,素与臣通家。
今丧未终,其妻陈国夫人骆氏使人至臣家假贷。
臣备位宰相,所得俸赐有馀。
然毕某之清德,陛下所素知。
其家至假贷为生,窃谓陛下之所宜恤,非臣敢为私惠之时也」。
真宗皇帝闻之,叹息者良久,遂赐钱五百万。
天禧中,陈国夫人卒于家,上念公未已,因诏终其孤俸,使终丧,仍加赐缯帛缗钱,非常比也。
公在朝廷,惟吕端王祜相引重,与寇准王旦杨亿及少所从游韩丕刘锡、杨璞友善,而王禹偁陈彭年乃公门下士也。
公既力荐寇准为相,德公,两女皆嫁公之次子。
韩丕刘锡禹偁彭年遂皆为名臣,惟璞数徵不起,有高节,世人谓之「徵君」,他无妄交者。
开封之对,禹偁黄州,公亦罢职守潞州,人皆咎禹偁,公曰:「元之家贫,安能遽之任乎」?
乃致白金三百两赆禹偁禹偁乃能为黄州之行。
其后济人作堂,绘公与禹偁之像,岁时礼之,号曰「二贤堂」。
公为冀王记室,宫中谓之毕校书
及后为宰相,宫中因事犹以校书名之。
庄献明肃太后垂帘,问毕校书之子孙安在,当时辅臣对:「公有二子,皆在外为郡守」。
太后曰:「毕校书有德行,先帝疾革犹思之,宜善视其子,与迁官」。
二子素不事干谒,闻太后言,亦竟不请问。
执政避匿殊甚,未尝迁也。
仁宗皇帝时王文正之子素作谏官上言:「澶渊之役,寇准之劳居多。
之为相,毕某之所荐也,有功,愿录用其子孙」。
而公之次子为光禄卿十年,不自言,有司迁官。
乃特迁少府监而已。
公多藏古书,博览无所不记。
著为文章诗篇,皆辩丽宏远,指物见意,有古风,不用当时文体,景德中陈彭年次为三十卷。
尤善议论,其论朝廷事议奏甚众,然退辄毁其稿,今稀有存者。
毕氏自居代云中时,贫无产。
及公遭遇,又不治产。
其子去丞相未远,仕宦亦至九卿,尤贫不肯问生事,诸孙亦然。
故毕氏自太师而上,丞相而下,可记者盖七世无田园云。
钟馗 北宋 · 李廌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五一、德隅堂画品
破巾裋褐,束缚一鬼,于担端,行雪林中。
想见武举不第,胸中未平,又怒鬼物扰人,擒捕击搏,戏用馀勇也。
孙知微所作。
知微华阳人,有高行,寓意于画,以画隐者也。
笔墨神妙,超然度越众人。
乖崖张公咏镇蜀,雅闻其名,欲一见之,终不可致。
一日,张公知在僧舍饮,亟捐车骑、却鸣驺,径往诣之,知微即投阁遁去。
乖崖公还朝,出剑关,逢一村童持知微书、负一箧迎道左,书曰:公所喜者,画也,今以二图为献。
知微所在,则曰:适一山人以书信授我,已去远矣。
张公益叹其高。
予外曾祖正惠马公知节成都知微日居府中,相从甚欢,得画最多,公解所服金带赠之,知微即系于纻袍上。
人见其标韵萧然,白衣金带,皆以为李太白孙思邈也。
马公在前朝贵人中,最名识画,一时公卿家画,往往听其审定。
盖久与知微语,得辨画之要也。
宋故资政殿大学士王公墓志铭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九三、《鸿庆居士文集》卷三八
乾道元年六月左中大夫同知枢密院事王公病不能朝,上书致其事。
天子曰:「吁!
予旧学之臣也」。
遣中贵人挟太医诊视,出上方名剂驰赐问安否,络绎于道。
越四日,复请曰:「臣犬马之疾浸革,自度不复任陛下政事矣,愿乞骸骨,以终天赐」。
上恻然,始许致仕。
翌日癸未,公讣闻。
两宫震悼,辍视朝,赙金帛加等,赐龙脑香、水银以敛。
又诏太常撰日,有司除道,将临其丧,诸孤奏言:「先臣治命,蒙国厚恩,久备将帅,誓将捐躯战场,马革裹尸以归。
而大期奄至,得卧家箦以没,不敢屈帝尊临奠之礼」。
诸子具奏恳辞,得请而后已。
上益哀其志,赠公资政殿大学士左光禄大夫,进其子景辰秩一等,官其子孙七人,亲御宸笔,赐谥恭简,敕使者典葬事,丧舟所过州县,发吏卒护送。
所以隐卒崇终,赙恤有物,褒赠有告,节惠有谥,平生始终大节,合而志之,表之墓道,有碑有铭,恩赉光宠,极于哀荣,可谓盛矣。
公讳刚中字时亨姓王氏
其先信州弋阳县人,后徙饶州乐平
皇曾祖诚,赠太子太保
妣汪氏,新兴郡夫人
皇祖翰,赠太子太傅
妣彭氏,高平郡夫人
皇考宪,赠太子少师
妣吴氏,齐安郡夫人,徐氏,江华郡夫人
少师公英毅有大志,常曰:「世间事多不如人意,惟教子起家,可以大其门」。
至是公得位处显,番阳王氏为宋巨室。
公博览彊记,文章长于议论,傅经据古,不为空言。
绍兴十五年,发策殿中,擢第二名。
实暴发,自天子至大臣,皆论以为国器。
文林郎奉国军节度推官
有花树湖溉田数百顷,岁久湮没,常苦旱,公率并湖之民疏治之,复其故,岁以大稔,州民德之,为公生立祠湖上。
秩满,改左宣义郎
故事,当召试馆职
宰相怒公不诣己,授洪州州学教授
公不屑意待次里中,治一室,取旧书读之,榜曰「应斋」,赋千馀言。
所谓应者,不居人先,不为事始,履常蹈素,与物推移。
如撞千石钟,大扣大鸣,小扣小鸣。
如对百鍊鉴,胡来胡现,汉来汉现。
其大不荣而小不辱,其来不拒而去不追。
乘流遇坎,任运而已。
以是名应,实信践之。
二十六年,召见,谈治道中上意,擢秘书省校书郎,迁著作佐郎
今天子为普安郡,又兼王府教授
侍讲席,极陈古今治乱兴坏得失之故,君子小人贤佞忠邪之辨,所以起导聪明,有讽议切劘之益。
起居舍人,升起居郎编修神宗皇帝宝训。
书成,迁左奉议郎
磨勘左承议郎,除中书舍人,赐三品服。
公入谢、疏言:「御戎最今日先务之急。
夷狄之情,强则犯边,弱则请盟。
今勿计敌国之强弱,盍先自治。
考练文武之材,以择将帅
拣汰冗食之卒,以蒐战士;
积谷以实边储,节用以备器械。
加我数年,国势富彊,将良士勇,彼请盟则为汉文帝,彼犯边则为唐太宗,伸缩在我,不亦善乎」?
上韪其言。
西蜀谋帅,大臣以蜀方备胡,宜得有文武威风识大体者。
上曰:「无以逾王某矣」。
左朝奉郎龙图阁待制制置四川知成都府事。
御便殿临遣,锡镠带、象笏宠其行,赐亲札,所以眷顾拊存,恩礼甚渥。
敷文阁直学士
当是时也,大将吴璘累官阀至帅,其下姚仲王彦之俦亦建节旄
庞臣宿将,矜功负贵,雄视一方。
异时守帅以文令则于柔,而将吏骄蹇不用命;
以武竞则窒于暴,而上下相盻伺,不得其情,故人为难。
惟公检身以法,示人以礼。
内抚四路,外镇三边,上自大将,下至裨佐,开心见诚,不事声章,不立崖堑,驭军戢吏,恩威并行。
间遇边遽羽檄纷然,从容裁决,皆中机宜。
会虏骑度散关,人情汹惧,公跨一马,日驰百里,抵仙人原,吴璘大惊。
公曰:「大将临戎,义同休戚,安得高枕而卧」?
又遣腊书抵张正彦济师。
西师大集,胡马退舍,方议捷奏,公幡然倍道驰还,谓其属李焘曰:「将帅之功,吾何有焉」?
唶曰:「以身督战,而功成不居,公大度过人远矣」。
已乃差择军中将士为众所推者上之朝,备统帅之选。
蜀中人物如林,一时名人胜士与幕府参佐之贤,密疏以闻,充部使者、州刺史之任,所临有声,皆号称职。
于是百官趋前,万兵拥后,蛮蜑夷獠,小夫贱隶,近在肘腋閒,远至数千里外,目使颐指,翕然响应,无一辞怨议,真所谓有文武威风识大体者也。
州城缺坏,凡可踰者三十馀处,公周视太息曰:「事孰有急于此者」?
即日饬吏属,起羡卒,具糇粮,蓄财用,伻图庀工,立表受事,计日而成,民不知劳。
高墉巨壁,周若干里,坚壮可支十世。
诸军汰遣使臣千馀辈,有困绝不能自存者,公曰:「使之执兵冒白刃于少壮之年,而斥弃于既老之后,非朝廷意」。
悉召诣府。
犹有驰射可备战守者,复其禄秩,奏用禁军缺额粮廪之。
其罢癃不堪事,则给义仓,遂无失所者。
威、茂、叙、泸四州地接西南夷,边吏贪功,夷人不堪,则屯聚而为寇。
公始下令,敢有妄动挑发争端者斩以徇。
自是两地宴然,讫公去,无一人犯塞。
四路榷酤,岁课不登者五十万,监吏无能否皆不能办,徒空文耳,公奏除之。
夔路例给盐充籴本,官吏并缘,所给才十之二。
忠州太守杨光薿知其故,令官自鬻盐,得钱籴买,不以累民,忠人大说。
公推其法于一路,至今人蒙其利。
成都万岁池广袤十里,溉三乡之田,皆为沃壤,积久填淤。
公集三乡夫共疏之,累土为巨防,表以石柱植榆其上。
州人指曰:「吾公之甘棠也」。
府学礼殿,东汉兴平中所营,最为旧屋。
崇宁中推三舍法,又建新学,连甍接栋,几至万础。
遭时多故,师生之庐日入于坏。
公属九县修复之。
蜀之父兄欲进子弟于学者,争出钱以佐财费,轮奂一新,尽复其旧。
又命工葺诸葛武侯张文定公祠庙,作而新之,具牲醴,率州之宾属拜焉。
地有黄巢延袤,樵牧不敢犯,公曰:「潼关,转寇陈、蔡,遇朱全忠李克用之兵,连战大败,挺身东走,至泰山狼虎谷,为时溥追兵所杀,函其首献于朝,安得墓在此」?
命夷之。
妖人王思聪,挟女巫,蓄一蛇,昼夜聚男女为妖。
公曰:「左道惑众,乱之萌也」。
命杀蛇,黥思聪,徙之远方,而境内淫巫为妖妄者皆自戢。
人绘公像于文翁张文定之次,置别室祠祀之,谓公视二人为无愧也。
天子受内禅,恩迁左朝请郎
又以宫邸之旧,进左朝奉大夫,召赴行在。
于是公帅蜀三年矣。
两蜀自刘旴、王均李顺之乱,奸讹朋兴,众心危惧,日三四惊,无宁居者。
时有马正惠文潞公张文定随事镇抚,皆以功名著称天下。
建炎以来,北胡拥众数万,窥,朝廷宿重兵扼剑门之险。
积三十年,师老财匮,非若曩时群盗窃发,啸聚乌合,可以应手扑灭而定也。
公挺一身以折千里之冲,护诸将以抚三军之众,禁戢奸盗,护养贫弱,内外斩斩,不闻疾步急呼。
军食岁为米百万石,为钱二千万缗,而犹有调发不时之须,公为更关钞法,请给度牒,以贷仓猝急征暴敛之患。
有旨下阶、成、岷、凤四州,刺丁壮为兵,群言籍籍以为忧。
公建五害奏罢之。
免符下,而欢呼之声震山谷。
其规模宏大,垂裕悠远,与前后数公相望百年,如出一手。
比公去蜀,父老填道,遮留不得去;
既去,有追路数百里而后还。
公寻具奏,以足疾不良于行,请祠甚恳,得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归次番阳,营一圃,植巨数千梃、数百本环之,号「竹坞」。
谓人曰:「上恩许暂劳,实终焉之计也」。
会胡马南牧,两淮震扰,有旨促召,日一再至。
公闻,单马见上。
问战守之策,公曰:「靖康国破,二圣北迁,中原陷没,亿万生灵肝脑涂地,皆兵将不任,谁与战?
靖康尝防河矣,建炎又防江矣,而虏骑长驱,超邑越都,如践无人之境,谁与守?
且当慝瑕忍垢,与之通和,得岁月之顷,选将厉兵,坚城锐器,为不可胜以待之。
战则有搴旗斩将之功,守则有金城汤池之固矣」。
上曰:「善」。
翰林学士
公避祖讳,辞不受。
命改除礼部尚书直学士院、兼给事中
上即位,为卤簿使。
一日,上御内殿,召公,命坐赐茶,询当世之务。
以上即政之初求治太锐,对曰:「道远当驯致,事大难速成。
高帝汉中僻陋之国,人知畏楚矣,独范增知有灭楚之志;
句践会稽一岛之上,人知事吴矣,独伍员知有报吴之役。
今陛下坐薪尝胆,欲刷四夷之耻,万分未得一,而迹之布于天下,已若泥中之斗兽矣」。
所以陈先后缓急之方甚辨。
已而使人自虏中得其要领还报。
除公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明年,当乾道元年,进同知枢密院事
公曰:「战守者实事,和议者虚名,不可恃虚名害实事」。
又奏疏论四事:「一曰开屯田。
汉赵充国建屯田十二利,以破灭先零,为万世法。
本朝太宗皇帝何承矩为屯田制置使,垦辟旷土,千仓万箱,充满塞下,无馈师劳民之费,而出入守望,带刀佩剑,有捍边固圉之实。
功效卓殊,具载国史,可举而行。
二曰省浮费。
国有财用,非天不生,非地不养,非人不长。
收之有时,取之有数,止于是矣。
而不急之务,无名之费,蠹耗殆尽。
主计之臣取其临时,趣了目前。
所以待未然者,夷狄贼盗之虞,水旱疫疠之变,无尺帛斗粟一金之蓄,可谓寒心矣。
三曰举材武以备将帅
将帅之才,不可一途而取。
或有武力,或多权谋,或通术数,或兴于屠贩,樊哙灌婴是也;
或起于盗贼,彭越黥布是也;
而豪悍绝人之姿,如周处戴渊之俦,亦出于闾里恶少。
天下有道,狙诈作使,旁招广揽,罗而致之,为王爪牙,则兵势张矣。
四曰汰冗兵以练精锐。
兵有正兵,有奇兵,有伏兵;
马有上驷,有中驷,有下驷。
为将者,必有奇材剑客、投石超距之伦,以一勇当百,以一技当千。
譬之求金于沙,敛而扬之,精则无遗金,沙砾弃不录矣」。
上曰:「天下名言也」。
呜呼!
自公帅蜀,声号显融,震耀四海。
天子召归,秉国柄于本兵之地,公亦慨然自任。
以天下之重,国贫矣,开屯田、节浮费、可以复富;
国蹙矣,举材武,汰冘兵,可以复彊。
得时得位,次第罢行。
欲以大勋劳光辅中兴,功施社稷,追配于千载之下;
而天不假龄,得疾不可治,可以恸哭流涕,为天下惜者也!
享年六十三。
太原郡开国公食邑一千八百户、食实封三百户。
娶吴氏,银青光禄大夫某之孙,前卒,赠乐平郡夫人
三男子:序辰,右朝奉郎通判江州
昭辰,右宣教郎通判文州
景辰右承奉郎
皆以文学行义世其家。
四女:长适舒州通判史庭俊之子椐,次许嫁知枢密院叶义问之子端臣,馀在室。
孙男二人:晋老、元老,并右承务郎
女孙二人。
幼学无师,受业于兄军器监丞必中者。
天才超骛,一日千里,不数年,齐名号二王,相继及进士第
而公被遇太上皇,践台省,登侍从,擢帅两川,礼遇恩顾,诸臣莫敢望。
它日,监丞赐对,上曰:「人以卿弟可继张咏,朕不复西顾矣」。
进直学士,制词有「嘉而举职,信我知人」,述上语也。
今皇帝践祚,推选旧德,比公甘盘,典司密命,倚为柱石。
曹参相齐,齐国大治,其后以所以治齐者治天下,号称贤相。
公之治蜀,大功数十,度越古今。
以所以治蜀者相天子,必有以惊世绝类。
而百不一试,赍志以没,命矣夫!
前薨一夕,有大星陨于寝庐之侧,里人望而惊焉。
诸孤以某年某月某甲子奉公之柩,葬于县永善乡石榴峰车马原上,公所自卜也。
故事:宰执得建刹先墓,以荐冥福。
公表请如令,赐名「教忠美报禅院」,去少师墓若干步。
公亦在少师之次指地一穴,曰:「它日从先公于此」。
至是,诸孤奉宿诫,并举乐平郡夫人以祔。
公志大论高,尚名节,平生慕范忠宣为人;
疏财好义,解衣推食,振人之急,无秋毫计惜;
买田千亩为义庄,馆三族之无归者。
既与政,请以范公约束著为令,俾子孙世守之,如口分世业之法。
又筑室为家塾,延宾师,具粮糗,凡族子之胜衣者皆进于学。
遇郊祀恩,任兄弟之子。
自为布衣至公卿,无它嗜好,官閒吏退,以读书著文为乐。
有《易说》、《春秋通义》、《仙源圣纪》、《经史辨疑》、《汉唐史评》《、唐史要览》、《天人修应录》、《东溪集》、《应斋笔录》、《续成都记》,凡百馀卷,藏于家。
某投老归田,窃睹公姓名于除目之上,听想风采于搢绅士大夫之论,以不及见公为恨。
公门人左奉议郎、知果州赵不拙状公世次、官寿、治行、劳烈与卒葬年月日,为书属予曰:「大资公每读公文,喜而称善。
而墓碑无辞以刻,诸孤勤勤恳恳,欲得公铭,为不朽之托,其勿辞」。
铭曰:
一弛一张,文武二道。
文玩于柔,武窒于暴。
惟皇作极,处此两间。
仁绥义克,势如循环。
或用武断,律贪立懦。
奋髯抵几,变齐俗缓。
或用理,勿庸扰之。
手摩抚之,慈惠之师。
不主故常,缘督而动。
如持一钵,权以轻重。
蹇蹇我公,独步帝躔。
振迅一鸣,抟风戾天。
允武允文备道全美。
左之右之,惟君子使。
入侍词垣大笔如椽
出拥戎旃,长剑倚天
带甲十万,如圈𤡢虎。
折箠驱之,妥若儿女。
三边宴然,烽灭燧息。
兽遁禽逃,不见一迹。
乃作泮水,如泗如沂。
投戈讲艺,横槊赋诗
乃驾西郊,褰帷问俗。
男耕女桑,卖刀买犊
修武鬯,不茹不吐。
畏而爱之,如祉如怒。
高勋鸿烈,暴耀一时。
绣裳赤舄,以俟公归。
进陟五兵,承辅枢极。
呜呼噫嘻!
曾不煖席。
山颓木坏,遂丧国宝。
殄瘁之悲,不遗一老。
天子震惊,爰及卿士
当馈兴嗟,一鉴亡矣。
隐卒崇终,恩礼之隆。
祖门赠隧,灵车崇崇。
有诔有铭,有诰有谥。
大书特书,又将有史。
传信万世,兹谓不朽。
虽死不亡,繄公之寿。
合州杨知郡 其二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三、《北山文集》卷二○
某再拜。
凋瘁之民,久思休息,而某以绵陋闇浅之资,适当其责。
非诸郡肯同出力,则区区鄙人,其曷有济?
经营之助,警发之言,则惟朝夕以听之。
无实过情之誉,既不敢领,亦非所望于知友者。
马正惠公守边之事,诚至论也,敢不钦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