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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故特进观文殿大学士河南郡开国公致仕赠少师万俟公墓志铭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九○、《鸿庆居士文集》卷三六
绍兴乙亥冬十月,太师秦公桧薨,天子慨然收威柄,为治道之首,屏远壬佞,驿召故老于湖海数千里之外。于是右丞相万俟公复资政殿学士、提举万寿观、兼侍读,进左通奉大夫,赐札趣还,问赉甚宠。越明年三月,公自沅湘至,翌日入见,除参知政事。当是时,天子厉精更化,一时丞辅谏争侍从之臣,皆上亲擢。公被谗斥,去国十五年,上记其忠,即日驰召。既见,条五事以献:曰纲纪,曰人材,曰财用,曰军政,曰风俗。其略以为:「权臣执国命,威福之柄下移,人不知有上。故相旧弼摈斥殆尽,而谗佞欺负之徒造为险肤,中伤善类,人不自保,道路以目。贪夫暴吏,窃取无艺。公私埽地赤立,而大臣姻族之家,粟窖金穴,至不可校。军政堕坏,士不知劳,将帅豢养于富贵之乐,一旦有缓急,皆不足恃。士风不竞,避谗畏讥,袭常蹈故,随波湛浮,无致身许国之忠」。陈义凛然,然皆世务之要。不旬月,拜左宣奉大夫、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绅相庆:大贤得路,必将尽行其言,副圣主倚注责成之重。而公病不能朝,以二十七年三月辛卯薨于位,呜呼,命矣!方公以病告也,上饬中贵人挟太医诊视,亲御翰墨,谕以调护之宜。尚方名剂,遣骑驰赐,相属于道。公顿首表谢曰:「臣不幸狗马之疾浸革,自度不能复任陛下政事矣,愿上还印绶,乞骸骨」。手诏慰谕,还其奏章。再上,除特进、观文殿大学士致仕。制甫下,而公薨闻。天子震悼,辍视朝,赐东园秘器、龙脑、水银以殓,赙金帛六千,赠少师;官其子孙十二人,又授二子夷中、致中直秘阁。敕内侍副都知卫茂实典护丧事,赙恤加等,勿拘令式。诸孤撰日奉公之柩归葬衡州,又诏两浙转运使、江南东路总领司具舟护送,所在官给葬费。隐卒崇终,恩礼哀荣,可谓盛矣!公讳卨,字元忠,姓万俟氏。有讳普者,与其子洛俱为太师、大司马、录尚书事,显于后魏、北齐之际。其后有籍于开封,不知其始所以徙。公实开封阳武县人。曾祖琰,赠太保;妣卢氏,福国夫人。祖敏,赠太师;妣杨氏,卫国夫人;赵氏,楚国夫人。父湜,大中大夫致仕,赠太师;妣李氏,秦国夫人;侯氏,冀国夫人。公幼奇颖,有大志,读书属文自刻厉,至忘昼夜寒暑,而语出惊人。太师异之,曰:「吾有子矣」。政和二年,试太学上舍,中乙科,调恩州司法参军。未赴,选授相州州学教授。代还,授颍昌府儒学教授。用举者改宣教郎,除太学录。建炎二年,除枢密院编修官,迁尚书比部员外郎。时兵交江淮间,群盗蜂出,焚剽州县无宁岁。公不自克,请宫祠便亲养,得主管亳州明道宫。丁冀国夫人忧,忧除,除荆湖北路转运判官。又丁太师忧,免丧,提点荆湖北路刑狱。秩满造朝,除荆湖南路转运判官。陛见,擢监察御史,迁右正言、右谏议大夫、御史中丞、兼侍读,是岁绍兴十二年也。公好善恶恶,出于天性。时方多故,武夫怙乱,骄蹇不奉法。澧州名贼伍俊者,杀其酋归,诏授秀州兵马钤辖,迁延不赴,贪暴为闾里患。公语荆南帅曰:「俊不就官,变生肘腋,不可悔已。可辟置麾下,徐观其所为,乃可制也」。帅曰:「诺」。表其事于朝,改授副总管,俊喜而受命。未几,谋据城以叛,捕下狱,遂除之。又言:「诸大将起于行伍,知利不知义,畏死不畏法;高官大职,子女玉帛,已极其富贵之欲,盍示以逗留之罚、败亡之诛、不用命之戮,使知惧」?刘光世建请舒、蕲等五州为一司,选置将吏,宿兵其中,为藩篱之卫。公言:「光世欲以五州为根,将斥旁近地自广,以袭唐季藩镇僭悖之逆」。岳飞议弃两淮地,专守大江以南。公言:「飞提重兵十馀万,无横草之劳,但言弃两淮以动朝廷,此不臣之渐」。夔路漕臣李坰奏劾知万州冯时行跋扈,遂起诏狱,捕系数百人。公言:「万州一障,块然在荒茅篁竹中,仅比东南一大聚落耳。时行以职事抗,转运使诬以跋扈,遽兴大狱,连逮不辜,岂宜付外台耳目之寄」?又言:「柳、韶、泉、普四州官吏鬻狱受赇,执杀平民,纵释有罪,当伏重诛,以谢天下」。又言:「使相遇郊恩,奏任子孙,盍循旧典?今边圉未靖,宜复勇爵以厉爪牙之士、蹶张超距之流,而专补文资,非是」。公在台谏论事如此。于是上韪其言,皆以为善,而公由此大用矣。徽宗皇帝梓宫还,诏公为永祐陵攒宫按行使。竣事还奏,拜中大夫、参知政事。俄充金国报谢使,上顾公曰:「使事言旋,复有此授,以卿体国,勉为朕行」。公对曰:「陛下属时艰难,嗣承大统,上皇陵庙之奉,大母东庙之养,圣心焦劳,固非一日。日者独断,屈己消兵,以交邻国。天人同符,捷逾响报,送往事居,悉如圣志。臣误蒙识擢,叨尘二府,躬持书币,将命万里绝域,实预荣焉」。行次京师,奴隶辈有为人致书访其子者,虏使以为言,公曰:「两朝以玉帛相见,而后敢以私书入境,然父子之情,不过候安不耳」。发书视之,如公言。次涿州,又以南官驱檐夫告者,曰:「一行装赍,悉以车载,不复调夫矣」。公曰:「驱檐夫者,请得主名治之,不调夫,则止于此,以听大国之命」。语塞,遂已。使还,提举详定一司敕令。书成,迁左通奉大夫。公之复命也,宰相秦桧假金人誉己数十言,属公绐上。公退而叹曰:「丞相訹我面谩,吾戴天履地,忍为此乎」?卒不从。他日议政,意象愠怒,声色赫然,无复同寅共政之意。一日奏事退,坐殿庐。中批上旨,辄除官以私所厚者,吏钤纸尾进,公拱手徐曰:「偶不闻圣语」。却之不视。桧大怒,自是不交一谈,而言章亦踵至,罢为资政殿学士,除郡。公入辞,自言曰:「臣无他肠,孤立一意事陛下而已。天日在上,忠邪自见,庶几异时复望清光,犹有以藉口」。而上眷公之意未衰也。天语从容,问劳弥厚,且谕以赐环之命,公曲谢至六七。桧意公议己,愈怒,章复上,夺职提举江州太平宫。论奏不已,降授中大夫、归州居住。公杜门屏处,人莫知其面者。七年己巳郊赦,量移沅州。建炎之乱,公避地沅湘间,安抚使用便宜檄公摄州事。会剧贼曹成拥众数万奄至,城小而恶,太师年九十岁在焉。太师曰:「沅人视吾为去就,吾去则率而溃矣」。坚卧不动。公晨夜庐城上,召土豪,集丁壮,具矢石,聚刍粮,闭壁以老其众。凡二十七日,成食尽引去。沅人曰:「生我者,万俟公也」。及是公来,老壮欢迎,数十里不绝,又将除地筑室馆公。公笑谢不愿,得官屋数楹居之,不蔽风雨。又七年,召还,复知政事,遂当国。公忠信以事上,不敢欺;平恕以待下,不为诡激之行。三任内外学官,尊奖贤能,士有片长寸善如在己,汲汲然惟恐不闻于时。四为监司、郡太守,有惠爱。讯刑议狱,傅经据古谊,多所平反;遍历台谏,不营党援,自结主知,遂参大政。权臣擅朝,朋奸罔上,公独持一心,颠顿困穷,偾而复起。公独守一道,天子虚己听公,公亦奋然任天下之重以就功名。而天不假龄,俄以病告,百不一施,赍恨而没,此有志之士识与不识,莫不咨嗟太息,而至于流涕也。公尝提举实录院,皇太后还御宫寝,纂次回銮事实。书成,进银青光禄大夫;又以刊修贡举条法,进金紫光禄大夫,封河南郡开国公,食邑四千九百户、食实封一千九百户。享年七十五。配侯氏,故承议郎廌之女,封同安郡夫人,先公卒,赠荣国夫人。五男子:曰夷中,右承奉郎、直秘阁;曰致中,右承事郎、直秘阁;曰居中,曰有中,曰粹中。四女:右修职郎李诩、右儒林郎吴佺其婿也,二人在室。孙男女九人:男曰侃,曰传,曰倬,曰似,女尚幼。公姿度夷旷,胸中无疑事。交朋友,待僚吏,恭谨恂恂,护其短而乐道其善,无贵贱少长贤不肖,皆得其欢心。至于处决大议,志守端正,果敢明达,亦不苟且而妄随。权门如市,气焰薰灼,可铄金石,公如砥柱,屹立于回流急洑中,不可移夺,盖古所谓大臣者。在事五十年,起布衣至守相,进登庙堂,退伏田里,盛衰之变备矣,而奉身清约如一日,无小异。危坐一室,左右图书,究观古圣贤穷达出处显晦之节,为修身之法,而不知富贵贫贱之可择而取也。太师素贫,不治生事,至公,益务施贷,所得俸赐分赡族党。任子恩,先兄弟之子,比公薨,而二子四孙皆未仕,诸孤亦莫言。十二月己酉,葬公于某县某乡之原。宣和末,某领国子,尝与公同寮矣。公柩次毗陵,亟具小舟驰吊。已而二直阁泣请铭,某辞不敢。又曰:「先公每得公文,开读三遍,称叹不去手。先公平生大节,皆可考信,幸公书而刻之,纳诸圹中,地下有知,殆为慰焉」。某曰:公负王佐之学,出陪兴运,虽刚方难合,屡以谗蹶,而先甲之言,简在上心,十年后,有符节之合。道远年徂,竟以身徇。君臣之恩,有始有卒,可以褒劝后世,如古诗书所载。铭曰:
彼小人儒,甚□诗书。蜡言枙貌,尧舜之徒。既适可愿,尽反其故。刍狗已陈,弃不复顾。孰如我公,屹若岱嵩?巍巍昂昂,万物之宗。自初筮仕,以至谋国。时止时行,允蹈一德。公丞御史,督制庶尤。耘之锄之,以殖善柔。公长谏垣,三友之益。造膝陈谟,夜半前席。炎凉百态,覆却万方。匪通匪介,徐公之常。朝四暮三,轻愠易喜。匪戚匪欣,令尹之仕。蹇蹇一节,不欺为忠。践艰履险,谊不营躬。谁私党雠,一日三褫?曲突之验,偾而复起。帝曰归哉,相车崇崇。如左右手,以讫尔庸。道远年徂,命也不淑。殄瘁之哀,百身莫赎。讣闻震悼,胡不憖遗。闵有加锡,天子之思。公则逝矣,易名有谥。追荣有诰,议行有诔。又将有史,以诏无穷。相以铭诗,閟于幽宫。
祭曾原伯大卿文 南宋 · 陆游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五三、《渭南文集》卷四一
惟灵渊乎似道,敏而好学。韦编铁砚,雪窗萤几,不足以言其勤;冢书壁简,铜墙鬼炊,不足以名其博。文辞典奥,论议超卓,不使直承明之庭,犹当置诸天禄之阁。时方越拘挛以用人,公奚彼之不若,而乃老于惠文之冠,弗预甘泉之橐。痛结慈闱,悲缠华萼。凡闾巷之故交,想话言之如昨。闻讣相吊,摧然涕落。羞一醊以祖行,冀九原之可作。
东宫故事十七首 其九 八月五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四七
唐明皇开元元年十二月己亥,禁乞寒胡戏,以殊中国之仪也。
某闻衣服有章,然后可以辨贵贱;礼乐有节,然后可以致中和。夫是之谓中国,安可使夷俗乱之乎?昔仲尼谓:「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而孟子亦云:「用夏变夷」。况京师者天子之都,以风化下,尤在所先。故《小雅》咏「彼都人士」、「彼君子女」凡五章,皆取其衣服不贰,从容有常,而美其行归于周,万民所望,此所以为四方之极也。明皇在开元初求治正切,乃禁乞寒胡戏,不使乱中国之仪,殆知所本矣。倘能善始善终,则禄山之乱何自而起也哉?近者恭闻诏旨禁止掉篦,谓颇近胡装,盖得《王制》五载巡狩考正礼乐制度衣服之义。而殿下识虑高明,又谓服饰音乐之近胡者皆当禁止,此孔孟之意也,《小雅》之旨也,开元故事,夫何足道?
奏事录(起乾道庚寅四月丁亥,止是年七月辛丑。)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六○、《杂著述》卷八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乾道庚寅,南剑守阙到,法当奏事,以四月六日丁亥挈家泛舟入浙。
丁亥,早发永和,邓庚子长秀才偕行,伴纶读书也。入城应接人事,泊舟候春亭。守倅来饯饮,乙夜散,与兄弟宿亭上。
戊子,早,三兄先归。江涨风静,俄顷至吉水,县官相候。弟侄甥与送客皆还,惟永和十七客少留,因置酒焉。晚同长道赴莫宰会。
己丑,早,放舟至白沙,挈家过罗陂,赴罗子行夫妇及其兄思齐会。萧伯和投诗及所业。南方风大作,继而甚雨。夜归宿舟中,小婢溺。
庚寅,辞罗氏会。白沙相对有石牛潭,其岸即隋以前州城,闻尚有故基及南郭之名。
辛卯,晡时,刘子澄、子和舟来,同长道、子行会饭于江阁,长道辞归。
壬辰,早发白沙,罗思齐、子行、萧秀才特起送别于三里外。晚抵新淦县,权令乐安城丞程从政说(新安人。)、丞许修职孝谟(湖州人。)、簿彭叔牙、监税黄迪功溥(提刑郭彦之孙。)、杨图南、张司理棫、董县丞世龙、(字伯亮。)新湖北提刑司干官余迪功永锡及其侄乡贡进士谊并相候。永锡盖始兴襄公之曾孙。今襄公诸孙或在曲江,或在西山,皆为农,惟居新淦者为士人。永锡以隆兴诏书求勋贤之后得官。
癸巳,早,十二弟妇之母郭氏及韩保之侍郎之孙十五郎霦来舟中,留饭。晚赴董子羽会。
甲午,早发新淦,南风浩然。午后之临江军,泊贡院。前太守施承议兴祖、通判王朝奉同老、知清江县李承议端卿、丞李从政昱、知录王从政子溥、监赡军酒库李迪功孝祥、监税刘从义宗孟及向伯海之婿来司理文渊、(蔼之子。)韩尉谐并相候。邂逅新常德倅郭仲质份,并招杨谨仲、刘子和、子澄饭。韩戴甫及十五郎送别于此。戴甫名翊胄,与竑胄、竦胄皆节之和之子。得豫章报,三月二十五日改除闽宪。
乙未,新邵倅魏大夫彦忱、张直阁永年(叔万、台卿之子。)、何秀才光颜(韩保之婿。)并相候。军学教授张迪功涛、新宜春尉彭迪功龟年、新衡阳簿陈迪功琦并惠诗。赴任子严运司会。盘园广袤数里,高下因山川,甚有野兴。
丙申,新淦巡检潘成忠岑、李深之绛并相候。赴程德远经略会于慧力寺之江月轩。
丁酉,访向伯海,遍观芗林园亭。海棠数百株在南埭,如酴醾洞,花时亦佳哉。晚赴军会。
戊戌,早解舟,未时抵丰城县,泊宝气亭。李令愿、韩丞淳、监税高炳、簿何炜、马君寿、朱秀才祺国宝、宫教陆朝奉筠并相候。
己亥,早赴清都观正法寺开启天申节。清都本甘真人战旧宅云。递中收闽宪信劄。午后胡从周参议来自隆兴。晚赴李令会于清樾堂,旧有物华亭,今存遗址。
庚子,家人赴马君寿内人饭。
辛丑,晚赴朱秀才会。
壬寅,早,暴风可畏,徙舟税亭,未后解维。邑官置酒曲江僧寺,二鼓后散。
癸卯,早,遣帅司急足周权持辞免文字之临安。行三十里遇漕司所假舟,徙焉。晡时宿小桥。
甲辰,早次隆兴府,帅吴明可、漕任希纯、鲁季钦相迓于南浦亭。夜大雷风雨,甚可骇。张彦自永和来。
乙巳,赴二漕会。
丙午,赴府会于南园。
丁未,赴黄季文参议会。
己酉,赴府会于东湖孺子亭。按洪刍《职方乘》云,湖在郡东南,周广五里,郦道元云十里一百二十步。今士大夫家多创楼阁以环之,城中奇观也。酒三行,泛舟过总持院,本唐僧子畋所造。畋精太乙术,能祈雨乞晴,今有井祈求不废。雷堂之后有澹台灭明墓。刍云《史记》虽言灭明居楚,又有渡江斩蛟之事,然豫章非真楚,尚可疑也(平江亦有澹台墓。)。院中老僧年七十,及从徐师川游,能写字鼓琴。自总持过讲武亭,复登舟劝酬。归饮南园,夜分散。
庚戌,诸公来别,遣周忠厚、张彦归庐陵,即解维。过樵舍镇,监官承节郎范渊来迎。宿昌邑山。
五月辛亥朔,风雨。姚媪忌。午后抵吴城山谒庙,少休看经阁,方知东坡所留石砮尚在,取而观之。近岁过客又舍一矢,形稍大而色青,不若旧物之古也。庙侧有圣池,池中有小石浮水面。祝史云买扑三年为界,每年四百千省,纳隆兴公库。晋江朱丞彭年送别于此。
壬子,早阴霾,风逆。行二十馀里而晴,风色亦顺,扬帆颇驶。未后抵南康军,太守钱奉直端立(愐之子。)、佥判王朝散崧、(潍州人。)星子钟令并相候。
癸丑,早,肩舆过简寂观。门外许坚石初为沙石所堙,前岁大水复出。与观主欧阳齐年对泉石小酌,食甜苦笋,名不虚得。齐年求诗,为赋一篇云:「疏食山间茶亦甘,况逢苦笋十分甜。君看齿颊留馀味,端为森森正且严」。饭罢,道入栖真观,即梁昭明书堂,前欲游而未至者,荒芜殊甚。次至开先,主僧虚席,殊不成丛林,而飞桥已为大水所冲。少憩方丈,首坐川僧文逸粗可语。同访招隐泉,有亭覆之矣。日斜归。
甲寅,赴军会。坐五老亭甚久,而晴岚晻暧,殊不满人意。晚,土人及永和王忠各以两舟竞渡。
乙卯,凌晨冒大雨陆行四十馀里,至延真昭德观(知观陈拱微。)。与江州乐顺之教授相会,饮菖蒲酒五行,同登阁而别。由间道渡溪入净慧院(主僧净一。)。此两处皆前岁所未至者。未后出山,泥涂殊险,微以劳勚。晚投宿寻真观,与道士汤善翔小酌云锦阁。步行近一里至灵泽庙,望咏真湫。
丙辰,晴。早过白鹤栖贤寺,寺愈萧索,主僧数易故也。独登五老亭,坐玉渊,及三峡桥而行约十里,饭罗汉院。院不经兵火,而住持不得人,日就摧毁。近者长老方葺僧堂,又引去。今藏殿、法堂、童行堂之属气象犹壮伟。未时还军,别太守而下,欲解缆,南风太高,遂止。
丁巳,拂旦离南康。风顺而高,舟过大孤,轩簸可畏。午后次湖口县,略舣岸即行。日正午泊交石峡,舟人欲止,姑听之。晚有暴风雨。
戊午,早以风逆,巳时方解舟过马当,泊波斯夹,约行百馀里。
己未,风正,扬帆而下。午后以雁汊风猛而横泊对岸港中,移时复行三十馀里,泊怀家渡。是日约行二百馀里。
庚申,北风大作。晡后稍息,移舟十馀里,泊长风沙,距舒州一百三十里云。
辛酉,早,北风未止,行四十里至大云仓。移时浪稍平,又行四十里,至蒋家汊遂止。夜月佳甚,风稍定。
壬戌,早复有北风,抛过南岸,而浪稍平,遂行四十里至池口市盐酪。复行八十里,未后至大通镇,云气稍变,舟人遂止。池卒李臻参,肩舆游九华者,劳以尊酒。思丁亥之游,今复遥望山色,眷眷不已。五更后大风自西来,继以大雷雨,舟摇荡不可止,川船相去才数丈沈焉。予舟本泊于彼,临夜稍徙,仅免于难。
癸亥,早南风,挂帆行近四十里,片云忽在头上,转为北风。两舟相望,篙师皆失色无措,急令转舵就帆,逆行十馀里入铜陵夹方定。午时至铜陵县,泊绣衣亭下。游天王禅寺,今名护法,残僧败屋,不类丛林。《山谷集》有《铜官僧舍得尚书郎赵宗闵墨竹一枝笔势妙天下为作小诗二首》:「省郎潦倒今何处,败壁风生霜竹枝。满世阎刘专翰墨,谁为真赏拂蛛丝」?「独来野寺无人识,故作寒崖雪压枝。想得平生藏妙手,只今犹在鬓如丝」。诗与竹皆不复存。寺后山上有富览亭,望江流凡三夹,对岸即濡须也。五里有宝云寺,李白祠堂在焉。十里有铜坑。知县右承务郎阎晟相候,德夫郎中之子也。邑在乱山中,殊陋。
甲子,北风复作。夜来月色如昼,波伏不兴,今乃阻滞如此。阎宰送别于石龙矶。矶下有洞,虽为三门,而浅局无足观。稍前,江边有马碯石。行三十里入丁家夹,过板子矶。晚抵繁昌县,泊于对岸。是日约行百里,溯流之帆相属,既泊而风辄定。
乙丑,早,风复作。行夹中约四十里,近月子港而止,过此复出大江故也。
丙寅,风定。鸡再鸣,乘月解维,过三山矶,入青灯夹,望鲁江口,遂入芜湖,泊吴波亭下,日向巳矣。知县吕通直昭问(忠穆公孙。)、丞韩承务琳、主簿徐迪功士龙(宣州人。)、尉王迪功椿(严州人。)并相候。
丁卯,雨。略至吉祥寺,长老师勤庸人。王尉云芜湖绝无士人,秋试不满百,未有登科者,近世两人发解,又寄产云。夜大风。
戊辰,风雨稍止。晨发芜湖,过褐山矶,又遇和州裕溪河截税之舟,纷纭愈甚,至投瓦石,久之方去。未时次太平州。太守周元特、倅叶朝请棼、添倅钱宗丞佃、教授吴文林博古、添差教授杨文林恂、判官赵文林子、推官赵从事不役、知录赵修职彦灿、司理虞迪功份、司户林迪功显、司法王从政豫、当涂宰王通直、权主簿林迪功浩、尉赵修职彦麒、路分都监宋大夫实、添差路分孙大夫谅及其子閤门祗候显祖、同年丁忧赵司法彦萃并相候。
己巳,赴州会。风雨不已,天气如暮秋。借郡舟易豫章者。
庚午,新徽州通判刘大夫授之、盛秀才旦相候,再赴州饭。初约会于凌歊,风雨而止。饭罢独往,比旧加葺,塔之后又创怀古堂,恨烟雨不见历阳。略至广福寺,长老惠明。
辛未,早诣天庆观万寿寺满散天申节,次赴锡宴,日欲晡毕。晚,元特讲通家之礼,二鼓后归。是日虽时有微雨,而其晴可以讫事。
壬申,早,雨,俄晴。舟行小河甚驶,至采石镇,以云气駮杂少留。已而复行,泊慈湖夹,方午未间也,东坡有《阻风》五绝句即此。
癸酉,早行,饭后入鹅港,午时泊新河口。
甲戌,风色不可行。黄圯老运使自城中来。史志道侍郎以发运使过九江,伺其出城,以小舟谒之。
乙亥,赴圯老会于清凉寺。寺有德庆堂,李主所书。闻左仆射陈俊卿以大观文知福州。
丙子,早乘便风出新河。午时过长芦寺,江水涨溢,去寺才十馀步,不暇游也。日欲晡次真州,太守王朝请察相候。
丁丑,早欲行,会大雨不敢解维,赴王守饭于山堂之澄澜阁。同报恩长老妙湍登塔两级,望金山及扬州大明寺塔,遂同过漕司东园,即六一先生为发运副使许元作记者。去岁,淮南运判吕正己即旧址新之,所谓拂云之亭、澄虚之阁、画舫之舟、清宴之堂,皆具焉。添差提刑司干官张从政驹、教授郑从事汝谐相候。张干,毗陵宜兴人,藏古石刻颇富,有泰山秦碑奇甚。表弟章济之运干适过滁阳,见其病子元祚。
戊寅,早,解维,巳时至镇江府。太守蔡子平直阁、通判章朝请汶、陶朝奉之真、总兵史承奉弥正相候。晚,乘潮方能入闸,未至第三闸,遇浅而止。
己卯,早,入第三闸,而连夕大雨,水涨,里闸不开,遂止焉。都统制成太尉闵相候。是日夏至,雨尤甚。
闰五月庚辰朔,早,至丹阳馆,使客之馆也。赴蔡守素饭于普照寺,长老慧照,兴化人。雨稍止,携邓子长及纶上甘露寺,不到已十八年。镇江因北固山以为城,而寺在山上,东坡诗云「古郡山为城,层梯转朱栏」,尽之矣。观狠石、铁镬字、李卫公像、舍利塔。所谓陆探微师子,惟有近岁画本,馀皆亡矣。旧多景楼,乃行者堂。去年太守陈天麟侍郎别卜地起楼,甚雄壮,同长老化昭饭焉。金、焦二山在左右,而面对瓜州,似胜旧基也。
辛巳,早,同邓子长冒大风雨登浮玉亭。亭在江边独山上。或谓此即浮玉山,故创亭焉。傍有小石山、蒜山。又其傍有土山,号坚土山,土纹皆坚故也。登舟,风益大,冲浪至金山龙游寺。长老宝印,川人,有众二百,栋宇鼎新。寺绕山临水为屋,故谚云「金山屋里山,焦山山里屋」,盖实录也。山门借石牌山为案,乃江中三石峰耳。其外小山稍有树木而鸟雀不栖者,世传为郭璞墓。或谓石牌山正为浮玉,水涨不能没,唐人于此铸镜,南岸创亭者非也。别有鹘山,以鹘栖得名。寺有雄跨堂,颇雄伟,洪景伯书颜。观音殿下临龙渊。长老云顷年军士习水战,尝坠石测之,深三十二丈,而扬子江心深有七十馀丈云。会饭于方丈,白丝糕、黑盐豉、糖豆粥,三者山中之精馔也。登妙高台烹茶,壁间有坡公画像。初,公族侄成都中和院僧表祥画公像求赞,公题云:「目若新生之犊,心如不系之舟。要问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崖州」。集中不载,蜀人传之,今见于此。茶罢,上绝顶观坡及晁无咎题字,转至头陀岩。头陀姓裴,唐贞元中获金于山而得名者,闻此岩旧乃蛟窟也。中𤃩泉在水陆堂中,陆羽品江心之水此与同味,酌之。闻京口城中井水皆咸浊,甘泉仅一二云。日午,观僧斋毕,过歙州门,僧榻皆逼江,夏潦方至,凭栏眩骇。大抵寺之轩窗无不临水,而此尤可畏。戏投饼饵,龟鼋毕集。初欲自此下焦山,而风雨殊未止,复冲巨浪还西津,亦危道也。谒下元水府庙而归。
壬午,招进士张大亨为咸媪案脉。黄州守杨直阁由义及府学教授熊克并相候。午时开闸,晡后方抵丹阳馆。
癸未,早,别诸公,道过总领所,登供军堂、得江楼、苑信亭,皆洪景伯所葺也。闻府治连沧楼甚佳,恨不一至。京口多以山为城,即城为登览之所。如多景、得江、连沧之类,虽曰楼,实台耳。归而解舟,河道隘塞,行甚缓,送客相见于门。巳未后,晚行三铺,共二十七里宿焉。雨不止。
甲申,早,大雨。舟行,隔堤望练湖,记云方四十里。自离镇江皆溯流,又南风打头,牵挽者泥淖没骭。未后次丹阳县(古曲阿也。),令陈从政玠、丞沈从事宗契、尉汪迪功并相候于北使之馆。陈德自昆山来。天色稍霁,顺流行三铺,宿栅口。
乙酉,晴。早过吕城闸,至奔牛镇,水泛闸不开。监镇沈修职元携数十夫自支港荡舟曲折而过。晚次常州,太守李元佐大夫、通判张仲固、一监丞并相候。
丙戌,赴州会,宾客往复不能记。换舟,遣尝所假者。
丁亥,早赴李守素饭于感□寺。未后解维,抵暮仅行十三里,宿小井。
戊子,南风益高,牵挽费力,黄昏方次无锡县。宰吴奉议沣、丞赵宣义善仁相候。
己丑,早谒蒋丞相、方务德侍郎、张茂材松运使,适相值戴子善秘书、子微台法忧居,并访之。午间携家游惠山。住持法皞年七十八矣,同上南北阁,酌陆子泉、冰泉、龙渊泉,凭水陆池槛观鼋戏而归。赴蒋丞相会。
庚寅,早,方务德、张茂材约喻子才避暑惠山,留连至夜,凡七饮茶,归邑即行。仲贤自昆山来迓。
辛卯,未后至平江,知府汪圣锡、提举常平芮国瑞相候于姑苏馆。
壬辰,至从母宅,赴府会于齐云楼池光亭。晚招仲贤、子长置酒姑苏台,劝酬□百花洲。暴风雨。
癸巳,同家人赴从母会,留连竟日。仲贤先还昆山。
甲午,早赴芮国瑞会。夜携家赏月姑苏台。
乙未,王仲谟兄弟及数亲旧皆自昆山来。
丙申,早就百花洲具饭待昆山诸亲。王节使权相候。晚解维,抵门而止。
丁酉,早出盘门,如昆山县,以塘路桥低转湖泺(土人谓之皇天荡。),正值东南风打头,撑驾甚劳,晡时方抵下苧渎,距府城才十二里。逼暮,仲宁自县来小酌。
戊戌,终日逆风,牵挽进寸退尺,一更后方抵昆山栅外。知县宣教郎刘𤪠、监税武功孙大夫德相候。
己亥,舟转而南,越两时方抵妻家。王德温兄弟、李四九将仕、五十将仕、张察判棠、郑提干莘、陈教授九思、司户九德、钱唐孙宰听、瑞昌钱簿永弼、郁子文并相候。夜饮,四鼓散,浴而后寝。
庚子,郑通判复、总干晋表、主簿宗仁、郁九一解元并王点县仰、边三一解元并相候。
辛丑,吴县丁丞三畏以檄视涝回,云昆山管内计田二百四十馀万亩。
壬寅,早,就东寺具饭待赵常熟及丁丞。寺今为安穆皇后功德院,赐额曰荐严资福。长老普璇,淳实人也。新萧山尉杨迪功松及其婿新长兴尉陈迪功茂英相候。
癸卯,相士三衢徐璿来。
甲辰,早,赴仲谟会,前吉水庄丞相候。
乙巳,早,祭外舅茔。午后留李良佐酌平江柯山泉。前吉安丞郑宣义颐、新淮西运干陈承事临、国学进士陆日新并相候。
戊申,新湖州梅溪监镇钱迪功郎永存相候。晚赴仲显会。
六月庚戌朔,添监赵承节伯祉相候。赴观音庵寂照大师若钦饭。乘雨凉过山寺报谒,访老僧法回,步至塔院,山之绝顶也,凉甚。
辛亥,早,赴仲吉会。初泊舟外姑宅前,而东西照不可过,惟磬折可避,复为桥碍,乃移舟南问津。晚宿西栅。
壬子,早,随潮行舟,午时泊岸,距旧处才十馀步,阻于一桥,为此迂枉。
癸丑,国学吴仁杰字斗南,携所解《古周易》及启事相候。
甲寅,新临江通判赵宣教不比相候。
辛酉,货齿药人夏彦兴参颇能弈,令与仲显对,盛暑永日,无以度故也。
壬戌,招沈宽登仕案脉,累日苦脾疾,心气极不能支。
癸亥,体中小快。暑甚,夜月却清明,留仲谟兄弟露坐小酌。
甲子,筮《易》,遇《屯》之《益》,留李良佐小酌。
乙丑,晚以小舟入城。
丙寅,辰后入娄门,至从母宅。
丁卯,饭罢谒汪守,馆于瞻仪堂。
戊辰,圣锡云:「幼年初读《陈无己集》,有《代人乞郡劄子》,一见便疑为代傅尧俞作,后阅傅集果然,乃知宿世读书之说可信」。圣锡疑无己后身也。
己巳,久不收永和书,甚悬情。今日连得闰月十二日以前三书,知十三弟得子,不胜其喜。小汪云有书号《类文》,隋时集两汉以来古文,多今时所无,如曹植文尤众,植集中未尝载。
庚午,早赴芮国瑞提举会。谒李直阁简能,旧提刑也。是日范至能借大资政、醴泉使、侍读使大金,求陵寝及正受书仪,过此,晚谒姑苏馆。副使康湑。
辛未,五更别汪圣锡、芮国瑞,再过从母宅。终日雨凉,翁子功监丞相候,赴江西帅幕过此也。
壬申,复热。晡时辎重自昆山来,别从母、茂之,出娄门,登府中所借舟,为奏事之行。晚次吴江县。
癸酉,早,步过长桥,入臞庵。主人知县君份及其子皆死,惟二孙在,榜苏养直诗于宜芳亭。是日大暑,或行或止,惟舟人是听。
甲戌,早次秀州,泊驿亭。方务德侍郎、权州赵直阁师夔(秀王之孙。)、通判朱通直自求(侍郎巽之后,康叔之曾孙。)、判官郑从事伯英、司理邵修职輶(至卿之子。)并相候。入城报谒,憩精严寺。晚赴务德会,荐术士刘演谈命,旧号江西牧童,今曰睡觉生。二更解舟。
乙亥,递中收王致君正言书,转致四明六十九姑书。姑盖族叔祖忱之女,己丑生,嫁黄氏,丁亥秋丧夫,生四子:长小二郎(直躬伯隐,甲辰生。),次小四郎(直履,癸丑生。),次十一郎(直见,己未生。),次十四郎(直异,乙丑生。)。三女:大姐归吴氏(年四十六,乙巳生。),二姐归王敦礼(年四十二,己酉生。),三姐归吴氏(丙戌年死。)。今居奉化县黄郎中宅。晚过崇德县,令吴从事道夫相候,即行。
丙子,早抵长安闸,终日伺候启闭,逼暮始能过。大暑不可堪,夜气稍凉,连夕进棹。
丁丑,早,祗受告命,寻抵临安闸。饭后入北关门,权寓普惠院(俗呼北寺。)。庚辰春到关亦馆此,主僧善伦,相别十馀年矣。
戊寅,芮国器司业、邵伯恭博士款话终日。晚,鲁彦质来谈命,郑人也,自称将仕郎鲁诚修,饮之。
七月己卯朔,李仁甫焘秘监、范至先工部相过。仁甫新除湖北漕。
庚辰,同年刘文潜焞著作相过,刘军资恪继之。胡邦衡侍郎携具来。晚借李德章翚知县修文巷小宅徙居,以北寺太僻远也。设榻小楼,略无蚊蚋,殊觉安寝。客云,昨日进呈予到国门状,上再三称能文。
辛巳,芮国器及沈持要检正携具来。
壬午,汪仲嘉大猷、王宣子二侍郎、张钦夫吏部、郑少嘉礼部并相候。表弟三十七监庙泽、四一县尉湖同自上饶来,留款。
甲申,黄通老尚书、尤袤延之宗丞、刘仲卿及其二子并相候。延之云,两月来自釐务官而上外补贬逐死亡者仅四十人,亦气数使然。留吕伯恭、王得卿饭。李德章送白酒甚奇,饮鲁彦质。
戊子,留表兄郭元嘉之子谟及王得卿饭。许季立调汀州判官,访别。
己丑,朱老娘来,年八十三,甚健。
辛卯,连日肠疾为祟。初闻车驾来日孟享景灵,既而值雨展日,閤门忽报来早引对,病中甚以为忧。
壬辰,平明入和宁门,对于后殿。次堂参,次过六部遍谒长贰郎官,次至虞相、梁参府。晚赴张钦夫、吕伯恭会,同坐新秀州守曾原伯逢。
癸巳,劬劳之日,胡邦衡惠诗。食素,终日讲人事。
甲午,早台参,次谒四台官,次别二府。竟日奔走泥涂中,暮归寓馆应酬书尺,劳倦不可言,幸肠疾少损。
乙未,早,台辞毕,即出涌金门。芮国器、沈持要、范至能先置饯于柳洲,李秀叔彦颖吏部继至。俄报有奉常兼西掖之除,既而乃少蓬、翰苑也。闻执政进至乞留,上曰:「甚好,但恐立异耳」。初拟少蓬,他日兼掌制,上曰:「便令兼内制可也」。秋暑酷甚,有醴酒,夜置舟泛湖赏月,二鼓后归。
丙申,早受省劄,即上辞免状,又受磨勘朝散郎告。
戊戌,车驾诣景灵宫。馆中同官相过:秘书丞李处全粹伯、郎陈骙叔进、张渊叔潜佐、刘焞文潜、林光朝谦之、校书郎杨兴宗似之、萧国梁挺之、赵汝愚子直、正字丁时发子章、冯田宗义。
己亥,宰执分诣。
庚子,受辞免不允劄子。
辛丑,早入秘书省供职。前月秘阁檐忽摧,少监李仁甫云:「昔御史门台坏而司马光去,今秘阁摧,某其去乎」!已而果除直显谟阁、湖北运副。临安修葺凡用八千缗,昨日方讫工而予今日上,初不知也。
子思论(上)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二八、《诚斋集》卷八六、《十先生奥论注》后集卷一一
论曰:道必有措手之所,而后学者得以用其功。邈然如天,渊然如渊,则学者安所措其手哉!子思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夫不言所以处喜怒哀乐者,而止言其喜怒哀乐之未发者,初无影之可捕,而况求其形哉!学者求其说而不得,则流而入于槁木死灰之学。夫槁木死灰之学,非洙泗之学也,之学也。然则学者不入于此而入于彼,无乃子思不示人以措手之所,而纳之于茫洋之地而然乎?子思不然也,子思盖有示人以措手之所者矣,而章句之学离之也。离而不合,此学者所以止求之于喜怒哀乐未发之言,而不知子思所以处夫喜怒哀乐未发之妙,则固在于言前也。且子思不云乎:「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又继之曰:「君子戒不睹,惧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然后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和也者,天下之达道。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盖天下未有无用之道,而君子亦不为不蒂之言也。中也者,固性之有也,然性不可见,而中不可能。使子思曰「天命之谓性」而止耳,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而止耳,则此言无乃邻于不蒂,而此道无乃堕于无用耶?故子思之学不恃其性而恃其率,不恃其中而恃其致。率也者,循是而教焉者也。致也者,力而求之者也。性不可见而率性者可见,中不可能而致中者可能,致则率矣,中则性矣,是则子思之意也,而学者不之详也。象犀珠玉,绝域之产也,而人得而用之者,夫固有以致之也。吾性之中不如是之远也。不远也,而不迩也,则未有以致之尔。致犀象珠玉则犀象珠玉至,致中则中至。然则何以致夫中?曰喜怒哀乐之未发,有以处之是也。然则何以处夫喜怒哀乐之未发?曰君子慎其独是也。盖天下之理莫隐于十目之所视,而莫显于喜怒哀乐之未发。当其未发,吾已知之,非吾知之也,心知之也,非心知之也,天知之也。天且知之,而曰不显,可乎?曰不显而不戒不惧,则喜怒哀乐未发之初,内不既其养,外不既其闲。未发而不养,则其发必妄;未发而不闲,则其发必肆。妄与肆相遭,喜与怒相激,哀与乐相战,将以致中,是闭蝇蚋千百于一室而求其静也。是以君子慎其独也。慎心不以隐显而去留,则内有养,外有闲。方其独也,若不胜其众也;方其未发也,若不胜其动也;方其不睹不闻也,若不胜其耳目之属也。何也?独者众之源也,静者动之机也,一息之顷,心与天已知之矣。知而养,养而闲,则一妄起一察应,一肆动一儆随,察与妄应则察至而妄者除,儆与肆随则儆至而肆者伏。妄者除而肆者伏,当是之时,此心莹然真而法矣。未发而真,发而非真,未发而法,发而非法,天下有是理乎?去妄去肆,而一之于真与法,而中在其间矣。人有病目者,不求其本而急其末,以为所以病吾目者翳而已,去翳则目宜必明。然去一翳生一翳,则不知养肝之过也。肝得其养而目自明,则夫翳者不去而去矣。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其自中也耶?其有以养其中也耶?谨论。
宋璟刚正过姚崇论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三四、《诚斋集》卷九○
论曰:与天下以治之福,不与其君以治之功,此大臣爱君之厚也。盖治生于不治,不治生于治。方其不治,人君以一身而忧天下;及其既治,人君以天下而乐一身。大臣成其君之治可也,与其君之治不可也。与则乐,乐则怠矣。姚、宋之相明皇,同于成开元之治也,而论者以璟为过于崇,何也?盖璟以其治与天下,崇以其治与其君。与天下以治之福,君亦享其福;与其君以治之功,君必丧其功。彼宋璟者,其刚有可惮,其正无可喜,将致其君于终身不乐之地者也。致其君于不乐,乃所以致其君于不忧欤?史臣曰:「宋璟刚正过姚崇。亲君子而疏小人,人君之心也,亲小人而疏君子,非人君之心也,君子之过也。君子之事君,不使之乐必使之忧,不欲其喜必欲其惮,不待小人间之,君已病之矣,非君子之过乎」?是不然。君子之心必有所不爱而后能有所爱。其所爱者君之治也,故使之忧不使之乐;其所不爱者,身之疏也,故欲其惮不欲其喜。非不使之乐也,无乐于初,有乐于终,有忧之名,无忧之实,兹其所以有乐于君欤?非不使之喜也,吾得其喜,君得其乱,吾得其惮,君得其治,兹其所以无爱于身欤?天下之治乱,君子所恤也;吾身之亲疏,君子遑恤哉!呜呼!以治与天下而不以治与其君,此宋璟之刚正所以过姚崇欤?姚崇何人也?中兴之贤相也。宋璟何人也?亦中兴之贤相也。成开元之治,致中兴之功,二公可同也。一则权谲,一则刚正,二公不可同也。吾尝观乎姚矣。明皇之猎,因猎以进,皮冠之招无是举也;太庙之坏,以为偶然,夷伯之震无是说也;捕蝗之役,不曰修德,蝝生之书无是法也。姚之权谲一至此哉!吾尝观乎宋矣。中使之召,不交一言,孟子之所以远王驩也;倖臣之饮,正色而起,盖宽饶之所以忤许伯也;无逸之图,戒以淫乱,周公之所以警成王也。宋之刚正一至此哉!当是时,明皇之见姚也,吾意其一言必和焉,一政必美焉,姚之为人温乎其可喜也。明皇之见宋也,吾意其一言必规焉,一政必刺焉,宋之为人,凛乎其可惮也。见姚而喜,明皇以开元之治为极治,明皇其不乐乎?见宋而惮,明皇以开元之治为未治,明皇其不忧乎?姚、宋则皆贤也,开元则诚治也。明皇乐于开元之功,天下不见其祸;明皇忧于开元之功,天下不见其福。不胜其忧,明皇于是乎一而逐韩休,再而逐九龄;不胜其乐,明皇于是乎一而相林甫,再而相国忠。天下之事至此然后知宋璟之可惮,乃深可喜欤?然则不以治之功与其君,真爱君之厚者也。大抵天下犹一家也,君臣犹父子也。昔者秦皇帝有二子焉,其长则扶苏也,其季则胡亥也。扶苏好谏,秦皇帝憎焉;胡亥不谏,秦皇帝昵焉。扶苏不在外,秦皇帝无一日之乐;胡亥不在侧,秦皇帝亦无一日之乐。扶苏远矣,胡亥近矣,秦皇帝之不乐一变而为乐矣。秦皇帝之不乐则变而为乐也,秦皇帝之秦亦变而为汉也。秦皇帝不思扶苏而明皇思九龄,唐之所以未亡欤?论者欲观唐之君臣,观秦之父子则得之矣。谨论。
庸言 其十二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三七
杨子曰:居其前者不欲继其后,贤之进也难;居其后者不欲立其前,贤之立也难。
杨子曰:读书者非言语之谓也,将以灌吾道德之本根,荣吾道德之枝叶也。本根将枯,枝叶将瘁,试取圣贤之书一阅焉,枯者茂,瘁者荣。
杨子曰:有败诈,无败诚。
杨子曰:古之君子虽贫不粥祭器,虽寒不衣祭服。晋文请隧不与,贫而不粥祭器也;仲叔于奚请繁缨,与之,寒而衣祭服也。
杨子曰:天下之物不可不有而有之者,其有不赘;不可不无而无之者,其无不匮。
杨子曰:登高者未必跌,而尝覆车于夷涂;夜坐者未必寐,而常失旦于昧爽。
杨子曰:总干而山立,南丰子曾子之文也;发扬蹈厉,眉山子苏子之文也。
杨子曰:生而知者,信其当然也;学而知者,见其所以然也。惟其信于斯,故曰诚。惟其见于斯,故曰明。明之之谓贤,诚之之谓圣,诚而不知其所以诚之之谓神。
或问曰:「古之有道之士,入水不濡,入火不热,入兽不乱群,入鸟不乱行,虎无所投其齿,兕无所投其角,信乎」?杨子曰:「然」。曰:「有道之士若是其异乎」?曰:「何异焉?舜与共、驩杂处也,杂而不处,不曰不乱群乎?宋司马欲害孔子也,害而不害,不曰不濡不热乎?虽然,此非圣人之至也,而老庄妄意其为圣人之至也」。
杨子曰:天地之间,其犹炊欤。实物于甗而覆其上,实水于鬵而炀其下,判乎其不比也。然水火之情协而气升焉,则覆其上者潜然而○矣。覆其上者,彼其初燥如也,潜然者奚自而来哉?气也。天地之为雨也亦然。
杨子曰:圣者天之习,贤者圣之习。
杨子曰:虚者盈之终,息者消之初。
杨子曰:君子食无求饱,不足欲也;居无求安,必迁善也。
杨子曰:君子以身观人,以人观身。
或问:「五行一曰水,水者物之初,有乎,无乎」?杨子曰「有者水之象,无者水之质」。
或问:「物有相反相成,何也」?杨子曰:「反者激之极,成者反之定。故饴之甘其极必酸,荼之苦其极必甘也」。
杨子曰:今夫木同一本根也。然方其荣也,枯者或与之同日;及其凋也,生者或与之并时。故华敷而叶霣,枝槁而萌出,此造化无息之妙也。
杨子曰:「春秋之季,天下何嗜乎?利焉而已矣。天下何疚乎?夺焉而已矣。不嗜不疚,不利不夺也,而圣门诸子方且侍坐而谈,舍瑟而作,以浴沂之水涤夺攘之氛,以舞雩之风吹战争之尘,彼视一世之所嗜所疚者何如哉」?或曰:「然则圣门忘天下欤」?曰:「否」。
杨子曰:圣人之畏天也以民,圣人之畏民也以天。
或曰:「忧驩兜失之宰予,尧、孔亦有遗照欤」?杨子曰:「圣人,天也。无遗照亦无遗覆。虽然,照有或遗也,覆无或遗也」。
或问:「至大至刚以直,何谓也」?杨子曰:「无不容之谓大,无能动之谓刚,无可愧之谓直」。
或问:「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何谓中,何谓和」?杨子曰:「不观之天地乎,阳气潜萌,万物归根之谓中,分至启闲,序则不愆之谓和。观吾心见天地,观天地见吾心」。
或问:「致中和,在彼为致也,在此奚致焉」?杨子曰:「井不凿不泉,木不钻不燧(《诚斋集》卷九三。)。
「天」下原衍「矣」字,据四库本删。
庸言 其十三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三七、《诚斋集》卷九三
或问:「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何谓也」?杨子曰:「天命之谓性,人为云乎哉。率性之谓道,外取云乎哉。修道之谓教,倖得云乎哉。故令之畀之之谓命,无加无损之谓率,作之勖之之谓修」。
或曰:「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中和之功用若是其大乎」?杨子曰:「子不见汉武之一怒乎?追仇平城之役,一怒萌于心,天地万物何与焉。而长星竟天,死人如乱麻,则喜怒哀乐不中不和之徵也。然则圣人之致中和者何如哉」?
杨子曰:富润屋,不足以润一身;德润身,足以润四海。
杨子曰:莫见乎隐,未出门而如见大宾;莫显乎微,未使民而如承大祭。
杨子曰:水能湿夫火,而隔之以金,则湿者燥;火能流夫金,而乘之以水,则流者止。
或问:「无穷之谓理,无尽之谓性,而曰穷理尽性如之何」?曰:「穷无穷、尽无尽之谓学」。
杨子曰:金有范,天地亦有范。木可围,天地亦可围。易也者,其铸穹壤之范,量高厚之度欤?故《易》曰:「范围天地」。
杨子曰:学有思而获,亦有触而获。思而获,其觌亲,触而获,其诣速。
或问:「为人君止于仁,何如斯可谓止矣」?杨子曰:「心有所先定之谓止,建邦者先以都邑为止,行旅者先以舍馆为止。心不先止于仁,虽囊括万善,包举百行,其吾物乎哉」!
杨子曰:冰在其内而壶之莹外达,善之出而不掩者肖之;日月在其外而牖之煇内达,善之入而不拒者肖之。
或问:「横渠子谓君子之学为天地立心,奚为其为天地立心也」?杨子曰:「人者天地之心也,君子者天地之心之师也。有天地而无人,无天地也。有人而无君子之学,有天地而无心也。是故学立心立,学亡心亡」。
杨子曰:始雪而温,阳之终也;既霁而寒,阴之穷也。
或问:「孟子谓天之生物,使之一本而夷,子二本,何也」?杨子曰:「草木本乎根,人本乎父。父吾父以及人之父,一本也。父吾父,亦父人之父,非二本乎」?
或问:「扬雄谓仲尼见所不见,敬所不敬,圣人亦有诎也,信乎」?杨子曰:「信斯言也,则见董贤敬王莽亦仲尼矣」。
杨子曰:孔子之言未尝厉也,至责冉求、原壤未尝不厉也。孟子之言未尝不厉也,至答尹士滕之馆人,未尝厉也。
杨子曰:孟子之文丰而约,扬子之文瘠而腴,文中子之文淡而甘。至于荀卿,有駮而已耳,有芜而已耳。
杨子曰:圣人之言可以观,可以知,不可以指。
杨子曰:太极气之元,天地气之辨,阴阳气之妙,五行气之显。元故无象,辨则有象;妙故无物,显则有物。人者气之秀也,性者人之太极也,心者人之天地也,动静者人之阴阳也,喜怒哀乐者人之五行也。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矣」,万物皆备而已乎?
或问:「程子谓主一之谓敬,无适之谓一,何谓无适」?杨子曰:「心有他之之谓适」。
或问:「何谓惟精惟一」?杨子曰:「使后羿为王良,得良失羿;使王良为后羿,得羿失良」。
杨子曰:「五色之变始乎金,终乎水。五味之变始乎土,终乎火。水火者,阴阳之初也。极其变者,反其初也」。
杨子曰:知至不能至之,非真知也;知终不能终之,非笃信也。非真知则自欺,非笃信则自画。
夫人张氏墓志铭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七五、《诚斋集》卷一三一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
予顷职在太史,当世之孝子慈孙,不以予不能文,往往诡以铭状其先世钜人长德之功行,用谂于后千年者,予欲拒,得而拒哉!如莆田大丞相魏国陈公、枢密权公、资政胡公,或以知己,或以师友,或以其孙子契好,皆欣然为之落笔。既归自江左,得臂痛之疾,且心罢于绩文,囊研椟笔,今数年矣。予亡友之子刘庭杞,一日犯风雪款予门,跽而请曰:「庭杞知先生以作文为讳,然有士友廖执中自长沙走数百里以来,属庭杞以其母夫人菆而未葬,非不葬,无以葬也。今天下名能文词,不在诚斋先生乎?妣氏不得先生铭之,其何以葬?惟先生动心焉」。予曰:「诺」。今三年矣,丙辰八月望,庭𣏌再至,予迎劳之,曰:「子不趣廖氏铭诗乎」?再拜曰:「幸甚」。则因其携至朝请郎、新通判袁州曾光祖之状而序次焉。夫人张氏,湘潭人也。祖大任,贡上舍。尝注《春秋》,学子争传之。父晔,迪功郎,能传业。夫人鬌而警敏,笄而婉嫕,授《孝经》《女训》于其祖,略通大义。攸县人廖君主簿闻其淑问,以次子天经请昏,入门而娣姒咸喜,既馈而尊章胥庆。鸡鸣盥漱,勤以先众,蓍簪大布,俭以率下。每遇秋罢,必勉其君子以下粟之估,用活捐瘠,道无殣者。主簿既没,又勉其君子以悌于同产,货不己丰,食不己独。再阅一星,乃如一日。艮斋先生谢公尝铭廖氏先阡,深唶其奕叶之雍睦云。夫人尤善教子,为其子聘明师,徕益友,延名胜,宾客辏集,川至林立,讲习洋洋。夫人尝曰:「剃鬒秩荐,实心慕之,陶妪何人哉」!年五十一,终于绍熙辛亥孟冬之晦前一日,菆涂于来年之季秋,葬于乙卯二月五日,乡曰清阳,里曰宣化,原曰曹冲。男女六人:执中、用中、致中,皆业进士,有称,用中为季氏后云。女适成忠郎、监建昌军广昌县酒税李希道、进士谭知言,季尚幼。铭曰:
彼儒者子,嫔于斯士。同德有炜,维诗及礼。治尔子孙,无念尔亲。聿脩厥身,对于母勤。诗礼一卷,尔畲尔圳。匪懈尔蓘,用载尔稛。
金陵纪游百韵 南宋 · 项安世
五言排律 押词韵第七部
舣棹秦淮日,中秋万客船。
水门高夹岸,河道曲通廛(自注:此下述初泊西水门事。)。
港对青林直,洲横皓鹭鲜。
会怜桃渡楫,离惜柳亭鞭。
木志婵娟墓,香埋睥睨颠(自注:张丽华墓,在西水门上。)。
赏心飞观出,旌德旧题镌(自注:东坡题赏心亭柱,与旌德令同书。)。
沙白寒笼月,波清暝宿烟。
酒家知是否,商妇唱依然。
儿病留三月,身閒近半年。
游山情亹亹,吊古笔翩翩(自注:此下述城西古迹。)。
寺觅清凉邃(自注:清凉寺。),堂窥德庆悬(自注:李后主书德庆堂额尚在。)。
雉墉寻古址,虎踞出层巅(自注:寺后石头山。)。
处峻生堪戮(自注:任处仲、苏峻。),袁刘死合甄(自注:袁粲、刘秉。)。
山腰舟万竹,峰顶上千川。
楚甸前开辟,吴山后接连。
似垣环泰一,如阵拥中权。
江触崖根转,潮冲石角旋(自注:江自上而下,潮自下而上,皆碍石头而止。)。
莫愁迷系艇,王浚罢扬旃。
离殿逃唐暑,精蓝变竺乾(自注:寺本李主凉宫。)。
虽知悲李主,未免佞金仙。
兑野情方倦,春墟兴已遄(自注:此下述城东古迹。)。
门经白下过,沟傍冶亭沿。
旧驿分携处,新园欲饯边(自注:行宫养种园在白下、东冶二亭之间。)。
路趋钟阜近,人畏谷灵专(自注:野亭正当蒋山路口。)。
轩冕吾无欲,文移汝勿儇。
半山悲故相,晚岁悦空诠(自注:半山寺,王介甫故宅。)。
零落逢诗板,荒寒见采椽。
骑驴当独往,挟册想深研。
僧刻前朝诏,农耕绕舍田。
争堆犹在眼(自注:谢公堆在寺北。),说字已成筌。
后嶂当胸阔,中峰覆顶圆(自注:蒋山怀中一小山,谓之钟山。)。
披山安万柱,聚衲演三元。
突兀留髡塔,炜煌志老筵。
齐梁陈继踵,刀尺拂随肩。
木末幽轩缀(自注:木末轩在志公塔室之傍。),云间小径穿(自注:下钟之背入北山路。)。
定林庵莽苍,功德水潺湲。
洗砚池涵月(自注:荆公墨池。),栽松干拂天(自注:荆公手种松。)。
摇摇支败屋,草草订遗篇。
坛祀阳郊僣(自注:李主拜坛。),岩居少海偏(自注:昭明太子岩。)。
未穷山背屐,已迫日西鞯。
朔易需明旦,周遭了胜缘(自注:此下述城北观蒋山之背。)。
鸡笼残兀兀(自注:鸡笼山。),玄武断涓涓(自注:玄武湖今为平田。)。
阅士常于此,倾城每往焉。
因高营玉帐,就下列金鋋。
忆昨南朝盛,开湖后苑妍。
汎舟崇宴席,应诏想英躔。
牲酒丛祠渎(自注:蒋子文庙。),香灯佛屋虔(自注:草堂寺,周颙故宅。)。
草堂钟呗肃,兰籍鼓箫阗。
蒋尉官为帝,周儒宅化禅。
神兵功易诳,俗驾耻难湔。
南陌开朱阙,三桥跨碧涟(自注:此下述城南古迹。)。
观台誇凤翥(自注:凤凰台。),讲席伟牛牵(自注:雨花台梁云先法师讲经处,后化为官牛。)。
李白愁难解,萧延蔽莫蠲。
浮云迷帝所,花雨眩胡祆。
朱雀波声小(自注:朱雀桥。),乌衣草色蔫(自注:乌衣巷。)。
讵询华屋础,谁见大航舷。
郁郁长干迥,岧岧崒堵骞(自注:长干寺。)。
芳峦青宛宛,香径绿芊芊。
秀水横塘外,平池曲槛前。
一春来士女,千两拥辎軿。
郭内清溪好,州东旧迹传(自注:此下述城内清溪。)。
名园花隐映,甲第锦蝉联。
门巷喧车马,楼台沸管弦。
若非江令出,即是褚公还。
绮院摧荒圃,瑶池逗浅溅。
空馀杨袅袅,时有芰娟娟。
新阁虚堪爱(自注:清溪阁。),危桥净可怜。
花残思战栅(自注:隋人斩张、孔二妃于清溪栅。),神遇想灵渊(自注:清溪小姑庙,赵文韶尝与之遇,下文纪此。)。
步月逢娇魄,弹霜引腻咽。
金簪花恍惚,银碗意微绵。
复有陈宫井,深依北垒堧(自注:此下述北城内辱井。)。
哀声啼断绠,辱色玷清泉。
栏石文虽暗(自注:井栏铭。),亭碑义更宣(自注:苏易简井亭碑。)。
桐彫疑陨黛,花坠忆飘钿。
狎客谣琼树,姀嫔踏宝莲。
自矜鱼目比,宁悟鹊毛填。
珠玉施窗带,沉檀制屋櫋。
鬼工三阁就,神器一朝捐(自注:临春、结绮、望仙三阁,今为證圣、台城二寺。)。
證圣无存瓦,台城绝断砖。
永为前鉴渴,长使后车悛。
右转遵琳馆,西郛记冶埏(自注:此下述西城内冶城,今为天庆观。)。
谁知黄土贵,下有玉人眠(自注:卞侍中墓。)。
事变明高节,时艰别巨贤。
光华三卞死,磊落一门全(自注:墓侧有庙,父子皆血食。)。
俗爱风流久,人无操行坚。
忠肝甘虎口,孝骨委蛟涎。
子岫王公竁,寅冈将相阡(自注:城北、城东,皆古陵墓。)。
麒麟纷杂遝,翁仲蔼蹁跹。
独美斯邱石,堪同信史编(自注:卞公墓碑,曾子开立。)。
六朝多胜槩,孤冢孰争先。
我有耽幽癖,家无买墅钱。
随身凭拄杖,系脚赖行缠。
此地闻畴素,陪京冠幅员。
孙刘同相宅,王谢迭扶邅。
今岁知何幸,兹来得所便。
侵星赍糗饵,借力荷舆箯。
吟笑髭频断,登临颈屡延。
山川穷表里,善恶究芗膻。
愧匪诗三百,空成字一千。
更须无党注,还与郑玄笺。
答李守约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六○
《中庸》看得甚精,《章句》大概已改定,多如所论。但致中和处旧来看得皆未尽,要须兼表里而言。如致中则欲其无少偏倚而又能守之不失,致和则欲其无少差缪而又能无适不然,乃为尽其意耳。盖致中如射者之中红心而极其中,致和如射者之中角花而极其中,又所发皆中,无所间断。近来看得此意稍精,旧说却不及此也。《集略》例当如所喻。《或问》、《集略》目疾不能多看,俟旋修得,却奉报也(《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五。)。
「集略例」以下原缺,据宋浙本补。
胡公济墓碣铭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四四、《陈亮集》卷三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永康市
东阳胡公济年四十七而丧其配,悉以其家事付子绩,而筑庵以居,不复作世间念。然犹铢积寸累,别为田数百亩,曰:「吾为诸孙地也」。释氏以理为障,以身为幻,以孙子为赘,其于君臣父子兄弟夫妇之大伦,一切废弃而不论,专求其所谓出世间法者。夫既已有身矣,则世其可出乎?世不可出,则安得而无孙子之情乎!以公济之志,足以知所取舍如此,宜其享有福寿。盖年八十有一,康强无疾而终,里闾有遗思焉。余闻公济少颇自豪,家故饶财,入手则净尽不问。既而小用其志能,家道辄如初,又复能藏锋以休。公济于余为大父行,及际其晚岁泊然之时,睹其风貌敦厚,气质凝重,可以想像承平之里闾遗老,而惜不及其壮也。子绩,字彦功,与先人俱娶黄氏。彦功端然坐家,为里闾信服,不啻官府,能光显公济馀业。此其父子皆有过人者。余伤其有能之不试,而彦功又将老矣。天地之正气发泄于人,而里闾之所易见者已不满人意如此。彼其遗憾果何在,亦可以人之思虑所及而参酌其中,以应天地之运乎!又将有大于此者,则亦同此慨叹而已。今年春正月十有四日,彦功既禫,又十二月癸酉,葬公济于家旁之北山。葬罢,将刻铭墓上,以其辞委余。余固心知彦功者,居相邻,亲相属焉,其奚辞!胡氏得姓,所从来甚远,且与陈为同姓,其谱系远不可记。有讳远者,始居东阳永康之间,至公济之父,遂大其家。公济讳航。娶戚氏。子男一人,绩也。女二人,嫁蔡牺、陈扩。孙男四人:廷芝、廷茂、廷芬、廷芳,业进士。孙女四人:嫁从政郎梁竦,承信郎陈兖,将仕郎曹致中,进士黄公辅。曾孙男女合二十五人,玄孙一人。于是淳熙八改岁矣,永康陈亮为铭其石曰:
士以文进,异能尽废。我铭之悲,独一公济!
赠徐灵渊 南宋 · 叶适
五言律诗 押真韵
欧虞兼褚薛,事远迹为尘。
今日观来翰,如亲见古人。
尽归严号令,富有活精神。
碑板荒唐久,遄看走四邻。
徐灵渊挽词 南宋 · 叶适
五言律诗 押歌韵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
自卜西南宅,始闻幽赏多。
山供映门树,水献捲帘荷。
近局棋频赌,邻刍酒屡歌。
谁云秘此乐,抛掷与流梭。
菊花开送徐灵渊 南宋 · 叶适
七言律诗 押麻韵
白头几度逢重(一作重逢)九,方是今年种菊花。
衰病自怜何处看,馨香聊向小园誇。
讨论摇落生光怪,暖热风霜与丽华。
正好行吟君已去,别移秋色付谁家。
送徐致中序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七一、《隐居通议》卷一七、《黄氏日钞》卷六八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
徐致中在零陵,得单秉文笔法,以自书《论语》、《大学》诸篇遗予。予得之惊喜,为作诗云:「欧、虞兼褚、薛,字远笔为尘。今日睹来翰,如亲见古人。尽归严号令,富有活精神。碑版荒唐久,遄看走四邻」。然致中书暴进,而予素不知书,恐见者嗤侮,遂不敢出此。因其赴龙溪丞,谩书以别。致中云:「今人字不用法,随帖摹写,止取形似,虽有巧拙,岂足评论」。予问:「当用何法」?致中言:「王逸少则不可知。凡书皆一法,如匠造屋,主人位置装折不同,木之分寸必应绳墨。故分为点画,合而为字,无妄施者」。致中所造如此,当遂名家,更须归日验之。
中庸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八七、《水心别集》卷七
道原于一而成于两。古之言道者必以两。凡物之形,阴、阳,刚、柔,逆、顺,向、背,奇、耦,离、合,经、纬,纪、纲,皆两也。夫岂惟此,凡天下之可言者,皆两也,非一也。一物无不然,而况万物;万物皆然,而况其相禅之无穷者乎!交错纷纭,若见若闻,是谓人文。虽然,天下不知其为两也久矣,而各执其一以自遂;奇谲秘怪,蹇陋而不弘者,皆生于两之不明。是以施于君者失其父之所愿,援乎上者非其下之所欲,乖迕反逆,则天道穷而人文乱也。及其为两也,则又形具而机不运,迹滞而神不化。然则是终不可邪?彼其所以通行于万物之间,无所不可,而无以累之,传于万世而不可易,何欤?呜呼!是其所谓中庸者邪!然则中庸者,所以济物之两而明道之一者也,为两之所能依而非两之所能在者也。水至于平而止,道至于中庸而止矣。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何谓也?曰:「是智巧果敢之所不能为也」。去其所以不为者,自丘山而至于毫釐,极矣,然而毫釐未去也。为则遂于一,不为则留于两,然则是不能为而不能不为也。古者以天下之至圣而行愚夫愚妇之所能行,极天下之高明而道众人之中庸。后世不然,其视中庸也精而学之也粗。所谓智巧果敢不能为者,非以智巧果敢为不足用也,以其所能为见其不能为而已矣。诚者,何也?曰:「此其所以为中庸也」。日月寒暑,风雨霜露,是虽远也而可以候推,此天之中庸也,候至而不应,是不诚也,艺之而必生,凿之而及泉,山岳附之、人畜附之而不倾也,此地之中庸也。是故天诚覆而地诚载。惟人亦然,如是而生,如是而死,君臣父子,仁义教化,有所谓诚然也。是心与物或起伪焉,则物不应矣;高者必危,卑者必庳,不诚之患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何谓也?曰:「此明其所以为诚也」。未发之前非无物也,而得其所谓中焉,是其本也枝叶悉备;既发之后非有物也,而得其所谓和焉,是其道也幽显感格;未发而不中,既发而不和,则天地万物,吾见其错陈而已矣。古之人,使中和为我用,则天地自位,万物自育,而吾顺之者也,尧、舜、禹、汤、文、武之君臣是也。夫如是,则伪不起矣。故中和者,所以养其诚也。中和足以养诚,诚足以为中庸,中庸足以济物之两而明道之一,此孔子之所谓至也。《中庸》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智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何谓也?曰:「此中庸之失也」。由周而后,天下之贤者、智者常过之,愚者、不肖者常不及也。过者以不及为陋,不及者以过为远,二者不相合而小人之无忌惮行焉,于是智愚并困而贤不肖俱祸。呜呼!孰知君子之中庸耶!
徐道晖墓志铭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三、《水心文集》卷一七、《文献通考》经籍考七二、《八代文钞》第三七册、《文章辨体汇选》卷七二四、《南宋文录录》卷二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
徐照,字道晖,永嘉人,自号山民。嗜苦茗甚于饴蜜,手烹口啜无时。上下山水,穿幽透深,弃日留夜,拾其胜会,向人铺说,无异好美色也。有诗数百,斲思尤奇,皆横绝歘起,冰悬雪跨,使读者变踔憀慄,肯首吟叹不自已;然无异语,皆人所知也,人不能道尔。盖魏、晋名家,多发兴高远之言,少验物切近之实,及沈约、谢朓永明体出,士争效之,初犹甚艰,或仅得一偶句,便已名世矣。夫东字十馀,五色彰施,而律吕相命,岂易工哉!故善为是者,取成于心,寄妍于物,融会一法,涵受万象,狶苓、桔梗,时而为帝,无不接节赴之,君尊臣卑,宾顺主穆,如丸投区,矢破的,此唐人之精也。然厌之者,谓其纤碎而害道,淫肆而乱雅,至于廷设九奏,广袖大舞,而反以浮响疑宫商,布缕缪组绣,则失其所以为诗矣。然则发今人未悟之机,回百年已废之学,使后复言唐诗自君始,不亦词人墨卿之一快也!惜其不尚以年,不及臻乎开元、元和之盛。而君既死,同为唐诗者,徐玑字文渊,翁卷字灵舒,赵师秀字紫芝。紫芝集常朋友殡且葬之,在塔山、林额两村间,嘉定四年闰月二十三日,距卒四十五日。铭曰:
诵其诗,其人可乎!身可没,墓不可无。
徐文渊墓志铭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九、《水心文集》卷二一、《黄氏日钞》卷六八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
君名玑,字文渊。任主建安簿。麻溪峒民业铸兵鬻盐者,官穷治群捕,因相聚为逆,多杀伤官军。州恐,以君将而往。君不用众,但命土人持榜告谕,皆散去,罪止三人。监造贡茶,其长欲取于数外,君正色曰:「此人主所以荐天地宗庙,非臣下所宜得」。移永州司理。兵官大执平民为贼,冀以成赏,君明其无罪,尽释之。丞龙溪。县城旁陂,旧称溉万顷,豪党私以为田,陂浸坏。君既按视,即疏凿如旧规。移武当令,改长泰令。未至官,嘉定七年十月二十日卒,年五十三。初,唐诗废久,君与其友徐照、翁卷、赵师秀议曰:「昔人以浮声切响单字只句计巧拙,盖风骚之至精也。近世乃连篇累牍,汗漫而无禁,岂能名家哉」!四人之语遂极其工,而唐诗由此复行矣。君每为余评诗及他文字,高者迥出,深者寂入,郁流瓒中,神洞形外,余辄俛仰终日,不知所言。然则所谓专固而狭陋者,殆未足以讥唐人也。得魏人单炜教书法,心悟所以然,无一食去纸笔。暮年,书稍近《兰亭》。余谓君:「当自成体,何必《兰亭》也」。君曰:「不然。天下之书,篆籀隶楷皆一法,法备而力到皆一体。其不能为《兰亭》者,未到尔,非自成体也」。此论余尤骇之。君与余游最早,余衰甚,朋曹益落。君将请于朝,弃长泰终从余,未及而死。垂绝,忽长叹言争争者数声,其妹抚之曰:「何争」?张其目视曰:「天争」。妹又曰:「天何争」?复力疾大声曰:「争名也」。遂卒。嗟夫!君之志固远于利矣。岂以名未就而有不足耶!徐氏自君曾祖逢,祖赠朝议大夫泽,为泉州晋江人,皇考潮州太守定,始为温州永嘉人。君娶刘氏。子曰鼎,国子学生;曰吕。八年十月十二日,葬建牙乡郭溪。铭曰:
如是而足以名欤?则所名何止于此。如是而不足以名欤?则古之为名寡矣。呜呼文渊!其视斯铭。余之所传,天亦不争。
嘉定八年九月□日。
祭徐灵渊文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一六、《水心文集》卷二八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
呜呼!不难进为,难于穷处。耕钓虽微,贤哲皆聚。孔鸾高翔,直不万寻;长鲸渊潜,下超重深。念子少时,独负奇意,方诸擎空,明水自至。尚滞远邑,稀逢殊知,誓将退休,割弃毫釐。回风云旗,豹舄翠被,怀文抱质,调笑纚纚。临绝之恨,岂犹未平,噫曰造物,吝我者名。子实有能,何必老寿,友朋共传,可以永久。酌子芳酒,送子好辞,子安其归,毋扰我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