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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景云转官制 宋 · 许景衡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五、《横塘集》卷七
敕具官某:文武一道也,而或不能兼焉者,非才不足、学不至耶。
以尔景云,早以词艺闻于缙绅,册府宰属,更践滋久。
出守北州,属有边警,忠义不慑,惟道是守。
捍禦有方,卒固吾圉。
录功进秩,以宠尔劳。
往其勉之,以为文武全材,则朕汝嘉
可。
论罢李景云等除寺监丞簿劄子 宋 · 许景衡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八、《横塘集》卷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六二
臣仰惟神考肇新官制,凡省、台、寺、监之官,无有大小閒剧,皆极一时之选。
比年以来,其选寖轻,间有躐等滥进,未足以副仁圣继述之意者,此不可不论也。
伏睹近降指挥迪功郎李景云、孙恕、江大一,或以应奉有劳,或以拟进御题试策,各与改合入官,特除监丞主簿,骤从初等选人入为寺监之属。
命下之日,闻者惑焉。
今士大夫服勤州县,积累考任,无虑二三十年,仅得为郡守贰,而睥睨寺监丞佐,有终身不可得者。
孰谓初等选人姓名艺能素未有闻,考第荐举犹未应格而遽得为之哉!
且应奉有劳,近例止于改秩,未尝有为职事官者;
而拟试御题,乃是在外著撰,就使文字稍工,亦非多士造廷亲奉清问之比也。
而改官除职,度越累朝恩例,其夤缘侥倖迁进之速,皆前此所未有也。
乃者卿监尚书郎或出于戚里势家,或系监当资序,皆自宸笔简汰冗滥,且诏继自今,非历寺、监、丞以上不除郎官少监
名器增重,士论悦服。
夫省曹、监贰选格之严如彼,而寺监丞簿冒进之易如此,则是今日之冒进,又将为他日之当得者矣。
澄源正本,实在今日。
李景云、孙恕、江大一与寺监丞簿指挥,伏望圣明详酌,特赐诏罢,改用真才,以待卿监省郎之选,且契前日手诏丁宁之意。
取进止。
通直郎通判洺州杨公墓志铭 宋 · 权邦彦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九七
河间有笃善君子曰杨公,名咏字乐道,流声乡里,无少长咸称之。
公性禀和厚,自幼力学,期取科第。
既试有司,不中,乃以父任大理少卿太庙斋郎
累官升朝籍为通直郎
积九任,终于通判,所至可纪。
绍圣三年十一月六日以疾终,享春秋六十有二。
甘陵大姓孟氏,礼部郎中规之女,先公五年卒。
其年十二月十六日与其妻合葬于父茔之侧。
有子七人,男曰哲,曰朋,皆逝,朋尝预荐名礼部
曰并,肄业懦术。
女长适朝请大夫军器少监张悫
次卒;
次适文林郎晋州司户曹事黄礼;
次适贡士李公平
孙一人,曰德舆
公之长婿张公与余里闬,世有葭莩之契,自公卒后二十五年,因同任京师,一日谓余曰:「妻父杨公,乃吾乡辈丈,官虽不达,然其治效俱宜称述,而孝友之行,古人有所不逮。
身后子幼,尚未铭其隧,而官伐事迹泯然至今,试以此属子,可乎」?
余曰:「诺,敢不铭而志之」。
公初除父丧,调淄州邹平县簿,年尚少,当涂者悉委公以剧吏亦不敢弄之事。
再调泗州司户参军,荐者交章。
部使者绳郡之不治,同列且疑公素厚于使者,阴有间焉,因见挤于郡将,乃以微事免官。
众以为冤,公绝口不诉,居闲几十年,恬然无纤毫介意。
熙宁中河北博州属县盗贼结集,剽夺一方,纵害齐民。
朝廷严督宪司,亟于掩获,且废黜巡捕不职之吏,选其材者以闻。
韩正彦领宪事,首荐公尉博之聊城,公训治民兵,精闻一路。
于时贼有白昼入堂邑县杀捕官供奉阎安者,是日同天节,方燕郡宇,公闻之,戎服率十数人趋出,迹贼所在,抵郓之东阿境,遇贼搏之,就缚。
汪公辅之来宪河北,与韩代,知公,复荐尉堂邑县,以喜邑人,邑人赖以奠枕,几至夜不阖户。
以功改承事郎
朔漕周革辟知沧州盐山县,会罢,荐令不行,旋知文安渤海阳谷三县。
霸州文安县,甫及瓜期,丁母永安县忧。
服阕,任滨州渤海县。
县濒海,人素喜讼,号为难治
初,令之视事也,其老奸宿猾,多说机械以窥令之才否。
异时玩法巧文之吏,贸乱情实。
先以事持其令,令则畏俛,不敢出气,兀兀受制人手,至有投效自去者。
公处事明了,初不待钩距,自得彼情,由是吏畏民服,其施设,坐以无事。
兴德军有伪造官文书以追赃动豪民规利者,历数邑弗之察,公一见,命左右执之,曰:「我尚活汝」!
其人泣服,终以按问缓死。
阳谷受代,迁通直郎通判洺州
洺与漳二水相接,秋雨暴集,岁犯民田。
又当信使南北之冲,一失堤堰,则新刍调发之役不时,支梧莫及,公私俱病。
公视水所向,先事措意,逮其终更,民岁不知有水患。
时洺守临事务执己见,动辄戾法,公从容剖其利否,更悟守意,守叹服,厚德不己。
曾大父洪进,故不仕;
大父文显,故赠虞部员外郎
父闻,故任金部员外郎提点京东路刑狱公事。
公初尉聊城,官卑俸薄,弟诩宣德郎奉使江西,妹婿韩修古为内殿崇班调于吏部,俱委家而去,百口聚食,所入不给,公嬉笑未尝较足与不足。
既而妹卒,而送死之具,一罄其有,殊无少吝。
及在阳谷,弟卒于渭之经略□属,公即遣人取诸孤赡养,过于己子。
而家事因委其侄,尝曰:「父金部昔有意终老于汶上,卜筑未就,今吾自渤海归,可以半刺一郡,而先志未伸,岂可弗念」?
因赴吏曹,丐知阳谷县,下资任一等。
金部八丧葬郓州须城县卢泉乡酅上里潜山之阳,今子孙遂家于汶上
铭曰:
位弗充兮德馀,禄弗□兮尽瘁而劬。
白首州县兮所履不渝,□孝友兮其谁之如。
维不赢于躬兮则后必侈,阴所畀兮施于子孙。
谓宜然兮讵□尔,潜之山兮芦泉之乡。
噫善人兮是□,考厥铭兮日远日章
按:朝散郎、守辟廱寺、赐绯鱼袋权邦彦撰,宣教郎秘书省校书郎高景云书,朝请郎尚书职方员外郎杜从古篆盖。民国东平县志》卷一四,民国二十五年铅印本。又见国家图书馆藏拓片·章专五六○四。
宋故左中大夫直宝文阁致仕李公墓志铭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八九、《鸿庆居士文集》卷三五、《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二一、《宾退录》卷一○
左中大夫直宝文阁致仕李公讳谟字茂嘉,实南唐李氏。
国除族散,有徙常州无锡县者,公其后也。
公少孤,事母孝,贫无以为养,始感愤读书,曰:「惟是足以亢吾宗」。
记诵日千言,下笔语出惊人。
既冠,束书诣乡校,从乐安先生受诗。
时学者数十人,与余为同舍生。
颖异秀发,治经章解句达,文词骤进,不类旧常,一试遂收其科。
仕州县如素习,遇事明辨,未尝读律令,而断治皆应法,尤为当世大人所器重。
徽宗召见,擢部使者
历事三朝,涖官五十年,刺八路,典四大州,秩上大夫,著籍内阁,遂为一世功名之士。
享年七十二,以绍兴二十三年三月乙未卒于无锡之私第。
诸孤以进士陈玿状公世系、爵里、行治、年寿、卒葬之地,从父党乞余铭,乃序而铭焉。
公以崇宁五年进士褐,调通州司法参军
岁满,升文林郎,调江州军事判官
用举者改宣教郎知南康军建昌县,未赴,通判信安军
疏治城堑,创置楼橹,招选禁兵,先期而办。
连进秩,迁承议郎
代还,除广南东路转运判官
升陛入对,奏言:「豪民率以田园分寄官荫之家,而贫民下户一亩之宫,数口之聚,皆受役,力不胜则逃去。
告赏之法著于令甲,可诏监司督责州县推行,以纾百姓之急」。
又言:「吏部注守令不计能否,一切以格令从事,而贪鄙无状居其半,偏州下邑穷民无告。
宜诏大臣更治制立法,甄别人品,蒐择材能,黜去贪懦,以惠天下」。
徽宗韪其言,留弗遣,擢太常丞
唐宰相李绅短小精悍,世号短李,尝隐无锡之惠山,立祠在焉。
公长不满五尺,而精神满腹,或曰:「李茂嘉殆是公垂后身也」。
言者论公年貌未应居礼乐之司,公笑谓客曰:「吾生壬戌,言章尚云乳臭乎」?
高阳关路安抚都总管司主管机宜文字
河朔盗起,亡命啸聚,所在千百为群,帅欲闭关以虞变,公曰:「奸民窃发,当饬将士以示讨除,何为遽如许也」?
帅悟,即日授甲于庭,令曰:「具粮糗,视吾旗所向」。
军声大振,群盗奔溃,境内无一迹。
京东西路提举盐香矾事,移河北东路,再徙京东,进直徽猷阁、知平州,改营州,又改河北西路常平
公以平、营新疆,蒙恩进职,今易地河朔,还所赐告上之,不拜。
提举措置河北燕山府路籴使公事。
朝廷饷新边,岁籴亡虑三百万斛,率用度牒、香药钞充籴本,实不持一钱,而州县抑配为民病。
公曰:「度牒关钞,大商贾之轻资也」。
稍下其估售之,而增谷贾以受籴,不使一吏预其间。
未几,坌至三百万斛,无斗升之负,而民不知劳。
朝廷嘉之,进直秘阁、除两浙路转运副使,以边饷方赖公也,留再任籴使,置司庆源府
虏骑大入,守将懦缓不任,诏公就节制府事。
公檄召所属兵民官吏,皆入保而临城
尉黄諲将部曲彷徉境上,独不至,公得其文书,已署虏中年号,阴遣壮士执杀之以徇。
高邑务官与县人文炳有邪谋,文炳踰城数出,公捕系狱,验治有状。
文炳惧罪诛,请以妻子为质,斩捕同恶自赎,公许之。
文炳出,而务官者方会其徒纵酒大醉,文炳就席伺其寐刺杀之,提九级驰还。
一府大震,人人如公坐视其旁矣。
事闻朝廷,除公直徽猷阁、知庆源府,改充河北河东路宣抚使司参谋
积功次六迁至朝请大夫
建炎元年,除江南东路转运副使
覃恩迁朝议大夫
御营统制官王赤者,驻兵建康,谋为变,以夜纵火为信。
公觇知之,驰告守帅。
弗听。
公饬兵将官,率所部团民伍伏涂巷中,栅其隘。
夜半,天庆观火起,诸军噪而出,所至不得入,遂斧南门而去。
迟明访守帅,则缒城宵遁矣。
已,乃除签书密院江淮两浙路制置使吕颐浩兼领建康府
顷,公提举常平颐浩河北燕山府路都转运使
颐浩经制便宜,起怀、卫二州常平济州仓,以备军饷。
公曰:「济,京东也。
燕山军士张颐待哺,而辇怀、卫之京东河北两路,二千里漕之燕山,虽三尺童子知其妄也,必有他图」。
奏罢之。
颐浩固不说也。
会明受改号,官吏读赦皆失色,独颐浩怡然自若。
公曰:「枢省大臣,盍徵天下之兵以除君侧之恶」。
颐浩左右视,接以他语。
公曰:「王室在难,如救头然之急,公岂应踌蹰在众人之后」?
颐浩唯唯。
方议行,而御营参赞军事张浚檄书至,二叛伏诛,颐浩第功进右丞相
公叹曰:「群凶称乱,全躯保妻子之臣握兵坐视,相顾不发。
幸诸将雠复王渊枭首之祸,而因人成事者遂至宰相」!
颐浩闻之益怒。
秋八月,上幸建康,诏公主钱粮,黄敦书主桥道。
大驾次张桥,山水暴溢,堤齧桥坏,颐浩通劾之,公与敦书皆罢。
丁母永嘉郡夫人忧,卒丧,主管台州崇道观
绍兴三年,除江南西路转运副使
入对行殿,奏言:「人主欲知天下利害之实,而九重阻深,吾人疾苦壅于上闻,则匹夫匹妇有不被其泽者。
今者法驾时巡,所过郡国延见父老,特降清问,则守令贪廉,法令废举,民之休戚,事之利害,一见胜百闻矣」。
两浙路转运副使
五年,转左中奉大夫、知镇江府
乘舆幸建康,两驻京口,公每赐对,眷奖甚宠。
直显谟阁两浙路转运副使
方闻命,迁直宝文阁知临安府
比入对,上曰:「临安之命,出自朕意」。
公顿首谢曰:「臣与大臣无一日之素,知事陛下而已」。
七年,再知镇江府
都督府统制官种潜屯江上,军民不相中,人情惴恐。
公次丹阳,或劝公单骑独进,严兵而后入。
巡尉部千百人执戈以卫,公视而笑曰:「设有急,若辈足恃乎」?
亟去无留,乃合老幼数百指造官。
涓日视事,延见吏民、宾接将佐如平时,一府帖然。
潜见公,至感泣。
公两守镇江,属兵火创残之后,兵屯聚其中,缮治乘舆巡幸顿舍之所,储偫千官万兵共亿之费,随宜区处,上下赡足,不扰而办。
移牧临安,百姓遮道而泣,公举手谢曰:「不久当复来」。
已而果然。
州民罢市,空巷来逆。
岁大旱,公率寮吏祷长山之白龙池,香火未收,云起池中,一夕雨足,遂稔。
于是宰相当国,官职除授以苞苴丰俭为差,公因退食,语家人曰:「吾跳兵走马燕赵之地,不自意全,归埽坟墓,盍少休矣」。
上书请祠官提举台州崇道观,时年五十六,竟不复言仕矣。
左中大夫,职直宝文阁,服三品,爵陇西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公材高识明,长于治剧;
御吏民,不以小法微文佐喜怒。
以故崎岖兵乱反侧之中,发纾隐诎,锄治彊梗,听公一语而决,无后议者。
庆源被围,虏人檄守将高景云,而口语籍籍,指景云为奸细,众怒欲起。
公驰指景云所,谕其众曰:「朝廷属我节制府事,高公无预也。
檄书具在,未尝开发」。
索火焚之,众遂定。
通判许和卿添差通判归明马观国不相能,因倡言观国久通虏人为内应,众起围第,欲屠其家。
公面诘和卿曰:「艰危如此,吾曹未知税驾之所,公首为乱阶,行且及矣」。
挥其众使去,曰:「城中动息,吾自知之」。
后公使江东,忽见一人衣紫佩金拜庭下,公惊曰:「吾僚马公耶」?
观国曰:「庆源之团,微公一言,骨已朽矣,愿效一死以报」。
久之,虏中,撤还北客之落南者,观国在遣中。
过公别曰:「衔恩未报,死而有知,尚当结草也」。
涕泣而出。
公曾大父勤,大父度,不仕。
父景芳,以公贵,赠右光禄大夫
母朱氏,赠永嘉郡夫人
妻戴氏,封令人,有贤行,宝文公起徒步为闻家,繄令人之助。
四男子:时泽,右宣义郎、新知平江府吴县事;
时习,右文林郎、前江南东路提点刑狱司干办公事
时俊,右修职郎扬州泰兴主簿
时庸,右从事郎、新江州观察推官
四女,彭慥、俞民从、戴必先张采,其婿也。
民从,右文林郎
左朝奉郎
孙男九人:杞、、椆,并登仕郎
枢、朴、桴、㭿、栱,馀一人未名。
孙女七人。
诸孤以其年十二月壬午,奉公之丧葬县之茗屿乡青山湾,公所自卜也。
公生十四岁而光禄公下世,后十年,起家筮仕,始迎母夫人就养。
自佐信安,参高阳机幕奉使典州,皆在河朔
戎马内侵,大盗群起,将母其閒,践艰乘危数矣,若有相之者。
建炎初将漕江左,始奉安车以还。
考终大耋,哀荣终始。
遇郊祀恩,任两兄之子时哲、时修者。
中外宗姻丧死嫁孤力不任者,皆倚公以办。
公已丐閒,辟舍北地,营一大圃。
西山,枕长河,穹堂奥宇,曲阑幽榭,疏沼沚,蓺花竹环之,日具酒茗,命客吟啸其中。
延接后辈,不以爵齿自高,与钧礼。
既属疾,曰:「河图七十二数,若呓语者,即所享寿也」。
崇宁中,公妇翁戴君筑大第,壮丽为一州之甲,县人数见梦曰:「李运使宅也」。
翁除地,又获一金鱼,以为子孙之祥,大喜。
翁没,而诸子瓜分,不数年,卒为李氏。
胡马南牧,一大酋,燕人也,集群胡舍公第中,揭箧见公画像而惊号,其徒曰:「李徽猷也」。
皆以手加额,问公安在?
守舍者惧不敢告。
蓐炊而行,秋毫不犯,且大书其壁曰:「此李徽猷宅也」。
以晓后至者。
嗟夫!
始公食贫为布衣,而戴翁以财雄为大姓,自崇宁距建炎盖一世,由幽燕抵全吴仅万里,而公姓氏官称宫室證兆之应如啐啄,无毫氂之谬。
世人乃欲以智力取非其有,岂非惑欤!
铭曰:
治道之行,文武二柄。
孰强弗友,孰弱弗竞?
孰致予武,徙木以令,俯偻循墙,若兵在颈。
孰振予文,执铎以徇?
嘘枯吹生,祈酲愈病。
矫矫李公,德配前修。
治军牧民,如农一丘。
磔其枭狠,以殖善柔。
惠立威振,两取其尤。
百犬吠声,众狙皆怒。
举臂一挥,掉尾而去。
三窟狡兔,两端首鼠。
镌切弗喻,夹以砧斧。
文驯武克,左右具宜。
如牢圈虎,如乳哺儿。
诗书之帅,慈惠之师。
不配其有,孰主张之?
河图告终,乘云跨箕。
呜呼已矣,次有铭诗。
靖康忠悯曲周李公事迹 宋 · 李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六三、《三朝北盟会编》卷八一、八二
公姓李氏,讳若水字清卿,始名若冰
洺州曲周县人
曾祖宏,故任莫州录事参军,赠太子太傅
祖庠,故任郑州管城主簿,赠太子太傅
父恂,故任开德府曹掾,赠少傅
世业儒,仕州县著清白声。
公自幼苦学,工于属文,政和八年嘉王榜敕赐同上舍出身。
初任迪功郎大名府元城县
河朔盗贼起,以捕获功改承仕郎,复以功赏转宣教郎,授平阳府司录
宣和六年,春试学官,有司爱其文典雅近古,擢为第一,除济南府府学教授
先是左司员外郎高景云尝见其诗,奇之,遂立荐于朝,除太学博士
时文格彫敝,独以古文倡之,从者甚众。
七年春,李公邦彦起复少宰,当蔡京落致仕,其子孙用事,李公欲托病求去。
公素蒙见知,乃上劄子言:「大臣以道事君,不可则止,安可假病,默默而退?
当抗论上前,以尽大臣去就之义,无使天下有伴食之讥」。
李公颇不悦。
继以非旧窠阙减罢,遂不复除用。
尝以启上李公,其末云:「顾积蠹之云久,宜致理之尤难。
首建裁损而国用未丰,痛罢科徭而民力犹困。
边陲初定,当求守禦之方;
贼势稍衰,可弛防闲之策?
权贵抑之而益横,仕流滥矣而莫澄。
凡兹十数之大功,未睹轩昂之成效。
正宜解榻以待士,置驿以招贤,博采寸长,用裨远见」。
未几金寇犯边,果如所料。
靖康元年夏,再除太学博士
待阙閒,差权太常博士,累转朝奉郎
开府仪同三司简国高俅薨,皇帝谕挂服举哀,承太常寺告报,轮当赞导,入劄子言:「败坏军政,致金寇长驱,罪与童贯等,当褫退官秩,示不终赦,不宜辱举挂之礼」。
数日未报,复入劄子,备论其事,朝廷从之。
即除太常博士
八月,朝廷欲遣使金国,以租赋赎三镇,令侍从台谏各举三人。
公两预其荐,召上殿,赐今名,除秘书省著作佐郎,借秘书少监奉使大金山西军前。
太原,见国相粘罕
太原真定已陷,租赋不能赎三镇
途中尝有诗呈副使王坦翁曰:「平生忠义定何人,数月相从笑语真。
未信功名孤壮志,不妨诗酒寄閒身。
此来饱看千崖秀,归去宁知两鬓新?
就使牧羊吾不恨,汉旄零落雪花春」。
又曰:「旧持汉节愧前人,闻许传来苦不真。
五鼓促回千里梦,一官妨尽百年身。
关山吐月程程远,诗景含秋句句新。
孤馆可能忘客恨,脱巾聊进一杯春」。
十一月十一日还朝,十三日闻虏骑已南,有旨令同王云等再议。
侍从,公辞乃已。
十五日知枢密院事冯澥使粘罕,借公徽猷阁学士副之。
是夜中牟,守河溃兵作过,或云已有虏骑渡河,左右甚骇,谋取旨改路。
冯澥问当如何,公曰:「守边防河诸把隘将士皆望风逃避,奉使者又如此,朝廷将何所赖?
以某处之,唯有死而已」。
令云:「敢回者行军法」!
众遂定。
路中日一奏,乞京城设备。
怀州界,逢金人大军馆伴刘思、萧庆,云已遣使往汴京画河为界,三镇更不须理会。
随大军至西京界,闻门下侍郎耿南仲同知枢密院事聂昌出使,交割河北、河东地界。
闰十一月三日京城外,拘留冲虚观
尝赋诗以见志曰:「胡马南来久不归,山河残破一身微。
功名误我閒云过,岁月惊人迅鸟飞。
每事恐贻千古笑,此生甘与众人违。
艰难重有君亲念,血泪斑斑满客衣」。
虏人独遣冯澥萧庆入城,请与皇帝相见,欲议盟誓,不从。
又遣萧庆入城,请与皇帝相见,又不从,许宰相亲王出。
后数日,两枢密、两郡王分使军前,议不合,粘罕攻城。
至城破,次日馆伴来相见,说景王请命,上书犹有御宝,料城中未甚乱,国相教徽猷来,欲令入城。
遂于城破处见粘罕斡离不,云可令何相公来议事。
国书中亦说此意,入见奏之。
当日何㮚出,次日又遣济王中书侍郎陈过庭出。
何㮚回陈,二帅请与上皇相见,上欲代之,先遣诣恳告。
次日出幸虏营,留三日而还。
后除礼部尚书,力辞。
上曰:「徽猷阁学士自与尚书同班,卿可受之」。
复以借官辞不已,改除吏部侍郎,命兼权开封尹,辞之。
降御笔云:「卿始终为国,兼尹不须辞免」。
二年正月九日,军前遣使将国书来,说农务将兴,及徽号事须当面议,请皇帝出郊,遂降诏次日出
至二月六日,金人变议。
公母夫人张氏闻之,恸曰:「吾子平日刚直,死难决矣」。
自后不通消息。
当月二十一日,权府曹吕齐在朱雀门见取过军前医官熊调入城取物,说:「某修合处在国相位廊下,屡见唤李侍郎来理会事,早来又见问:『何故唯你坚不欲立异姓』?
李侍郎道:『上皇悔过避位,主上孝慈勤俭,无有过行』。
相云:『赵皇失信,使南北生灵如此,岂不是过』?
李侍郎道:『若以失信为过,国相亦有失信处五』。
乃历数之,某忘记其语。
又云:『你劫金帛女子,止是一大贼耳,你国灭决不久』。
国相大怒,令推出处置」。
二十四日,随行虞候谢宁入城般取家小,说:「某已收在监军处打伞,前此常随定侍郎
初六日,时先收了金国诏书,粘罕萧太师脱御服,侍郎向前抱持皇帝,令不得脱。
被十馀番人拽过一边,叫道:『此大朝真天子,你杀狗辈不得无礼』。
又被番人打口,面见脱了御服,即时气绝于地。
谢宁不敢唤,少时却苏,众已分散,只有十数甲兵守之,传国相指挥:须管要李侍郎在。
遂令谢宁扶到青城左掖门侧廊屋内住,每日供三番饮食,侍郎绝不能吃,似中著底。
萧太师三次来道:『事已如此,你休执迷,拣长处行,恐坏性命,不是你好人,我不来劝你』。
又云:『你前日骂詈国相国相亦不见过,你若顺从他时,与你好官做』。
侍郎只道天无二日,某无二主。
谢宁曾劝道:『侍郎父母年高,兄弟又多,若稍顺他,恐可得回』。
侍郎叱云:『古时有忠臣,如今岂无?
你理会不得』。
十六日国相来唤理会事,了却放回。
二十一日,又唤去理会事甚多时。
临后只见侍郎骂詈,国相令推出处置。
又回面叫骂,不喜听,遂和谢宁缚了。
到南郊侧近,顾谢宁云:『我为国家合死,枉带累你』。
监军道:『待与你放了,你回头来也未』?
犹骂詈不止,遂害之」。
及说:「被害去处,某后来亦不敢回去埋藏」。
至四月四日,金寇已退,家人出城寻认,依谢宁所言去处得之,暴露四十馀日,肌肉不变,时年三十五。
初,金人出榜阙下,求立异姓,云军前南官亦当举,唯不许何㮚、李某预此议。
及军前取家属,兄若虚到南薰门,亲见番官数十,共叹其忠。
且言:「我大辽死难者二十馀人,你南朝李侍郎一人」。
后自京师大元帅府,上书者数十人,皆言为社稷死者唯李若水一人。
今上皇帝即位之初,尚书右丞吕好问又上劄子,乞优加褒赠。
建炎元年五月九日,奉圣旨特赠观文殿学士,与子孙恩泽五人,赐其家银绢五百匹两。
后因臣僚劄子,乞赐美谥,当年六月九日,奉圣旨可特赐谥,续准告谥「忠悯」。
建炎三年七月,召兄若虚上殿,上正色曰:「围城中士大夫止有李若水」。
绍兴四年正月内,明州武节郎、新镇江府焦山巡检张珍,说:「围城中作行门,第二次从驾出郊,亲见当日粘罕在殿上,高尚书读罢诏,使萧庆脱御服,独侍郎向前云:『陛下不可脱,这贼乱做也』。
于渊圣皇帝后,左手掩抱圣皇帝,右手指而骂之。
某等出门外,不见后面事」。
绍兴八年夏,金国使人乌陵思谋对接伴称公忠义,且问子弟几人,今在某处仕宦。
绍兴九年春,又蒙朝廷给还致仕遗表恩泽三人。
建炎二年秋,家属流寓扬州,遂藁葬公于蜀冈南。
绍兴十一年五月二十三日,迁葬公于湖州归安广德乡,卜村南黄龙坞少傅公茔之左,敕赐坟寺额曰「褒忠永庆禅院」,贤士大夫作哀挽者百馀人。
公娶刘氏、赵氏,并赠硕人
三子:曰浩,早亡;
曰淳、曰浚。
孙四人,楷、札、橒、相。
继以二子。
郊恩累赠公左宣奉大夫
所著诗文经兵火多散失,有文集十卷。
其行状、墓志、神道碑皆未就,故实纪其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