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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尹和靖十帖宝祐五年四月 宋 · 汪悫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三、《赵氏铁网珊瑚》卷二、《王著作集》卷四、《式古堂书画汇考》卷一三、道光《震泽镇志》卷一二
国朝崇重儒学,然自布衣聘召者,特为难得。
侍讲侍郎尹公,著作、崇道王公伊川先生高弟,又皆用布衣特召,师友辉映,缙绅荣之。
惟尹公致位通显,德望表表,而王公立诚为己,仕不求进,故知之者希,然不可以是判优劣也。
今观尹公所遗王公尺牍,一话一言,必以尊所闻务讲学,相期责善之诚如此,则王公之为人可知已。
盖常以为国家之患,常由人心之偏诐,而邪说暴行之肆,熙、丰、符、绍,所以基靖康之祸也。
惟儒者则有正人心,息邪说,距诐行,放淫词之功焉。
绍兴初年,惩创前辙,隆儒劝学,人主特有意焉。
尹公以经学纳诲,所以格君心者美矣。
王公讨论史馆,破绍圣元符诬谤之谖慝,明宣仁、泰陵慈孝之本心,其功亦不细。
凡此皆正人心之伟节也。
用乂厥辟,绍开中兴,岂偶然哉!
然格心之道难明,而逊志之言易孚,此世道消长,所以相推而不已也。
厥后权奸秉国,蛊上志,贼人心,天下泄泄,斯道几坠。
幸赖乾道淳熙诸公相与扶持,考其师友渊源,则出于河南之门者为多,信乎功不在禹下也。
然尹公年谱但载陈公辅之见诋,而不察其反覆。
盖自赵忠简朱子发范元长于资善堂,时以为极天下之选。
朱尝乞官谢显道之子,其奏疏明伊川,以为不传之绪。
尹之被召命,陈之除吏部郎,则皆以范荐也。
陈首对,论王安石学术之害,乞数数禁切。
且言臣初无所知,未免从事王氏学,既而心知其非,每自感悔。
遂除司谏
又言:又见今被举,其文学行谊为可称,而尚在远方,迟迟未来者,乞下有司多方礼请。
已而忠简去位,所引用多罢去,惟朱以上眷独在。
公辅复上言:廷臣有私意,取程某之说,谓之伊川学者,伪为大言,谓其实继
何人,将见浅俗辟学,惑乱天下,伏望睿断择群臣有为此学者,皆屏绝之。
于是朱公亟求去,上坚留之,尹公亦以此辞召命,有旨促赴阙。
陈寻除礼部侍郎,既尝上意不能眩,则又请明诏多士,今次科举,将安石《三经义》与诸儒之说并行,以销去偏党。
愚考观至此,为之嗟叹,信乎!
任贤去邪之为不易也。
或者稽韩退之之言,谓自古贤者常不遇,不贤者比肩青紫,贤者常无以自存,不贤者志得意满。
如程门诸公宜在高位,顾终身连蹇,以为造物者好恶与人异。
余谓不然,贤者之所得于造物者,养其大体者也。
不贤者之所得于造物者,养其小体者耳。
吾既得其良贵矣,又慕人之所贵,已受大又取小,其可乎?
彼妾妇之道不能自树立,而以顺为正,故膏粱文绣、珠翠脂粉,以自宠饰而媚于人,大丈夫岂慕为之哉!
古之得志居上位者,若、文、武,皆不敢以天下为己养,菲衣恶食,远色贱货,兢兢业业,不敢自暇自逸。
凡以俭于小体而崇其大体也,安富尊荣孰与焉!
文定尝获讲习于著作君,其曾孙仲可出示尹公帖,于是三复有感,而书其后。
帖中所谓时紫芝者善历学,先文定尝荐之,谓其问学淹贯,推究详密。
陈齐之名长方,亦先友也。
宝祐岁在鹑尾小满日玉山汪悫书。
郑清之依前太傅左丞相兼枢密使魏国公食邑食实封1251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八九、《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五四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莆田
门下:朕穆卜吉辛,肇称元祀。
合祛义古,二仪之眷顾方深;
陟配礼严,三后之威灵如在。
升辂而霁华丽晓,燔柴而圆魄烛天。
交精祲于显幽,转阴晴于俄顷。
皇矣上帝,监禋事之肃雍;
相维辟公,系冢司之典领。
其修播告,以奖忠劳。
具官某简易而闳深,高明而笃厚。
嘉定际,号甘盘旧学之贤;
端平初,负杨绾当时之望。
角巾东路,至赤舄之西归。
盖退处者十年,岂预知其再相。
含纳包荒之道广,弥缝用藏之功深。
言之逊志逆心,必求顺汝而咈汝;
人之有技彦圣,是能好之而容之。
百志维熙,庶工无旷。
兹大飨举行于秋杪,以元台总统于使端。
珥蝉冠而萧然泽臞,服雉裘而屹乎山立。
蒐罗髦隽,列周庙奉璋之间;
收召老成,扈雍畤属车之后。
缛仪克举,骏命方新。
既彻俎而劳执事之臣,首锡带以宠调元之老。
惟极品跻三公之贵,卿靡希荣;
虽雅怀轻万户之封,予宁吝赏?
爰加书社,仍拓租畬。
于戏!
昔者周公以宗祀而配帝,时则伊尹有一德以享天。
对扬昭代之恩徽,勉企先民之事业。
可。
拟轮对劄子 其一 宋 · 李鸣复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九九、《宋代蜀文辑存》卷八○
臣闻善用天下者,当使用久安之势,而不可徒有幸安之心。
势未可以久安,汲汲焉求其安,犹之可也。
上下苟玩,而谓勿药为有喜,中外苟且,而以厝火为无虞,变幸而息,则动色相贺,不幸而作,则抟手无策。
为国若此,将恐客疾日盛,元气日衰,而天下之势不可支持矣。
国家承五季分裂之后,合天下之异而使之同,平泽潞,平维扬,西取巴蜀,南下湖广,东有吴越,北征太原,而后天下始定于一,其开创如此其难也。
列圣相承,遵守家法,以仁厚为立治之本,以畏天爱民为保治之道,以进贤退不肖为辅治之要,其持守如此其谨也。
王安石变乱旧章,以失天下之心,而内势渐弱。
王黼童贯妄开边衅,以困天下之力,而外患遂生,遄致靖康之祸,尚忍言哉!
六飞南渡,所以为兴复者愈难于前,奕叶纂承,所以为持守者益谨于昔。
诚以中原板荡,王业偏安,祖宗大一统之天下,仅存其半,其规模措置,不容不尔也。
陛下嗣位今九年矣,试观今日天下之势,为已安乎,为未安乎?
先皇帝更化以来,内抚外宁,天下有泰和之风;
陛下践祚以来,内阻外讧,天下皆急迫之态。
峒寇猖獗未足问,平日安居省地,号为良民,乃至攻劫郡邑,相扇为乱,此何等祥也?
逆酋僣叛未足怪,平日仰食县官,名隶尺籍,乃至杀逐帅守,肆无忌惮,此何等證也?
不共戴天之虏,密迩为邻,固不容不虑。
新寇远在沙漠,距吾国风马牛之不相及,乃至撤我藩篱,破我门户,渐入我堂奥,此何等气象也?
谓宜如太祖雪夜访赵普,问以南征北伐之事,宜如仁宗天章阁,召范仲淹富弼,给以笔札,陈当务之急,兢兢业业,犹惧弗堪,汲汲皇皇,犹恐弗逮。
而陛下端拱无为,一听大臣之筹画,大臣宽缓不迫,一听事势之自定。
臣窃为陛下凛凛也。
今湖寇幸已息,闽寇幸已定,边淮之寇幸已屏迹,近畿之寇幸已授首,然幸何可恃也?
吾不能使之无变,变既作矣,幸而胜之,赤子相残,不知其毙于锋镝者几千万也?
是幸之中固有大不幸者在也。
乃若外夷肆侮,幸而遇金之弱,则侵疆以得,边燧以弭,不幸而遇鞑之彊,则一军下大安,而全蜀扰动,一军过房陵,而荆襄震悚,幸何可恃也?
吾素无以禦寇,寇既至矣,趋而避之,狼心无厌,不至于蚕食殆尽不止也。
是不幸之中尤有大可忧者在也。
今天下大势岌岌矣,问之蜀几亡而复存,问之淮几失而复得,问之襄汉存亡得失未判也,果可以为安乎?
恃民以守,而民无常心,恃兵以战,而兵无固志,恃人以运筹决胜,而畏怯者败事,奋发者未保其成事也,果可以为安乎?
及今勇为尚可移转,失此弗虑,何以图全?
臣愿陛下思祖宗创守之难,念宗社付托之重,日与二三大臣求所以为保全之计。
屈天下之群策,毋谓逊志者为是,逆心者为非;
任天下之实才,毋谓贵要者必可用,疏贱者必可弃。
民如何而使之可以安业,兵如何而使之可以禦侮,内势如何其可振,外变如何其可定?
以宴安为鸩毒,而力用其戒;
以忧患为药石,而急为之图。
陛下勿专以谦虚一德为尽君人之道,大臣勿专以镇静一说为得宰相之体,公卿百执事勿专以缄默一生为了臣子之节。
上作而下必应,君倡而臣必和。
夫如是,斯可以易乱为治,转危为安。
否则,如彼泉流,沦胥以败,将莫知所届矣。
臣至愚极陋,蒙陛下擢置周行,岁在庚寅,首当登对,时以四郊多垒,民未安居,臣不胜轸忧,历陈时政之三弊。
秋八月朔,复当转对,时以逆全狂悖,朝廷未忍加诛。
臣不胜愤激,再进自强之三策。
日月逾迈,今又二年矣,天下事变,有甚于前,而陛下规模无异于昔。
此臣所以重为陛下凛廪也。
虽然,去幸安之心,则斯可成久安之势,此在陛下与二三大臣亟图之而已。
臣不识忌讳,冒贡愚忠,惟陛下裁赦。
龙图阁直学士中大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端明殿学士提举佑神观侍读同修国史 宋 · 唐士耻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二、《灵岩集》卷一
敕:朕率先惟谨,学古是勤。
念中兴三圣之规,方图约史;
而仰考百王之范,频御迩英
思我俊髦,叶于讲绎。
改畀内祠之禄,特输秘殿之荣,表在禁涂,成此逊志
具官某识宏以达,学博而明。
足温纯深润之辞,可以扬无前之伟绩;
得厌饫优柔之理,每能告多识之嘉谟。
顷躐夷庚,备殚诚悃。
俄养恬于釐祝,姑亚职于河图。
有惕朕怀,未究尔用。
相承之典,加之神禹之谟;
且经史不同之言,折之皇祖之训。
万世所仰,眇躬是资。
盖期二者之交修,当究一心而无蕴。
比之听履上星辰之峻,孰若纳牖增日月之明。
与其簪笔效朝夕之思,宁如执简铺圣神之美。
优祥源之琳馆,与宿直于玉堂。
超职西厢,升华北殿。
懋乃讲明之道,宏予笔削之功。
往服殊休,嗣班异渥。
讲义 宋末元初 · 方逢辰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七四、《蛟峰文集》卷七
子曰:「贤哉
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不改其乐,贤哉」!
此一章以圣贤地位观之,箪瓢陋巷,乃吾儒本分,固非甚高难行之事,何为圣人独以许颜,又何为反覆称其贤?
此当就人不堪其忧看,只为众人于此有所大不能堪者,是以深嘉乐道之,正欲学者于不能堪之中自寻乐处也。
处富贵未足以观人,处贫贱乃可以观人;
处贫贱未足以观人,处人情所大不能堪处始可以观人。
有天下不与,何足以知舜;
居深山,饭糗茹草,而后知舜之为大。
去齐去鲁,何足以孔子
厄于陈、蔡,弦歌自如,而后孔子之为圣。
此章以颜子对人言,以忧对乐言,各有所指。
人之本心,天理具足,各自有一个至尊至贵的物事,举天下之物无以尚之,岂不大可乐者。
岂特颜子有是哉!
人唯不见所乐,是以得志乎富贵,则极声色之奉,穷四体之欲;
一遇贫贱,则戚戚无聊,只箪瓢陋巷,便有甚不能堪者。
颜子工夫精到,能忍天下不能忍之穷,虽处屡空,恬然不以为意,盖其胸中自有大可乐者,天地间更有何物可以易其乐哉。
人见其陋巷,彼不自知其陋巷;
人见其箪瓢,彼不自知其箪瓢。
此无他,人见物而不见道,颜子见道而不见物也。
夫子始称之曰:「贤哉」!
终之又曰:「贤哉」!
非誉颜子也,有所不足于天下之人也。
称道颜子之旨愈深,鞭辟学者之意愈切,夫子之待学者可谓厚矣,望学者可谓深矣。
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人人与之以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心,此圣贤之镃基也。
今人有百金之镃基者,惴惴慄慄,日夜护持,惟恐为人夺之而贫。
而天所与我之镃基倍于百金者万万,乃反弃之如敝屣而不知惜。
诚能拨转念头,移其兢兢护持于彼者,以兢兢护持于此,祗见其有人所不知、己所独知之妙,而不见其有为人夺而贫之忧也。
昔程子从濂溪先生游,每令寻仲尼颜子乐处所乐何事。
呜呼,必有事焉,必有下手处。
周子引而不发,盖欲学者深思而自得之。
吾侪共处斯堂,所乐何事,盍相与心体而身践之。
颜何人哉,颜何人哉!
子夏曰:「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可谓好学也已」。
子夏圣人之徒也,子夏之学圣人之学也。
圣人之学何学也?
入乎耳,存乎心,修于身,行于事,明五常之理,尽五伦之道也。
颜子之博文约礼,曾子之致知诚意,子思明善诚身,孟子之尽心养性皆是也。
夫人之生,以天地储精,以五行钟秀,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合而为方寸之灵,聚而为百骸之形,所以备万物而三才者,其原有自来,而其本已素立矣。
然才禀于气而性原于理,穷古今,亘宇宙,寓于流行而不易者理也;
往来荡摩,杂揉交错,而无一定之体者气也。
气惟无一定之体,故以流行于两间者验之。
光风丽日之景恒少,风雨晦冥之变恒多,则人生而随遇者,至清极淳之气不易得,而偏倚浊驳之分不能齐,固其所也。
惟圣人之生也,得其秀之秀,故气清而义理无不明,质淳而邪秽不能入。
由圣人以下,虽大贤之资,一有纤毫之累,亦必资学问之力以修治之。
帝尧有匡直辅翼之言,大舜有直宽刚简之命,其转移变化之功已见于当时矣,然学之道至三代而益明,其见于《书》则曰「学于古训」,曰「惟学逊志」,曰「终始典于学」,曰「学古入官」,曰「不学墙面」。
见于《诗》则曰「学有缉熙于光明」。
隆古圣王,未有不以学为要务者也。
吾夫子生于衰周,不得位以行其道,而天命在躬,夙夜祇畏,闵当世之人去文武之世远而不闻大道之要,当杨朱墨翟异端之说行而不免他岐之惑,乃以身任大教,继往圣而开来学,推明大学之道,昭示明德之方,使人人皆得以消磨其物欲,变化其气质而为圣贤君子之归,何其幸也。
夫以常人之资而欲为圣贤之事,耳目口鼻之蠢然,声色臭味之交接,愚者欲明而懦者欲立,顽者欲廉而薄者欲敦,以一心而明五常之理,以一身而全五伦之事。
天下之义理无穷而工夫有限,代间之人生有期而白日不再,茍非勉焉孳孳,克勤无怠,则查滓未融而邪秽已入,己之所学其能迄用有成也几希矣。
此夫子所以拳拳于学有时习之诲,而又曰学如不及犹恐失之者此也。
圣门之徒三千,夫子独称颜子为好学,盖以颜子明心力行,克己复礼,所学者得圣人之道也。
学之得其道而又能竭其才,夫子所以既许其不惰,而又惜其未见其止也。
颜子终能至于去圣人一间者,岂缪悠之功所能及哉!
子夏之在圣门,笃实之功亚于曾子,而身居文学之科。
其所谓学者皆人伦日用之道,诚笃切实之功也。
其垂训以勉人曰:「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可谓好学也已矣」。
夫为学之道,内明五常之理,外尽五伦之事,变气质于有生之初,绝物欲于有知之后,必资师友之讲明、方册之诵习,然后能开其心术,见于躬行。
然其殚日夜之力,严理欲之辩,使朝有所询,夕有所考,昼有所作,夜有所思,则志于缉熙,功无间断,人心之罅隙不开,本体之虚灵不昧矣。
其或玩物弛心,废时乱日,于学问思辩不能致,耳目手足无所加,至于时弛岁去,老死无闻,岂不重可惜也。
为学之道,若陟遐必自迩,若升高必自卑,故当自强不息,勉勉循循。
为山未成而加一篑之土,掘井未已而见九仞之泉。
温故而知新,崇礼而广业。
向之得于讲明而见于诵习者既有默契于心,知而行之,拳拳奉持,服膺弗失,此古之人所以一饭不违,跬步必思,盘器有铭,几席有戒,倚之有见,顾諟之弗忘,所以固守其德也。
其或执之不固,守之弗专,或存或亡,乍得乍失,则一暴十寒而生意弗存,半途中画而前功尽废,义理之性既无学问之推充,血肉之躯不胜外诱之纷扰,则杯水不救于车薪,五谷不踰于荑稗,虽具人之形,当士之名,饮食男女无以异于众人,存心制行不能远于禽兽,中心冥冥,醉生梦死,岂不重可哀也。
子夏之训,盖深勉夫有志于学者,必当日新其功,有以自考。
一日之间,自旦至暮,我于义理未知未能,则深以为耻;
一月之间,自朔至晦,我之学问已知已能,则固守而弗失。
夫如是,故日引而月长,日就而月将,自有学之初以至于一息尚存,勉焉以尽其力,惕焉以殚厥心,其得不谓之好学之人乎?
子夏之所以居文学之科者此道也。
故言此以示人,欲人人皆然而底于道也。
学者观此,岂可荒嬉而不知所以自勉耶?
某负载经籍而来山中,诸友不以某为不肖而屑与某交修游息,尝不自揣,而述所闻于先师者告诸友矣。
今观气化之流行,寒暑之迭兴,以春而夏,夏而秋,秋而冬矣,窃以诸友之日有所亡而月未有所能为忧也。
良月初吉,冬序伊始,故述子夏之训以相告语,冀诸友思齐于圣人之徒而景行于圣人之徒也。
非徒守方册以为勤,誇诵说以为能而已,当以明物察伦、治心修身为要务。
在乎为人子者必尽孝于其亲,为人弟者必尽悌于其兄,为卑幼者必尽敬于其长。
手足动静必知天理之所存,耳目口鼻毋为人欲之所汩,以消融其查滓,以荡涤其邪秽。
子夏之所谓学也,深致其力,复考其成,使进修之效日异而月不同,此子夏之所谓好学也。
茍为不然,徒事口耳,虚费岁月,尧言孔诵而不知求圣贤之心,禹行舜趋而不免为禽兽之行。
若是则非徒尔父兄之所忧,抑亦吾师友之所羞。
秦穆公有言曰:「我心之忧,日月逾迈,若弗云来」。
此某之所以区区告勉学者,当痛心刻骨而致力于学也。
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吾得而食诸」?
夫彝伦者,人道之大纲,政事之根本也。
第彝伦之在人,内而至尊者无出乎父子,外而至大者无出乎君臣。
茍在家,父焉而能尽父之慈,子焉而能尽子之孝,则必有以正伦理,笃恩义,小大咸得其宜,而家道齐矣。
在国,君焉而能尽君之道,臣焉而能尽臣之忠,则必有以正朝廷,平庶务,上下咸得其所而国体治矣。
然则为政之本又岂有出于君臣父子之外者哉!
是时齐之景公内多嬖媵,太子不立,而父子之道暌;
外则陈氏厚施,擅用国政,而君臣之分乱。
故圣人因景公之问政而以君臣父子之说告之,可谓至要切矣。
景公亦深有感于斯,故以「善哉」之言赞之,又从而叹之曰,果使君而不君,臣而不臣,父而不父,子而不子,上下之序紊,纲维之义隳,而法令不行,祸乱寻起矣。
虽有谷粟之多,尚安得而食之哉。
此必然之理也。
其后卒不免于篡弑之祸,盖由景公知善其言而不能自振故也。
间尝论之,国土至广也,人民至众也,茍欲使之安如泰山,固如磐石,非上下之分定不可也。
不然,一日之间,其或君不能君,臣不能臣,父不能父,子不能子,则家不可为家,国不可为国,而生民之命有不可得而保者矣。
论至此而后知吾儒之道大,而真有以扶植天命,维持世教,而为生民休戚之所系者,正在于君臣父子秩然有序而不乱也。
若《易》之六十四卦而以《乾》、《坤》为之首;
《春秋》之大一统而以王正月为之先。
其他如《诗》、《书》之劝戒,礼乐之防范,无非欲详夫君臣父子彝伦之道而已,无他事也。
然则为政者不此之务,而规规于事为之末,而欲致国家于平治者,无此理也。
读此章者所当知。
子贡曰:「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公冶长》。)」。
「子罕言利与命与仁(《子罕》。)」。
孟子曰:「恻隐之心,仁之端也。
羞恶之心,义之端也。
辞让之心,礼之端也。
是非之心,智之端也(《公孙丑》。)」。
孟子道性善,言必称(《滕文公》。)」。
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
知其性则知天矣(《尽心》。)」。
孔子教人,未尝不言命与仁,未尝不言性与天道。
《鲁论》二十篇,何莫非是理,而何隐乎尔也。
门人以为罕言,以为不可得闻,何也?
孔子之教人只在日用处,凡所言仁,皆是为仁之方,不是正言仁之体;
所言性命天道皆尽性至命事天之事,未尝推极性命天道之原也。
孔子不言心性,而孟子开口便说性善,说尽心知性,存心养性。
孔子只说一个仁,孟子乃说出仁义礼智四端。
孔子一部《论语》,尽是教人就起居饮食、应事接物上做工夫;
孟子》七篇,直教人就心上存养。
之教人岂有两心二道,时不同也。
先儒曰:「春秋犹论是非,战国纯论利害」。
春秋之时,文武之泽未斩,义理之在人心者无恙,故列国君卿大夫之自谋及辞命往来与邻国之可否者,惟论理之是非,不论势之强弱。
战国时,先王之道影灭迹绝,通天下不知义理为何物,列国君臣与纵横之士谋其国者唯利害而已,不识天下人心有是非枉直也。
以此观之,则春秋时人心未亡,战国时人心亡矣。
孔子时人心未亡,愚夫愚妇皆可与知可与行,故教人以忠信而已,入孝出悌而已,先行后言而已。
仲弓问仁,则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而已。
樊迟问仁,则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而已。
至于夫子平日所身教者,亦不过訚訚侃侃声色容气之间,蹜蹜愉愉进退揖让之际,凡形迹之粗,事物之末,皆帝衷之流行,天则之呈露。
故夫子曰:「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吾无隐乎尔也」。
孟子之时,人心已亡,举国皆病狂惑,门人高弟尚未能笃信其师说,谓舜不能怨慕者有之,议周公不仁不智者有之,疑孔子主痈疽瘠环者有之,以管仲晏子为名世,以公孙衍张仪为大丈夫。
夫人之良心陷溺如此,非湔肠涤胃、破骨洗髓不足以疗之,故孟子不得不直从其本心下手也。
譬人有不识五脏而不信医者,医为之剖其腹而指示之曰,某为心,某为肺,某为肠,某为胃,然后病者方自信。
孟子无奈战国人不识四端何,直从其躯壳之内标出而示之曰,此天赋于尔者谓之命,此尔受于天者谓之性,此包性命管摄乎众理者谓之心,如此为仁,如此为义,如此为礼,如此为智,使人人自见得自信得,然后吾之教可入而天理不亡。
孟子之唤醒人心其苦切有如此者。
虽然,孟子岂徒教人以体察而已哉?
其操存,其涵养,其扩充,七篇之书,反覆言之详矣,又体验以后之实践工夫也。
孟子之救人心苦切如此,端的如此,其工夫详密又如此。
后世异端之家乃有窃此以为识心见性之把柄者,此不足辨也。
近世学者亦有得体验之绪馀而强为执持者,究其归,亦同于异端之病而已矣。
今之学者读《孟子》,必当涵养于未发之先以立其本,体验于将发之际以审其几,又操存之以定其所守,充扩之以极其所止,天所赋命,尽在日用之间,吾所受性,皆为躬行之实。
以此读《孟子》,然后不负孟子苦切之心。
景春曰:「公孙衍张仪岂不诚大丈夫哉!
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
孟子曰:「是焉得为大丈夫乎?
子未学礼乎?
丈夫之冠也父命之,女子之嫁也母命之。
往送之门戒之曰,往之汝家,必敬必戒,无违夫子,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也。
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昔者战国之世,七雄争长,仁义之路荆棘,先王之教不明,一时才智之士林立辈出,不免利禄之趋,功名之务而已,又安知圣贤之学、正己正人之道哉?
景春所以有公孙衍张仪之问也。
公孙衍张仪之为人,专以权谋之术游说于列国,纵横之法连结于诸侯,得志横行,气燄可畏。
当时之人,尊仰敬畏之不暇,遂以大丈夫许之。
且言一怒则诸侯为之恐惧,盖能使相攻伐也;
安居则天下为之休息,盖能使相安于无事也。
何则?
盖七国之君一切以富国强兵为务,其心已陷溺于利欲,闻利则喜,闻害则惧,故皆为其所愚惑。
茍有丈夫之气,以道义为主者,又安能惑之哉!
孟子叱之以「是焉得为大丈夫乎?
但子未学礼故耳」。
古者男子二十而冠,三加三祝,父必命之。
女子之嫁也,施衿结帨,母必命之。
及女子之往也,送之门戒之曰,汝往至夫家,必敬之戒之,敬恭听宗,尔父母之言而不可违也。
夫以顺从为正者,乃妾妇之道。
今二子惟知以阿谀茍容,窃取权势,以侥倖于一时,岂非妾妇之道,又乌得为大丈夫哉。
果能居仁由义,以礼自度,养其大者,不为小者之所夺,则能超出于一时而不屈于万物,是乃大丈夫也。
盖广居者仁也,仁者之心广大宽平,以四海一家,中国为一身,故曰,天下之广居,居乎此,则举天下卑污之私皆不足以动之矣。
正位者礼也,礼则尊卑大小进退出处皆有一定之节,故曰天下之正位立乎此,则举天下不正之事皆不足以干之矣。
道者义也,义则事物之所宜,乃天下人物之所共由者,故曰天下之大道行乎此,则举天下邪媚之行皆不足以趋之矣。
若然,则得志以行道,则可以使民共由之而皆归于仁寿之域;
不得志独行于身,则使此身常立乎正大高明之地矣。
虽多财而富,有位而贵,亦不能淫荡其心矣。
虽无财而贫,无位而贱,亦不能移易其节矣。
虽威势武勇之可畏,亦不能挫辱其志矣。
何则?
其所居者广,所立者正,所由者大故也。
则视彼区区以利害之说愚惑庸常之君,以窃取茍容于一时者,诚不足道,又乌可以大丈夫言之哉!
呜呼!
正学不明,人心陷溺,遂使智能有用之士如瞽者之无所见,聋者之无所闻,甘心浸淫为妾妇茍贱之行而不自知。
孟子树立如此之卓卓,辩论如此之昭昭,而卒无一人能自拔,卒无一人能委而用之,致使七国之君相胥于灭亡,海内之民相胥于涂炭而后已,岂天未厌乱而致然也欤?
抑邪说横流而不可遏之也欤?
是未可知也,后之欲为大丈夫而为国家者,岂不可戒而可观也哉!
孟子曰:「故凡同类者,举相似也,何独至于人而疑之。
圣人与我同类者」。
又曰:「口之于味也有同耆焉,耳之于声也有同听焉,目之于色也有同美焉,至于心独无所同然乎?
心之所同然者何也?
谓理也义也。
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告子上》。)」。
此一章可以见孟子之救天下者,直从人心上做起。
心之虚灵知觉一而已矣,岂有二哉。
以饥食渴饮之情言则谓之人心,以天命之性言则谓之道心。
饥食渴饮之情虽圣人无以异于众人,天命之性虽凡民亦与圣人同尔。
春秋已降,传心之学不明,天下之人梏于形体之私而昧乎性命之正,但知耳目口体之欲与人同,至于本心之当然不可易者乃与人异。
孟子痛之哀之,谆谆然告之曰:「凡我同类者举相似也,何独至于人而疑之」。
又曰:「圣人与我同类者」。
盖谓夫知觉运动,凡物之类莫不相似,而况人乎?
虽圣人亦人耳。
今夫耳目口鼻四肢之所欲,一有不得,则陨护不能堪,至于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天,则乃吾所自有者,则逊之他人,曰「此圣贤事也」。
又否,则曰「非不说子之道,力不足也」。
是以孟子又惕然警之曰:「口之于味也有同耆焉,耳之于声也有同听焉,目之于色也有同美焉,至于心独无所同然乎」?
盖以饥食渴饮举天下人人所同,而方寸之微乃独不然,此孟子至痛至切之辞。
犹惧夫人未之觉也,又提起此心曰:「心之所同然者何物也?
理也义也」。
理以体言,义以用言,圣人之所以为圣人者存此而已,禹之授受以传之者此也,汤武之吊伐以救之者此也,吾夫子之作六经以抗起者此也。
唐、虞、三代、洙泗之圣人所以出类拔萃为万世立极者,岂有异于人哉?
特先知先觉乎此而已矣。
故曰:「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
夫世教不明,人心不同久矣,孟子必欲强其所异而归之同,自常人观之,何自苦若是。
孟子之心,天下之心也,盖其心元自有不得不同者。
夫所欲有甚于生者,所恶有甚于死者,非独孟子有是心,人皆有之。
今天下坏證急在人心,吾侪登斯堂也,闭户造车,出门合辙,同此心也,同此道也,群居讲习,又何为哉?
乃所愿则学孔子
孟子曰:「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
又曰:「仁人心也」。
先儒论仁至矣尽矣,其最善名状者无如谢上蔡,指草木之核,种之即生,道以为仁,其中一包皆生理也。
虽然,特借草木之核而言耳,人之核安在?
曰心。
天地之核安在?
曰人。
夫生生不息者,天地之心也。
然其心不能以直,遂必以托诸人,人得天地之气以为形,得天地之理以为性,故万物皆备于我,而天地之所以生生者实寄吾性分之内。
天高地下,一日无人则天地特块然者耳,故孟子曰:「仁也者人也」。
夫二物相配之谓合,仁以性言,人以形言,仁固所以为人之理,人又所以载是理而行之者也。
离形言性,则理何所托以自见,故又曰:「合而言之道也」。
然而人之所以为人者,岂以躯壳为哉?
天地以生物为心,而人又得天地之心以为心者也。
天地以此心寄诸人,岂徒然哉!
厥初赋与许多道理,皆要从人心上抽迸出来,如草木勾萌,自有勃然不可遏者。
方其未形,冲漠无朕,一与物接触之则生。
触著他义则善善恶恶,便有廉耻羞恶之心作;
触著他礼则尊尊贵贵,便有辞逊揖让之心起;
触著他智则辨黑白,别香臭,便有是非之心迸裂而出。
上蔡曰:「活者为仁,死者为不仁。
人心不仁则天地死矣」。
孟子又曰:「仁,人心也」。
七篇之书,自首至尾,切切然以人心陷溺为忧,凡教人求、教人收、教人存、教人养,勤勤恳恳,至痛至切。
一情之动则曰心之端,一思之起则曰心之官,见于面则曰根于心,害于事则曰生于心,物有长短轻重则曰心为甚,千言万语不及其他,直是指人之识痛痒有知觉处以示之,虽非便以知觉痛痒为仁,然欲其切己省察而救活其本心也。
不然死灰而已,槁木而已,顽然铁石而已,此之谓不仁。
列禦寇庄周之徒正坐此病。
今天下人心陷溺甚矣,急起而救之,责在学校。
心学工夫自我辈始,群居相与,所学何事?
端居静念,我之生也,所以赋形宇宙而灵于物者,岂空壳哉!
即天所与我之虚灵不昧至光至明底物事求之收之,存之养之,体于躬行日用之间,著于食息动作之际,则夫生生不息者,不在天地而在我矣。
故曰人者天地之心。
乾称父,坤称母,予兹藐焉,乃混然中处,故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与也。
《西铭》之作,张子盖为人局于形体之私,自小其身,不知身与天地对立,而不能尽人道之大也。
天高地下,人位乎中;
天大地大,人居其一。
故曰:「予兹藐焉,乃混然中处」。
乃者张子惕然自警之辞,谓我以眇然七尺之躯,乃得与天地对立者,岂徒然哉!
「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此二句乃所以得与天地对立者也。
塞者天地之气也,帅者天地之理也,以充实言谓之塞,以主宰言谓之帅,其体者以身体而实践之也,其性者以身体而实有之也。
二句之上加一「故」字,「故」者承上而有所用力之辞。
阳坤阴,此天地之气充塞乎两间,而人所得以为体者也。
然得其体,必当有以体其体,不体其体,则人与物何以别?
体者一身躯壳,无非造化,日月之往来,山岳之镇峙,江河之流转,寒暑之代谢,一人之身天地之所为者备,故曰「天地之塞吾其体」。
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非道也,所以一阴一阳者道也,此即天地之主宰也。
所谓天地之帅也,天地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莫不命之以是理,人所得以为性者也。
得其性必当有以性其性,不性其性,则人与物何以异?
格物致知,所以明此理,诚意正心,所以体此理,此性其性之条目也。
操存之,涵养之,体察之,此性其性之工程也。
如是则所以主宰者,不在天地而在我矣。
故曰「天地之帅吾其性」。
然而我有此体此性,人亦有此体此性,物亦有此体此性,特人全物偏,故有胞与之分。
「同胞」者受气禀理全无间隔,「吾与」者亦我之侪辈也。
民饥己饥,民溺己溺,所以行「吾同胞」之事也。
昆虫草木鸟兽鱼鳖莫不使若其性,所以行「物吾与」之事也。
故吾儒之道,必至于此而后为全体,大用必尽乎此,而后眇然之躯壳始可与天地对立矣。
《西铭》一篇纲领在此,由此而后,皆其体其性之节目
「父母宗子」以下指圣贤在上者言,「于时保之」以下指圣贤在下者言。
读《西铭》者以此体察而践行之,则各有下手处矣。
吾儒素其位而行在上之事,固有任其责者。
在下之事我辈之所得为而不为,则天地生我何如哉。
今田野之间,骨肉反眼,闾里作仇,朋友弯弓,主奴易位,彼安知所谓理一分殊。
名为儒者,不思所以植立抗起之,则风靡澜倒,其势必至于胥为禽兽而已矣。
凡我同志,盍相与努力于斯。
《周礼》乡大夫之职,受教法于司徒,退而颁之于乡吏,使各以教其所治,以考其德行,察其道艺,以岁时登其夫家之众寡(夫家,男女也。),辨其可任者(任者谓给繇役也。)
国中自七尺以及六十(七尺谓氓二十岁以上。),野自六尺以及六十有五(六尺谓氓十五岁以上。),皆征之(征谓繇役。)
其舍者国中贵者(谓爵尊者。)、贤者(谓有德者。)、能者(谓有才者。)、服公事者(谓士大夫居官者。)、老者、(谓年尊者。)疾者(谓废疾者。),皆舍(舍,先儒谓复除其繇役也。)
乡大夫者,司徒之属,掌教之官也。
考德行,察道艺,宾贤能,其本职也。
然于征役琐细之事亦与焉,何也?
盖所以辩贵贱,优贤能,行弛舍也。
以岁时登其夫家之众寡,辩其可任者,所以考察其民之可役与否也。
国中之民自年二十以及六十,野之民自年十五以及六十有五皆征之,此成周繇役之法也。
国之民年二十则役之,六十则免,野之民年十五则役,六十有五则免。
国中晚征而早舍,以地近则役多也;
野中早征而晚舍,以地远则役少也。
其舍者有六:贵者、贤者、能者、服公事者、老者、疾者皆舍,此成周免役之法也。
贵者不役,以其爵尊也;
贤者不役,以其有道有德行也;
能者不役,以其有才艺也;
服公事者不役,以其居官有职事也;
老者不役,以其无筋力也;
疾者不役,以其不任奔走也。
此六者皆复除其繇役,载在《周官》,所以示万世昭昭也。
后世王道不明,凡贵者有公事者与老者、疾者皆免,而独贤者、能者未得复除,而与编氓皂隶同受役于府史胥徒之下,冠履倒置,莫斯为极。
古者公、卿、大夫、士与庶人各有定分而不相踰越,公、卿、大夫行先王之道以治于朝,士明先王之道以教于乡,庶人服庶人之事以役于野。
凡学先王之道者谓之士,为小人之事者谓之庶人。
三代之时,士、庶人家各百亩,不以贫富为差,而以贤不肖为别。
世教不修,士、庶人之分不明,为有司者乃欲使士与庶人并役,是不察《周官》之法,不知士、庶人之各有定分也。
庶人之役,役其力耳;
吾儒则经天纬地,为天下正君臣、定父子、别夫妇、序长幼,其为役也大矣。
今自国及野,仆役于主,子听于父,妻不敢二其夫,幼不得凌其长,非儒之教,其谁之功也。
且有天下者必有所尊,而后足以成天下之尊。
自古为人主者必折节以下天下之士,非尊其人也,尊其道也。
天地设位,道行乎其中,纲常礼义自儒者出,一日无此道,则强凌弱、众暴寡、智斗智、力角力,天地间乃一凌犯角夺之区而已矣。
然则君天下者乃所以自成其尊也,《王制》曰:「命乡论秀,升之司徒,曰选士。
升于司徒者不征于乡」。
不征者,先儒复除其繇役。
若此则不独《周官》之法,通三代之制然矣。
乃者上台有请以三代之法推而行之江南,此尊儒道将以立人极也夫!
愚请发明《王制》,以晓未识三代之法者。
王应麟朝散大夫解郡组造朝供职书行吏右礼刑房兼国史院编修实录院检讨官侍讲咸淳七年十月 南宋 · 宋度宗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三○、深宁先生年谱
王人求多闻,惟学逊志
群臣示显行,佛时仔肩。
兹以尔汲古用功,绩文覃思。
太守与我共理,歌乃裤襦
大雅于兹为群,职是□□。
□□仪鸿之吉,宜侍清燕之閒。
大学知修齐治平之方,而□□著古今得失之迹。
资尔敷绎,迪朕就将。
世南五绝之称,识其□□;
祖禹三昧之誉,企其齐而。
甘州/八声甘州 赵文升索赋散乐妓桂卿 宋末元初 · 张炎
 押尤韵
隔花窥半面,带天香、吹动一天秋。
行云流水,寒枝夜鹊,杨柳湾头。
浪打石城风急,难系莫愁舟。
未了笙歌梦,倚棹西州

重省寻春乐事,奈如今老去,鬓改花羞。
指斜阳巷陌,都是旧曾游。
凭寄与、采芳俦侣,且不须、容易说风流。
争得似、桃根桃叶,明月妆楼。
文信国公墓志铭至元二十一年 宋 · 邓光荐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六○
公高明俊朗,英悟不凡。
踰弱冠,即先多士。
感激理宗亲擢,不倚近利龊自弃。
故其立朝有本末,谏诤有风烈。
治郡持节,廉明有威。
及北军渡江,捧勤王诏书,泣数行下。
内不谋于亲,外不谋于属,即近旗移檄,以列郡守举事。
初亦冀奉□诏书多,足相和应,已而诸路阒然若不闻,惟天祥独行其志,坚力直前,百挫而不折,屡踬而愈奋。
至拘北营,驱逐北去,犹冒万死南走,蒙疑涉险,寄命顷刻,仅而得达。
当是时,其飞潜若□,其变见若神,南北□不想见其风彩。
故军日败,国日蹙,而自远归附者日众。
□之者亡家沉族,折首而不悔,虽缘人心思向中国,未□赵氏,亦由天祥之神气意度,足以兴起动悟之也。
天所废兴,智勇为困,而况居乏深谋之客,出无制胜之将,用之行阵类非素简练之兵,大抵瓦合乌散。
常抱空志,赤手举事,上不资藉,旁无倚角,是以先声有□,跳身数遁。
盖自江南之衄,麾下单弱,因以疾疫,不能出师矣。
不幸被执,仰药不死,久系燕狱不死,徒欲信义于前,自白于天下后世,非有秋毫贪生畏死之意也。
虽功业不能以尺寸,而志节昭□乎终古,南北之人,无问识与不识,莫不流涕惊叹,乐道其平生。
自古节义之大臣,盖不若是之烈云。
因属予铭,时未便,故传是以归之。
至元二十一年甲申阳月吉日,邑人邓光荐书,孤子文升泣血立石。
按:江西省博物馆藏拓片。
文学山别去之洪索及赠言辄哦短章往送于江上奉呈静得提举一笑 其一 宋末元初 · 刘将孙
 押先韵 出处:养吾斋集卷二
此别岂云远,此行为凄然。
当时黄金榜,共祝玉堂仙。
俯仰事大谬,历落三十年。
功名渺身外,饥渴累目前。
鸡群得失间,鱼肆枯空悬。
端为五斗米,去买十日船。
诸公多古道,能不慷慨怜。
文学山别去之洪索及赠言辄哦短章往送于江上奉呈静得提举一笑 其二 宋末元初 · 刘将孙
 押词韵第四部 出处:养吾斋集卷二
送人岂不好,惜不作好语。
往年祝遇合,此日感羁旅。
明知聊复尔,政莫奈何许。
四顾负贩人,无不得其所。
而我独何为,一食犹待诉。
天风吹浩荡,激水西江注。
目极望归舟,岁寒仍此聚。
文学山赴召入京二首 其一 元 · 刘诜
五言律诗 押先韵 出处:桂隐诗集卷三
礼乐通三极,衣冠集九天。
遂闻嵇绍用,益重伯夷贤。
劝激前朝少,宽宏百代传。
苍生须一出,珍重讲经筵
文学山赴召入京二首 其二 元 · 刘诜
五言律诗 押寒韵 出处:桂隐诗集卷三
徵召来群望,崇高立至难。
声名先世重,出处后人看。
丘壑多深念,舆台给近欢。
寄诗规颂在,未敢效旁观。
文母欧阳夫人二首文丞相夫人留北子学山学士迎归) 其一 元 · 刘诜
五言律诗 押真韵 出处:桂隐诗集卷三
兴废知何与,盈虚岂是真。
关河馀白发,乡井记前身。
世自哀书血,天犹合剑神。
人生俱有母,千载独如新。
文母欧阳夫人二首文丞相夫人留北子学山学士迎归) 其二 元 · 刘诜
五言律诗 押支韵 出处:桂隐诗集卷三
曾哀穿冢吏,又见表泷碑。
事远儿童老,伤多感恨衰。
缌麻千里合,魂魄故乡悲。
樵子秋风后,毋伤墓木枝(书血用朱寿昌事言学山求母之切穿冢用田横事言文山死节表泷用欧公事言学山自为圹志)
文逊志学士二首 其一 元 · 刘诜
五言律诗 押东韵 出处:桂隐诗集卷三
声名天下士,人物玉堂风。
坐失杜羔孝,真成嵇绍忠。
寿无人世半,论有后来公。
今古元如此,江流日日东。
文逊志学士二首 其二 元 · 刘诜
五言律诗 押支韵 出处:桂隐诗集卷三
世情贫自陋,交道贵方知。
人共迎天使,公仍似昔时。
相收犹有意,此别遂无期。
何必南阳送,全胜百里悲。
勉学诗(录一) 元 · 陈谦
 押尤韵
黄河西北来,云是昆崙丘。
经行非一山,回薄半九州。
上有不测源,下有无尽流。
万化同此机,不知几春秋。
分明天地心,不为浅狭谋。
痴人用小计,颠倒若无求。
安得申韩氏,化为古
菽园杂记:逊志斋集三十卷,其二十八卷内勉学诗二十四章,本苏士陈谦子平所作,误入方集耳。子平,元末人。张士诚兵至,有突入其室者,胁其兄训使拜,不屈,刃其胸,子平以身翼蔽,并遇害。平生著述甚富,兵后散亡,独所著易解诂二卷及古今诗数十篇传于世。正统间,吾昆山所刻养蒙大训收其诗,予幼尝见之。京师士人徐本以道亦尝刻其诗印行,后有国初韩奕公望跋语,韩、徐皆苏人。 案:明诗综方孝孺下登此一首。
吕景武哀诗(并序) 元末明初 · 赵汸
 押词韵第二部
吕君景武山东即墨郡倅景文其兄也曾祖整至元间千夫长从征交趾军败不屈挟二囚投海死子孙世其官至景武好读书为诸生受业江宁郡学山陈子恭江西朱景晖吾郡唐仲实其师也景晖死君请于其父具费以礼成丧景晖言星变甚异乱必自两淮始久之果然姑孰景文得脱难侍太夫人郡陷众歼焉又合家以免既而有荐其才者授官新安景武出入兵中竭力以养其亲岁时省兄新安唐先生之请于兄而宾礼焉戊戌十月以病卒权厝问政山下唐君词以哀之其序之大略如此星溪俞仲谦问余疾山中且言郡人德吕侯而欲慰其手足之思也因出此卷以观之为赋诗以表之
山东有壮士,胄出古诸姜。
起从楼船师,军败耻生降。
挟俘投海死,终不愧鹰扬
有孙若郡校,刻意攻文章。
师亡于我殡,丧具倒赀囊。
大兄绾银符,慷慨百夫良。
忍死脱锋镝,明神翼高堂。
佐郡黟山下,慈母未敢将。
甘旨弟所营,时亦来兄傍。
一疾竟不起,呼天但茫茫。
何以慰母怀,相看涕淋浪。
世乱获考终,安知短与长。
郊原多白骨,岂解归山冈。
学山诗为徐县伯澄作(祖晚山父如山故自号学山 元末明初 · 邓雅
 押词韵第三部
天行本无停,一息可万里。
人学法乎天,乾乾讵能已。
譬如欲为山,初焉覆一篑。
岂暇计岁功,未成安可止。
一朝成高山,万古蓄元气。
云雾含氤氲,松柏蔼苍翠。
庙堂需栋梁,风雨资大庇。
未成一篑者,视此宁不愧。
伟哉学山翁,善学足继志。
罔俾眉山人,专美假山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