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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李成之待制六丈三首 其一 北宋 · 毕仲游
五言律诗 押虞韵
高论嵇中散,行吟楚大夫。
笑谈虽自若,放逐竟何辜。
浮世终难料,苍天不可呼。
莫论身后事,忠义付诸孤。
挽李成之待制六丈三首 其二 北宋 · 毕仲游
五言律诗 押真韵
西帅旌幢旧,东州几杖新。
偏裨尝破胆,徒弟盍书绅。
雄略浑无敌,沈机妙若神。
不须锄盗贼,公在本良民。
挽李成之待制六丈三首 其三 北宋 · 毕仲游
五言律诗 押先韵
道孤存白眼,骨朽任黄泉。
不与今人合,空为后世怜。
文章还误己,穷达竟归天。
遗藁知犹在,应容手自传。
次韵李成之待制见寄 北宋 · 毕仲游
押先韵
有客昔遭遇,郎官帅秦川。
得閒欣燕处,佳句出天然。
羽翼九万里,功名三十年。
诗成传万口,世俗累都捐。
上门下侍郎刘莘老书 北宋 · 毕仲游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九三、《西台集》卷七
孤子毕某谨叩头再拜,上书门下侍郎执事:礼,齐衰之丧,对而不言,言非礼也,而况于书乎!求之本朝,惟范文正公居母丧,尝移书万言以抵执政。则丧之用书,有国事也。某罪罚之馀,待尽朝夕,且无范公之国事,而亦敢以书上干不孝之诛,则自祖父以来门户之寄,有不得待于异日者。是以停号窒哀,留喘辍息而强布于左右,伏惟门下侍郎不倦而观之。某尝论古今文章多而史材少,譬诸绘事,同技而异能也。盖文人之文如绘形,史家之文如绘神,则更遗所尚于意外,要使类其人之生而已,所以难也。昔马迁作《史记》,所谓「辩而不华,质而不俚,其文直,其事核」者,犹若可学。至于所记之人在数千百年之外,读书如亲与之接,而精神意气有以想见其为人,则殆不可学。而所谓类其人之生者,此也。由马迁而下,为史辞者颇皆不与其所书之人相类,而近世尤甚。且以本朝韩王赵普言之。普辅太祖皇帝定中国,抚四夷,辑安元元,经制备具。其微谋远略,济时佐命之功,目虽不可见而耳犹可闻。及观近世之载,乃若所谓除目,而亦有为四六之体者,何与夫人不相类也!故某之曾祖文简公仕于太祖、太宗之朝,至景德中相真宗皇帝,薨于位,四五十年之间,阴功厚德、高言绝行可书者甚众。而陈彭年之行状,杨亿之志文,虽褒大显异,而序其行事,亦止用四六而已。由作行状、志文之后,距今八十六年,而墓隧之碑未立。虽为至晚,而有所待,盖亦恐与夫人之不相类也。伏惟门下侍郎,议论行于未显之时,能事见于已用之后。其推贤让善,折奸锄恶,扶名教,厚风俗者,固已载竹帛而藏于府库。则夫所谓文章者,乃公之馀事。然举天下之士论德诵义,有名位功业,而又求文章可以信后世,图不朽,则方今识与不识,皆知公一人而已。而某幸生公之时,又游公之门,又可以进说于公之左右,则曾祖墓碑之立不立在今日矣,非徒然也。曩某为吏东州,识故陈留李公成之,凡成之语言容貌,风力气慨,与夫治民行己,篇章议论,皆亲见而熟味之。及观门下侍郎所撰志铭,简而备,粹而古,贯穿而伟,驰骋而不尽,大类苏武、赵充国传。而读之过半,思酣意熟,如成之在前相对,彷佛其眉目,忽焉忘文字之所载也。某虽不敢妄意其高下,然亦岂非为类其生者欤?则曾祖文简之墓碑,历三世而后获请于左右,非独人事,亦若天理。然盖文简之事母孝,则见王禹偁所行之告命;谕德行,则有真宗皇帝除授之德音;直道而进,则可考京尹之所建明;论大事,决大疑,则澶渊之议,其略颇在《实录》与陈彭年之行状。然犹行事之常也。昔管仲少时与鲍叔牙游,鲍叔知其贤,终进管仲,以身下之。天下不多管仲之贤,多鲍叔能知人也。而文简公为济州推官,乃知取王禹偁于卖浆之家,教养成就,与同出处。及在中书,又力荐寇准,同为宰相以济大事。故准平生与人少合,而深德文简公,两女嫁文简公之次子,某之叔祖为太府卿者是也。史官之所纪次,天下士大夫之所传诵,但喻准与禹偁之贤,而未论文简公之知人,与夫管仲、鲍叔牙之事同功而异说,则殆俟有人如司马迁著书。故愿门下侍郎上观真宗皇帝待遇始终之厚,次察寇莱公、王黄州取友之深,因及杨亿、陈彭年之行状,传以史官之义,而赐之碑铭,得如志成之文之类其生也。则岂惟今日兄弟子孙感激而流涕,盖将与《书》之《毕命》世传而共宝,而天下仁人君子实宠嘉之。伏惟钧慈加意,幸甚。
上李成之待制书 北宋 · 毕仲游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九四、《西台集》卷八
某河东之鄙人也,而坟墓亲戚兄弟在京师之左右。某宦学出入于京师者十年。闻京师士大夫之说,谓当世有道者数人,而阁下所以为有道。某固深知而熟讲,第恨不早见尔。其后某得为吏于淮南,阁下守舒,意谓可以见。某至淮南,而阁下去舒,则某之恨又五年矣。前日自宋入郓,有晁端礼者,言阁下之馆舍在焉。夫以十五年愿见之心,而近居咫尺之地,固当废饮食、忘寝处,以伏于门下。乃返二十日不获进者,非敢缓也,又非以用舍去就而改前日之心也,未得愿见之说,惧无以实之尔。今既得其说,故特以进,伏惟阁下不倦而观之。某闻富贵者,利所利之地;贫贱者,利所利之物。故猎食之蚁,惟膻是求;易生之虫,见湿而处。今贫贱之利富贵,亦犹虫蚁之愿膻湿,彼岂有择于中心哉?特气类使之来尔。故古之贤士,不以我数见者为主,而主其我见之善者;古之贵人,不以数见己者为贤,而贤其见己之当者。以当为贤,则王公不容易而知人;以善为主,则士不可不自重也。河南吴公治平为天下第一,而贾谊见知于公。及公归,荐谊为博士,汉诸老先生无能出谊之右者,则材为易进矣。而谊不肯求知于绛、灌之属,主吴公而后进,此主其我见之善者也。子游为武城宰,孔子曰:「尔得人焉尔乎」?子游曰:「有澹台灭明者,行不由径,非公事未尝至于偃之室也」。夫武城之人不为少矣,而子羽非公事又未尝见之,然子游用以为贤,此贤其见己之当者也。后世则异于是,在下者既无自重之心,为上者又好容易而知人。今有一贵人,其贵不必大也,似贵矣,则必往见之。其辞不曰「以贵而见也,我见其贤也」。夫贤者岂以贵贱而不同哉?彼未贵者则不见,今有贵者然后见,则是非见其贤也。今有一知名之人,其名不必大也,似知名矣,则必往见之。其辞不曰「以名而见也,我见其才德也」。夫人之才德岂以人称则为有,人不称则为无?彼未知名则不见,今既知名矣然后见,则是非见其才德也,见其名也。志于贵不志于贤,志于名不志于德,故外自方藩大镇州牧刺史、节度将帅之要职,内自台阁禁近、两省三铨、枢密中书之贵人,下至深山远野、名城剧部、穷阎陋巷之学士,凡号为贵与名者,则不惮于见之。摄衣冠,怀诗书,合杂并进,十百为群,日游于门下而未尝羞。贵与名者,乐为己之先后,则不复辨其白黑,而抚接顾待,饮食教诲,有同己之子孙而不知耻。故在下者非贾谊之才,而为上者无子游之德。其相誓之心信若生死,猝然弃去则无所顾藉。如以胶合舟,外貌非不坚固也;及纳之于水,则解脱四散而不能收。彼其浮沈之不保,奚暇言济渡之功哉?若某者不然,志虽固陋而思虑者深,身虽贫贱而顾惜者大。当景德中,曾大父在朝,真宗以为有德行之臣,故一言寇准之贤,而真宗同用为相。先人承先相之后,非义不为,仕宦三十年而家无儋石之储,天下称为廉吏。某不肖,尝惧羞其先。故上不敢虚言异行,藏于山林城市,以为富贵名誉之招;近不敢卑辞厚礼,齐口同舌,游于搢绅先生之间,以为富贵名誉之地;下不敢阿谀谄顺,出死图生,将罪买功,以为富贵名誉之盗。三者俱不敢,此所以举天下之大,愿见者数人,而十五年愿见阁下者也。伏惟阁下方直而有守,忠惠而能断。利不急就,以义为先;害不急避,以命为主。此非传闻,某之亲见也。日者阁下任边要,领都会,握兵治烦,将泽施天下,有识之人欣欣然曰:「富贵者,君子行道之府也,而君子得处之,天下得庶几乎」!及阁下去边要,就閒僻,辞兵避烦,谪居于家,有识之士复曰:「富贵者,常人之祷祠而求也,而君子不苟处之,吾道其庶几乎」!故阁下进为天下之幸,退为吾道之助;居今人之世,而有古人之风,此某所以愿见之实也。昔者鬷蔑恶,欲观叔向,立于堂下一言,叔向执其手而上曰:「子如不言,吾几失子矣」。越石父在缧绁之中而遭晏子,晏子解其缚而客之。今某之恶几于鬷蔑,其贱无异于缧绁。久而后见阁下,故愿阁下上观子游、吴公之所以知人,下察澹台、贾谊之所以受知,旁省富贵名誉之轻重,慎顾叔向、晏子之德,无使某为鬷蔑、石父所笑,则足矣。惟深念之,幸甚。
与雪峰清了书 宋 · 吕颐浩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九、《忠穆集》卷六
自顷舣舟四明,辱书为贶,寻亦拜问之。后一向在江东境上置寨,于彭泽左蠡之间与李成之兵相持踰年。再蒙召还政府,衮衮不获上状。便至忽奉来教,佩意良厚。吾师道业识解超然绝类,雪峰大刹聚众甚广,人所信向。方大盗甫平,助国家名教,使人为善,岂小补哉!某幼年闻真定赜老云:「良田万顷,日食二升。广厦千间,夜眠八尺」。推此语,则所向足矣!某壮岁在西北塞上,亲总军旅,出入行阵十五年。所至除残去害,未尝妄戮一人。佛书有因果报应之理,每以自警也。晚遇上圣,出入将相五六年,备历艰危。中间屡乞闲退,而所请不获。再叨柄用二年,分遣诸将平荡江湖、福建群盗,使民安业。乃行其所见,非敢妄意功名。然衰年识虑颠错,罪戾滋多。上荷圣恩,处之宫祠。布衣蔬食,可以送老。伏承存问,因以布左右。幸希亮察。
论观画别识 宋 · 韩拙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七三、《山水纯全集》卷四
琼瑰琬琰,天下皆知其为玉也,非卞氏三献,孰别荆山之姿而为美!骅骝騕𩦫,天下皆知其为马也,非伯乐一顾,孰别冀北之骏而为良!若玉之无别,安得琼瑰琬琰之名?若马之无别,岂得骅骝騕𩦫之骏?别玉者卞氏耳,识马者伯乐耳,天下后世亦无复加诸是。犹画山水之流于世也,隐造化之情实,论古今之赜奥,发挥天地之形容,蕴藉圣贤之艺业,岂贱隶俗人得以易窥其端倪!盖有不测之神思,难名之妙意寓于其间矣。凡阅诸画,先看风势气韵,次究格法高低者,为前贤家法规矩用度也。倘生意纯而物理顺,用度备而格法高,固得其格者也。虽有其格,而家法不可揉杂者何哉?且画李成之岂用杂于范宽?正如字法,颜、柳不可以同体,篆、隶不可以同攻,故所操不一,则所用有差,信乎然矣。归古验今,善观乎画者,焉可无别欤!然古今山水之格皆画也,通画法者得神全之气,攻写法者有图经之病,亦不可以不识也。以近世画者多执好一家之学,不通诸名流之迹者众矣,虽究博诸家之能,精于一家者寡矣。若此之画,则杂乎神思,乱乎规格,难识而难别,良由此也。惟节明其诸家画法,乃为精通之士,论其别白之理也。穷天文者然后證丘陵天地之间,虽事之多,有条则不紊,物之众,有绪则不杂,盖各有理之所寓耳。观画之理,非融心神,善缣素,精通博览者不能达是理也。画有纯质而清淡者,僻浅而古拙者,轻清而简妙者,放肆而飘逸者,野逸而生动者,幽旷而深远者,昏暝而意存者,真率而闲雅者,冗细而不乱者,重厚而不浊者,此皆三古之迹,达之名品,参乎神妙,各适于理者然矣。画者初观而可及,究之而妙用益深者,上也。有初观不可及,再观不可及,穷之而理法乖异者,下矣。画譬犹君子欤!显其迹而如金石,著乎行而守规矩,观之而温厚,望之而俨然,易事而难说,难进而易退,动作周旋,无不合于理者,此上格之体,有若是而已。画犹小人欤!以浮言相胥,以矫行相尚,近之而无取,远之则有怨,茍谄媚以自合,劳诈伪以相蔽,旋为交搆,无有徇于理者,此卑格之体有若是而已。倘明其一而不明其二,达于此而不达于彼,非所以能别之也。昔人有云,画有六要。一曰气。气者制度时用,随形运笔,取象无惑。二曰韵。韵者隐雾立形,备仪不俗。三曰思。思者顿挫取要,凝想物宜。四曰景。景者制度时用,搜妙创奇。五曰笔。笔者难依法则,运作变通,不质不华,如飞如动。六曰墨。墨者高低晕淡,品别浅深,文采自然,似非用笔。有此六法者,神之又神也。若六法未备,但有一长,亦可采览。画有珍传于世,不自显名者,所谓以实得其名矣,不期显而自显也。画有一时虽显其名,久则易销者,所谓誉过于实,不期销而自销矣。凡秘画者,岂可择于名誉冠盖,但看格清意古,墨妙笔精,景物幽闲,思远理深,气象潇洒者为佳。其未当精绝,惟寘巧密者鲜鉴矣。世有王晋卿者,戚里之雅士也。耕猎文史,放肆图画,每燕息之馀,多戏小笔,散之于公卿家多矣。常蒙青眼左顾,每图画必见召,观论乎渊奥,搆其名实。偶一日于赐书堂东挂李成,西挂范宽。先观李公之迹云:「李氏画法,墨润而笔精,烟岚轻勃,如对面千里,秀气可掬」。次观范氏之作,又云:「如面前真山峰峦,浑壮雄逸,笔力老健,此二画乃一文一武耶」?愚尝思其言,由赏鉴而通于骨髓,其格法之要,切须知之,方能定优劣,明是非,可谓精通善鉴者。画若不遇于识鉴者,如暝行于途,无分善恶也。悲夫!今有名卿士大夫之画,自得优游閒适之馀,握管濡毫,落笔有意,多求简易而取清逸,出于自然之性,无一点俗气,以世之格法,在所勿识也。古之名流士大夫皆从格法。南唐以来,李成、郭熙、范宽、燕公穆、宋复古、李伯时、王晋卿亦然,信能悉之于此乎!
措置李成条陈六事奏 宋 · 章谊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八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三
臣伏闻舒、蕲镇抚使李成之将马进围犯江州,屯兵庐山,劫掠南康军,朝廷见遣池州安抚大使吕颐浩统兵讨击。臣窃惟李成稔恶基祸,自干天诛,大兵问罪,有征无战,自宜奉命之将计日奏功,悔过之人稽首请服,无可疑者矣。唯是师行即次,贼当授首,而震怖斧钺之诛,贪恋朝菌之命,敢举螳臂以抗我师,破竹之势迎刃未解,则庙堂之上又将不得快意于此贼矣。臣辄条陈六事,夺贼腹心,冀收不战之效。一曰要结四邻之援,以破其辅车之势;二曰多遣抚谕之使,以收其将士之心;三曰密用间谍,以离其同恶之党;四曰广备舟师,而绝其往来之援;五曰压以重兵,而受其来归之人;六曰远设伏兵,而禦其奔冲之患。伏望圣慈留神听察。臣谓要结四邻之援,以破其辅车之势者,今淮西有赵霖、史康民,淮东有岳飞、刘纲、王林、郭仲威,湖北有解潜、陈规,湖南有孔彦舟,京西有冯长宁,各宜遣使奖以温诏,告以马进侵叛之事,使之慎守封疆,屯据要害,缮甲治兵,勿与交通,若有师期,相为掎角。其或交通资给,坐视越逸,当受同恶之罚。如此,则四邻之援绝矣。臣谓多遣抚谕之使、以收其将士之心者,今李成所以不敢自归者,以其拥兵自卫,迁延不朝,岁月已久,以范琼为戒也。若其将士则皆吾人,何罪之有?朝廷数遣重使络绎抚谕,哀其流离,怜其暴露,恤其老幼失业之久,而许其分屯就食之所,明其忠义自坚之意,而别其不与盗贼同恶之情,形于温诏,许其来归。如此,则将士感奋,知君臣之义,而畏服李成之心可夺矣。臣谓密用间谍、以离其同恶之党者,今李成身在淮西,而侵盗之兵间在江左,朝廷罪其侵盗,则曰叛将;实然伐其叛将,则阴为济师。是李成虽有为盗之心,而犹知恶其名也。臣愿明降诏书,使训督马进,收夺其兵,而阴遣辩士说客谕其党与,宠以高爵,啖以厚利,许之分镇,使得自归。如此,则李成部曲必生疑异,而党与离矣。使李成能制叛将而休兵息战,则我之命令行矣,又将何求?使其不以制叛将,或阳收其兵而阴督之战,则我之间谋可用也,李成岂能久安哉?臣谓广备舟师而绝其往来之援者,李成受命为淮南镇抚,自蕲、黄越一江至南康,自南康又越一江乃至池、饶。今其将马进之兵实在南康,屯于庐山,则既越一江矣,彼必朝暮往来,探伺应援,互为声势,以恐我师。愿密诏江西、湖南多为战舰,教习水军,分遣智将,听候师期,顺流而下,断其归路,则南康、庐山之贼绝无后援,可不战而擒矣。擒其前军则淮西之师震恐,敢不听命哉?臣谓压以重兵而受其来归之人者,马进之兵将本皆朝廷之兵将,岂愿拒抗王师哉?特劫于威强服耳。又况彼方乏食,我饱而彼饥,我逸而彼劳,与其事李成而取危亡,孰若归朝廷而就安逸?若遣重兵与之对垒而不接战,旷日持久,马进之兵必扶老携幼,弃甲投戈。来归者众,抚而用之,善而食之,随其才而官使之,李成不走则擒矣。臣谓远设伏兵而禦其奔冲之患者,今李成见在淮南,与南康、池、饶对境,将来问罪之师进至江东,近压贼垒,若湖南有舟师之备,则下流诸州太平、建康、宣州等处皆宜设备,以防奔逸。盖自大江而下,此数州者,风利水驶,数日而至,彼将出奇以捣我虚,则腹背惊顾,江浙绎骚,贼得志矣。今若密令数郡戒严设伏,待其冲至,则成擒矣。此六事者如有可采,伏乞断自宸衷,与执政大臣议其缓急,密赐施行。
乞张用镇抚舒蕲权兼鄂岳二州旧治奏 宋 · 章谊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八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九
臣伏睹朝廷近降指挥,张用除舒蕲镇抚使。命下之日,缙绅之通达治体者莫不咸有惬志。盖李成素非张用之敌,今李成敢为变乱,而张用愿效忠力,李成既已削夺官爵,张用乃蒙胙以茅土。仰见拔任忠勤,贬黜反覆,此诚立国之大计也。然而舒蕲之地累经兵火,素无耕织,其城郭官府、邑屋州闾,户口之息耗,仓库之盈虚,比之鄂岳,固当有间。如此,则舒蕲虽是新命,然且方资经营,又李成尚在巢穴,亦须力行追捕。窃恐张用老幼未易遽迁,淮南钱粮未易遽办,其鄂岳旧治亦未易遽罢,宜俟其协力进兵擒获李成之后,方可举军赴镇。此固朝廷委任之本怀,亦人情事势所当然也。臣恐张用未晓今来宠遇之意,万一辄辞新命,或有请于朝,然后许兼旧治,则不足以明恩遇之厚。欲望睿慈详酌,明降指挥,张用镇抚舒蕲,权兼鄂岳二州旧治,庶使两路之人并受惠泽,早得宁帖。
乞以三路守将阻遏马进东侵之势奏 宋 · 章谊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八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九
臣窃见马进之兵南侵袁、抚,东侵洪、饶,北侵池州。其本根之在淮南者,既有舒、蕲、光、黄四州之众矣,今之渡江者,复有江州、南康、兴国、筠州四郡之地,利则出攻,败则退保,兵食有馀,屯据要害,非复如去年饥穷之时可以利诱也。朝廷兵将方之贼徒则不众多,军政方之贼徒则不专一,加之计谋不精,心力不齐,是以进不能攻,退不能守,日削月脧,浸微浸弱。今不激昂,早自振励,财殚而兵散,力屈而地蹙,阃外之将形格势禁而不得相救,长虑之臣身危谋沮而坐以叹息。当是之时,虽有伏节死难之心,莫展持危扶颠之效矣。臣观马进恃李成之援而出兵者三路,恃李成之地而为巢穴者八州。陛下诚能择其三路之守将而谨据形胜之地,任大臣为数路统帅,而遏其东侵之势,则犹可为也。若复优游更如前日,则蹙削之祸其可既乎?臣谓择三路守将者,江东之池、饶、信、抚州,江西之洪州、袁州,荆湖之鄂州。此三路受敌之地,鄂州最可乘间捣虚,而李允文、张用见有其处。筠、袁去潭州,近才数百里,而孔彦舟可藉以守此两州之地。急遣信使付此两军,使之坚守。自馀池、饶、洪、抚、信五州,州非健将不足以自卫,将非万兵不足以胜敌,慎择守将,各任一州,则三路形胜,庶可保矣。臣所谓任大臣为数路统帅者,今吕颐浩虽治江东,实兼两路之任;朱胜非已失江州,未有置司之府。颐浩固未可以归镇,胜非亦不可无兵。采之众论,胜非长于谋,颐浩通于断,诚使两人共护诸将,兼江南、荆湖四路之地,而张俊精兵为之副,凡此四路兵将财用、官吏赏罚,不从中御,听其措置,然后密为师期,择利而进,则马进可却,而东侵之势遏矣。夫三路分兵以守,两帅统兵以战,号令专一,计谋精审。心力必齐,国势自竞矣。若夫分遣奇兵以为牵制之策,密用辩士以为离间之谋,招来携贰,以成内溃之变,多备舟师,以绝往来之援,则皆统帅之事,庙堂委任而责成功可也。臣又闻颐浩久掌邦计,熟于财赋,今之四川、二广、江南、荆湖移用之外,常赋之应输于朝廷者,仍委颐浩别兼一使运至行在。盖兵声已振,无不听命,则诸路财用莫敢截留擅用者矣。武之七德,丰财居其一,未闻殚财用武也。臣不胜区区之诚,伏望留神察幸。
乞措置捕戮李成劄子 其一 宋 · 张守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八八、《毗陵集》卷八
臣闻,善医者先治其腹心之疾而后及其四支。李成之在泗州,腹心之疾也。成于诸寇最为桀黠,今虽招安,访闻擅自出兵,攻犯楚州。若更置而不问,则淮南非吾有也;淮南非吾有,则江左岂得奠枕而卧乎?道路之言或谓李成已为金人之用,虽未必然,理恐有之,将来秋冬,敌骑南牧,而成为内应,则为患岂止淮南而已哉!去年朝廷遣刘光世击之,献捷奏功,推赏虽厚,李成今日反更猖獗,则光世岂得泊然不以为念也?欲乞睿慈再委光世措置捕戮,使终其功。然李成贼徒不少,光世恐未能决胜。今闻杜充将至,若间道谕之,使与光世腹背进兵,又使王𤫉为之援,则李成之众易灭。伏望睿断早赐施行,庶几不至养虎遗患,实社稷之幸。取进止。
上江东宣抚李端明书 宋 · 王之道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一、《相山集》卷二四
之道观今日天下安危存亡之机,间不容发,如王彦充据寿春窥合肥一事,最不可忽。夫彦充凭骄寇伪齐之势,拥众数千,攻陷寿春。方且蠲烦去苛,矜老慈幼,劝播植,通贸易,修城浚隍,誓与斯民同死生。此其志正恐不在寿春而在合肥。盖合肥在淮南最为重城,西北距淮二百里有奇,而寿春实在淮上,东南距江亦二百里有奇,而建康实在江左,江淮相距不踰五百里,而三郡在焉。其势犹唇齿股肱不可以相无也。国家诚欲都建康,则宜紧守淮南以为藩篱,欲守淮南而不能保有寿春,合肥虽守犹不守也。昔史思明乘汴滑之胜欲窥洛,李临淮以洛无见粮,厄偪难守,问于韦陟。陟请益陕兵退保潼关为持久计,临淮曰:「两军相敌,尺寸地必争。今委五百里而守关,贼得地势益张,不如移军河阳,北阻泽潞,胜则出,败则守,表里相应,贼不得西北,此猿臂势也」。今欲守淮南而失寿春,既有唇亡肱折之患矣,奈何复委合肥于虎口而不问邪?使彦充苟出上计,攻其无备,出其不意,其取合肥犹破竹也。失合肥则失淮南,失淮南则天下事去矣,建康且得高枕而卧邪?盖古者帝王之居必在中原,吴越斥卤菰蒲之墟,地倾兵弱,固不足以号令天下。建康虽舟车所会,更六朝之建国,然自古及今未有不资淮南以为屏蔽者。方金人南渡之岁,杜充守建康而委淮甸,有识者咸知其无能为。前军已覆,不可不戒也。之道不肖,亦尝谋为国家之计,莫若选择贤将,戍重兵于合肥。务令一切如羊叔子之在荆州,崇信义、禁侵掠,使敌人晓然知朝廷之意,以候士卒可用,然后乘其敝而攻之,庶几可以得志。兵法有「致人而不致于人」,兹其大略也。苟不出此而听其所为,以失其机,后将噬脐,其可及乎?之道淮人也而请戍淮,虽有类乎私己,窃惟宣抚端明以伊、傅为心,耻一夫之失所,使之道诚私己,犹当恻然念之,况大纛高牙,实为合肥、寿春、滁、和、无为主帅,其宜轸虑无可疑者。今寿春既陷,合肥危若累卵,滁、和、无为数千里所存刀锯之馀民,朝夕惟邻火伤葵之是忧。之道代匮镇属于阁下,亦僚寀也,乃不于此而望,将谁望耶?之道今月初六日自历阳来拜谒者,且将浃日矣,固尝披肝沥胆,具以镇守之恳、淮人之情、间谍之言,以渎于下执事。虽蒙阁下矜其危急,怜其无告,略去等夷,俾得尽其所见,奖之以语言,劳之以饮食,下逮奴马之贱饭刍,无所不问,于人之观听,则可谓荣矣。然于之道之初心,所以为淮人之计者,则未也。且宣抚端明受九重之寄托,来镇建康,以兼领于淮甸,今大驾指日幸临,而营缮之命不绝于道。是役也,之道固不敢期端明之必行,而幕中之宾,如参议宗公,实一时之英杰,忠诚忧国,不愧古人。其沈默有谋,人咸以为有乃父留守之遗风,而留守之德在国家,如周人之思召公焉,爱其甘棠,而况其子乎?闻之道路,剧贼刘超愿以所部听命,立功补过,而都督前军统制崔公增自镇江来拜宗公于堂下,感泣呜咽,久不能起。盖留守所至有以固结人心如此。之道闻叛亡之徒,如王善、李成,今为贼用,欲乞兵南来以抗我师,而留守之于二人亦有生死肉骨之施。昔仆固怀恩诱回纥结吐蕃,拥众三十万来寇中原,郭子仪以众寡非敌,单骑谒回纥,压以至诚,卒能使倒戈以乘吐蕃而破其众。惟宣抚端明威声所加,固有以褫奸雄之魄而夺之气。今合肥之行,诚得参议公授以成算,俾之董师临敌,庸讵知王善、李成之不背贼而向我耶?若与朝廷当一面,以作士气,以张国势,以宽吾君西顾之忧,则有馀矣。之道忠义所激,不自知其狂僭,伏惟钧慈哀其诚而贷其罪,且无以文采芜秽而遂简其说,幸甚。
论当讲求战守之策奏(绍兴四年四月) 宋 · 唐煇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一八、《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七五
伏见川陕宣抚司捷奏再至,谓敌寇驱逐尽去。臣窃思金人之来,拥众十馀万,是必欲得四川,然则方遣使议和,而进兵攻取,此其素谋久矣。李成之在襄阳,盖与川陕之师相表里,今不得志于川陕,必与李成合兵,或犯荆南,或窥淮甸,臣料贼心必不肯一战遂已。今闻圣旨劄与沿江诸帅臣,恐诸帅意其败北,不能复振,因易其事。伏望申敕诸帅,整军旅,速斥堠,备禦加严,则为尽善。庙堂于上流及淮甸,宜讲求所以战守之策,尤不可缓。
令刘光世讨李成诏(绍兴元年三月十五日壬子) 南宋 · 宋高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五九、《鄜王刘公家传》卷三
寇虏远遁,烽燧遽宁;人情既安,军势益振。惟卿忠力备禦踰时,嘉其勤诚,重兹委属。朕以金人致扰,于今累年;盗贼乘时,所在窃发。虽爪牙宣力,每常致击于初;而根蘖未除,随复作难于后。狂狡因窥于空隙,朝廷不绝于忧虞。至于民力已殚,府藏皆竭,株连寖广,剿扑渐艰。非吾亲臣,孰付大任?卿其体国,无辞屡劳。朕今以胡寇、李成之事并委于卿,卿可分遣师徒,坚明约束,捣贼巢穴,径取舒、蕲。使贼马进不得肆蛇豕之情,而李成自救腹心之患。贼既首尾受困,则枭馘可期;上流既清,则中兴可致。傥其尽力,时卿之功。卿勇冠三军,位踰诸将,出师勿规于近利,图功当极于远谋。更宜审画长规,益思外禦,谨固江津之守,并绥淮甸之民。于戏!以将帅终岁之违颜,而未遑于亲抚;士卒百战之效力,而不获于少休。盖叛乱非武毅不除,艰危非忠贤曷托。勉卿诚实,解朕忧劳。
赐张俊诏(绍兴元年三月) 南宋 · 宋高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五九、《三朝北盟会编》卷一四五
以李成之狡狯,马进之猖狂,盘踞已深,根株已固,卿奋励决策,频有克捷,快士民之意,解朝廷之忧。且朕待卿最亲,卿事朕最久,君臣之际,休戚实同,是宜乘贼势之已衰,当官军之已振,驱除剿戮,收建全功。
先豫章公墓铭(借如村先生名作。) 南宋 · 陈长方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七三、《唯室集》卷三
公讳某,字后之,福州闽县人,汉太丘长之后。曾祖某,天禧中为秘书省校书郎。祖某、父某,不仕,以德称于乡。母汝南周氏,都官员外郎辅之女。公幼有大志,刻意古道,诸老先生皆奇之。年十六,贡礼部,再上又黜。因周游京洛两河,师友贤士,交一时豪杰,将有为斯世也。元符庚辰岁,中进士第,授将仕郎、江州德安县主簿。再调和州司户参军,岁满迁通仕郎、建康军节度推官。丁父忧,服除,监在京河南炭场。用举者改宣教郎,充洪州司录事。代且至,以疾终于官,享年五十有三,实宣和三年六月八日也。葬于福州怀安县太平山。娶吴氏,前卒,再娶林氏,太仆卿旦之女。林公在熙宁、元祐中再以论事去,林夫人守节义,得家法。二男子,长方、少方,其季早卒。孙二人,正学、正行。当建中靖国元年,朝廷更张泰陵政事,公移书邹侍郎浩,其略曰:「天下事,元祐引而西北,绍圣引而东南,今复引而为元祐矣。仆之私忧,将恐有甚于绍圣者」。后党锢起,如公言。与陈公瓘友善,陈公材高,作《材论》讽之。陈公在谏省,公多所裨益,独论造作局、论险诐私谒进退人材、论士气盛衰系国势轻重,其藁偶存。陈公阴荐之,未及用而蔡京进。陈公尝论京必乱天下,京欲并害公,会江州易守,以公名付之。守来无所得,檄公按田湖口县,还以旱告,即劾受成胥史,失赋税。奏上,遇二赦,京犹请特旨废公。公在德安,实崇宁壬午岁。后三十年,当绍兴改元,族弟籍自蕲水避李成之扰偶至德安,父老问其名氏族姓,知公弟也,委曲调护,全家以免。在和州,有狱不应死,守欲杀,久论不从。一日,同寮大集,抱牍与辨于座。守怒,以辞气相加,座上直者愤,弱者慑,错立引却。公色平言庄,徐理前语,卒得要领而退。有唁者,公曰:「历阳太守叱司户,何预我哉?苟杀不辜,不以天下易吾介也」。方暑,守与妇并卒,通判州事燕若霖挟怨不许治丧具,公为之尽力,不顾。燕怒,未有以发。守之子诉于朝,燕以罪去。监炭场五年,率漏未尽十刻出涖局,午而归。朋游问故,公曰:「吾为禄仕,敢不谨职。然居今唯此官为易塞责尔」。自隐筦库,故人居政府,不一相闻,独闻一士,则身先之,汲汲甚于在位者,其自任又如此。明堂礼官王升以钧台江公公望之言,欲引公共事。升之学《易》,以明象为主,谓《易》为象而成书,圣人所谓尚其词、尚其变、尚其占,弃不取也。故其制东宫车服,皆缋云雷,以《震》为长子、为云雷而已。公与之言礼,不合,遂罢。在洪州,州吏何奭为奸利,前后数守,奭惟摘纸尾请书判。公至,亦习故常。会摄事,发其奸,付之李官,自此一府竦然承听。守病求去,未得请,以政委公。时游察院酢守舒州,书来,言江上舟往来,帆樯相望,颂公盈耳。察院,公之师友,其言非相谀悦者。后守至,公偶行县,军衣不时得,口语籍籍,州人稍引去。公闻之,料金帛,具车牛而归,期以某日集。时诸军哗于守厅事,入库索库官,道路什百为伍。公至,呼其长与语曰:「军衣稍后,何敢尔!何敢尔!归营三日,以尺籍先后,受衣某所,敢后者有法」!其曹素熟威信,寂然如水归壑。会金帛亦至,州遂无事。宣和中,内府须求,权倖又因之,达官临州,畏首畏尾。公于二事,每裁之以义,视弃官如去涕唾,人以蒙惠。然其官居下,故非卓然系天下兴衰治乱者。疾病卧,邑人日诇医家。既没,哭有失声者。事乖人欲,则相与叹咤曰:「陈司录在,有此耶」?天下善类无不悲悼。龟山杨公时、横塘许公景衡皆有「为国家痛惜」之语,欲述治行,未果而二公没,呜呼!公之学以有诸己为基,以大而化为极。发齿暮矣,拳拳焉不知其他。齐家事君、处人应事,一出于诚,虽委蛇曲折,往复万变,而卒归于是。从仕二纪,丁君子汇征之时,又不幸不年,见于世者唯此,此天下善类所以闻之而悲也。乃若负至学,忧斯世,而不少贬,以觊幸于直寻,则其道固如是。铭曰:
望之若斧,深之若矩。体魄降于土,莫敢易其常古。学兮知天,行兮罔愆。不施不传,所啬者年。石纪遗躅,人子之欲。过者必肃,孰为无父之国?
左中大夫秘阁修撰赠光禄大夫林公行状 南宋 · 林光朝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五六、《艾轩先生文集》卷八
故左中大夫、充秘阁修撰、赠光禄大夫林公讳积仁,字充美,莆田人。自唐邵州刺史而下,所传以系牒。曾大父讳泽,大父讳规,再世弗仕。父讳达,以公故,赠光禄大夫;母朱氏,赠永嘉郡夫人。光禄尝从纵游,南至广之东莞,东莞令有鉴裁,一见公,且笑曰:「公纵不欲仕,终当至二品,公其以子贵耶」!公幼而杰异,身长七尺,丰额骈齿,声如钟。绍圣四年举进士第,补建昌南城主簿,复调建州秋官,历瓯宁令。瓯宁,岩邑也,民稍失职,则窜去为盗。公以人情条折之,凡三岁,益万五千馀户。时以四最六善课群吏,而瓯宁为第一。徙维州北海县。河岁决,而幸不饥,所敛才及他县之半。公为之伐石障水,自是有宁岁。其于尪弱转徙无所归者,乃至具医药,视一邑若家人父子焉。秩满,以治状听留,凡五年,如古所谓循吏者。玺书即下,乘遽趋京师,除广济河转运,迁提举江南西路常平等事,以内艰卒丧,改提举河东路常平。会河东岁不熟,公发廪赈饥者,流人踵来,生活者益众。属灵夏内侮,时方敛兵,一隅转饷,尽取之河东,以是特转中奉大夫。一时用事者,欲减去天下常平员,更用所私,以公在河东独留。稻熟,然后听其去。寻知平阳府,才历旬朔,革去蠹坏。及移京师提点刑狱,人皆牵衣泣送之。靖康元年五月,平阳父老走阙下,乞公为守,以中大夫直秘阁,再领平阳。朝廷议所以褒重之,遂命直龙图阁。平阳至是为方面,以当一道控扼之会。未踰月,充秘阁修撰。其再至平阳也,望马首者合沓而拜,以通帛写公像置之。未几以疾乞致仕,除提举江州太平观。绍兴初,江西列郡以李成之变,彫困已甚,遂以公知筠州。是年七月,封长兴县男、食邑三百户。自筠解去,凡三更祠秩。绍兴九年,起家为广南东路计度转运副使。以十一年至南海,明年七月癸丑,以疾不返,年七十有二。初,潮阳有健令杨耆年之狱,累岁不能办,逮捕者至数十百人,公过潮,一日而牍具。公之柩东下,潮人酹之,哭具哀。公策名五十载,所乡可书。天性彊直,若不可犯,与人交必呈写肺肝。所遇僚属或过差,未尝辄怒辱之。故人竿牍,必自其手出。少嗜学,虽暮齿不少衰。昏戚之空乏者,所入禄米,至分剖而食之。娶长乐王氏,朝散大夫、知饶州、赠左金紫光禄大夫晦之女,封令人,以其子恩赠高安郡夫人。公既葬后十年,以夫人之柩来,卜者谓土薄下湿,遂改卜灵隐山之东冈,是岁壬午八月癸酉也。有八男四女。元忠,右奉直大夫、新知肇庆府;元淑,故左宣教郎;元膺,故右从事郎;元衡,故右承务郎;元祐,右文林郎、新差充广南东路提举市舶司干办公事;元方,右从事郎、连州桂阳县慰;元卿,右迪功郎、漳州长泰县主簿;元舒,以进士名。故左朝散郎、签书昭庆军节度判官厅公事李惇正,故右通直郎、通判福州军州事方暲,右宣教郎陈镇,右承奉陈镕,其婿也。孙男叔谟,右通直郎,通判汀州;叔明,右迪功郎;叔献,故右从政郎,建安县丞;叔坦,右从事郎;叔度,右迪功郎,江山县主簿。孙女嫁右迪功郎方傥、右迪功郎方伟、右从事郎王昌彦、右文林郎吴瑶。公以多子孙,其后且蕃大,凡在婴孺未冠纚者,盖已楚楚然矣。公之嗣适大夫能述公之志,以其行事属某次第之,将乞铭于当代显者。惟公旧德,弗克振耀,非口耳所可尽,且将固避。逡巡十年,然不敢不识其大者。谨状。
宋故安民靖难功臣太师静江宁武靖海军节度使清河郡王食邑一万五千七百户食实封六千六百户致仕追封循王谥忠烈张俊神道碑 南宋 · 周麟之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二三、《海陵集》卷二三、《海陵文徵》卷三
惟循王既葬之四年,其子子颜泣而言于朝曰:「先臣幸备位三公,儋爵析圭,勋在盟府。今丘木拱矣,图所以较德焯勤者犹未称,惧弗绍以泯前人光,请得以碑立于隧」。皇帝曰:「噫!惟尔父有劳于我国家,予弗尔忘,惟尔从」。遂诏臣曰:「汝典内史,近命尔直寓于某林,改为之铭」。后数日谕宰相曰:「功臣张某宜赐谥。朕念其蚤以忠力,屡经委任,平敌捍难,功勤尤著,可取危身奉上、安民有功之义,谥曰忠烈」。翼日,臣进对于垂拱殿,上曰:「张某自元帅府提兵从槔,备罄心膂。至为大将,总戎旅于外,独知奉君上,尊朝廷。及释师而归,受命惟谨。其终始恭顺,诚不与他帅比。故报恤追荣,恩礼特异。汝其志之,朕将有劝焉」。臣仰佩圣训,既退叹息。然后知公之明光盛大,福禄永终,盖一本于恭顺。以是而著之碑,章视来世,用为天下劝,臣不敢辞。乃端拜而言曰:自古帝王之兴,所与戡定祸乱,菑攘四方,捍固丕业,必一时人豪,感会风云,翼戴其上,助成万世之功。尝观汉唐间,元勋宿将以异姓王显者彪列简册,代不乏人,然求其能以功名克终,为后世称慕,实无几。在高祖时,惟鄱君不失正道,庆流支庶,申令书其忠。至德以后,惟郭尚父全名高节,烂然独著,议者莫之贬。今圣主中兴,总挈英杰,克剪多难,惟故循王张公以忠诚槔上,保有成绩,富贵寿考,哀荣无穷,居一代之冠。海内崇仰之而莫知所以致然者,此其为恭顺之至欤!公讳俊,字伯英。其先凤翔人,五世祖徙秦州,子孙遂为秦州三阳人。曾祖守明,赠太师、吴国公。曾祖妣石氏,吴国夫人。祖庆,赠太师、韩国公。祖妣田氏,韩国夫人。考密,赠太师、鲁国公。妣谢氏,鲁国夫人。公少孤,事母孝谨。祖母田氏夫人器之,谓其母曰:「是儿必兴吾门」。既壮,负气节,善骑射,里豪不能诎。初从官军讨南蛮,再攻夏人,皆贾勇先登,累授保义郎。宣和五年边事兴,郡邑多盗,主帅种师道以沈毅有勇使当寇冲,遂破郓贼李太于咸河子,追至洺州,击平之。六年,破大名贼于超化寺,追至内黄,又破内黄贼数千人。七年,破沂贼三万人,追击至密州,袭密贼于莒县,及南楼山,又破之。还沂,破贼张先于礌鼓山,又破潍州群贼于地方村。以前后战功迁官至武德郎。八年,济南贼孙列齧据铧子山,众号十万,公讨之。未陈,以一矢毙其挑战者,破之,馀党亦平。自是河朔、山东无剧盗,公威名益震。靖康元年,以队将从种师中救太原。次榆次,与敌遇,公乘便击之,夺马千匹。公力请要战,主帅以日不利退保。敌谍知之,悉兵合围,攻且急,榆次陷,师中死之。公与数百骑溃围而出,至乌河川,敌尾之,公大呼,斩首五百。授武义大夫,权河北十三将。时上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檄诸道兵入援京师。公乃勒兵勤王,以十二月二十二日至北京见上,擢元帅府统制。每语时事,无不当,上意日亲近,待以腹心,出入帷幄。初,元帅府兵军尚寡,至是军势乃壮。进武功大夫、荣州刺史。二年,盗李昱据任城,公为都统讨之。公控险伺间,与麾下将杨存中数骑驰入贼壁,大军继之,贼歼焉。转右武大夫、桂州团练使。上以公忠实可用。寻迁贵州防禦使,独倚公为重。会左丞张證自京师来,诏大元帅趣入觐。公曰:「此敌人诡谋尔。大王居外,此乃天授,非人力所为。慎毋往」。因请进兵。自济之鄯,或告高才欲为乱。公伐其谋,才遁去。加左武大夫、徐州观察使。二帝北狩,诸军议劝进。公言于上曰:「大王人心所归,愿早正位号,以慰天下望」。且又白耿南仲奏之。表三上,上乃发济州,至应天,即皇帝位,遣公迎隆祐太后及六宫以归。上悦,命带御器械。是后,平杜用于淮宁,又平赵万、郭青于镇江,定杭州,擒陈通,取婺州,射杀何三五,缚秀州贼徐明斩之,闻者詟服。进宁武军承宣使。建炎三年,上驻跸维扬,召诸将议事。公曰:「今敌势方张,宜南渡据江为险,练习兵政,抚安民心,俟国势定图之」。时相不以为然。未几,敌人至,公亟扈大驾济江。上幸临安,公屯吴江。入平苗、刘之乱,拜镇西军节度使。及敌人犯江浙,公率众军从上于明州。銮舆御舟师巡永嘉,留公禦之,赐亲札曰:「惟卿忠勇,事朕累年。朕非卿则倡义谁先?卿舍朕则前功俱废。卿宜勠力,共捍敌兵,一战成功,当封王爵」。敌至,公乃扼险为陈,令将士曰:「若等于此当以死报国家,不用命者斩」。部曲闻之争奋。公亲鼓之,人人殊死斗,敌大奔,杀获数万人。四年正月,敌悉精锐复至。公先以轻舟彊弩匿其旁,自高桥纵兵击之。一日数战,敌失利而还。诏入槔,拜检校少保,定江、昭庆军节度使。绍兴改元,李成以江淮湖湘十馀州连兵百万,与群盗合,欲内向,声势撼中外。孔彦舟因之,据武陵。张用据湘汉。朝廷患之,议遣将未决。公慨然请行。乃以公为江淮招讨使,即日就道。抵洪州,径济生采渡,遇贼前锋,击走之。追及筠州,成骁将马进以数十万众决战。公以两军分道翼之,预戒其下秣马蓐食,视旌旗所向。公冒雨陷陈,金鼓俱振。两道精骑自山驰下,贼骇乱,死者数万人,俘二万人,逐至奉新,败之于楼子庄,又败之于江州。贼怖走,号公为张铁山。上以亲札赐之曰:「以李成之狡狯,马进之猖狂,盘踞已深,根连已固,卿奋励决策,频有克复。快士民之意,释朝廷之忧。且朕待卿最亲,卿事朕最久。君臣之际,休戚是同。宜乘贼势之已衰,当官军之已振,驱除剿戮,连收全功」。时成在蕲州,公亟引兵至黄梅攻之,贼溃。成以匹马奔伪齐,诸郡悉平。江淮之民德公,至今祠之。凯旋,拜太尉。四年,以公为浙西江东安抚使,屯建康。时敌人陈江北,公遣将张宗颜潜渡出其后,敌窘蹙。又遣王进等邀击之,薄诸淮,敌大败,获其二帅以献。五年正月,拜开府仪同三司、江南东路宣抚使。六年,刘豫遣子麟、猊以十万众寇濠州,诏并以淮西兵马属公,驻盱眙。公遣将杨存中先击猊左右军,胜之。会大兵鏖战,终日所杀不可胜计。麟、猊仅以身免,伪齐由是遂亡。班师,拜少保,加镇洮、崇信、奉宁军节度使。上亲赐诏曰:「卿专意报国如此,朕复何虑」。改淮南西路宣抚使。九年,金国通和。上眷公忠劳之绩,拜少傅,加安民靖难功臣。十年,敌人再陷河南,围顺昌。公被命援刘锜,即督军渡江,与锜势合,敌引去。公又命将收宿、亳二州,尽复槔、真、鹿邑等地,遣其校献俘阙下。明年正月,敌将以步骑数十万自合肥取和州,将渡采石,江浙大恐。公先引帐下数十骑夜绝采石,夺和州,众心始安。明日大军至,敌退守昭关,公又夺关。师次柘皋,敌人断石梁,面水为垒,解鞍休马。公谓诸将曰:「急击勿失」!公时有寒疾,诸将欲止之,公不听,乃力疾涉浅流登岸,与敌合战。士马激厉,无不一当百,获万户长、千户长数百人,牛马铠杖以万计。上遣中使劳军,公感泣。俄而敌将复犯濠州,王师乘柘皋之锐驰赴之。敌以步骑三十万相持于濠南,公麾兵进击,敌宵溃,横尸数十里,敌将逃归。进少师,封济国公,兼河南北诸路招讨使。十一年,和议成,四月,诏大将诣行在,拜公枢密使,赐玉带。公闻命而乞纳兵,自谓不当复领宣抚司,章再上。论者以为得大臣体。加太傅、广国公。方是时,朝廷以山阳、武昌诸屯不安,命公拊循之。或曰:「彼多反侧,盍为备」?公笑曰:「何自疑如此」!至则慰劳士卒,宣布德意,遣人谕武昌军,帖然安堵。还次镇江,因调护南北使之在道者。上知其能体国,益嘉之。明年春还朝,四上章乞解枢务,不许。秋,梓宫归祐陵,皇太后御慈宁宫。公复理前章,又面恳切至。上不能夺,乃以太傅、镇洮、宁武、奉宁军节度使,进封清河郡王,充醴泉观使,奉朝请,赐第一区。继以郊恩改靖江、宁武、靖海军。二十一年,上幸第,存劳甚笃,拜太师,子孙各进官加等。二十四年六月以疾闻,上遣中贵人抚问,命国医朝夕诊视。七月二日,薨于正寝,享年六十有九。上震悼,辍视朝三日,追封循王,赐一品礼服,亲奠于赐第,劳恤其孤及宗族,恩各有差。命内侍省押班张去为护丧事,以是年九月十一日葬于常州无锡县塘湾山。配秦国夫人魏氏,先公薨。继室荣国夫人章氏。五男:子琦,武义大夫。子厚,左武大夫、康州刺史、带御器械。皆早世。子颜、子正,右文修撰。子仁,秘阁修撰。四女:长适武功大夫秦公仅,先公卒。次适直徽猷阁韩彦朴,次适右承务郎程湜,次适直敷文阁刘尧勋。孙宗元,尚书驾部郎中。曾孙镃,直秘阁。公貌雄伟,性浑厚严重,家人莫见其喜愠。临敌应变,谋无遗策,大小数百战,未尝言功。征行戍守,师律整齐,纳亡抚降,至得其死力。尤喜任使,今之名将多出其门。如杨存中、田师中、赵密,皆公所识用。馀虽偏裨,布在诸路,分按营垒者亦甚众。待同列谦下,唯以国事为先,不校小嫌。此公平生大槩,显显在人耳目者。若夫密谋秘画,有以契上心,裨庙算,公终身固不以语于人,人亦莫得而窥也。初,诸大帅各将屯要地,一旦归授以枢筦,四方无不耸动。公恬然就列,以身先之,安其所处,若未始有兵权在手者。盖公平日用心惟在于尊奖王室,故能忘私徇公,自始至卒,秉节不渝,无非恭顺之实云。呜呼!公之积功固多矣,天子之报功亦备。至于褒表恭顺,则又当具论而显表之,使握兵者知所法焉。夫恭顺,臣子之大节也。事亲非此不能致其孝,事君非此不能成其忠,况为帅者乎?将帅颛阃外之任,权盛则势多陵,功高则志易满,其可不以恭顺持之?彼拔剑击柱者束之以礼然后定,背阙哗语者绳之以法然后戢,又乌知所谓恭顺者哉!昔之论将者曰:富之而观其无犯,贵之而观其无骄,使之而观其无隐,诚有取于此也。今公之功暴耀当世,街谈巷议之徒识与不识皆得以缕数。惟恭顺一节有诸将之所难能,众人之所弗察者,臣故表而出之,用对扬明天子之休命。系以铭曰:
多难启圣,维天之仁。是生杰才,佐佑人民。如龙之升,滃然其云。维皇中兴,有此虎臣。虎臣维何,王胙于循。矫矫维王,孔武且洵。自帝初载,执羁扈巡。入槔宸扆,出澄寇氛。大敌之乘,虎貔为群。举麾却之,笑谈策勋。来归于朝,避擢纳军。谕我德意,抚安列屯。密勿机地,委蛇其身。身则不有,所尊者君。帝曰恭顺,时莫与伦。人知其功,我念厥德。惟恭惟顺,斯德之则。向也诸帅,怙众而复。公居其间,谨度自抑。向也诸帅,动曰吾力。公居其间,载巽载默。晚焉奉朝,夙夜祗饬。宜寿而富,保厥成绩。何以宠之,受瑞南国。一命赐衮,带裳幅舄。三镇联麾,纛钺旂戟。匪伊宠之,用劝群辟。锡山之峨,佳城郁郁。丰碑在道,绚若金石。垂光无穷,过者必式。
兴国太守赠太保王公绹神道碑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七一、《省斋文稿》卷二九
兴国太守安阳王公既即世之三十三年,当乾道四年春,上用公之子清源公签书枢密院事,三日制诏司封按故事,赠公太子少师。粤六年冬祀礼成,清源公以参知政事宣抚全蜀,复有太子太师之命。明年,清源公即拜枢密院使,恩数如宰臣,又赠公少师。九年郊霈,遂赠太保,钿轴锦韬,粲其盈囊。于是清源公以趣召还朝,半道上书天子,愿奉外祠,归展先墓。既得请,则致告焚于茔下,泣而言曰:「予惟先烈是承,有此爵位。凡所以发扬潜德,振宣幽光,既备载于训词,独隧道之碑久而未刻,小子其何敢安」?乃以尚书郎陶公泰之状来请铭。按王氏望于浙东,汉名霸者号其乡曰君子乡,自是代为士族。公之远祖始徙常山真定,以财雄北州。五季迁博平,又徙相州,今为安阳人也。四世祖永锡,当国初以明经起家,仕至尚书主客郎中、河东转运使。主客生殿中丞、知青州益昌县悦,清修不竞,乡里复以王君子呼之,后赠尚书礼部侍郎。其葬也,龙图阁直学士赵公师民为之志。配张氏、贾氏、范氏,赠乐平、广平、博平三郡太夫人。生子五人,皆举进士,时谓五龙。中子东珣,张出也,庆历六年进士第,尝典三州,年六十一即杜门不出,官至朝议大夫,卒年八十二,后赠太保。龙图阁待制盛公陶实铭其墓。配刘氏,赠庆国夫人。太保生同州冯翊县令、赠少师审礼,即公父也。母陈氏、许氏,皆赠福国夫人。惟公奕世种德,其施甚远。公又承祖考之休而避其报,急国家之病而辞其禄,宁羸厥躬,以昌后人。是生名臣,为宋辅弼,出入将相,福禄未艾。《易》曰:「积善之家,必有馀庆」。《传》曰:「非此其身,在其子孙」。其弗信矣乎?公讳绹,字敏功,生而颖异,太保钟爱焉。元祐八年,奏为太庙斋郎。绍圣四年,太保薨,哀慕如成人。年十六,少师没于冯翊,欲归柩安阳而力不给,会部使者至,公衰绖踵门,伏地号诉。使者义之,率州官赙其行,谓王氏有子矣。免丧,以将仕郎主大名府成安簿。大观初,河北置籴便司,且铸夹锡铁钱。都转运使梁公子美闻公才,辟监磁州裕民第二监。兵多不逞,圜诸重垣棘围之中,逻卒击柝以卫,犹有逸者。会诏废监,其徒阖扉谋叛,人心凶惧。公梯墙入,大呼,晓以祸福,众唯唯听命。州上其事,不报,去为陈州南顿尉。右史张公来居宛丘,一见奇之,授六经、杜诗。公自是博极群书,作诗尤豪逸。未几许夫人疾,沿檄就医,京师凡以艺名,无不造焉。医感其诚,咸愿尽力,而夫人竟不起。公护丧雪行归乡,终制授蔡州真阳令。政和间推行道教、青苗、役法、保甲、市易、居养、安济、漏泽等事,有司觊赏,趣办苛扰。公独以身庇民,未尝笞责而事以济。上官交荐,改宣教郎、知大名府宗城县。宣和三年四月,河决恩州,魏之堤防素固,都水使者欲藉以为功,调急夫数万,敛薪刍无艺,刻期增筑。蚕麦方登,民胥怨苦。公职兼埽岸,部夫堤上,力言堤必不决,请俟农隙。使者不从。公忧众溃,以便宜散遣,傍邑从而效之。使者劾其慢,事下府尹、转运使审究,两司力佑公,竟得无他。童贯宣抚幽、燕,凡累朝兵仗数百万贮北京者皆取以实边,又调民守烽燧,运金谷,文书旁午,动以军法绳官吏。公知乱将作,投劾还家,平坟墓,鬻产业,南徙蔡州。族党交诮,公毅然不顾。求知无为军之巢县,涖事才累月,而金人入寇。众始服公先见,依公者相属也。靖康元年,汴都戒严,四方勤王兵过县无虚日。公用行营法创茇舍居之,馈饷素备,无秋毫扰。寇阎瑾破黄州,将掠舒、蕲,提点刑狱胡宪可谋于公。公为草檄,遣客说瑾,瑾即引去。时群盗蜂起,公策巢当江淮冲要,乃环邑浚壕,因土为城,引焦湖水灌壕中,其南以大河为固,版筑未合,而贼李仲者号李铁棒拥众蚁集,公率乡丁拒守,伏炮毙一骑。贼怒,益治攻具。会光尧登极赦至,公募士持赦谕贼,令敛兵归行在。仲惊喜,下马拜赦,连呼万岁,以书谢公,遂趋南京。当是时,巢以东群邑晏然,赖公力为多。俄剧盗张遇号一窠蜂,自京东转剽数州,无敢撄其锋。既焚溧阳,巢境大震。公披甲督民筑城,手发百矢不倦,杀贼甚众。贼谍知南城未合,潜以甲士筏湖来夹攻。公力战水滨,身中数矢,左右殊死斗,贼为小郤,而同僚守壁者不能支,贼遂登陴。公亦创甚,或挟公登小舟仅免。贼叹曰:「吾横行列城,未尝遇敌如此」。约其下毋纵火杀人。留一夕,过池阳,聚千艘帆风上江鄂矣。制置使刘公光世具以事闻,因奏公节制淮西兵甲,沿江捍禦。已而贼复自鄂东下,闻公屯北岸,舟不敢泊。刘公再上公功,诏进秩一等。监察御史寇防抚谕淮西路,又表公劳,有旨留再任。寿春守康允之移帅浙西,辟公干办公事。建炎三年冬,金虏陷秣陵,车驾幸浙东。议者虑虏道宁国,踰千秋岭入于潜,诏允之择官统民兵扼岭下。众有难色,公慨然请行,且密谓允之:「虏势张甚,吴人岂能支?若用团结义社四万退守富阳、临安之险,令士庶散保于潜、昌化,聚江下之舟,载仓库粟帛如富阳,空杭城以委之。彼来无所掠,止无所资,欲济则舟不可得,又闻义社分守旁邑,将畏首畏尾不暇。我以锐师乘之,或可得志,此上策也」。允之不听。公行及馀杭,有披发南奔者,问何人,曰:「橘商也,遇胡于溧阳,昼夜疾驰,是以获免。彼行如鬼,亦且至矣」。时虏知签枢周公望帅众十万屯姑苏,而允之必阻千秋,故自溧阳度独松岭,掩我不备。公移书告允之,幕吏犹疑不实,请再遣觇者。寻而游骑数百奄至北郭陈桑林中,允之大惊,出兵禦之,知其果虏也,皆望风溃,城中遂煨烬矣。允之始悔不用公言。公在千秋饬备甚至,奸氓乘乱相攻劫,公往来弹压,诛其尤无良者,人情以安。他日,州县吏多被罪,惟公用劳迁秩。驾还会稽,赵忠简公签书枢密院事,请置计议官四员,专治机速赏功事,首荐公为之,时疆埸日骇,盗贼所在蟠结,公谓宜驻跸江宁,内降群盗,外临中原,失此时不为,南北之势分矣。又上急务数条,未及行而忠简公去位,公亦请外,得知兴国军,盖四年九月也。李成之叛,分兵据军治。绍兴元年五月,趣公之官,单车行荆棘中,至累日不见人烟,八月始视事。贼虽去,而官府草创,豪右暴横,公竭力爬梳,始就绳墨,日夜督属令招集耕农,贷以种粮。初至斗米觔盐率直三千,已而流逋四归,井邑渐复,物价亦平。二年六月,诏曰:「王某首奉诏令,劳民不怠,厥功茂焉,可召赴都堂审察」。无何,言者谓凋郡方倚良守,胡可遽夺,乃命迁一官,任满褒擢。久之,淮南溃卒路进以千人济江薄境,军无城垒,厢禁兵不满百,公亟乞师于蕲州戍将李山,且声言悉营兵合击。进闻遁去。人谓微公应变有方,一邦复涂炭矣。四年,力求祠官,卜居庐阜,日与高僧及隐者游,超然若有所得。山中人往往携酒候道左,公辄与班荆剧饮。年才五十,赋诗《送人赴南营》云:「我欲挂冠去,君当衣锦还」。人叹公之达而不疑将逝也。八月十四日,乃以疾卒,十月一日葬山南丹桂乡栗里村殊原山。积官右朝请大夫。娶宜人韩氏、陈氏,皆赠福国夫人。二子:长即清源公炎,今为观文殿大学士、湖南安抚使;次曰圭,终迪功郎、邵武县主簿。孙四人:思牧,将仕郎,蚤世;思齐,承务郎;思讷,承奉郎;一为僧。曾孙二人:伯煇,承务郎;伯煜,未官。公才雄气豪,身长六尺馀,音吐洪畅,饮酒至数斗不乱,谈辩滚滚,遇事迎刃辄解,盖伟人也。中兴初,士习久安,鲜能自奋于功名。公在下位,独表表有闻。守巢功虽不终,智勇已可见。入浙帅幕,言虽不用,策虑则远矣。赵忠简深知之,方入相而公殁,其命也夫!铭曰:
远矣王宗,其来有承。如彼大川,至公方增。问其才学,允文且武。问其政事,利兴弊补。士患无时,时方艰虞。公止一邦,而志弗舒。士鲜己知,知己实相。公如相避,命也奚怅?二者则然,寿宜邈绵。谁不耄老,公又无年。天于斯人,报施常必。畀公以丰,胡受也啬?盖身之逢,百年易终。以贻后人,奕世不穷。子既显矣,孙亦未艾。刻铭昭之,尚劝无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