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普告州郡举壮勇秀异诏(十二月) 晋 · 晋武帝
出处:全晋文卷三
吴会未平,宜得猛士以济武功。虽旧有荐举之法,未足以尽殊才。其普告州郡,有壮勇秀异才力杰出者,皆以名闻。将简其尤异,擢而用之。苟有其人,勿限所取(《晋书·马隆传》)。
进马隆为宣威将军诏(五年) 晋 · 晋武帝
出处:全晋文卷五
隆以偏师寡众,奋不顾难,冒险能济,其假节宣威将军,加赤幢曲盖鼓吹(《晋书·马隆传》)。
驳停马隆将士勋赏议 西晋 · 杨珧
出处:全晋文 卷七十九
前精募将士少加爵命者,此适所以为诱引。今隆全军独克,西土获安,不得便以前授塞此后功,宜皆听许,以明要信。
陈时务 西晋 · 陈
出处:全晋文
昔江外初平,中州荒乱,故贡举不试。宜渐循旧,搜扬隐逸,试以经策。又马隆、孟观虽出贫贱,勋济甚大,以所不习,而统戎事,鲜能以济。宜开举武略任将率者,言问核试,尽其所能,然后随才授任。举十得一,犹胜不举,况或十得二三。日磾降虏,七世内侍;由余戎狄,入为秦相。岂藉华宗之族,见齿于奔竞之流乎!宜引幽滞之隽,抑华校实,则天清地平,人神感应(《晋书·陈君页传》)。
古今佛道论衡实录序 隋末唐初 · 僧道宣
出处:全唐文卷九百九
若夫无上佛觉。回出笼樊。超三界而独高。截四流而称圣。故使提封所渐。区宇统于大千。声教所覃。沐道沾于八部。所以金刚御座。峙阎浮之地心。至觉据凭。布英圣之良术。遂有天人受道。龙鬼皈心。挹酌不相之方。散释无明之患。然夫圣人所作。起必因时。时有邪倒之夫。故即因而陶化。天竺盛于六谛。神州重于二篇。遂使儒道互先。真伪交正。自非入證登位。何由分析殊途。致令九十六道。竞饰浇词。六十二见。各陈名理。在缘或异。大约斯归。莫不谓无想为泥洹。指梵主为生本。故二十五谛。开计度之街衢。六大论师。立神我之真宰。居然设教。亿载斯年。摄统尘蒙。九土崇敬。考其术也。轻生而会其源。论其行也。封固而登其信。故有四韦陀论。推理极于冥初。二有天根。寻生穷于劫始。臆度悬远。冒罔生灵。致有赴水投岩。坐热卧棘。吸风露而曰仙。袒形骸而号圣。守死长迷。莫知回觉。如来哀彼黔黎。降灵赤泽。曜形丈六。金色骇于人天。敷扬四辩。慧解畅于幽显。能使魔王列阵。千军碎于一言。梵主来仪。三轮摧于万惑。于是鍱腹戴炉之辈。结舌伏于道场。敬日重火之徒。洗心仰于觉教。舍卫城侧。大偃邪锋。坚固林中。倾倒巢穴。能事既显。将务宏通。玉关扬正道之秋。金相表乘机之瑞。清凉台上。图以灵仪。显节陵中。陈兹圣景。度人立寺。创广仁风。抑邪通正。于斯启辙。于斯时也。喋喋黔首。无敢抗言。琐琐黄巾。时牵异议。然其化被不及于龙勒。名位无践于槐庭。王何达其上贤。班马隆其褎贬。安得与夫释门相抗。雷同混迹者哉。斯何故耶。良以博识既寡。信保常迷。今则通观具瞻。义必爽开前惑。且夫其流易晓。阚泽之对天分。其理难通。孙盛之谈海截。然犹学未经远。情弊疏通。邪辩通真。能无猜贰。孔子之在东鲁。尚启虚盈。卜商之据西河。犹参参疑圣。自馀恒俗。无足讨论。今以天竺胥徒。声华久隔。震旦张葛。交论实繁。故商搉由来。铨衡叙别。笔削无滥。披图藻镜。总会聚之号。曰佛道论衡。分为上中下三卷。如有隐括。览者详焉。
上高宗封事 初唐 · 魏元忠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七十六
臣闻理天下之柄。有二事焉。文与武也。然则文武之道。虽有二门。至于制胜御人。其归一揆。方今王略遐宣。皇威远振。建礼乐而陶士庶。训军旅而慑生灵。然论武者以弓马为先。而不稽之以权略。谈文者以篇章为首。而不问之以经纶。而奔竞相因。遂成浮俗。臣尝读魏晋史。每鄙何晏王衍终日谈空。近观齐梁书。才士亦复不少。并何益于理乱哉。从此而言。则陆士衡著辩亡论。而不救河桥之败。养由基射能穿札。而不止鄢陵之奔。断可知矣。昔赵岐撰御寇之论。山涛陈用兵之本。皆坐运帷幄。暗合孙吴。宣尼称有德者必有言。仁者必有勇。则何平叔王夷甫。岂得同日而言哉。臣闻才生于代。代实须才。何代而不生才。何才而不生代。故物有不求。未有无物之岁。士有不用。未有无士之时。夫有志之士。在富贵之与贫贱。皆思立于功名。冀传芳于竹帛。故班超投笔而叹。祖逖击楫而誓。此皆有其才而申其用矣。且知已难逢。英哲罕遇。士之怀琬璧以就埃尘。抱栋梁而困沟壑者。则悠悠之流。直睹此士之贫贱。安知此士之方略哉。故汉拜韩信。举军惊笑。蜀用魏延。群臣觖望。嗟乎。富贵者易为善。贫贱者难为功。至于此也。亦有位处立功之际。而不展其志略。身为时主所知。竟不能尽其才用。则贫贱之士。焉足道哉。汉文帝时。魏尚李广。并身任边将。位为郡守。文帝不知魏尚之贤而囚之。不知李广之才而不能用之。常叹李广恨生不逢时。令当高祖日。万户侯岂足道哉。夫以李广才气。天下无双。匈奴畏之。号为飞将。尔时胡骑凭陵。足伸其用。文帝不能大任。反叹其生不逢时。近不知魏尚李广之贤。而乃远想廉颇李牧。故冯唐曰。虽有颇牧而不能用。近之矣。从此言之。疏斥贾谊。复何怪哉。此则身为时主所知。竟不能尽其才用。晋羊祜献计平吴。贾充荀勖沮其策。祜叹曰。天下不如意。恒十居八九。缘荀贾不同。竟不大举。此则位处立功之际。而不得展其志略。而布衣韦带之人。怀一奇。抱一策。上书阙下。朝进而望夕召。何可得哉。臣请历访内外文武职事。五品已上。得不有智计如羊祜。武艺如李广。在用与不用之间。不得骋其才略。伏愿降宽大之诏。使各言其志。无令汲黯直气。卧死于淮阳。仲舒大才。位屈于诸侯相。臣闻帝王之道。务崇经略。经略之术。必仗英奇。自国家良将。可得言矣。李靖破突厥。侯君集灭高昌。苏定方开西域。李绩平辽东。虽奉国威灵。亦其才力所致。古语有之。人无常俗。政有理乱。兵无彊弱。将有能否。由此观之。安边境。立功名。在于良将也。故赵充国征先零。冯子明讨南羌。皆计不空施。机不虚发。则良将立功之验也。然兵革之用。王者大事。存亡所系。若任得其才。则摧凶而扼暴。苟非其任。则败国而殄人。北齐段孝元云。持大兵者。如擎盘水。倾在俯仰间。一致蹉跌。求止岂得哉。从此而言。周亚夫坚壁以挫吴楚。司马懿闭营而困诸葛亮。俱为上策。此皆不战而却敌。全军以制胜。是知大将临戎。以智为本。汉高之英雄大度。尚曰吾宁斗智。魏武之机神冠绝。犹依法孙吴。假有项籍之气。袁绍之基。而皆泯智任情。终以破灭。何况复出其下哉。且上智下愚。明暗异等。多算少谋。众寡殊科。故魏用柏直以拒汉。韩信轻为竖子。燕任慕容评以抗秦。王猛谓之奴才。即柏直慕容评智勇俱亡者也。夫中材之人。素无智略。一旦居元帅之任。而意气轩昂。自谓当其锋者。无不摧碎。岂知戎昭果毅。敦诗说礼之事乎。故李信求以二十万众独举鄢郢。其后果辱秦军。樊哙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登时见折季布。皆其事也。当今朝廷用人。类取将门子弟。亦有死事之家而蒙抽擢者。此等本非干略见知。虽竭力尽诚。亦不免于倾败。若之何使当阃外之任哉。后汉马贤讨西羌。皇甫规陈其必败。宋文帝使王元谟收复河南。沈庆之悬知不尅。谢元以书生之姿。拒苻坚天下之众。郗超明其必胜。桓温提数万之兵。万里而袭成都。刘真长期于决取。虽时有今古。人事皆可推之。取验大体。观其锐志与识略耳。明者随分而察。成败之形。昭然自露。京房有言。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古。则昔贤之与今哲。意况何殊。当事机之际也。皆随时而立功。岂复取贤于往代。待才于未来也。即论知与不知。用与不用。夫建功者言其所济。不言所起。言其所能。不言所籍。若陈汤吕蒙马隆孟观。并出自贫贱。勋济甚高。未闻其家代为将帅。董仲舒曰。为政之用。譬之琴瑟。不调甚者。必解弦而更张之。乃可鼓也。故阴阳不和。擢士为相。蛮夷不龚。拔卒为将。即更张之义也。以四海之广。亿兆之众。其中岂无卓越奇绝之士。臣恐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臣闻赏者礼之基。罚者刑之本。故礼崇则谋夫竭其能。赏厚则义士轻其死。刑正则君子勖其心。罚重则小人惩其过。然则赏罚者。军国之纲纪。政教之药石。纲纪举而众务自理。药石行而文武用命。彼吐蕃蚁结蜂聚。本非勍敌。薛仁贵郭待封受阃外之寄。奉命专征。不能激励熊罴。乘机扫扑。败军之后。又不能转祸为福。因事立功。遂乃弃甲丧师。脱身而走。幸逢宽政。罪止削除。国家网漏吞舟。何以过此。天皇迟念旧恩。收其后效。当今朝廷所少。岂此一二人乎。且赏不劝谓之止善。罚不惩谓之纵恶。仁贵自宣力海东。功无尺寸。坐玩金帛。渎货无厌。今又不诛。纵恶更甚。臣以疏贱。干非其事。岂欲间天皇之君臣。生厚薄于仁贵。直以刑赏一亏。百年不复。区区所怀。实在于此。古人云。国无赏罚。虽尧舜不能为化。今罚不能行。赏亦能信。故人间议者。皆言近日征行。虚有赏格。而无其事。良由中才之人。不识大体。恐赏赐勋庸。倾竭仓库。留意锥刀。将此益国。徇目前之近利。忘经久之远图。所谓错之毫釐。失之千里者也。且黔首虽微。不可以欺。得志瞻望恩泽。必因事而生心。既有所因。须应之以实。岂得悬不信之令。设虚赏之科。比者师出无功。未必不由于此。文子曰。同言而信。信在言前。同令而行。诚在令外。故商君移木以表信。曹公割发以明法。岂礼也哉。有由然也。自苏定方定辽东。李绩破平壤。赏绝不行。勋仍淹滞。数年纷纭。真伪相杂。纵加沙汰。未至澄清。臣以吏不奉法。慢自京师。伪勋所由。主司之过。其则不远。近在尚书省中。不闻斩一台郎。戮一令史。使天下知闻。天皇何能照远而不照近哉。神州化首。万国共尊。文昌政本。四方是则。轨物宣风。理乱攸在。臣是以披露不已。冒死尽言。且明镜所以照形。往事所以知今。臣职不稽古。请以近事言之。贞观年中。万年县尉司马元景。舞文饰智。以邀乾没。太宗审其奸诈。弃之都市。及征高丽也。总管张君乂。击贼不进。斩之旗下。臣以为伪勋之罪。多于元景。仁贵等败。重于君乂。向使早诛薛仁贵郭待封。则自馀诸将。岂敢失利于后哉。韩子云。慈父多败子。严家无格虏。此言虽小。可以喻大。公孙宏有言。人主病不广大。人臣病不节俭。臣恐天皇病之于不广大。过在于慈父。斯亦日月之一蚀也。又今之将吏。率多贪暴。所务唯狗马。所求唯财物。无赵奢吴起散金养士之风。纵使行军。悉是此属。臣恐吐蕃之平。未可旦夕望也。凡人识不经远。皆言吐蕃战。前队尽。后队进。甲坚骑多。而山有氛瘴。官军远入。前无所获。不积谷数百万。无大举之资。臣以为吐蕃之望中国。犹孤星之对太阳。有自然之大小。不疑之明闇。夷狄虽禽兽。亦知爱其性命。岂肯尽死而后进哉。由残迫其人。非下所愿也。必其战不顾死。则其兵法许敌能斗。当以智算取之。何忧不克哉。向使将能杀敌。横尸蔽野。敛其头颅。以为京观。则此虏闻官军钟鼓。望尘却走。何暇前队皆死哉。自仁贵等覆师丧气。故虏得跳梁山谷。又师行必藉马力。不数十万。不足与虏争。臣请天下自王公及齐人。挂籍之口。人税百钱。又弛天下马禁。使民得乘一大马。不为数限。官籍其凡。勿使得隐。不三年。人间畜马可五十万。即诏州县。以所税口钱市之。若王师大举。一朝可用。且虏以骑为彊。若一切使人乘之。则市取其良。以益中国。使得渐耗虏兵之盛。国家之利也。
御边策 北宋 · 吴淑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八、《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五○、《玉海》卷一四六、《文献通考》卷一五八、《群书会元截江网》卷一五、《大学衍义补》卷一三二、《古今图书集成》戎政典卷一○二
臣以车战之利,自古有之,故卫青、李陵、田豫、马隆及汉光武与敌战,皆用车而胜。近事,符彦卿破敌阳城,亦以拒马为行寨,因大风出不意,开拒马、出骑兵掩击之。惟天宝禄山之乱,房琯于潼关陈以车以战,遂致败绩,盖狭隘之地非用车之所也。夫匈奴所长者骑兵也,必须平远广野,云布雾散,驰逐往来。士卒前无所依,后无所据,故戎骑雷动飙至,易致退缩,茍非联车以制之,则何以御其奔突哉?故用车战为便。其制,取常用车,接其衡扼,驾以牛,布为方阵,四面皆然,东西鳞次,前后栉比。车上置枪,以刃外向,又垂皮革以防火攻。列士卒于车外,前行持枪楯,后行持弓弩。贼至,令兵士上车,每车载四人,皆持弩。车之内数十步间,连六车或四车,上为重楼,施强弩,贼至,击鼓为节以射之。敌不能犯,必当散去,乃出骑兵击之。此中国制敌之要术也。夫人平居,犹复谨藩篱,固关键,以备不虞,何况当强敌之战阵,御突骑之轻剽,而无所蔽护哉?夫人之被甲铠,所以蔽护其身也,而战之用车,亦一阵之铠甲也。夫鳞介之虫,肌肉在内,鳞介在外,所以自蔽,岂可使肌肉居外而鳞介反在内乎?夫用车以战,亦一阵之鳞介也。故可以行止为营阵,贼至则敛兵附车以拒之,贼退则乘胜出兵以击之,用奇掩袭,见可而进。故出则藉此为所归之地,入则以此为所居之宅,故人心有依据,不惧敌骑之陵突也。又臣尝至河北,见其地势要害必守之处者可百馀里耳,北边地势,狼山以西,连山为限,旧有兵寨,守其险阻,不必增备。狼山以东至于海,不过数百里,皆须防御。然自易、定以东,有界河为阻,未易涉渡。独界河以西,狼山以东,不过百馀里,最为要害,戎人所入,常在此矣。臣向曾上书,请于此地筑城以备戎,今城不可卒致,且于其地连车横绝之,列兵守御最便。度百车可占一里,以万车相次,则百里之地结而无隙矣。界河以东,积水之地,冬中冰合,须为之备,亦宜列兵车防守之。又臣以为大河之北,民性劲勇,皆习武技,国家若蠲其租赋,令尽力于耕战,可以灭匈奴矣。河北之民,每为戎人所困者,有土地不暇耕凿,有稼穑不暇收穫,杀戮俘虏,其辱已甚,兄弟父子,流离绝域。人人于敌,有不共戴天之仇,但无路自奋耳。今国家若除其户税,使专耕战以自给,藉其防守,假以甲兵,下一制以喻其意云:「戎人残暴甚矣,今使汝执兵守御,自防其家」。则人必感悦,思自为战。如此,则勇气必倍,而强寇可平矣。戍兵既多,则可减官军,西讨继迁,诸道并进,穷其巢穴,可一举而定。则边境以安,天下无事矣。近者北狄折衄,天兵振扬,匈奴必当逃遁,继迁必当沮丧,以此取之,计之上也。若继迁退伏沙漠,穷追不获,游魂假息,犹为后患。臣谓宜通西域之地,以助灵武之势,可以掩其不意,以诛黠寇;宜遣使喻秦陇以西诸戎,结其欢心,令为前驱指导,斯不难矣。夫蕃戎靡不贪慕财贿,国家诚不爱重币珍玩以啖之,爵赏荣耀以诱之,则西戎宜其为用矣。古人云:「以蛮夷伐蛮夷」。计之上者也。宜示之以中国强盛,喻之以中国富厚,待之以至诚,临之以威重,夷落岂敢不从服哉!其有善水草之地,或开屯田,或置城邑,若汉之置都护,所谓断匈奴之右臂。如此,则灵武不忧匮乏,继迁不足殄灭。抚诸戎而启西夏,以平荡逋寇,此亦帝王之美略。若臣所献车战,但平易之地则可为之,不独北边也。
大河上天章公顾子敦 北宋 · 徐积
创作地点:江苏省淮安市
万物皆有性,顺其性为大。
顺之则无变,反之则有害。
禹之治河也,浚川而掘地。
水行乎地中,其性安而遂。
因地为之防,犹恐不足制。
故附之山足,使循山而行。
山不可必得,或原阜丘陵。
水行乎两间,既固而既宁。
及将近下流,山远而地平。
渠裂为二道,河分为九形。
虽暴不得怒,虽盛不得盈。
所以顺而制,归之于沧溟。
后代蒙其业,历世六七十。
凡千有馀年,而无所决溢。
国君与世主,岂皆尽有德。
盖繇河未徙,一皆循禹迹。
河道既一徙,下涉乎战国。
水行平地上,乃堤防堙塞。
其时两堤间,实容五十里。
水既有游息,堤无所啮(原缺,据康熙本、四库本补)毁。
后世迫而坏,河役(原作设,据四库本改)始烦促。
伐尽魏国薪,下尽淇园竹。
群官皆负薪,天子自临督(原作笃,据四库本、宣统本改)。
其牲用白马,其璧用白玉。
歌辞剧辛酸,姑不至号哭。
瓠子口虽塞,宣房宫虽筑。
其后复北决,分为屯氏河。
遂不复堤塞,塞亦无如何。
两河既分流,害少而利多。
久之屯氏绝,遂独任一渠。
凡再决再塞,用延世之徒。
有天时人事,可图不可图。
有幸与不幸,数说不可诬。
其后复大决,大坏其田庐。
灌三十一县,言事者纷如。
将欲塞之耶,凡役百万夫。
费累百巨万,亦未知何如。
如此是重困,是重民叹吁。
言事者不已,亦不复塞诸。
李寻解光辈,其言不至迂。
遂任水所之,渠道自割除。
当时募水工,无一人应书。
学虽有专攻,术亦有穷欤。
诸所说河者,桓谭实主之。
但聚而为书,实无以处之。
班孟坚作志,亦无所出取。
事有甚难者,虽知无所补。
今之为河堤,与汉无甚殊。
远者无数里,近无百步馀。
两堤束其势,如缚吞舟鱼。
适足激其怒,使之逃囚拘。
又水性隐伏,有容而必居。
浸淫而灌注,日往而月徂。
埽材有腐败,土壤有浮虚。
水进而不止,正如人病躯。
病已在骨髓,医方治皮肤。
下不漏足胫,上突为背疽。
或水如雷声,或埽如人喘。
或决如山倾,或去如席卷。
如蛟龙引阵,如虎豹逃圈。
如地户开辟,如谁何生变。
如神物主之,不可得而辨。
嗟乎有如此,堤防岂能禁。
盖缘平地上,失水之本性。
而又无二渠,分九河所任。
以九合为一,所以如此甚。
今之为邑居,多在古堤内。
以诸埽准之,高于屋数倍。
以水面准之,亦高数尺外。
诸埽正如城,而土有轻脆。
民正如鱼鳖,处破湟畎浍。
被溺者常事,不溺者幸大。
又河水重浊,淀淤日以积。
又夏秋霖雨,诸水凑以入。
故有必决势,不决者盖鲜。
或决彼决此,或决近决远。
或决不可塞,或塞而复决。
或决于旦暮,或决于岁月。
或新埽苟完,或旧埽溃裂。
譬如千万钧,用一绳持挈。
必有时而败,必有处而绝。
而自决大吴,凡害几郡县。
河既北浸边,诸塘皆受患。
亡胡与逸马,熟为之隔限。
今虽甚盛时,亦防不虞变。
所以议论者,复故道为便。
故道虽已高,可复亦可为。
但恐既复后,其变不可知。
我兵学虽陋,公兵学虽奇。
我说兵之难,公亦莫我违。
河事异于兵,其难堪嘘欷。
智有不可及,力有不可施。
汲黯非不伟,所塞辄复隳。
王遵无奈何,誓死而执圭。
若与唐衢说,号哭垂涕洟。
未说穿故道,未说治故堤。
且说塞河口,所费不可推。
诸所调发者,委积与山齐。
卷埽者如云,进埽者如飞。
下埽名入川,其势忧流移。
上埽名争高,少动即势危。
万人梯急赴,两大鼓急椎。
作号声号令,用转光指麾。
其救护危急,争须臾毫釐。
又闻被灾郡,数路方荐饥。
官私(康熙本、宣统本作司)无畜聚,民力俱困疲。
朝廷谋已劳,两宫食不怡。
生民仰首望,使者忘寝饥。
为之柰何乎,勿计速与迟。
事虽有坚定,议论在所持。
如一身数疾,必以先后医。
假如移所费,用以业贫民。
偿其所亡失,救其所苦辛。
或贷其田租,或享其终身。
独孤有常饩,使同室相亲。
露尸与暴骸,收敛归诸坟。
精选强明吏,处之使平均。
乡官与胥徒,欺者以重论。
如此庶几乎,可无愁怨人。
下酬更生望,上慰再造仁。
然而论议者,至今犹纷纷。
或复其故道,或因其自然。
公如决于一,勿使众议牵。
在己者有义,在命者以天。
而况行职分,而况本诚忱。
圣朝无不察,知子之赤心。
嗟余何为者,草莽且贱微。
与公本无素,一见即弗遗。
以伯兄处我,以古人相期。
小设犹致说,大事宁无辞。
年且六十一,未作沟中尸。
常恐公礼义,如投诸污泥。
岂欲为迂阔,不得已为诗。
沥吾之肝胆,但恐同儿嬉。
又恐误公事,公千万慎思。
如将从近功,即深图便宜。
如必谋久利,唯古人是希。
是询而是度,是访而是咨。
或博物君子,或宿儒老师。
或滨河野叟,或市井年耆。
或愚直夫妇,所言无蔽欺。
或老胥退兵,耳闻而目窥。
或世为水学,可与讲是非。
或博募水工,按地形高卑。
从便道穿渠,稍引河势披。
海既为大壑,汴既分一支。
如关窍疏通,脏腑病可治。
此说如何哉,但恐出于狂。
如何完障塞,如何复诸塘。
观变而待时,亦恐谋不臧。
为复有说者,且须严边防。
如魏尚守边,见称于冯唐。
如祭彤(原作同,据明抄本、宣统本改)久任,使匈奴伏藏。
以车制冲突,如卫青武刚。
多置强弩手,如李广大黄。
选募如马隆,练卒如高王。
如汉置奔命,使我军势张。
短兵斫马胫,冲车乱其行。
赏不以首级,所以严部分。
大陷刀如墙,可以坚吾阵。
羊叔子以德,郭子仪以信。
光弼战河阳,挥旗令直进。
其时诸军势,如决水千仞。
杨素不用车,可汗下马拜。
仅以其身免,号哭而大败。
将帅在方略,胜却百万兵。
安边在良将,胜却筑长城。
愿子治水功,有以酬明时。
便领铁林兵,尽衣犀牛皮。
连营环绣帽,大纛随牙旗。
分金赐勇敢,藏书付偏裨。
先声义信远,下令霜风驰。
出塞有丰草,近关无马蹄。
穹庐大漠(原作汉,据康熙本改)外,别部黑山西。
伐谋为上策,何用长缨羁。
本朝正明盛,以德服外夷。
使来不受献,南越回山梯。
西闭玉门关,东却高句丽。
四夷无一事,各安巢穴栖。
名将更无功,优诏勒鼎彝。
师旋作鼓吹,军容除虎貔。
银珰致郊劳,翰林严锁扉。
除书纸用麻,省吏身著绯。
公方有所念,山足江之湄。
无心入黄阁,有表辞赤墀。
乞得老来身,浩歌还会稽。
白云与绿波,无所不可之。
春风桃花坞,秋色黄菊篱。
茶篮与酒榼,壶矢兼琴棋。
烹鸡炊黍饭,可倩庞公妻。
岂无会稽老,雪夜同泛溪。
亦有二三子,棹歌相追随。
散尽橐中金,留得身上衣。
有宅是官借,无田可扶犁。
闲吟题寺观,长啸入云霓。
公得我诗后,一梦须先归。
选募兵将奏(熙宁三年九月) 宋 · 吕大防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七〇、《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一五
兵不精,将不勇,求以胜敌,自古未有。为今计莫若选募兵将,尽其智力。汉之名将多以良家子从军。晋马隆出救凉州,不用州郡旧兵,于京师立标简募,自旦至日中,得三千馀人。深入转战千里之外,遂能破敌立功。此募兵之效也。汉鲁奇以偏将军应募先登,唐娄师德以御史应募为猛士,此募将之效也。
述贤亭赋(并序 宣和二年十月) 北宋 · 阎苑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二一、《全蜀艺文志》卷二上、《历代赋汇》卷一一○、嘉庆《四川通志》卷五三
黄星既殒,火井重炎。孔明志在电扫荆、扬,席卷许、洛,布四头八尾于平沙之上,乃昔人临流感叹之所。余慕其风烈而述其德业,因名斯亭曰述贤。考其阵法,则方以八环一而为九,马隆遵之以破贼;圆以六包一而为七,李靖遵之以平虏。盖战守处画,部伍节制,所重者胜,所忽者败。所以观宏规者仰服,指奇踪者称美也。且益州分应井络,僻在坤维,而武侯以区区之蜀,莅政至公,董武立信,贯许国之精诚,伸命世之勇略。令施竹帛,不纩而温;律严斧钺,不寒而慄。方其鹰扬上国,虎视中原,骁将闻风而夺心,壮士望尘而破胆。拥精锐之众者,坚壁受辱;称骨鲠之臣者,仗节包羞。玩敌于股掌之上,措胜于谈笑之间。比昔贤则过之,责斯人而备矣。余搆亭于此,俾其登之者,识常山蛇势,知天下奇才,壮雄图之不朽,想英风而犹在。呜呼!天假其年,则礼乐攸兴;天命有归,则智力无用。大笔方筹,长星遽坠。陵谷已迁,尚有典刑;蛮夷虽化,不忘武备。况今夏贼干常,辽人称号。冠带遗民,杂穷发之种;汉、唐故地,混茹毛之俗。而受钺登坛,专长城之寄者,节制可忽耶?秘殿华阁,当方面之权者,勤劳可继耶?今步游滩上,鉴前追往,作古赋以述其始终,使夔人岁时歌之,不无感慨焉。虽然,孔明方躬耕之时,处布衣之贱,倘不遇三顾之主,安能纵七擒之酋?噫!自古英雄之士,时命不遇,其名湮灭而无闻者,惜哉!赋曰:
鼎分率土,奸贼陆梁。孔明布石于平沙之上,高步于大江之傍。志驰许、洛,欲扫荆、扬。按井字九宫之法,本河图八卦之祥。纵横鱼贯,曲折雁行。虽云蛇势,实曰龙骧。其始也,荷写诚于倾盖,遂感激而褰裳,应云龙之隐隐,信鱼水之洋洋;其终也,酬三顾而不爽,纵七擒之所长,资一时之谈笑,播千载而芬芳。况夫才兼管、乐,政出申、商。蜀则冬日,魏则秋霜。蜀民暖于布帛,魏人困于豺狼。于是并声东下,向应西方,折曹氏之牙角,挫仲达之锋铓。至今秦陇耻其巾帼,梁益咏乎甘棠。论高节则胜栖岩之入梦,鄙负鼎之干汤。推治体则萧何为政之咳唾,子产遗爱之秕糠。量行事则用兵如晋文之示信,教民如周诰之成章。观设施则肩舆羽扇以节金鼓,木牛流马以代梯航。遵节制则马隆以八阵用于晋,李靖以六花显于唐。宜其斩王双而走郭淮,杀张合而辱宣王。吁哉!饮渭之龙,随天数而已没;吞吴之蛇,如实气而难藏。所以馀威远振,遗迹尤彰,忠义抚剑而叹息,英雄沾襟而感伤,戎夷怀德而缟素,士民追昔而蒸尝。余徘徊滩上,不见鹅鹳变变,龟蛇央央,但觉双魂失宅,三甲负芒。瞿唐风急,起波声之呜咽;巫峡雨散,连天际以凄凉。纵使秦云变色,鲁日回光,竟与草木同朽,皆无益于兴亡。宣和二年十月十五日,魏陵阎苑述。
按:《蜀藻幽胜录》卷一,明刻本。
乞择良将授以方略以图恢复奏(绍兴四年) 宋 · 王之道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八
臣闻自古良将用兵,其谋定于数年之前,其功成于数年之后,与其始之所言所为莫见少异者。故在国无屈力殚货之患,在己有料敌制胜之名。若汉之赵充国、晋之羊祜,可谓得此道矣。充国之制先零也,专以先计后战为事。今年上书曰「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明年上状曰「帝王之兵以全取胜」,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其后乃以屯田金城,益积蓄,省大费,而遂破先零。羊祜之讨孙皓也,专以开布大信为事。今年有略吴二儿为俘者遣而归之,明年有禽兽先为吴人所伤而为晋兵所得者,封而与之。其后吴遂罢守石城,故祜得以分其戍卒,垦田八百馀顷,而遂禽孙皓。不知今日之所用以待敌者,果出何策?其所委以制敌人之命者,果属何人?惟陛下日夜焦劳,不忘尝胆,以刷二帝北狩之耻,固当有万全之至计。然以臣观诸将之所施设,未见其彷佛也。为今之策,莫若择三大将,寘之三路:东屯扬、楚,中屯庐、寿,西屯襄、汉。俾其势如常山之蛇,击其首则尾应,击其尾则首应,击其中则首尾俱应。一切取法赵充国之制先零、羊祜之讨孙皓。屯田境上,务在先计后战,开布大信,期于一举而空朔庭,然后为胜。《传》曰:「阴阳不和,拔士为相;疆埸不宁,拔卒为将」。臣前所谓择三大将寘之三路者,要不可以文武资格为限。其诏中外侍从、将帅之臣,有才略绝伦者各举二人以闻。召赴都堂,命二三大臣穷之诡道以观其谋,试之危事以观其勇。然后陛下亲择而用之,曰:「谁为我守扬、楚,谁为我守庐、寿,谁为我守襄、汉」?如汉高之用韩信,晋武之用马隆,授以方略,令其自效。如是将见人人输忠奋力,为国家用。陛下垂拱仰成,而中兴之功可日月以冀矣。
又与汪中丞画一利害劄子 宋 · 王之道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九
一、之道闻有兵无将与无兵同,有将而非其人与无将同。然则今日膺阃外之寄、运掌上之奇者,尤不可不选择而使之也。究自古用兵,初不以众寡为胜负,但患乎将帅之非其人耳。何则?寻、邑百万而光武以三千败之,苻坚百万而谢玄以八千败之,曹操以八十万而败于周瑜,袁绍以四十万而败于曹操。至于本朝太祖之定天下,用兵亦不过十五万,东征西讨,无不如意,其伐蜀也,止用精兵七千人耳。愚谓今日之兵本自足用,诚得人而将之,亦何患乎不济?盖吾之宿将,比自讲和以来,初无尺寸之劳、毫发之功,二十年间享其富贵尊荣。甚者位师、保、太傅,以至开府仪同三司,其次类为太尉、节度使,如承宣观察、防御团练使,盖不足道。黄金白璧,歌童舞女,充牣私室,朝游暮宴,其奉养僭侈,有非言之所能尽者。孰肯擐甲胄,冒锋镝,奋不顾身,以徇国家之急哉?当金亮之死,止得人如往时之张、韩,其恢复中原亦已久矣。《传》曰:「疆埸不宁,拔卒为将」。为今日计,要当责诸军都统制、统领官于行伍中,推举其才能武勇而为众所称者,或一二人,或四五人,明言所长,如赵军之许历、齐军之田单,上其姓名于朝。然后诘之以诡道以观其谋,试之以危事以观其勇。谋且勇矣,然后任之以职,付之以事,而较其能否优劣而拔用之。俟其立到功效,次第加赏。如其所举不当,其所举官必罚无赦。而军中见充统制领将佐,或有老怯无用者,令其自陈,愿休致者从之。如此,则有材武而陆沉者得以表见于世,而老怯者得以退休于时,亦各遂其志矣。昔萧何荐韩信于高帝,馀人未之知也,惟何知之,而帝信之。方其择日设坛,诸将皆喜,人人自以为得大将。既拜,乃信也,一军皆惊。已而,佐帝取三秦定天下者,信之功为多。由是以观,择将真今日之急务,不可忽也,不可不慎也。
一、兵法曰:「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樵苏后爨,师不宿饱」。故赵充国云:「积谷三百万斛于塞下,则羌人不敢动」。然则当今足食之策,莫如营田,而营田之策,非将帅身以率之,未见其可也。昔郭子仪以河中军食常乏,乃自耕百亩,将校以是为差,于是士卒皆不劝而耕。是岁河中野无旷土,兵有馀粮也。羊祜之镇襄阳也,与吴人开布大信,降者欲去皆听之,减石城戍逻之卒,以垦田八百顷。其始至也,军无百日之粮,及其季年乃有十年之积。此将帅营田之明效也。其次则莫如韩重华之为振武水隆转运使,出赃罪吏九百馀人,脱其桎梏,给耒耜与牛,使耕其傍便近地以偿所负,释其粟之在吏者四十万斛不追。吏得去罪死,假种粮,齿平人,有以自效,莫不涕泣感奋,相率尽力以奉其令。而又为之奔走经营,相原隰之宜,指授耕法。故连二岁大熟,吏得尽偿其所亡四十万斛而私其赢馀,得以休息,军不复饥。
一、今日之用兵,患在于规模不素定,而或进或退,或攻或守,皆取决于朝廷。朝廷初无一定之策以授于将帅,故将帅幸其朝廷之遥制,有当进而不进者,有当攻而不攻者。且如成闵除荆襄制置兼招讨,方自鄂渚移屯德安,而召援采石。正当隆冬盛寒,千里奔命,士卒数万人疲于道路,死者不可胜数。其于赴援,初不闻其有折冲却敌之功。兵法曰「百里而趋利者蹶上将,五十里而趋利者军半至」,而况于千里乎!此规模不先定之过也。
一、今日之用兵,患在于赏不当、罚不行。何谓赏不当?盖以无功而肆为诞谩。谓如偶获一人,则图其战斗之状,张其掩杀之众,走旗入报,以为大获胜捷,而其赏有至于转十数官者。何谓罚不行?如王权以都统拥数万之众,遇敌不战而走,非独大丧其师,且使两淮之民悉为鱼肉。既不能正其典刑、籍其家产,迨至台谏论列,仅能除名远窜而已。兵法以赏罚素明为足以知胜负,然则军声之不振,亦理所当然也,复何怪哉!
一、自金人入寇,我师进讨,士卒以将帅望风退避,一时奔溃,初未尝交锋而自相蹂践死亡,销折者十之五六,曾不闻逐军申其死亡之数。谓如前军原一万人,今死亡过半,而所请旧额不减一万之数;后军原八千人,今死亡过半,而所请旧额不减八千之数是也。若以所请虚数依旧给与死亡之家,则犹可以养其父母妻子,以慰旁观士卒之心,亦庶几焉;傥或统辖等人取之以为己有,则其为公私之蠹,可胜计哉!《传》曰:「山林不能给野火,江海不能实漏卮」。今日之患,正在于此,不可不深究其弊而痛革之也。
一、道路之言以为,用兵以来人马死伤过半,而诸将方且申乞招军买马。朝廷不问其财用之无所自出,悉从其请,尽下诸道总领所应副,而总领之所有皆自朝廷支降,非于支降之外别有生财之道也。陆贽有言:「益兵以生事,加赋以殄人,无纾目前之虞,或兴意外之患」。在今日不可不以是为虑也。
一、晋武帝时,鲜卑树机能为边患,攻陷凉州,帝临朝叹曰:「谁为我讨此者」?马隆进曰:「陛下能任臣,臣请任之。臣愿募勇士三千人,无问所从来,帅之以西,寇不足平也」。帝许之。隆募能引弓四钧、挽弩九石者,取之,立标简试。自旦至日中得三千五百人,隆曰:「足矣」。请自武库选仗,帝命惟隆所取,仍给三年军资而遣之。隆西渡温水,树机能等以众数万据险拒之,隆以山路狭隘,乃作偏箱车,为木屋于车上,转战而前行千馀里,杀伤甚众。隆至武威,鲜卑大人猝跋韩、且万能等帅万馀落来降。隆与树机能大战,斩之,凉州遂平。今日之招军,每效用一名,日支食钱三百、米三斗,而又不刺面、不涅手,夫人得而充焉,可谓优且厚矣。使为将帅者,诚能体国一一如马隆之用心,而所招效用又尽得如马隆所募之人,则一夫可当十夫之用。不然,十夫不足以当一夫,是徒为虚名以蠹其民尔。虽得百万,亦何用哉?
一、唐陆贽之言曰:「人者邦之本,财者人之心,其心伤则本伤,其本伤则枝干颠瘁,而根柢蹶矣」。议者咸谓今日之计,莫急于理财。以愚观之,理财在今日为无术,但当行其革弊之政,则财用斯足矣。夫奉祠给禄,朝廷所以示优贤之意也。今不问官之高卑,类以家贫仰禄、婚嫁未毕为言,陈乞宫观,动至三五任,坐縻帑廪。下至初出官人,欲得家居,累考无吏绩,请官俸往往乞监庙十之七八,其侥倖亦云甚矣。当此国家多难,为士大夫者正宜君尔忘身,国尔忘家,岂容背公营私,自为温饱之计哉?今欲将宫祠、岳庙请给并行住罢,其以故丐閒者皆与其名而夺其实,候事定日徐议复旧,可乎?古之仕者必有圭田,盖养廉之意也。今或彼有而此无,甲厚而乙薄。夫贪婪无厌之人正使有且厚,犹恐未必能廉,则其无且薄者,又何以责其廉哉?今欲例取职租之入,以济军需,候事定日徐议均一,可乎?今之仕宦,文臣承务以上,武臣下班祗应以上,閒居待阙皆有月俸。且文臣自选人以至改官,自改官以至显官,能以廉俭自将,绵历既久,生计粗足,不犹愈于韦布之时哉?而又加之俸,赘莫甚焉。今欲将文武閒居待阙月俸,不问高卑,例行住罢,候事定日徐议给否,可乎?诸军拣放使臣将校,以其陈乞,或老或病,不足以被坚执锐,而无用于军也,故拣而放之,使得自便,遂其閒逸以终天年。正如士大夫之引年致仕,不闻致仕之后复有俸给,而终其老死也。今朝廷以此辈尝有从军之劳,则当考其战多之功,而等第之。使臣上者不过再任,其次一任而止,将校上者不过三年,其次二年而止,亦已过厚矣。今乃不问其等第,而一概分送州军,给禄养老,至于死而后已。其与当时陈乞老病减放之意,岂不相悖戾乎?耗蠹财用,未有如此之甚者。今欲将校除一任或再任、三年或二年外,并行住罢,可乎?此四者实当今之大弊,如能住罢,乞行下逐路漕臣,籍所管州县。所罢钱谷,令逐项桩管,不得妄有支动,专责馈饷,以佐军需。其所得之多,岂不过于豪民献助、坊渡预借之数乎?兹盖有利于国,无伤于民,但患其不能断以行之耳(《相山集》卷二○。又见《永乐大典》卷八四一三。)。
「领」上疑脱「统」字。
论时事劄子八首代宝学泉州作 其八 募兵 宋 · 刘子翚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五五、《屏山集》卷七、《宋名臣言行录别集》下卷一二
臣闻众不可已,楚兵所以威晋;多而益办,汉将所以成功。窃见金虏叛盟,数窥淮甸,诸将驱攘奋击,虽获酋渠、歼丑类,捷音系道,然鏖兵酣战,杀伤殆相当也。似闻诸营阙额,往往逐急招填,不暇铨择,多出于佣雇厮役之流,未必皆勇悍骁雄之士。平时可以充数,缓急恐难当敌。臣闻自昔战争之时,裒兵益众,固非一途。或取之内郡,如萧何发关中卒以补兵缺,汉威复振是也。或取之盗贼,如诸葛恪取丹阳劲民,深加慰抚,籍为甲士是也。或取之逃亡无赖,如马隆募洛阳勇士,无问从来,立标简试,自成一军是也。欲乞明诏诸将,应兵阙许申陈,于诸路选募。况荆粤之人尚气喜斗,困于闾阎,不得其欲,或多椎埋犯法,贩私为奸,久之探丸弄兵,遂为剧盗。若加收籍,使之勇于公斗,非惟强兵而威敌,抑亦弭祸而安民,是一举而获二利也。
承州捷报申省状 宋 · 岳飞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四一、《金佗稡编》卷一九 创作地点:江苏省泰州市兴化市
武功大夫、昌州防御使、通泰州镇抚使、兼知泰州岳飞状申:恭依指挥,选精锐分头会合,及率人马直抵承州,掩杀金贼,三次见阵获捷。所有逐次生擒女真、契丹、渤海、汉儿军高太保等,除身死外,见管女真三人:阿主里孛堇、白打里、蒲速里;渤海一名:李用;契丹一名:毛毛可𣸭;奚人三人:王哥、合主、留哥;汉儿一十二人:李延寿、赵月一、张大、李兴门、侯孝兴、解德、小儿、麻大、曹黑儿、杨四儿、杨章儿、孙公仪。今差使臣某人管押申解前去。谨具申尚书省并枢密院,伏候指挥。
八阵图 南宋 · 喻汝砺
鱼复江边春事起,万点红旗飏清泚。
主人元是刘梦得,载酒娱宾水光里。
酒阑放脚步涉碛,细石作行相靡迤。
卧龙起佐赤龙子,天地风云入鞭箠。
蛇盘虎翼飞鸟翔,四正四奇公所垒。
当时二十四万师,开门阖门随臂指。
几回吓杀生仲达,往往宵遁常骑豕。
海中仙人丈二履,相与往来迂玉趾。
笑云此公大肚皮,龙拿虎掷堆胸胃。
江头风波几劘荡,断岸奔峰俱披靡。
阳侯鏖战三峡怒,祇此细石吹不起。
晋大司马宣武公,常山之蛇中首尾。
幕中矹矹何物客,未有一客能解此。
千年独有老奇癫,见之敛袂三叹喟。
颇知此法自玄女,细与诸公剖根柢。
君不见风后英谋尽奇诡,龛定蚩尤等蜉蚁。
汉大将军亲阅试,四夷闻风皆褫气。
马隆三千相角掎,西羌茸茸落牙嘴。
而公于此出新意,盖世功名无第二。
不知何处著双手,建立乃与天地比。
河图洛书亦如此,堂堂孔明今未死。
我门生人如死人,老了不作一件事。
却被狝猴坐御床,孰视天王出居汜。
既不能蹠穿膝暴秦王庭,放声七日哭不已。
又不能断脰决腹死社稷,满地淋漓流脑髓。
羡它安晋温太真,壮它霸越会稽蠡。
八年嫪恋饱妻子,洒涕东风肉生髀。
斑斑犹在杲卿发,离离未落张巡齿。
爱惜微躯欲安用,有臣如此难准拟。
虽然爱国心尚在,左角右角颇谙委。
二广二矩及甄,春秋所书晋所纪。
况乃东厢与洞当,复有青龙洎旬始。
淫淫陈法有如许,智者舍是愚者蔽。
此图昔人之刍狗,参以古法行以已。
偏为前距狄笑之,制胜于兹亮其岂。
尔朱十万破百万,第顾方略何如耳。
嗟我去国岁月老,渺渺赤心驰玉扆。
可怜阿伾财女子,而我未刷邦家耻。
属者买舟泸川县,扣船欲泛吴江水。
赤甲山前春雪深,白帝城下扁舟舣。
胡为于此久留滞,细雨打篷愁不睡。
剽闻逆雏犯淮泗,陛下自将诛陈豨。
六师如龙贼如鼠,杀回屋瓦皆蜚坠。
距黍直射六百步,虏尸蔽江一千里。
哀哉狝猴太痴绝,垂死尚持虞帝匕。
那知光武定中兴,要把中原通爬洗。
君不见陛下神武如太宗,万全制陈将平戎。
倚闻献馘平江宫,坐使四海开春容。
六騑还自江之东,光复旧京如转蓬。
蜀花千枝万枝红,辄莫取次随东风。
奇癫眼脑醉冬烘,东向舞蹈寿乃翁。
醉醒聊作竹枝曲,乞与欸乃歌巴童(宋岳珂《桯史》卷一四)。
奏边备利害状 南宋 · 李椿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三六
臣窃见朝士大夫每岁虏使欲来未至之际,则皆忧其变故。及至虏使既还,则以谓一岁无事,便作安享逸乐,国家久远之计不复关心,直待明年秋冬之交,方知忧虑。日复一日,岁复一岁,更无一定之论,天下之势益就委靡不振,臣实痛之。且如淮甸守备之计,臣尝具奏,乞坚守之地四处。臣今至江上询访利害,无过于前奏者。虏或渝盟,四处固守,决不敢至江上。虽至江上,亦不敢住。盖兵行以粮草为重,虏骑虽多而知巢湖、东关等处据险,粮草必不敢行。兵马阙食,不待战而必走无疑矣。李陵之言曰:步马之势,固自悬绝。今诸军马少,全仰步兵,虏则尽马,势固不同。加以众寡不等,平原浅草,胜负难量。若图全胜之计,惟守而已。守备已坚,自生勇志,见利然后可以图战。若轻用侥倖万一之胜,是弃其兵也,如叶义问之用刘汜是也,足以为戒矣。且吾之所长,以水为固,必在于舟楫。兵乘船舰,利则登岸,否则据水,无令敌人有船,则是万全之计,此守四处之大概。虏所恃者众与骑耳,我若必以骑图胜,万无是理,当思有以制其骑斯可矣。臣尝见诸所以御虏骑者多用拒马,二人共举,其一手不能别执兵器,所以拒敌比车之为用不相侔矣。臣又见兵官陈敏造车数样,皆不适用,韩世忠造虾䲈车以冲,郭振止用商旅羊头车,许赟造车亦相类而稍华,归正人徐清三等车样向来必曾进呈。而宋武用车四千乘,以布为幕,下山东,灭慕容超,又用大槌发短矛于车上,以数千人破元魏数万骑于河北。马隆用偏箱车,以数千人救西州,虏不能近。以是言之,车之为用可以御马明矣。臣谓宜委晓事兵将官讨论战车之制,试阅以为制马之具,则军势必振。然则车战之图尚俟守备坚固之后,坚固之图必用我之所长,水战为上。水战利害,臣谨别具劄子奏陈。臣愿陛下于閒暇之时,责宰执大臣与侍从之官朝夕讲究图治之道,上下一心,共执定论,措宗社于磐石,不致事至而忧,天下幸甚。
十家注孙子遗说并序 北宋 · 郑友贤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一二
求之而益深者,天下之备法也;叩之而不穷者,天下之能言也。为法立言至于益深不穷,而后可以垂教于当时而传诸后世矣。儒家者流惟苦《易》之为书,其道深远而不可穷;学兵之士尝患武之为说,微妙而不可究,则亦儒者之《易》乎?盖《易》之为言也,兼三才,备万物,以阴阳不测为神,是以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百姓日用而不知。武之为法也,包四种,笼百家,以奇正相生为变,是以谋者见之谓之谋,巧者见之谓之巧,三军由之而莫能知之。迨夫九师百氏之说兴,而益见大《易》之义,如日月星辰之神,徒推步其辉光之迹,而不能考其所以为神之深。十家之注出,而愈见十三篇之法如五声五色之变,惟详其耳目之所闻见,而不能悉其所以为变之妙。是则武之意不得谓尽于十家之注也,然而学兵之徒非十家之说亦不能窥武之藩篱,寻流而之源,由径而入户,于武之法不可谓无功矣。顷因馀暇,摭武之微旨而出于十家之不解者,略有数十事,托或者之问,具其应答之义,名曰《十注遗说》。学者见其说之有遗,则始信益深之法、不穷之言,庶几大《易》不测之神矣。
或问:「死生之地,何以先存亡之道」?曰:武意以兵事之大在将得其人。将能则兵胜而生,兵生于外则国存于内;将不能则兵败而死,兵死于外则国亡于内。是外之生死系内之存亡也。是故兵败长平而赵亡,师丧辽水而隋灭。太公曰:「无智略大谋,彊勇轻战,败军散众以危社稷,王者慎勿使为将」。此其先后之次也。故曰「知兵之将,生民之司命,国家安危之主也」。
或问:「得算之多,得算之少,况于无算,何以是多少无之义」?曰:武之文固不汗漫而无据也。盖经之以五事,校之以七计,彼我之算尽于此矣。五事之经得三四者为多,得一二者为少。七计之校得四五者为多,得二三者为少。五七俱得者为全胜,不得者为无算。所谓冥冥而决事,先战而求胜,图乾没之利,出浪战之师者也。
或问:「计利之外,所佐者何势」?曰:兵法之传有常,而其用之也有变。常者法也,变者势也。书者可以尽常之言,而言不能尽变之意。五事七计者,常法之利也;诡道不可先传者,权势之变也。守常而求胜,如胶柱鼓瑟,以书御马。赵括所以能书而不能战,易言而不知变也。盖法在书之传,而势在人之用。武之意初求用于吴,恐吴王得书听计而弃己也,故以此辞动之,乃谓书之外尚有因利制权之势,在我能用耳。
或问:「因粮于敌者,无远输之费也,取用必于国者,何也」?曰:兵械之用不可假人,亦不可假于人。器之于人固在积习便熟而适其短长重轻之宜,与夫手足不相锄铻而后可以济用而害敌矣。吾之器敌不便于用,敌之器吾不习其利,非国中自备而习惯于三军,则安可一旦仓卒假人之兵而给己之用哉!《易》曰:「萃,除戎器,以戒不虞」。太公曰:「虑不先设,器械不备」。此皆言取用于国,不可因于人也。
或问:「兵以伐谋为上者,以其有屈人之易而无血刃之难,伐兵攻城为之次下明矣。伐交之智何异于伐谋之工,而又次之」?曰:破谋者不费而胜,破交者未胜而费,帷幄樽俎之间而揣摩折冲,心战计胜其未形,已成之策不烦毫釐之费,而彼奔北降服之不暇者,伐谋之义也。或遣使介,约车乘,聘币之奉;或使间谍,出土地,金玉之资。张仪散六国之从,阴厚者数年;尉缭子破诸侯之援,出金三十万。如此之类,费已广而敌未服,非加以征伐之劳,则未见全胜之功,宜乎次于晏婴、子房、寇恂、荀彧之智也。
或问:「武之书皆法也,独曰『此谋攻之法也』,『此军争之法也」』?曰:馀法概论兵家之术,惟二篇之说及于用,诫其易用而称其所难。夫告人以所难而不济之以成法,则不足为完书。盖谋攻之法以全为上,以破次之,得其法则兵不钝而利可全,非其法则有杀士三分之灾。军争之法以迂为直,以患为利,得其法则后发而先至,非其法则至于擒三将军。此二者岂用兵之易哉!乃云「必以全争于天下」,又云「莫难于军争」,难之之辞也。欲济其所难者必详其法。凡所谓屈人非战、拔城非攻、毁国非久者,乃谋攻之法也;凡所谓十一而至、先知迂直之计者,乃军争之法也。见其法而知其难于馀篇矣。
或问:「将能而君不御者胜。后魏太武命将出师,从命者无不制胜,违教者率多败失;齐神武任用将帅出讨,奉行方略罔不克捷,违失指教多致奔亡。二者不几于御之而后胜哉」?曰:知此而后可以起武之意。既曰「将能而君不御者胜」,则其意固谓将不能而君御之则胜也。夫将帅之列,才不一概,智愚勇怯,随器而任。能者付之以阃寄,不能者授之以成算,亦犹后世责曹公使诸将以《新书》从事,殊不识公之御将因其才之小大而纵抑之。张辽、乐进,守斗之偏才也,合淝之战,封以函书,节宣其用。夏侯惇兄弟有大帅之略,假以节度,便宜从事,不拘科制,何尝一概而御之邪?《传》曰:「将能而君御之,则为縻军;将不能而君委之,则为覆军」。惟公得武法之深。而后太武、神武,庶几公之英略耳,非司马宣王安能发武之蕴哉!
或问:「胜可知而不可为者,以其在彼者也。佚而劳之,亲而离之。佚与亲在敌而吾能劳且离之,岂非可为欤」?曰:《传》称「用师观衅而动,敌有衅不可失」,盖吾观敌人无可乘之衅,不能彊使为吾可胜之资者,不可为之义也。敌人既有可乘之隙,吾能置术于其间而不失,敌之败者可知之义也。使敌人主明而贤,将智而忠,不信小说而疑,不见小利而动,其佚也安能劳之,其亲也安能离之?有楚子之暗与囊瓦之贪,而后吴人亟肄以疲之;有项王之暴与范增之隘,而后陈平以反间疏之。夫衅隙之端隐于佚亲之前,劳离之策发于衅隙之后者,乃所谓可知也,则惟无衅隙者,乃不可为也。
或问:「守则不足,攻则有馀,其义安在」?曰:谓吾所以守者力不足,吾所以攻者力有馀者,曹公也。谓力不足者可以守,力有馀者可以攻者,李筌也。谓非彊弱为辞者,卫公也。谓守之法要在示敌以不足,攻之法要在示敌以有馀者,太宗也。夫攻守之法,固非己实彊弱,亦非虚形视敌也,盖正用其有馀不足之形势,以固己胜敌。夫所谓不足者,吾隐形于微而敌不能窥也。有馀者,吾乘势于盛而敌不能支也。不足者,微之称也。当吾之守也,灭迹于不可见,韬声于不可闻,藏形于微妙不足之际,而使敌不知其所攻矣。所谓藏于九地之下者是也。有馀者,盛之称也。当吾之攻也,若迅雷惊电,坏山决塘,作势于盛彊有馀之极,而使敌不知其所守矣。所谓动于九天之上者是也。此有馀不足之义也。
或问:「三军之众,可使必受敌而无败者,奇正是也。受敌、无败,二义也,其于奇正有所主乎」?曰:武论分数、形名、奇正、虚实四者,独于奇正云云者,知其法之深,而二义所主未白也。复曰:「凡战以正合,以奇胜」。正合者,正主于受敌也;奇胜者,奇主于无败也。以合为受敌,以胜为无败,不其明哉!
或问:「武论奇正之变,二者相依而生,何独曰善出奇者」?曰:阙文也。凡所谓如天地、江河、日月、四时、五色、五味,皆取无穷无竭、相生相变之义。故首论以正合、奇胜,终之以奇正之变,不可胜穷。相生如循环之无端,岂以一奇而能生变,交相无已哉!宜曰:善出奇正者,无穷如天地也。
或问:「其势险者其义易明,其节短者其旨安在」?曰:力虽甚劲者,非节量短近而适其宜,则不能害物。鲁缟之脆也,彊弩之末不能穿;毫末之轻也,冲风之衰不能起。鸷鸟虽疾也,高下而远来,至于竭,羽翼之力安能击搏而毁折哉!尝以远形为难战者,此也。是故曲义破公孙瓒也,发伏于数十步之内;周访败杜曾也,奔赴于三十步之外,得节短之义也。
或问:「十三篇之法各本于篇名乎」?曰:其义各主于题篇之名,未尝泛滥而为言也。如《虚实》者,一篇之义,首尾次序皆不离虚实之用,但文辞差异耳。其意所主非实即虚,非虚即实,非我实而彼虚,则我虚而彼实。不然,则虚实在于彼此。而善者变实而为虚,变虚而为实也,虽周流万变而其要不出此二端而已。凡所谓待敌者佚者力实也,趋战者劳者力虚也。致人者,虚在彼也;不致于人者,实在我也。利之也者,役彼于虚也;害之也者,养我之实也。佚能劳之,饱能饥之,安能动之者,佚、饱、安实也,劳、饥、动虚也。彼实而我能虚之也,行于无人之地者,趋彼之虚而资我之实也。攻其所不守者,避实而击虚也;守其所不攻者,措实而备虚也。敌不知所守者,斗敌之虚也;敌不知所攻者,犯我之实也。无形无声者,虚实之极而入神微也。不可御者,乘敌备之虚也;不可追者,畜我力之实也。攻所必救者,乘虚则实者虚也;乖其所之者,能实则虚者实也。形人而敌分者,见彼虚实之审也;无形而我专者,示吾虚实之妙也。所与战约者,彼虚无以当吾之实也。寡而备人者,不识虚实之形也;众而备己者,能料虚实之情也。千里会战者,预见虚实也;左右不能救者,信人之虚实也。越人无益于胜败者,越将不识吴之虚实也。策之候之形之角之者,辨虚实之术也。得也动也生也有馀也者,实也;失也静也死也不足也者,虚也。不能窥谋者,外以虚实之变惑敌人也;莫知吾制胜之形者,内以虚实之法愚士众也。水因地制流、兵因敌制胜者,以水之高下喻吾虚实变化不常之神也。五行胜者实也,囚者虚也;四时来者实也,往者虚也。日长者实也,短者虚也;月生者实也,死者虚也。皆虚实之类,不可拘也。以此推之,馀十二篇之义,皆仿于此,但说者不能详之耳。
或问:「军争为利,众争为危。军之与众也,利之与危也,义果异乎」?曰:武之辞未尝妄发而无谓也。军争为利者,下所谓军争之法也。夫惟所争而得此军争之法,然后获胜敌之利矣。众争为危者,下所谓举军而争利也。夫惟全举三军之众而争,则不及于利而反受其危矣。盖军争者,案法而争也;众争者,举军而趋也。为利者后发而先至也,为危者擒三将军也。
或问:「兵以诈立,以利动,以分合为变。立也动也变也,三者先后而用乎」?曰:先王之道,兵家者流所用皆有本末先后之次,而所尚不同耳。盖先王之道尚仁义,而济之以权,兵家者流贵诈利而终之以变。司马法以仁为本,孙武以诈立;司马法以义治之,孙武以利动;司马法以正不获意则权,孙武以分合为变。盖本仁者治必为义,立诈者动必为利,在圣人谓之权,在兵家名曰变。非本与立无以自修,非治与动无以趋时,非权与变无以胜敌。有本立而后能治动,能治动而后可以权变。权变所以济治动,治动所以辅本立。此本末先后之次略同耳。
或问:「武所论举军动众皆法也,独称此用众之法者,何也」?曰:武之法,奇正贵乎相生,节制、权变两用而无穷。既以正兵节制,自治其军,未尝不以奇兵权变而胜敌。其于论势也,以分数形名居前者,自治之节制也;以奇正虚实居后者,胜敌之权变也。是先节制而后权变也。凡所谓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修道而保法、自保而全胜者,皆相生两用先后之术也。盖鼓铎旌旗,所以一人之耳目,「人既专一,勇者不得独进,怯者不得独退」。此何法也?是节制自治之正法也,止能用吾三军之众而已,其法也固未尝及于胜人之奇也。谈兵之流,往往至此而止矣。武则不然,曰:「此用吾众之法也」。凡所谓变人之耳目而夺敌之心气,是权谋胜敌之奇法也。
或问:「夺气者,必曰三军,夺心者,必曰将军,何也」?曰:三军主于斗,将军主于谋。斗者乘于气,谋者运于心。夫鼓作斗争、不顾万死者,气使之也;深思远虑,以应万变者,心主之也。气夺则怯于斗,心夺则乱于谋。下者不能斗,上者不能谋,敌人上下怯乱,则吾一举而乘之矣。《传》曰「一鼓作气,三而竭」者,夺斗气也。先人有夺人之心者,夺谋心也,三军、将军之事异矣。
或问:「自计及间上下之法,皆要妙也,独云此用兵之法妙者,何也」?曰:夫事至于可疑,而后知不疑者为明;机至于难决,而后知能决者为智。用兵之法,出于众人之所不可必者,而吾之明智了然不至于犹豫者,其所得固过于众人,而通于法之至妙也。所谓高陵勿向,背丘勿逆,盖亦有可向可逆之机,佯北勿从,锐卒勿攻,亦有可从可攻之利。饵兵勿食,归兵勿遏,亦有可食可遏之理。围师必阙,穷寇勿追,亦有不阙可追之胜。此兵家常法之外,尚有反复微妙之术,智者不疑而能决,所谓用兵之法妙也。
或问:「九变之法,所陈五事者何」?曰:九变者,九地之变也。散、轻、争、交、衢、重、圮、围、死,此九地之名也。一其志,使之属,趋其后,谨其守,固其结,继其食,进其涂,塞其阙,示不活,此九地之变也。九而言五者,阙而失次也。下文曰:「将通于九变之地利者,知用兵矣;将不通九变之利者,虽知地形不能得地之利矣」。是九变主于九地明矣。故特于《九地篇》曰:「九地之变,人情之理,不可不察也」。然则既有九地,何用九变之文乎?曰:武所论「将不通九变之利」,又曰「治兵不知九变之术」,盖九地者,陈变之利,故曰不知变不得地之利。九变者,言术之用,故曰不知术不得人之用。是故六地有形,九地有名,九名有变,九变有术。知形而不知名,决事于冥冥;知名而不知变,驱众而浪战;知变而不知术,临用而事屈。此所以《六地》、《九地》、《九变》皆论地利,而为篇异也。李筌以「涂有所不由」而下五利兼之为十变者,误也。复指下文为五利,何尝有五利之义也?「绝地无留」,当作「轻地」,盖「轻」有无止之辞。
或问:「凡军好高而恶下。太公曰『凡三军处山之高,则为敌所栖』,岂好高之义乎」?曰:武之高,非太公之高也。公所论天下之绝险也。高山盘石,其上亭亭,无有草木,四面受敌。盖无草木则乏刍牧樵采之利,四面受敌则绝出入运馈之路,可上而不可下,可死而不可久。此固有栖之之害也。武之所论,假势利之便也。处隆高丘陵之地,使敌人来战则有登隆、向陵、逆丘之害,而我得因高乘下、建瓴走丸、转石决水之势,加以养生处实,先利粮道,战则有乘势之便,守则有处实之固,居则有养生足食之利,去则有便道向生之路,虽有百万之敌,安能栖我于高哉?太武栖姚兴于天渡,李先计令遣奇兵邀伏,绝柴壁之粮道,此兴犯处高之忌,而先得栖敌之法明矣。学孙武者深明好高之论,而不悟处于太公之绝险。知其势利之便者,后可与议其书矣。
或问:「六地者,地形也,复论将有六败者何」?曰:恐后世学兵者泥胜负之理于地形也,故曰地形者兵之助,非上将之道也。太公论主帅之道,择善地利者三人而委之,则地形固非将军之事也。所谓料敌制胜者,上将之道也。知此为将之道者,战则必胜;不知此为将之道者,战则必败。凡所言曰走曰弛曰崩曰陷曰乱曰北者,此六者败之道,将之至任,不可不察也。是胜败之理不可泥于地形,而系于将之工拙也。至于《九地》亦然,曰「刚柔皆得地之理也」、「将军之事,静以幽,正以治」、「驱三军之众,如群羊往来、不知其所之」者,将军之事也。特垂诫于《六地》、《九地》者,孙武之深旨也。
或问:「『死焉不得,士人尽力』。诸家释为二句者何」?曰:夫人之情,就其甚难者,不顾其甚易,舍其至大者,不吝其至微。死难于生也,甘其万死之难,则况出于生之甚易者哉!身大于力也,弃其一身之大,则况用于力之至微者哉!武意以谓三军之士,投之无所往,则白刃在前,有所不避也。死且不避,况于生乎?身犹不虑,况于力乎?故曰死且不北。夫三军之士不畏死之难者,安得不人人尽其力乎?「死焉不得,士人尽力」,诸家断为二句者,非武之本意也。
或曰:「『方马埋轮』,诸家释方为缚。或谓缚马为方陈者,何也」?曰:解「方」为缚者,义不经据。缚而方之者,非武本辞。盖「方」当作「放」字。武之说本乎人心离散,则虽彊为固止,而不足恃也。固止之法,莫过于柅其所行。古者用兵,人乘车而战,车驾马而行,今欲使人固止而不散,不得齐勇之政,虽放去其马而牧之,陷轮于地而埋之,亦不足恃之为不散也。噫!车中之士,辕不得马而驾,轮不得辙而驰,尚且奔走散乱而不一,则固在以政而齐其心也。
或问:「兵情主速,又曰为兵之事,夫情与事义果异乎」?曰:不可探测而蕴于中者,情也;见于施为而成乎其外者,事也。情隐于事之前,而事显于情之后,此用兵之法,隐显先后之不同也。所谓兵之情主速者,盖吾之所由所攻欲出于敌人之不虞不诫也。夫以神速之兵出于人之所不能虞度而诫备者,固在中情秘密而不露,虽智者深閒不能前谋先窥也。所谓为兵之事者,盖敌意既顺而可详,敌衅已形而可乘,一向并敌之势,千里杀敌之将,使陈不暇战而城不及守者,彼败事已显,而吾兵业已成于外也。故曰所谓巧能成事者此也。是则情事之异,隐显先后也。
或曰:「九地之中,复有绝地者何也」?曰:兴师动众,去吾之国中,越吾之境土而初入敌人之地,疆埸之限,所过关梁津要,使吾踵军在后告毕书绝者,所以禁人内顾之情而止其还遁之心也。《司马法》曰:「书亲绝是谓绝顾壹虑」。尉缭子踵军令曰:「遇有还者诛之」。此绝地之谓也。然而不预九地者何?九地之法皆有变,而绝地无变,故论于九地之中而不得列其数也。或以越境为越人之国,如秦越晋伐郑者,凿也。
或问:「不知诸侯之谋,不能预交;不知山林险阻沮泽之形,不能行军;不用乡导,不能得地利。重言于《军争》、《九地》二篇者何也」?曰:此三法者,皆行师争利、出没往来、迟速先后之术也。盖军争之法,方变迂为直,后发先至之为急也。九地之利,盛言为客深入利害之为大也。非此三法,安能举哉?噫!与人争迂直之变,趋险阻之地,践敌人之生地,求不识之迷涂,若非和邻国之援为之引军,明山川、林麓、险难、阻阨、沮洳、濡泽之形而为之标表,求乡人之习熟者为之前导,则动而必迷,举而必穷,何异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不行其野,彊违其马,欲争迂直之胜,图深入之利,安能得其便乎?称之二篇,不其旨哉!
或问:「何谓无法之赏,无政之令」?曰:治军御众,行赏之法,施令之政,盖有常理。今欲犯三军之众,使不知其利害,多方误敌,而因利制权,故赏不可以拘常法,令不可以执常政。噫,常法之赏不足以愚众,常政之令不足以惑人,则赏有时而不拘,令有时而不执者,将军之权也。夫进有重赏,有功必赏,赏法之常也。吴子相敌,北者有赏,马隆募士,未战先赏,此无法之赏也。先庚后甲,三令五申,政令之常也。武曰「若驱群羊」,往来「莫知所之」。李愬袭元济,初出,众请所向。曰:「东六十里止」。至张柴,诸将请所止,复曰:「入蔡州」。此无政之令也。
或问:「用间使间,圣智仁义其旨安在」?曰:用间者,用间之道也。或以事,或以权,不必人也。圣者无所不通,智者深思远虑,非此圣智之明,安能坐以事权间敌哉?使间者,使人为间也。吾之与间,彼此有可疑之势。吾疑间有覆舟之祸,间疑我有害己之计。非仁恩不足以结间之心,非义断不足以决己之惑。主无疑于客,客无猜于主,而后可以出入于万死之地而图功矣。秦王使张仪相魏,数年无效,而阴厚之者,恩结间之心也。高祖使陈平用金数十万离楚君臣。平,楚之亡虏也,吾无问其出入者,义决己之惑也。
或问:「伊挚、吕牙,古之圣人也,岂尝为商周之间邪?武之所称,岂非尊间之术而重之哉」?曰:古之人立大事、就大业,未尝不守于正,正不获意,则未尝不假权以济道。夫事业至于用权,则何所不为哉!但处之有道而卒反于正,则权无害于圣人之德也。盖尽在兵家名曰间,在圣人谓之权。汤不得伊挚不能悉夏政之恶,伊挚不在夏不能成汤之美;武不得吕牙不能审商王之罪,吕牙不在商不能就武之德。非此二人者不能立顺天应人、伐罪吊民之仁义,则非为间于夏、商而何?惟其处之有道而终归于正,故名曰权。兵家之间流而不反,不能合道而入于诡诈之域,故名曰间。所谓以上智成大功者,真伊、吕之权也。权与间,实同而名异。
或问:「间何以终于篇之末」?曰:用兵之法,惟间为深微神妙而不可易言也。所谓非圣智不能用间,非微妙不能得间之实者,难之之辞也。武始以十三篇干吴者,亦欲以其书之法教阖闾之知兵也。教人之初,蒙昧之际,要在从易而入难,先明而后幽,本末次序而导之,使不惑也。是故始教以计量、校算之法,而次及于战攻、形势、虚实、军争之术,渐至于行军、九变、地形、地名、火攻之备,诸法皆通而后可以论间道之深矣。噫!教人之始者,务令明白易晓,而遽期之以圣智微妙之所难,则求之愈劳而索之愈迷矣,何异王通谓不可骤而语《易》者哉!或曰:「庙堂多算,非不难也,何不列之终篇也」?曰:计之难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七计,而索其情也。夫敌人之情最为难知,不可取于鬼神,不可求象于事,不可验于度,先知者必在于间。盖计待情而后校,情因间而后知,宜乎以间为深,而以计为浅也。孙武之蕴至于此,而后知十家之说不能尽矣。
按:《宋本十一家注孙子》卷末,《中国兵书集成》影印宋刻本(一九九二年解放军出版社、辽沈书社联合出版)。
武举策问 其二 南宋 · 陈造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六二、《江湖长翁集》卷三三
问:战以车,古也。今之论兵,不敢复议,得非以唐陈涛之事乎?陈涛之败,意非车之罪,房琯迂儒,疑不知所以用之也。夫制骑之冲突,非车何?以夷狄骑也,中国多徒,徒所倚以为固,非车何?以卫青击匈奴,以武刚车自环为营,故能困漠北之戎。马隆为偏箱车,鹿角木屋随地而施,破树机能,通凉州,建一代之奇勋。或者曰:「国家行都于吴,吴湖江舟舰之地,车战尤不必议」。然吴在春秋,巫臣之子寔教之车战,阖庐、夫差得以败彊楚,通上国,几伯,则亦用车之效也,似未可以一房琯而置古法不议。敢问今日制骑兵之术,用车之外,有可恃而必胜者欤?吴用而胜者何在?汉、晋二子以此制敌策勋,而他将皆不闻用之者何故?唐则致败,又果古今异时,不可胶柱欤?诸友罄所见言焉,将采以献当路。
武举策问 其三 南宋 · 陈造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六二、《江湖长翁集》卷三三
问:兵有众寡,众难持,寡难支。用寡而能支,则可以有功;用众而能持,何向而不克矣。古者用众而败者固有,而粗能持也,则固无敌。兵法是以有十围五攻、敌坚敌擒之说。而以寡取胜,亦不乏人,败于寡者皆是也。故将兵者不得已于用寡,而乐于用众固也,而胜败之迹异,则能否之不同也。秦之攻楚,他将以二十万而败,王剪曰:「非六十万不可」。夫倾秦国之众付之,一战而剪遂克举楚。至苻坚之南,兵至九十馀万,淝水之衄,何至狼狈如是,而坚寻以亡?秦则用众,信不易矣。李陵之果锐,得士死力,又名将后也,以步卒五千涉血胡地,终以降虏辱汉。陵之材,似非瞢然者,固宜知以寡犯众不可以为常。其出也非恶有所属而然欤?是亦不得已而用之?若马隆之于凉州,自诡灭贼,募众三千,树机能莫御也,凉州以平,则又岂不得已而用寡者欤?诸公学而得于兵之深,必洞晓于此。凡兵之众寡,用之各有其法欤?抑临事应变,不可隃计乎?临事应变之说,人知以此藉口。剪用之秦,隆用之晋,夫岂果不可隃计欤?愿详论四子之得失,摭其定说以见谂焉。
答君举书 其三 南宋 · 薛季宣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八六、《浪语集》卷二四、民国《瑞安县志·文徵》卷六
林伯顺过东关,属已还鹊林,恨不得见。书辞宜荅,而未有端便可寄。旋闻上庠中补,喜之不寐。此于君举盖不足道,然而顺流扬帆,千里起于足下,有可为英材乐者。仲可还里闬,方襞幅具书,忽石应之见访,出前后两示缄墨,慰抃何已!审知诸公固相縻以学职,诚典学者善意,不知我者且有积薪之诮,受之无益。闻牢辞之,正合鄙意,诸公相知,当不强也。示喻语小万法悉备,语大一毫不立,兢业之心,平荡之道,盖非一非二、知言知德,诚有不可载且破者,要须默而成之,始得大小一二。涉乎计校之语,孔门汾上言不如是,如何一言而尽?古人言之久矣,王文中论司马谈善论九流,知其皆原道德之意,而各有所蔽,自非明了之见,殆未易易。王、魏一代人杰,尚有愧于礼乐之事,《周官》见疑后世,何足讶邪?复雠法虽不具,然今律文犹有轻重相明之法。用论讨贼,当于左宫之时;事切救焚,奚暇士师之告?书于士者,谓应复雠之法耳。先王作法,凡绝无而仅有者,一皆大为之防。士师得人,安可预必?用刑又须阅实,审非推刃之道,而后释之。逸贼一端,未之尽也,学者要在优柔,使之自得,博约之至,欲罢自不能矣。此事固有立谈而辨者,曾非一朝之积。言于未及,宜不受命,切祝自今谨之。崇释次儒,自是井中之见,其所从游常讶。某于此罕道,然却不敢横议是非,从彼间来此,攻之且不入,异时当付此老,使自针之。全真尝所与游,门墙峻甚,每以白眼视天下士,闻于全真特厚,或可介而见之。如闻意乡,我辈未暇从之。宋老志名以全真,欲见故录,与之岂无渗漏?然所期于若士者本不及此,当以度外容之。舅氏幸同舍真淳,固尽其人,就成其材,乃所赖于朋友。滕推官颇闻其名,似已之所任,俟到城郭,图一见之。张侍讲旧为九重知遇,加问学日富,自宜有所悟,合从此虚纳,天下大幸,然而事久多变,又未知乡去如何?某前此辞命,盖妄意当然,惧人不谓深婉,知复何恨!诸公之意甚厚,非所望也。前既无效,今而轻举,可乎?四三哥已因景元寓书,五三哥亦已通问,但未闻其母讣,方因仲可吊之。应之趣向已若老成,真大可畏,能琢磨之甚善。儿子固愿受教,然其母有女子之爱,病未全已,姑留后图。下踰谆谆,知感知愧。《军志》名已前见,牧之所引,不类武侯之言,然八阵图从此推演,有如见于武侯之集,前辈何以不能识之?自李卫公引志说图,方知八阵所出,反复其语,与孙武子所称军政,殆皆司马法欤?阵法旧来口授,只以《军志》、《握奇经》、马隆、李靖、裴绪之说,参伍以变,忽卒未易图之,姑自详复为佳,不然,请俟它日。《州图》纳去荆州、南交二纸,抄毕蚤希寄示。扬、冀草具未补,梁州、和夷未曾释地,幽、雍都未下手,《幽经》却备,幸而不为事夺,一两月间莫可成矣。《诗说》所以不欲出者,乃可为知者道。四三哥尚不谓是,故不欲复示人,苦欲得之,不敢隐也。已自略去训故之说,须于言外逆之。参之《楚辞》以见其训,伍之《乐府》以尽其情,订之《左氏》以致其思,正之《礼记》以通其说,又断之以孔氏之学,《孝经》《论语》之所引證,乃知非妄作耳。纸札非佳,毋令损败为祝。得侄子象先问,未欲经说之广,切在加意。伯顺莫已还里,曩蒙诿以其父名志,黾勉承命,不可用则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