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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陈崇草奏称莽功德 新朝 · 张竦
出处:全汉文 卷三十
窃见安汉公自初束修,值世俗隆奢丽之时,蒙两宫厚骨肉之宠,被诸父赫赫之光,财饶势足,亡所《午吾》意,然而折节行仁,克心履礼,拂世矫俗,确然特立;恶衣恶食,陋车驽马,妃匹无二,闺门之内,孝友之德,众莫不闻;清静乐道,温良下士,惠于故旧,笃于师友。孔子曰「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公之谓矣。
及为侍中,故定陵侯淳于长有大逆罪,公不敢私,建白诛讨。周公诛管蔡,季子鸩叔牙,公之谓矣。
是以孝成皇帝命公大司马,委以国统。孝哀即位,高昌侯董宏希指求美,造作二统,公手劾之,以定大纲。建白定陶太后不宜在乘舆幄坐,以明国体。《诗》曰「柔亦不茹,刚亦不吐,不侮鳏寡,不畏强圉」,公之谓矣。
深执谦退,推诚让位。定陶太后欲立僭号,惮彼面刺幄坐之义,佞惑之雄,朱博之畴,惩此长、宏手劾之事,上下壹心,谗贼交乱,诡辟制度,遂成篡号,斥逐仁贤,诛残戚属,而公被胥、原之诉,远去就国,朝政崩坏,纲纪废弛,危亡之祸,不隧如发,《诗》云「人之云亡,邦国殄悴」,公之谓矣。
当此之时,宫亡储主,董贤据重,加以傅氏有女之援,皆自知得罪天下,结雠中山,则必同忧,断金相翼,藉假遗诏,频用赏诛,先除所惮,急引所附,遂诬往冤,更征远属,事势张见,其不难矣!赖公立入,即时退贤,及其党亲。当此之时,公运独见之明,奋亡前之威,盱衡厉色,振扬武怒,乘其未坚,厌其未发,震起机动,敌人摧折,虽有贲育不及持刺,虽有樗里不及回知,虽有鬼谷不及造次,是故董贤丧其魂魄,遂自绞杀。人不还踵,日不移晷,霍然四除,更为宁朝。非陛下莫引立公,非公莫克此祸。《诗》云「惟师尚父,时惟鹰扬,亮彼武王」,孔子曰「敏则有功」,公之谓矣。
于是公乃白内故泗水相丰、令邯,与大司徒光,车骑将军舜建定社稷,奉节东迎,皆以功德受封益土,为国名臣。《书》曰「知人则哲」,公之谓也。
公卿咸叹公德,同盛公勋,皆以周公为比,宜赐号安汉公,益封二县,公皆不受。传曰申包胥不受存楚之报,晏平仲不受辅齐之封,孔子曰「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公之谓也。
将为皇帝定立妃后,有司上名,公女为首,公深辞让,迫不得已然后受诏。父子之亲天性自然,欲其荣贵甚于为身,皇后之尊侔于天子,当时之会千载希有,然而公惟国家之统,揖大福之恩,事事让退,动而固辞。《书》曰「舜让于德不嗣」,公之谓矣。
自公受策,以至于今,亹亹翼翼,日修其德,增修雅素以命下国,俊俭隆约以矫世俗,割财损家以帅群下,弥躬执平以逮公卿,教子尊学以隆国化。僮奴衣布,马不秣谷,食饮之用,不过凡庶。《诗》云「温温恭人,如集于木」,孔子曰「食无求饱,居无求安」,公之谓矣。
克身自约,籴食逮给,物物卬市,日阕亡储。又上书归孝哀皇帝所益封邑,入钱献田,殚尽旧业,为众倡始。于是小大乡和,承风从化,外则王公列侯,内则帷幄侍御,翕然同时,各竭所有,或入金钱,或献田亩,振贫穷,收赡不足者。昔令尹子文朝不及夕,鲁公仪子不茹园葵,公之谓矣。
开门延士,下及白屋,娄省朝政,综管众治,亲见牧守以下,考迹雅素,审知白黑。《诗》云「夙夜匪解,以事一人」,《易》曰「终日乾乾,夕惕若厉」,公之谓矣。
比三世为三公,再奉送大行,秉冢宰职,填安国家,四海辐凑,靡不得所。《书》曰「纳于大麓,列风雷雨不迷」,公之谓矣。
此皆上世之所鲜,禹稷之所难,而公包其终始,一以贯之,可谓备矣!是以三年之间,化行如神,嘉瑞叠累,岂非陛下知人之效,得贤之致哉!故非独君之受命也,臣之生亦不虚矣。是以伯禹锡玄圭,周公受郊祀,盖以达天之使,不敢擅天之功也。揆公德行,为天下纪;观公功勋,为万世基。基成而赏不配,纪立而褒不副,诚非所以厚国家,顺天心也。
高皇帝褒赏元功,相国萧何邑户既倍,又蒙殊礼,奏事不名,入殿不趋,封其亲属十有馀人。乐善无厌,班赏亡遴,苟有一策,即必爵之,是故公孙戎位在充郎,选由旄头,壹明樊哙,封二千户。孝文皇帝褒赏绛侯,益封万户,赐黄金五千斤。孝武皇帝恤录军功,裂三万户以封卫青,青子三人,或在襁褓,皆为通侯。孝宣皇帝显著霍光,增户命畴,封者三人,延及兄孙。夫绛侯即因汉藩之固,杖朱虚之鲠,依诸将之递,据相扶之势,其事虽丑,要不能遂。霍光即席常任之重,乘大胜之威,未尝遭时不行,陷假离朝,朝之执事,亡非同类,害断历久,统政旷世,虽曰有功,所因亦易,然犹有计策不审过征之累。及至青、戎,摽末之功,一言之劳,然犹皆蒙丘山之赏。课功绛、霍,造之与因也;比于青、戎,地之与天也。而公又有宰治之效,乃当上与伯禹、周公等盛齐隆,兼其褒赏,岂特与若云者同日而论哉?然曾不得蒙青等之厚,臣诚惑之!
臣闻功亡原者赏不限,德亡首者褒不检。是故成王之于周公也,度百里之限,越九锡之检,开七百里之宇,兼商、奄之民,赐以附庸殷民六族,大路大旂,封父之繁弱,夏后之璜,祝宗卜史,备物典策,官司彝器,白牡之牲,郊望之礼。王曰:「叔父,建尔元子」。子父俱延拜而受之。可谓不检亡原者矣。非特止此,六子皆封。《诗》曰:「亡言不雠,亡德不报」。报当如之,不如非报也。近观行事,高祖之约非刘氏不王,然而番君得王长沙,下诏称忠,定著于令,明有大信不拘于制也。春秋晋悼公用魏绛之策,诸夏服从。郑伯献乐,悼公于是以半赐之。绛深辞让,晋侯曰:「微子,寡人不能济河。夫赏,国之典,不可废也。子其受之」。魏绛于是有金石之乐,《春秋》善之,取其臣竭忠以辞功,君知臣以遂赏也。今陛下既知公有周公功德,不行成王之褒赏,遂听公之固辞,不顾《春秋》之明义,则民臣何称,万世何述?诚非所以为国也。臣愚以为宜恢公国,令如周公,建立公子,令如伯禽。所赐之品,亦皆如之。诸子之封,皆如六子。即群下较然输忠,黎庶昭然感德。臣诚输忠,民诚感德,则于王事何有?惟陛下深惟祖宗之重,敬畏上天之戒,仪形虞、周之盛,敕尽伯禽之赐,无遴周公之报,令天法有设,后世有祖,天下幸甚(《汉书·王莽传》上)!
与刘龚论图纬书 东汉 · 苏竟
出处:全后汉文 卷十六
君执事无恙。走昔以摩研编削之才,与国师公从事出入,校定秘书,窃自依依,末由自远。盖闻君子悯同类而伤不遇。人无愚智,莫不先避害然后求利,先定志然后求名。昔智果见智伯穷兵必亡,故变名远逝,陈平知项王为天所弃,故归心高祖,皆智之至也。闻君前权时屈节,北面延牙(延岑字伯牙),乃后觉悟,栖迟养德。先世数子,又何以加!君处阴中,土多贤士,若以须臾之间,研考异同,揆之图书,测之人事,则得失利害,可陈于目,何自负畔乱之困,不移守恶之名乎?与君子之道,何其反也?世之俗儒末学,醒醉不分,而稽论当世,疑误视听。或谓天下迭兴,未知谁是,称兵据土,可图非冀。或曰圣王未启,宜观时变,倚强附大,顾望自守。二者之论,岂其然乎?夫孔丘秘经,为汉赤制,玄包幽室,文隐事明。且火德承尧,虽昧必亮,承积世之祚,握无穷之符,王氏虽乘间偷篡,而终婴大戮,支分体解,宗氏屠灭,非其效欤?皇天所以眷顾踟蹰,忧汉子孙者也。论者若不本之于天,参之于圣,猥以《师旷杂事》轻自眩惑,说士作书,乱夫大道,焉可信哉!诸儒或曰:今五星失晷天时谬错,辰星久而不效,太白出入过度,荧惑进退见态,填星绕带天街,岁星不舍氐、房,以为诸如此占,归之国家。盖灾不徒设,皆应之分野,各有所主。夫房、心即宋之分,东海是也。尾为燕分,渔阳是也。东海董宪,迷惑未降,渔阳彭宠,逆乱拥兵,王赫斯怒,命将并征,故荧惑应此,宪、宠受殃。太白、辰星,自亡新之末,失行算度,以至于今,或守东井,或没羽林,或裴回藩屏,或踯躅帝宫,或经天反明,或潜藏久沈,或衰微暗昧,或煌煌北南,或盈缩成钩,或偃蹇不禁,皆大运荡除之祥,圣帝应符之兆也。贼臣乱子,往往错互,指麾妄说,传相坏误。由此论之,天文安得遵度哉!乃者五月甲申,天有白虹,自子加午,广可十丈,长可万丈,正临倚弥。倚弥即黎丘,秦丰之都也。是时月入于毕。毕为天网,主网罗无道之君,故武王将伐纣,上祭于毕,求助天也。夫仲夏甲申为八魁。八魁,上帝开塞之将也,主退恶攘逆。流星状似蚩尤旗,或曰营头,或曰天枪,出奎而西北行,至延牙营上,散为数百而灭。奎为毒螯,主珍。此二变,郡中及延牙士众所共见也。是故延牙遂之武当,托言发兵,实避其殃。今年《比卦》部岁,《坤》主立冬,《坎》主冬至,水性灭火,南方之兵受岁祸也。德在中宫,刑在木,木胜土,刑制德,今年兵事毕已,中国安宁之效也。五七之家三十五姓,彭、秦、延氏不得豫焉。如何怪惑,依而恃之?《葛累》之诗,「求福不回」,其若是乎!图谶之占,众变之验,皆君所明。善恶之分,去就之决,不可不察。无忽鄙言夫周公之善康叔,以不从管、蔡之乱也;景帝之悦济北,以从不吴濞之畔也。自更始以来,孤恩背逆,归义向善,臧否粲然,可不察欤!良医不能救无命,强梁不能与天争,故天之所坏,人不得支。宜密与太守刘君共谋降议。仲尼栖栖,墨子遑遑,忧人之甚也。屠羊救楚,非要爵禄;茅焦干秦,岂求报利?尽忠博爱之诚,愤满不能已耳(《后汉·苏竟传》)!
敕冯异(二年十一月) 东汉 · 光武帝
出处:全后汉文 卷二
三辅遭王莽、更始之乱,又遇赤眉、延岑之弊,兵家纵横,百姓涂炭。将军今奉辞讨诸不轨。兵家降者,遗其渠帅,皆诣京师;散其小民,令就农桑;坏其营垒,无使复聚。征伐非在远战掠地,多得城邑,要在平定安集之耳。吾诸将非不健斗,然多好虏掠,为小民害。卿本能捡吏士,勉自修整,无为郡县所苦(袁宏《后汉·光武纪》四。又见《后汉·冯异传》,有删节。)。
说公孙述 其一 东汉 · 荆邯
出处:全后汉文 卷十一
兵者,帝王之大器,古今所不能废也。昔秦失其守,豪杰并起,汉祖无前人之迹,立锥之地,起于行陈之中,躬自奋击,与项羽战,大小百余,兵破身困者数矣。然犹不止,故军败复合,创愈复战。何则?前死而成功,逾于却就于灭亡也。隗嚣遭遇运会,割有雍州兵强士附,威加山东。遇更始政乱,复失天下,众庶引领,四方瓦解。嚣不及此时推危乘胜,以争天命而退欲为西伯之事,尊师章句,宾友处士,偃武息戈,卑辞事汉,喟然自以文王复出也。今汉帝释关陇之忧,专精东伐,四分天下而有其三;使西州豪杰咸居心于山东,发间使西州豪杰咸居心于山东,发间使,召携贰,则五分而有其四;若举兵天水,必至沮溃,是则然矣,天水既定,则九分而有其八。陛下以梁州之地,内奉万乘,外给三军,百姓愁困,不堪上命,将有王氏自溃之变。臣之愚计,以为宜与汉和亲。不者,当及天下之望未绝,豪杰尚可招诱,急以此时发国内精兵,令田戎据江陵,临江南之会,倚巫山之固,筑垒坚守,传檄吴、楚,长沙以南,必随风而靡。令延岑出汉中,定三辅,天水、陇西拱手自服。如此,海内震摇,冀有大利(袁宏《后汉纪》六,《后汉·公孙述传》)。
诛郭谊等敕 唐 · 李德裕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九十九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敕。理髋髀者不可以芒刃。图蔓草者必绝乎本根。故前代陈甲兵以正其刑。伐钟鼓以声其罪。爰用重典。庶清乱邦。逆贼郭谊等。狐鼠之妖。依邱穴而自固。牛羊之力。得水草而逾凶。久从叛臣。首负逆气。顷自刘从谏背德反义。掩贼藏奸。稽其怙乱之谋。无非亲吏之计。刘公直安全庆等。各凭地险。屡抗王师。每肆悖言。靡怀革面。吴寇将败。周邱尚务于陆梁。陇坁向平。王揵犹称于必死。况郭谊王协。闻邢洺归。惧义旅覆巢。卖孽童以图全。据坚城而请命。擐甲以祈于抚纳。要君以盖其前愆。天地神祗。所难容舍。昔伍被诣吏。不免就诛。延岑出降。终亦夷族。致之大辟。无所愧怀。郭谊王协刘公直安全庆李道德李佐尧刘武德董可武各宜处斩。其馀反党。各从别敕处分。
光武二十八将功业先后论 北宋 · 夏竦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一、《永乐大典》卷一八二七
炎汉中兴,龙飞白水。戎车四征,英雄竞起。或奋身于行伍之下,或效用于义旗之始。荡平寇难,克复洪业,功书旂常,宠列茅土。永平之际,图形于南宫云台者二十有八人焉。邓禹授西讨之略,岑彭建南征之效;吴汉勇挚有谋,隐若敌国之势;贾复方直多计,而少方面之勋;寇恂之居河内,冯异之守洛阳,轮挽折冲,并茂能绩。若陈俊定太山而破张步,耿弇走延岑而扱临淄,王霸之颇识兵事,祭遵之选用儒雅,任光迎车驾而展用,马成筑亭障而厎绩,杜茂之破卢芳,朱祐之降秦丰,景丹之残五校,邳彤之屠邯郸,耿纯之克赤眉,铫期之胜青犊,马武之力战无前,盖延之梯城破敌,功效尺寸,竞为忠良。若李忠疏财而受赐,臧宫执朴而见亲,王梁应符而被衮,刘植谈说而受封,坚镡傅俊之徒,刘隆万修之辈,事迹罕著,其名不远,然皆一时英勇之士也,而有遭会焉。夫汉氏之兴也,高祖因秦之弊,提三尺剑而有天下,宽令善教,以怀民心。三七厄会,大盗移国。民思汉德,如涸望雨。世祖因民之情,崛起南阳。诸将攀龙鳞,附凤翼,因日月之光,仗大顺之义,故竞有攻城野战之略,而成中兴际会之事。若考其隆杀,定其等差,据其所同而稽其所异,度其所起而观其所立,则有先后矣。夫德行宠位,归于邓禹,功业之际,则又殊焉,史氏言之,其详尚矣。曰中兴将帅,立功名者多矣。唯岑彭、冯异建方面之号,函谷以西,方城以南,二将之功实为大矣。若冯贾之不伐,岑公之义信难矣。夫言功者莫大于方面,居勋贵者莫善于不伐,临事者莫重于义信。以是观之,二帅之功可以冠夫四七之列矣。
权书 其五 攻守 北宋 · 苏洵
出处:全宋文卷九二一、《苏老泉先生全集》卷二、《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四○、《名世文宗》卷二四、《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八六、《三续古文奇赏》卷一一、《渊鉴类函》卷二一二、《古今图书集成》戎政典卷九○ 创作地点:四川省眉山市
古之善攻者,不尽兵以攻坚城;善守者,不尽兵以守敌冲。夫尽兵以攻坚城,则钝兵费粮而缓于成功;尽兵以守敌冲,则兵不分,而彼间行,袭我无备。故攻敌所不守,守敌所不攻。攻者有三道焉,守者有三道焉。三道:一曰正,二曰奇,三曰伏。坦坦之路,车毂击,人肩摩,出亦此,入亦此,我所必攻,彼所必守者,曰正道。大兵攻其南,锐兵出其北,大兵攻其东,锐兵出其西者,曰奇道。大山峻谷,中盘绝径,潜师其间,不鸣金,不挝鼓,突出乎平川,以冲敌人腹心者,曰伏道。故兵出于正道,胜败未可知也;出于奇道,十出而五胜矣;出于伏道,十出而十胜矣。何则?正道之城,坚城也;正道之兵,精兵也。奇道之城,不必坚也,奇道之兵,不必精也。伏道则无城也,无兵也。攻正道而不知奇道与伏道焉者,其将木偶人是也。守正道而不知奇道与伏道焉者,其将亦木偶人是也。今夫盗之于人,抉门斩关而入者有焉,他户之不扃键而入者有焉,乘坏垣、坎墙趾而入者有焉。抉门斩关,而主人不知察,几希矣;他户之不扃键,而主人不知察,太半矣;乘坏垣、坎墙趾而主人不知察,皆是矣。为主人者,宜无曰门之固,而他户墙隙之不恤焉。夫正道之兵,抉门之盗也;奇道之兵,他户之盗也;伏道之兵,乘垣之盗也。所谓正道者,若秦之函谷,吴之长江,蜀之剑阁是也。昔者六国尝攻函谷矣,而秦将败之;曹操尝攻长江矣,而周瑜走之;钟会尝攻剑阁矣,而姜维拒之。何则?其为之守备者素也。刘濞反,攻大梁,田禄伯请以五万人别循江淮,收淮南、长沙以与濞会武关。岑彭攻公孙述,自江州溯都江,破侯丹兵,径拔武阳,绕出延岑军后,疾以精骑赴广都,距成都不数十里。李愬攻蔡,蔡悉精卒以抗李光颜而不备愬,愬自文成破张柴,疾驰二百里,夜半到蔡,黎明擒元济。此用奇道也。汉武攻南越,唐蒙请发夜郎兵,浮船牂牁江,道番禺城下,以出越人不意。邓艾攻蜀,自阴平由景谷攀木缘磴,鱼贯而进,至江油而降马邈,至绵竹而斩诸葛瞻,遂降刘禅。田令孜守潼关,关之左有谷曰禁,而不知之备,林言、尚让入之,夹攻关而关兵溃。此用伏道也。吾观古之善用兵者,一阵之间,尚犹有正兵、奇兵、伏兵三者以取胜,况守一国,攻一国,而社稷之安危系焉者,其可以不知此三道而欲使之将耶?
奇兵 北宋 · 秦观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八一、《淮海集》卷一六、《苏门六君子文粹》卷二七
臣闻万物莫不有奇。马有骥,犬有卢,畜之奇也。鹰隼将击,必匿其形,虎拟而后动,动而有获,禽兽之奇也。天雄、乌喙、堇葛之毒,奇于药。繁弱、忘归,奇于弓矢。鸊鹈、莫邪,奇于刀剑。云为山奇,涛为海奇。阴阳之气,怒为风,交为电,乱为雾,薄而为雷,激而为霆,融散而为雨露,凝结而为霜雪,天地之奇也。惟兵亦然。严沟垒,盛辎重,传檄而出,计里而行,尅期而战,此兵之正也。提百一之士,力扛鼎而射命中者,缒山航海,依丛薄而昼伏,乘风雨而夜起,恍焉如鬼之无迹,忽焉如水之无制,此兵之奇也。兵之道莫难于用奇,莫巧于用奇,莫妙于用奇。何以言之?凡用奇之法,必以正兵为主,无正兵为主而出者,谓之孤军,孤军胜败未可知也。霍去病所将,常选有大军继其后,是以深入而未尝困绝。李陵提步卒五千,转斗单于于漠北,而无他将援之,其擒宜矣。故曰莫难于用奇。夫材有勇怯,技有精冗。勇者克敌则怯者奋,冗为敌破则精者却,自然之势也。善将者,择其精勇以为奇,悉其冗怯以为正。奇兵虽少,而以锐为正之势;正兵虽杂,而以众为奇之势。长短相补,强弱相资,则寡者亦为众,冗怯者亦为精勇也。故曰莫巧于用奇。昔岑彭溯都江而上,以拔武阳,绕出延岑军后,而公孙述惊;邓艾取阴平,道下江油,破绵竹,径薄成都,而刘禅降;孙处自江左浮大海,直掩番禺,而卢循破;李愬越文成戍,歼张柴栅,夜袭蔡州,而吴元济擒。此数子者,皆智谋足以料敌,勇敢足以决胜,故能乘变投隙而就其功名,使敌虽有强将劲卒,不得尽试其能,而固已败也。故曰莫妙于用奇。孙膑曰:「解杂乱纠纷者不控捲,救斗者不搏击。批亢捣虚,形禁势格,则自为解耳」。则非夫通阴阳之几,达万物之变,以得用奇之奥者,何足以及此?今夫屠者之解牛也,经肯綮则以刀,遇大軱则以斧,至庖丁则不然,批隙导窾,游其刃于空虚,而磔然已解矣。奕者之斗棋也,谛分审布,失其守者逐而攻之,至奕秋则不然,倒行而逆施,用意于所争之外,而沛然已胜矣。夫屠奕鄙事也,有奇技则无与抗者,况于兵乎?《兵法》曰:「兵以正合,以奇胜」。然而天下之狃于常而骇于变,知所以合者多,而悟所以胜者少也。
奏事录(起乾道庚寅四月丁亥,止是年七月辛丑。)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六○、《杂著述》卷八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乾道庚寅,南剑守阙到,法当奏事,以四月六日丁亥挈家泛舟入浙。
丁亥,早发永和,邓庚子长秀才偕行,伴纶读书也。入城应接人事,泊舟候春亭。守倅来饯饮,乙夜散,与兄弟宿亭上。
戊子,早,三兄先归。江涨风静,俄顷至吉水,县官相候。弟侄甥与送客皆还,惟永和十七客少留,因置酒焉。晚同长道赴莫宰会。
己丑,早,放舟至白沙,挈家过罗陂,赴罗子行夫妇及其兄思齐会。萧伯和投诗及所业。南方风大作,继而甚雨。夜归宿舟中,小婢溺。
庚寅,辞罗氏会。白沙相对有石牛潭,其岸即隋以前州城,闻尚有故基及南郭之名。
辛卯,晡时,刘子澄、子和舟来,同长道、子行会饭于江阁,长道辞归。
壬辰,早发白沙,罗思齐、子行、萧秀才特起送别于三里外。晚抵新淦县,权令乐安城丞程从政说(新安人。)、丞许修职孝谟(湖州人。)、簿彭叔牙、监税黄迪功溥(提刑郭彦之孙。)、杨图南、张司理棫、董县丞世龙、(字伯亮。)新湖北提刑司干官余迪功永锡及其侄乡贡进士谊并相候。永锡盖始兴襄公之曾孙。今襄公诸孙或在曲江,或在西山,皆为农,惟居新淦者为士人。永锡以隆兴诏书求勋贤之后得官。
癸巳,早,十二弟妇之母郭氏及韩保之侍郎之孙十五郎霦来舟中,留饭。晚赴董子羽会。
甲午,早发新淦,南风浩然。午后之临江军,泊贡院。前太守施承议兴祖、通判王朝奉同老、知清江县李承议端卿、丞李从政昱、知录王从政子溥、监赡军酒库李迪功孝祥、监税刘从义宗孟及向伯海之婿来司理文渊、(蔼之子。)韩尉谐并相候。邂逅新常德倅郭仲质份,并招杨谨仲、刘子和、子澄饭。韩戴甫及十五郎送别于此。戴甫名翊胄,与竑胄、竦胄皆节之和之子。得豫章报,三月二十五日改除闽宪。
乙未,新邵倅魏大夫彦忱、张直阁永年(叔万、台卿之子。)、何秀才光颜(韩保之婿。)并相候。军学教授张迪功涛、新宜春尉彭迪功龟年、新衡阳簿陈迪功琦并惠诗。赴任子严运司会。盘园广袤数里,高下因山川,甚有野兴。
丙申,新淦巡检潘成忠岑、李深之绛并相候。赴程德远经略会于慧力寺之江月轩。
丁酉,访向伯海,遍观芗林园亭。海棠数百株在南埭,如酴醾洞,花时亦佳哉。晚赴军会。
戊戌,早解舟,未时抵丰城县,泊宝气亭。李令愿、韩丞淳、监税高炳、簿何炜、马君寿、朱秀才祺国宝、宫教陆朝奉筠并相候。
己亥,早赴清都观正法寺开启天申节。清都本甘真人战旧宅云。递中收闽宪信劄。午后胡从周参议来自隆兴。晚赴李令会于清樾堂,旧有物华亭,今存遗址。
庚子,家人赴马君寿内人饭。
辛丑,晚赴朱秀才会。
壬寅,早,暴风可畏,徙舟税亭,未后解维。邑官置酒曲江僧寺,二鼓后散。
癸卯,早,遣帅司急足周权持辞免文字之临安。行三十里遇漕司所假舟,徙焉。晡时宿小桥。
甲辰,早次隆兴府,帅吴明可、漕任希纯、鲁季钦相迓于南浦亭。夜大雷风雨,甚可骇。张彦自永和来。
乙巳,赴二漕会。
丙午,赴府会于南园。
丁未,赴黄季文参议会。
己酉,赴府会于东湖孺子亭。按洪刍《职方乘》云,湖在郡东南,周广五里,郦道元云十里一百二十步。今士大夫家多创楼阁以环之,城中奇观也。酒三行,泛舟过总持院,本唐僧子畋所造。畋精太乙术,能祈雨乞晴,今有井祈求不废。雷堂之后有澹台灭明墓。刍云《史记》虽言灭明居楚,又有渡江斩蛟之事,然豫章非真楚,尚可疑也(平江亦有澹台墓。)。院中老僧年七十,及从徐师川游,能写字鼓琴。自总持过讲武亭,复登舟劝酬。归饮南园,夜分散。
庚戌,诸公来别,遣周忠厚、张彦归庐陵,即解维。过樵舍镇,监官承节郎范渊来迎。宿昌邑山。
五月辛亥朔,风雨。姚媪忌。午后抵吴城山谒庙,少休看经阁,方知东坡所留石砮尚在,取而观之。近岁过客又舍一矢,形稍大而色青,不若旧物之古也。庙侧有圣池,池中有小石浮水面。祝史云买扑三年为界,每年四百千省,纳隆兴公库。晋江朱丞彭年送别于此。
壬子,早阴霾,风逆。行二十馀里而晴,风色亦顺,扬帆颇驶。未后抵南康军,太守钱奉直端立(愐之子。)、佥判王朝散崧、(潍州人。)星子钟令并相候。
癸丑,早,肩舆过简寂观。门外许坚石初为沙石所堙,前岁大水复出。与观主欧阳齐年对泉石小酌,食甜苦笋,名不虚得。齐年求诗,为赋一篇云:「疏食山间茶亦甘,况逢苦笋十分甜。君看齿颊留馀味,端为森森正且严」。饭罢,道入栖真观,即梁昭明书堂,前欲游而未至者,荒芜殊甚。次至开先,主僧虚席,殊不成丛林,而飞桥已为大水所冲。少憩方丈,首坐川僧文逸粗可语。同访招隐泉,有亭覆之矣。日斜归。
甲寅,赴军会。坐五老亭甚久,而晴岚晻暧,殊不满人意。晚,土人及永和王忠各以两舟竞渡。
乙卯,凌晨冒大雨陆行四十馀里,至延真昭德观(知观陈拱微。)。与江州乐顺之教授相会,饮菖蒲酒五行,同登阁而别。由间道渡溪入净慧院(主僧净一。)。此两处皆前岁所未至者。未后出山,泥涂殊险,微以劳勚。晚投宿寻真观,与道士汤善翔小酌云锦阁。步行近一里至灵泽庙,望咏真湫。
丙辰,晴。早过白鹤栖贤寺,寺愈萧索,主僧数易故也。独登五老亭,坐玉渊,及三峡桥而行约十里,饭罗汉院。院不经兵火,而住持不得人,日就摧毁。近者长老方葺僧堂,又引去。今藏殿、法堂、童行堂之属气象犹壮伟。未时还军,别太守而下,欲解缆,南风太高,遂止。
丁巳,拂旦离南康。风顺而高,舟过大孤,轩簸可畏。午后次湖口县,略舣岸即行。日正午泊交石峡,舟人欲止,姑听之。晚有暴风雨。
戊午,早以风逆,巳时方解舟过马当,泊波斯夹,约行百馀里。
己未,风正,扬帆而下。午后以雁汊风猛而横泊对岸港中,移时复行三十馀里,泊怀家渡。是日约行二百馀里。
庚申,北风大作。晡后稍息,移舟十馀里,泊长风沙,距舒州一百三十里云。
辛酉,早,北风未止,行四十里至大云仓。移时浪稍平,又行四十里,至蒋家汊遂止。夜月佳甚,风稍定。
壬戌,早复有北风,抛过南岸,而浪稍平,遂行四十里至池口市盐酪。复行八十里,未后至大通镇,云气稍变,舟人遂止。池卒李臻参,肩舆游九华者,劳以尊酒。思丁亥之游,今复遥望山色,眷眷不已。五更后大风自西来,继以大雷雨,舟摇荡不可止,川船相去才数丈沈焉。予舟本泊于彼,临夜稍徙,仅免于难。
癸亥,早南风,挂帆行近四十里,片云忽在头上,转为北风。两舟相望,篙师皆失色无措,急令转舵就帆,逆行十馀里入铜陵夹方定。午时至铜陵县,泊绣衣亭下。游天王禅寺,今名护法,残僧败屋,不类丛林。《山谷集》有《铜官僧舍得尚书郎赵宗闵墨竹一枝笔势妙天下为作小诗二首》:「省郎潦倒今何处,败壁风生霜竹枝。满世阎刘专翰墨,谁为真赏拂蛛丝」?「独来野寺无人识,故作寒崖雪压枝。想得平生藏妙手,只今犹在鬓如丝」。诗与竹皆不复存。寺后山上有富览亭,望江流凡三夹,对岸即濡须也。五里有宝云寺,李白祠堂在焉。十里有铜坑。知县右承务郎阎晟相候,德夫郎中之子也。邑在乱山中,殊陋。
甲子,北风复作。夜来月色如昼,波伏不兴,今乃阻滞如此。阎宰送别于石龙矶。矶下有洞,虽为三门,而浅局无足观。稍前,江边有马碯石。行三十里入丁家夹,过板子矶。晚抵繁昌县,泊于对岸。是日约行百里,溯流之帆相属,既泊而风辄定。
乙丑,早,风复作。行夹中约四十里,近月子港而止,过此复出大江故也。
丙寅,风定。鸡再鸣,乘月解维,过三山矶,入青灯夹,望鲁江口,遂入芜湖,泊吴波亭下,日向巳矣。知县吕通直昭问(忠穆公孙。)、丞韩承务琳、主簿徐迪功士龙(宣州人。)、尉王迪功椿(严州人。)并相候。
丁卯,雨。略至吉祥寺,长老师勤庸人。王尉云芜湖绝无士人,秋试不满百,未有登科者,近世两人发解,又寄产云。夜大风。
戊辰,风雨稍止。晨发芜湖,过褐山矶,又遇和州裕溪河截税之舟,纷纭愈甚,至投瓦石,久之方去。未时次太平州。太守周元特、倅叶朝请棼、添倅钱宗丞佃、教授吴文林博古、添差教授杨文林恂、判官赵文林子、推官赵从事不役、知录赵修职彦灿、司理虞迪功份、司户林迪功显、司法王从政豫、当涂宰王通直、权主簿林迪功浩、尉赵修职彦麒、路分都监宋大夫实、添差路分孙大夫谅及其子閤门祗候显祖、同年丁忧赵司法彦萃并相候。
己巳,赴州会。风雨不已,天气如暮秋。借郡舟易豫章者。
庚午,新徽州通判刘大夫授之、盛秀才旦相候,再赴州饭。初约会于凌歊,风雨而止。饭罢独往,比旧加葺,塔之后又创怀古堂,恨烟雨不见历阳。略至广福寺,长老惠明。
辛未,早诣天庆观万寿寺满散天申节,次赴锡宴,日欲晡毕。晚,元特讲通家之礼,二鼓后归。是日虽时有微雨,而其晴可以讫事。
壬申,早,雨,俄晴。舟行小河甚驶,至采石镇,以云气駮杂少留。已而复行,泊慈湖夹,方午未间也,东坡有《阻风》五绝句即此。
癸酉,早行,饭后入鹅港,午时泊新河口。
甲戌,风色不可行。黄圯老运使自城中来。史志道侍郎以发运使过九江,伺其出城,以小舟谒之。
乙亥,赴圯老会于清凉寺。寺有德庆堂,李主所书。闻左仆射陈俊卿以大观文知福州。
丙子,早乘便风出新河。午时过长芦寺,江水涨溢,去寺才十馀步,不暇游也。日欲晡次真州,太守王朝请察相候。
丁丑,早欲行,会大雨不敢解维,赴王守饭于山堂之澄澜阁。同报恩长老妙湍登塔两级,望金山及扬州大明寺塔,遂同过漕司东园,即六一先生为发运副使许元作记者。去岁,淮南运判吕正己即旧址新之,所谓拂云之亭、澄虚之阁、画舫之舟、清宴之堂,皆具焉。添差提刑司干官张从政驹、教授郑从事汝谐相候。张干,毗陵宜兴人,藏古石刻颇富,有泰山秦碑奇甚。表弟章济之运干适过滁阳,见其病子元祚。
戊寅,早,解维,巳时至镇江府。太守蔡子平直阁、通判章朝请汶、陶朝奉之真、总兵史承奉弥正相候。晚,乘潮方能入闸,未至第三闸,遇浅而止。
己卯,早,入第三闸,而连夕大雨,水涨,里闸不开,遂止焉。都统制成太尉闵相候。是日夏至,雨尤甚。
闰五月庚辰朔,早,至丹阳馆,使客之馆也。赴蔡守素饭于普照寺,长老慧照,兴化人。雨稍止,携邓子长及纶上甘露寺,不到已十八年。镇江因北固山以为城,而寺在山上,东坡诗云「古郡山为城,层梯转朱栏」,尽之矣。观狠石、铁镬字、李卫公像、舍利塔。所谓陆探微师子,惟有近岁画本,馀皆亡矣。旧多景楼,乃行者堂。去年太守陈天麟侍郎别卜地起楼,甚雄壮,同长老化昭饭焉。金、焦二山在左右,而面对瓜州,似胜旧基也。
辛巳,早,同邓子长冒大风雨登浮玉亭。亭在江边独山上。或谓此即浮玉山,故创亭焉。傍有小石山、蒜山。又其傍有土山,号坚土山,土纹皆坚故也。登舟,风益大,冲浪至金山龙游寺。长老宝印,川人,有众二百,栋宇鼎新。寺绕山临水为屋,故谚云「金山屋里山,焦山山里屋」,盖实录也。山门借石牌山为案,乃江中三石峰耳。其外小山稍有树木而鸟雀不栖者,世传为郭璞墓。或谓石牌山正为浮玉,水涨不能没,唐人于此铸镜,南岸创亭者非也。别有鹘山,以鹘栖得名。寺有雄跨堂,颇雄伟,洪景伯书颜。观音殿下临龙渊。长老云顷年军士习水战,尝坠石测之,深三十二丈,而扬子江心深有七十馀丈云。会饭于方丈,白丝糕、黑盐豉、糖豆粥,三者山中之精馔也。登妙高台烹茶,壁间有坡公画像。初,公族侄成都中和院僧表祥画公像求赞,公题云:「目若新生之犊,心如不系之舟。要问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崖州」。集中不载,蜀人传之,今见于此。茶罢,上绝顶观坡及晁无咎题字,转至头陀岩。头陀姓裴,唐贞元中获金于山而得名者,闻此岩旧乃蛟窟也。中𤃩泉在水陆堂中,陆羽品江心之水此与同味,酌之。闻京口城中井水皆咸浊,甘泉仅一二云。日午,观僧斋毕,过歙州门,僧榻皆逼江,夏潦方至,凭栏眩骇。大抵寺之轩窗无不临水,而此尤可畏。戏投饼饵,龟鼋毕集。初欲自此下焦山,而风雨殊未止,复冲巨浪还西津,亦危道也。谒下元水府庙而归。
壬午,招进士张大亨为咸媪案脉。黄州守杨直阁由义及府学教授熊克并相候。午时开闸,晡后方抵丹阳馆。
癸未,早,别诸公,道过总领所,登供军堂、得江楼、苑信亭,皆洪景伯所葺也。闻府治连沧楼甚佳,恨不一至。京口多以山为城,即城为登览之所。如多景、得江、连沧之类,虽曰楼,实台耳。归而解舟,河道隘塞,行甚缓,送客相见于门。巳未后,晚行三铺,共二十七里宿焉。雨不止。
甲申,早,大雨。舟行,隔堤望练湖,记云方四十里。自离镇江皆溯流,又南风打头,牵挽者泥淖没骭。未后次丹阳县(古曲阿也。),令陈从政玠、丞沈从事宗契、尉汪迪功并相候于北使之馆。陈德自昆山来。天色稍霁,顺流行三铺,宿栅口。
乙酉,晴。早过吕城闸,至奔牛镇,水泛闸不开。监镇沈修职元携数十夫自支港荡舟曲折而过。晚次常州,太守李元佐大夫、通判张仲固、一监丞并相候。
丙戌,赴州会,宾客往复不能记。换舟,遣尝所假者。
丁亥,早赴李守素饭于感□寺。未后解维,抵暮仅行十三里,宿小井。
戊子,南风益高,牵挽费力,黄昏方次无锡县。宰吴奉议沣、丞赵宣义善仁相候。
己丑,早谒蒋丞相、方务德侍郎、张茂材松运使,适相值戴子善秘书、子微台法忧居,并访之。午间携家游惠山。住持法皞年七十八矣,同上南北阁,酌陆子泉、冰泉、龙渊泉,凭水陆池槛观鼋戏而归。赴蒋丞相会。
庚寅,早,方务德、张茂材约喻子才避暑惠山,留连至夜,凡七饮茶,归邑即行。仲贤自昆山来迓。
辛卯,未后至平江,知府汪圣锡、提举常平芮国瑞相候于姑苏馆。
壬辰,至从母宅,赴府会于齐云楼池光亭。晚招仲贤、子长置酒姑苏台,劝酬□百花洲。暴风雨。
癸巳,同家人赴从母会,留连竟日。仲贤先还昆山。
甲午,早赴芮国瑞会。夜携家赏月姑苏台。
乙未,王仲谟兄弟及数亲旧皆自昆山来。
丙申,早就百花洲具饭待昆山诸亲。王节使权相候。晚解维,抵门而止。
丁酉,早出盘门,如昆山县,以塘路桥低转湖泺(土人谓之皇天荡。),正值东南风打头,撑驾甚劳,晡时方抵下苧渎,距府城才十二里。逼暮,仲宁自县来小酌。
戊戌,终日逆风,牵挽进寸退尺,一更后方抵昆山栅外。知县宣教郎刘𤪠、监税武功孙大夫德相候。
己亥,舟转而南,越两时方抵妻家。王德温兄弟、李四九将仕、五十将仕、张察判棠、郑提干莘、陈教授九思、司户九德、钱唐孙宰听、瑞昌钱簿永弼、郁子文并相候。夜饮,四鼓散,浴而后寝。
庚子,郑通判复、总干晋表、主簿宗仁、郁九一解元并王点县仰、边三一解元并相候。
辛丑,吴县丁丞三畏以檄视涝回,云昆山管内计田二百四十馀万亩。
壬寅,早,就东寺具饭待赵常熟及丁丞。寺今为安穆皇后功德院,赐额曰荐严资福。长老普璇,淳实人也。新萧山尉杨迪功松及其婿新长兴尉陈迪功茂英相候。
癸卯,相士三衢徐璿来。
甲辰,早,赴仲谟会,前吉水庄丞相候。
乙巳,早,祭外舅茔。午后留李良佐酌平江柯山泉。前吉安丞郑宣义颐、新淮西运干陈承事临、国学进士陆日新并相候。
戊申,新湖州梅溪监镇钱迪功郎永存相候。晚赴仲显会。
六月庚戌朔,添监赵承节伯祉相候。赴观音庵寂照大师若钦饭。乘雨凉过山寺报谒,访老僧法回,步至塔院,山之绝顶也,凉甚。
辛亥,早,赴仲吉会。初泊舟外姑宅前,而东西照不可过,惟磬折可避,复为桥碍,乃移舟南问津。晚宿西栅。
壬子,早,随潮行舟,午时泊岸,距旧处才十馀步,阻于一桥,为此迂枉。
癸丑,国学吴仁杰字斗南,携所解《古周易》及启事相候。
甲寅,新临江通判赵宣教不比相候。
辛酉,货齿药人夏彦兴参颇能弈,令与仲显对,盛暑永日,无以度故也。
壬戌,招沈宽登仕案脉,累日苦脾疾,心气极不能支。
癸亥,体中小快。暑甚,夜月却清明,留仲谟兄弟露坐小酌。
甲子,筮《易》,遇《屯》之《益》,留李良佐小酌。
乙丑,晚以小舟入城。
丙寅,辰后入娄门,至从母宅。
丁卯,饭罢谒汪守,馆于瞻仪堂。
戊辰,圣锡云:「幼年初读《陈无己集》,有《代人乞郡劄子》,一见便疑为代傅尧俞作,后阅傅集果然,乃知宿世读书之说可信」。圣锡疑无己后身也。
己巳,久不收永和书,甚悬情。今日连得闰月十二日以前三书,知十三弟得子,不胜其喜。小汪云有书号《类文》,隋时集两汉以来古文,多今时所无,如曹植文尤众,植集中未尝载。
庚午,早赴芮国瑞提举会。谒李直阁简能,旧提刑也。是日范至能借大资政、醴泉使、侍读使大金,求陵寝及正受书仪,过此,晚谒姑苏馆。副使康湑。
辛未,五更别汪圣锡、芮国瑞,再过从母宅。终日雨凉,翁子功监丞相候,赴江西帅幕过此也。
壬申,复热。晡时辎重自昆山来,别从母、茂之,出娄门,登府中所借舟,为奏事之行。晚次吴江县。
癸酉,早,步过长桥,入臞庵。主人知县君份及其子皆死,惟二孙在,榜苏养直诗于宜芳亭。是日大暑,或行或止,惟舟人是听。
甲戌,早次秀州,泊驿亭。方务德侍郎、权州赵直阁师夔(秀王之孙。)、通判朱通直自求(侍郎巽之后,康叔之曾孙。)、判官郑从事伯英、司理邵修职輶(至卿之子。)并相候。入城报谒,憩精严寺。晚赴务德会,荐术士刘演谈命,旧号江西牧童,今曰睡觉生。二更解舟。
乙亥,递中收王致君正言书,转致四明六十九姑书。姑盖族叔祖忱之女,己丑生,嫁黄氏,丁亥秋丧夫,生四子:长小二郎(直躬伯隐,甲辰生。),次小四郎(直履,癸丑生。),次十一郎(直见,己未生。),次十四郎(直异,乙丑生。)。三女:大姐归吴氏(年四十六,乙巳生。),二姐归王敦礼(年四十二,己酉生。),三姐归吴氏(丙戌年死。)。今居奉化县黄郎中宅。晚过崇德县,令吴从事道夫相候,即行。
丙子,早抵长安闸,终日伺候启闭,逼暮始能过。大暑不可堪,夜气稍凉,连夕进棹。
丁丑,早,祗受告命,寻抵临安闸。饭后入北关门,权寓普惠院(俗呼北寺。)。庚辰春到关亦馆此,主僧善伦,相别十馀年矣。
戊寅,芮国器司业、邵伯恭博士款话终日。晚,鲁彦质来谈命,郑人也,自称将仕郎鲁诚修,饮之。
七月己卯朔,李仁甫焘秘监、范至先工部相过。仁甫新除湖北漕。
庚辰,同年刘文潜焞著作相过,刘军资恪继之。胡邦衡侍郎携具来。晚借李德章翚知县修文巷小宅徙居,以北寺太僻远也。设榻小楼,略无蚊蚋,殊觉安寝。客云,昨日进呈予到国门状,上再三称能文。
辛巳,芮国器及沈持要检正携具来。
壬午,汪仲嘉大猷、王宣子二侍郎、张钦夫吏部、郑少嘉礼部并相候。表弟三十七监庙泽、四一县尉湖同自上饶来,留款。
甲申,黄通老尚书、尤袤延之宗丞、刘仲卿及其二子并相候。延之云,两月来自釐务官而上外补贬逐死亡者仅四十人,亦气数使然。留吕伯恭、王得卿饭。李德章送白酒甚奇,饮鲁彦质。
戊子,留表兄郭元嘉之子谟及王得卿饭。许季立调汀州判官,访别。
己丑,朱老娘来,年八十三,甚健。
辛卯,连日肠疾为祟。初闻车驾来日孟享景灵,既而值雨展日,閤门忽报来早引对,病中甚以为忧。
壬辰,平明入和宁门,对于后殿。次堂参,次过六部遍谒长贰郎官,次至虞相、梁参府。晚赴张钦夫、吕伯恭会,同坐新秀州守曾原伯逢。
癸巳,劬劳之日,胡邦衡惠诗。食素,终日讲人事。
甲午,早台参,次谒四台官,次别二府。竟日奔走泥涂中,暮归寓馆应酬书尺,劳倦不可言,幸肠疾少损。
乙未,早,台辞毕,即出涌金门。芮国器、沈持要、范至能先置饯于柳洲,李秀叔彦颖吏部继至。俄报有奉常兼西掖之除,既而乃少蓬、翰苑也。闻执政进至乞留,上曰:「甚好,但恐立异耳」。初拟少蓬,他日兼掌制,上曰:「便令兼内制可也」。秋暑酷甚,有醴酒,夜置舟泛湖赏月,二鼓后归。
丙申,早受省劄,即上辞免状,又受磨勘朝散郎告。
戊戌,车驾诣景灵宫。馆中同官相过:秘书丞李处全粹伯、郎陈骙叔进、张渊叔潜佐、刘焞文潜、林光朝谦之、校书郎杨兴宗似之、萧国梁挺之、赵汝愚子直、正字丁时发子章、冯田宗义。
己亥,宰执分诣。
庚子,受辞免不允劄子。
辛丑,早入秘书省供职。前月秘阁檐忽摧,少监李仁甫云:「昔御史门台坏而司马光去,今秘阁摧,某其去乎」!已而果除直显谟阁、湖北运副。临安修葺凡用八千缗,昨日方讫工而予今日上,初不知也。
白帝庙记 南宋 · 王质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一三、《雪山集》卷七 创作地点:重庆市重庆直辖县行政区划奉节县
白帝公孙氏,茂陵其里也,清水、导江、临邛其生所历也,成都其称帝王及死所也,瞿唐其庙也。其庙不知其所始,而其事则可次而言之也。呜呼!更始元年称辅汉将军于成都,欲保郡自守以待真主,此白帝素志也,美矣。二年拒更始所遣将李宝、张忠而称蜀主,贰于汉也。当是时世祖皇帝转侧河朔之间未兴,而更始之政已乱,非贰于汉也,贰于更始也,犹之可也。建武元年,以成家为号而称天子,于是欲与世祖争天下,尚奚言素志,尽反矣。呜呼!白帝其知天命所归否耶?白帝初闻李熊之言,辞曰:「帝王有命,吾何足以当之」?白帝之知审也。熊曰:「天命无常,百姓与能,能者当之,又何疑焉」?熊之弗知,非白帝之弗知,又审也。呜呼!误白帝者熊也。六年,世祖腾书为白帝平素之言,且曰:「天下神器不可以力争」。白帝其知神器可争否耶?是岁隗嚣以陇西归白帝,白帝得之,与合从拒世祖。呜呼!误白帝者又嚣也。嚣不能误窦融而误白帝,窦以兴,公孙以亡,其白帝之不幸非耶?十二年世祖又移书为白帝苦陈之,且曰:「以时自诣则全」。当是时隗氏灭,任满、田戎败,公孙恢、史兴又败,谢丰、袁吉又败,王师既守成都,白帝其知事势之去否耶?十二之期至矣,白帝固自知之,而延岑之言曰:「男子当死中求生,可坐穷乎」?呜呼!误白帝者又岑也。方事之急也,张隆、常少劝白帝以来归,此刘禅之谯周也,而白帝之言曰:「废兴命也,岂有降天子哉」!则已入岑言于先,隆、少忠谋格矣。岑存而隆、少死,何哀如之乎?呜呼!使白帝如世祖指挈图迎降,保族安民,与河西窦融同功,智士之事也。既不能然,势尽力穷,健决糜于一死,不肯为姚泓、慕容超以肉委人,壮士之风也。泓之果顾不及其童儿,白帝视之壮矣。呜呼!智士之事不足,壮夫之风有馀,庙以祀之,非耶?蜀也者魏取刘,晋取李、取谯,唐取王,特易于他邦,而汉取公孙最后于馀敌,且难白帝之能高,非禅、势、纵、衍之伦也。岑彭、来歙强对也,白帝能间陨之,刘尚败,吴汉危不得脱,白帝之能诚高也。呜呼!议白帝者难乎其辞矣。吾以为白帝之祸造于熊,集于嚣,厚于岑,非白帝也。如是,其可以少慰白帝之心,不与张步、秦丰同羞,否耶?白帝死而为神,据江山之会,而护持往来于险阻之中,丰功茂泽,咸交赞以为归,则泥首衔玉、畏死偷生之流何以得此也?呜呼!其可书也已,其可书也已。
酌古论三 其四 邓禹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三二
善用兵者,识用不用之宜,而后能以全争于天下矣。夫战久胜则兵不可用,敌已惧则兵不必用。不可用而用之则挫,不必用而用之则劳。劳且挫,则敌人反得乘其弊而覆之,上损国家之灵,下亏一身之名。一跌之后,前功尽弃,其为患也可胜道哉!是故智者戒之也。昔者韩信之用兵也,一举而定三秦,再举而虏魏豹,三举而擒夏说,四举而枭成安君。出奇制胜,变化如神。兵锋所加,敌人授首。盖举无遗策,而天下皆知其不可当也。然当此之时,战虽胜而兵已疲矣,兵虽疲而敌已惧矣。故兵虽不可用,亦不必用也。声恐而气喝之,固足以胜。是以广武君告以传檄下燕,然后举兵临齐,信从其说,卒以成功。然吾以为广武君虽不言,信之计亦将出于此矣。何者?势当然也。夫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势不可用也。伤弓之鸟,可以虚弦下,势不必用也。不可用,不必用,智者固将不用矣。今信之势,何以异此?其所以区区咨计于广武君者,盖大功垂成,不敢不谨也。不然,则安能百举百全而未尝小衄欤!邓禹起身徒步,杖策军门,一见光武,遂论霸王大略,陈天下之大计,此其胸中固有大过人者矣。连兵西讨,所当者破,既定河东,复平关中,威声响震,敌人破胆。诸将劝禹乘胜径攻长安,而禹定计欲待其毙。光武迫之使急进兵,赤眉西走,遂拔长安。已而粮运不断,降者离散,赤眉还兵,长安复失。威名大损,功卒不成。论者皆以为禹之计则然,而光武实迫之使败者。吾独以为不然。斯民涂炭,皇皇无告,奋力拯之,惟恐不及。而况吾胜而彼沮,不进兵将何待也!使其既据长安,大张胜气,分慰居民,合飨士卒,使辩士以尺书风谕威德,则赤眉延岑可指麾而定矣。此韩信破赵之势也。不知出此,乃举弊兵而与延岑合战,败于蓝田,可以止矣,且愤其功之不成,复收馀卒求与贼战,粮运日乏,屡战屡败,岂非禹之才略有所不及,而亦无谋士以传檄之说告之耶?吾观禹之失,而后知识用不用之宜者盖亦难矣。嗟夫!禹之失亦有自来矣。禹令冯愔、宗歆等守栒邑,二人争权相攻,愔杀歆而反击禹,禹懵然无所措,求计于光武,赖黄防而仅能得其首。愔歆,偏裨也,始不能防之,终不能制之,敌人固有以窥我矣。使其能御愔歆而不至于相攻,则栒邑不摇;栒邑不摇则敌人不能窥,而粮运必不乏;敌人不能窥,则馀党不降而自服;粮运既不乏,则居民降附者日众,长安之功,固不在冯异而在禹矣。以此观之,禹实有以取之,而光武何罪哉。语曰:「行百里者,半于九十」。故夫古之智者,尝尽心于垂成之际也。
邓禹 耿弇(附录)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三九、《陈亮集》卷一六
初,刘伯升死,光武于汉事惓惓也,持节北渡河,邓禹首建大策,遂参密议,连兵西征,关河响动。当此之时,其威略至无前也,赤眉、延岑独足婴其锋哉!帝敕使进兵,连辄败。禹念专任之不称,以疲卒徼战不已。帝赐诏曰:「赤眉无谷,自当来东。吾折箠笞之,非诸将忧也」。冯异趣往代之,禹自来归,绝口不道兵事。王郎之乱,及更始有诏罢兵,微耿弇不决,帝独儿蓄之耳。及平齐,无一不如其言,意始壮之。而从诸将驱驰,常出其后。天下既定,帝方偃武修文,胶东、高密并敦儒学,弇故一将也。于是自高帝以来,光武最为善保功臣者。
策问功臣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七二、《絜斋集》卷六
问:汉、唐之际,人臣有功烈者,必表而扬之。麒麟、云台、凌烟图画其人者是也。麒麟所图才十一人,而黄霸、于定国之流不预焉,其选艰矣。韩增、刘德、梁丘贺之徒,非有表见于世,顾乃得预于中兴辅佐之列,何耶?云台二十八将,以邓禹元功为首,自是而下亦宜以功之大小为序。弇之平齐,恂之守河内,彭之克延岑,异之破赤眉,皆其时卓然可称者,而序之于王梁、杜茂、傅俊、坚谭之下。彼数子者,功何有焉,是何先后之失当耶?马援以椒房之亲,不得预云台,而凌烟则以无忌为首。借曰贤而有功欤,考其辅佐,孰与房、杜?论其战伐,何如英、卫?以椒房之亲而居其上,可乎?志玄、宏基、开山、顺德之徒,琐琐焉无足称,而君集又叛臣也,乃得与元勋茂烈为伍。太宗固非苟然者,其亦自有深意耶?德宗差功臣为二等,其多至一百八十七人,大中时复增三十二人,是何扰扰然多功臣哉?详考其人,真有功者几何?名曰功臣,而无其实者又几何?其悉以告。
方郎立道字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九六、《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一二
方郎与柳诚悬同名,若慕蔺者,余字之曰唐卿。君曰非吾志也,改字立道,请余作字说。余问其旨,君曰:「圣人云『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是适道而后能立,能立而后能权,以权为圣人之极致,非也。《易》曰『巽以行权』,巽之义为谦为顺,惟圣人能之。未至于圣而以谦顺制行,恐知柔而不知刚、能通而不能介矣。字者所以矫其质之偏,吾将书绅而佩韦焉」。余曰:君言有味,吾试演而伸之。其大者如周公诛管叔,季友酖叔牙,孔明取刘璋,权也。行一不义、杀一不辜得天下,不为,道也。彼一圣二贤,千载而下有惭德矣。其次若雄为莽大夫,彧为操谋主,约为梁佐命,权也。不立恶人之朝,不践二姓之廷,道也。彼三子万代遗臭矣。又其次蔡邕怀卓私遇,郤超预温逆谋,宗元为伾、文死交,其始岂不借反经合权之说以自文,其终何如哉?君名权而字立道,佩父祖义方之训,发圣贤书外之蕴,吾之畏友也。或曰:子谓惟圣人能谦顺,何也?余曰:见南子欲从公山不扰之召,必仲尼而后可。若未至于仲尼,则子路之不悦者为正,不易之论也。诚悬大节如笔谏之类,真廊庙之言,徒以和「殿阁微凉」之句欠规讽,为坡公所贬。君与之名同而字异,它日所就岂与诚悬若是班乎!吾意君之卓尔有立者如中流砥柱之立,巽以行权者,非九二床下之巽矣。
十庙(鸡鸣山下有帝王功臣十庙后人但谓之十庙) 明末清初 · 顾炎武
押阳韵 出处:亭林诗集卷之二
我来鸡笼下,十庙何苍凉。
周垣半倾覆,栋宇皆颓荒。
树木已无有,寂寞馀山冈。
功臣及卞刘,并作瓦砾场。
卫国有遗主,尚寓五显堂。
武惠仅一间,庙貌犹未亡。
蒋庙颇完具,欹侧惟两廊。
帝王殿已撤,主在门中央。
或闻道路言,欲改祀三皇。
真武并祠山,香火仍相当。
其南特焕然,汉末武安王。
云是督府修,中绝以堵墙。
陪京板荡馀,百司已更张。
神人悉异名,不改都城隍。
朔望及雩祈,顿首诚恐惶。
神奉太祖敕,得治诸东羌。
留此金字题,昭示同三光。
上天厌支德,神祗顾馨香。
上追洪武中,遣祀明纶将。
二百七十年,吉蠲存太常。
三灵俄乏主,一代沦彝章。
圜丘尚无依,百神焉得康。
骑士处高庙,陵阙来牛羊。
何时洗妖氛,逐去诸不祥。
无文秩新邑,人鬼咸迪尝。
复见十庙中,冠佩齐趋跄。
此诗神听之,终古其母忘(汉书王莽传莽感高庙神灵遣虎贲武士入高庙拔剑四面提击斧坏户牖桃汤赭鞭鞭洒屋壁令轻车校尉居其中又令北军中垒居高寝书洛诰咸秩无文汉书郊祀歌登成甫田百鬼迪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