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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买马记(元丰三年三月) 北宋 · 宋如愚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九三
嘉州峨眉县西十里有铜山寨,与西南生蕃相接界,户不满千,俗呼为小道虚恨姓。县尉例以十月一日上寨守护,谓之防秋,至四月一日罢归。意者以水潦方溢,而蕞尔虚恨无能为也。虚恨固无能为,仅六七百里有束密,束密之西百五十里至苴咩城,乃八诏王之巢穴也。其地东南距交趾,西北连吐蕃而旁靠蜀。蜀自唐时常遭南诏难,惟太平兴国初,首领有白万者款塞,乞内附。我太宗册为云南八国都王,然不与朝贡,故久不谙蜀之蹊隧焉。熙宁六年,陕西诸蕃作梗,互相誓约不欲与中国贸易,自是蕃马绝迹而不来。明年,朝旨委成都路相度,募诸色人入诏,招诱西南夷和买。峨眉有进士杨佐应募,自倾其家赀,呼群不逞佃民之彊有力者,凡十数人,货蜀之缯锦,将假道于虚恨,以使南诏,乃裹十日粮,贮醯、醢、盐、茗、姜、桂,以为数月之计。诸从行有蓑笠、铁甑、铜锣、弓箭、长枪、短刀、坐牌、网罟佃渔之具,人斩轻桐以檠橐重,有馀材则束而赍之。大抵皆先窍凿聚勘,如屋之间架,然将以为寝处之备也。每望日之景,穿林箐而西,遇挚兽,先击锣以警之,或操弓箭、执刀枪以俟。会平林、浅草、长溪、大涧,即施网罟,以从事于佃渔,其徒常鲜食以饱。日行才四五十里,未暮即相地架起桐材,上下周匝徽索而缠之。然后蔽以坐牌,副以网罟,将凑于其中,必积薪于其侧,钻燧火以待夜事。然其地多暑,或蒸而为瘴。值山深木茂,烟霾郁兴欲雨,而莫辨日之东西,间或迷路,竟日而不能逾一谷也。初,铜山为蕃汉贸易之场,蕃人从汉境负大布囊,盛麻荏以归,囊罅遗麻或荏,既久而丛生。佐之徒蹑麻荏生踪,前寻去路,自达虚恨界分,十有八日而抵束密之墟。前此三四十里,渐见土田生苗稼,其山川风物略如东蜀之资、荣。又前此五七里,遥见数蛮锄高山,俄望及华人,遑遽叫号,招群蛮蚍聚。佐乃具巾纻磬折而立,命其徒皆俯伏,毋辄动。须臾,有老髽自山而下,问佐何来?佐长揖不拜,俾其徒素谙夷语者,具以本路奉旨招诱买马事对,徐以二端茜罗啖之。老髽涕泣而徐言:「我乃汉嘉之耕民也。皇祐中以岁饥来活于兹,今发白齿落,垂死矣,不图复见乡人也」。乃为佐通好于束密王。久之,有马十数骑来邀迎,悉俾华人乘而入。束密王悦蜀之缯锦,且知市马之来其国也,待佐等甚厚,不惜椎羊刺豕,夜饮藤觜酒。蛮女嫠妇与人乱不禁,惟已嫁,奸者抵死,故饮散辄择其女妇,遍匹华人,抑所以重汉之贵也。凡如此未旬浃,会八国王廉得其状,遣使诘问,何故与华人杂处?束密惧,因悉以佐等所赍物偕行,三驿趣苴咩城,而献诸都王。王馆佐于大云南驿,驿前有里堠,题东至戎州,西至身毒国,东南至交趾,东北至成都,北至大雪山,南至海上,悉著其道里之详,审询其里堠多有完葺者。俄遣头囊儿来馆伴,所谓头囊者,乃唐士大夫不幸为蛮贼驱过大渡河而南,至今有子孙在都王世禄,多聪悟挺秀,往往能通汉语。佐抵大云南之翌日,都王令诸酋长各引兵,雄张旂队,拥佐等前,通国信,即谕市马之实,而都王喜形于色,问劳,赠送佐等各有差。寻以陕西诸蕃就汉境贸易如初,而西南市马之议罢。明年,铜山寨申峨眉县,县申嘉州,州申本路钤辖司,以某日有云南蕃人贡马若干到寨,乃杨佐者奉帅府命,通国信招诱出来。钤辖司即下委嘉州通判郭九龄前视犒劳,且设辞以绐之,谓本路未尝有杨佐也,马竟不留。初,佐受云南八国都王回牒,归投帅庭,后缘颁示九龄,遂掌在嘉州军资库。蕃人知设辞相拒,其去也颇出怨语。元丰三年春三月生明日,宋如愚东轩录。
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六七原注引。
黄山高 南宋 · 汪莘
黄山高哉,岿然为江东之巨镇兮,壁立于两浙之上游。
摩天戛日以直上,阳枝阴派盘数州。
四海不知两根本,行人但觉云飞浮。
尝试芒鞋竹枝迨乎其间兮,一溪桃杏红烂熳,万壑松柏寒飕飕。
悬崖绝磴可望不可到兮,古木倒挂险更遒。
上有灵泉瀑布千万道,如银河自天争泻而竞注兮,砅雷溅雪隐现穿林幽。
中有青鸾黄鹤千万对,雄倡雌和迭舞而交鸣兮,深林自适复有雪白数点之猿猴。
山中自昔无历日,花开叶落成春秋。
残英脱叶不知其所从来兮,但见夫涧谷之间桃花如扇,松花如纛,竹叶如笠,莲叶如舟。
菖蒲九节喂白鹿,灵芝三秀眠青牛。
人间三月春已暮,洞中花卉春长留。
奇香异气逐风去,散落尘世谁能酬。
黄山高哉,云际一峰尚可画,云外一峰画不得,霜缯铺了掉首休。
丹砂一峰烛天争日月,九龙一峰拔地张旂旒。
天都一峰杰出于三十六峰兮,星斗森罗挂珠殿,日月对展琼瑶楼。
中有一人兮龙冠而凤裘,左容成兮右浮丘。
我时收却钓竿樵具作一束,投诸曹阮溪中流。
浴余身兮汤泉,风余袂兮帝所。
夔(原作获,据四库本改)鼓隐隐兮管啾啾,水精盘兮碧玉瓯。
帝酌我兮劳我,左右为余兮凝眸。
指余以南峰石壁记,授余以红铅黑汞大丹头。
黄山高哉,余将览秀巢云鍊其下,坐令万物不生疵疠黍盈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