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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北栏丛竹 北宋 · 宋祁
五言排律 押元韵
玉署凝严处,朱栏封殖恩。
其谁赏高节,祗自保孤根。
密干青杠矗,危梢翠纛翻。
故林兹地隔,新实几时繁。
细籁供风枕,斜阴叠月轩。
雀惊冲叶堕,蝉静抱枝喧。
戴氏当年谱,梁王自古园。
对容金马客,深在玉堂门。
本以萧萧擢,还由冉冉存。
烟能留暝色,粉解记春痕。
拾箨题吟墨,披丛爽醉魂。
爱君同省树,不敢为人言。
次韵和永叔对雪十韵(玉、月、梨、梅、柳絮、粉(宋荦本作字)皆不用) 北宋 · 梅尧臣
五言排律 押元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纷纷何乱目,凛凛自开门。
著莫风难定,侵凌物已繁。
装成新树色,遮尽古苔痕。
冷入梁王苑,清乘卫国轩。
欺贫冻蓬荜,增险想轘辕。
小隙皆能及,洪炉逼不温。
云衣随处积,水甲等閒屯。
团戏为丸转,堆雕作兽蹲。
岂愁空破履,幸喜有清樽。
谁问诸公子,高楼与后园。
几道隰州判官 北宋 · 梅尧臣
押阳韵 创作地点:安徽省宣城市
清晓赴国门,西风生早凉。
天地大道出,苑树短亭傍。
相看车马色,共照池水光。
举酒酒非浅,明朝谁重觞。
话别语难尽,去后空回肠。
计彼行路远,几日至洛阳。
洛阳多旧友,一一道相望。
失意非憔悴,怀昔无悲伤。
无由恋中国,不久之南方。
音书傥能问,鸿雁亦将(宋荦本作能)翔。
此外念出处,便为参与商。
到官秋节晚,塞近百草黄。
定随刘武威,校猎赤土岗。
余方枫林下,野艇泛沧浪。
弄月江波阔,罥衣菱荇香。
虽知各有适,未免涕沾裳。
操袂却引顾,烟芜平夕阳。
独回唯鸟影,相与过林塘。
朋游顿兹减,客心仍未央(以上《梅尧臣集编年校注》卷四)。
送阎中孚郎中知磁州 北宋 · 梅尧臣
押皓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箫管梁王台,风雪邯郸道。
君行守赵城,我向夷门老。
持麾邦寄重,歌裤民欣早。
重冈古猎场,惊兔离衰草。
送李信臣尉节县先归湖州 北宋 · 梅尧臣
押麻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梁王吹台侧,五月多荷花。
荷开对翘鹭,吴客还思家。
家在水中城,四面如铺霞。
焉能长相守,千里独起嗟。
补官东海上,物景莫言赊。
牟驼冈阅马 北宋 · 江休复
押尤韵
牧马散近坰,阅视乘高秋。
驼冈似沙苑,堆阜带川洲。
坡陁故梁城,萦薄西南陬。
连棚映林樾,星罗倚层丘。
回风吹阵云,奔腾欻来游。
野性脱羁马,饮龁遂所求。
腹干颇肥张,郁怒何彪休。
群驱骤麋鹿,逸势凌蛟虬。
军戎选轻捷,和銮御调柔。
毛物有千名,众美归骅骝。
梁王愁思台,佛刹居上头。
朅来一凭眺,遗墟莽悠悠。
信陵骨已朽,岩穴谁见收。
当时英豪辈,事逐东波流。
置酒临风轩,聊以纾烦忧(以上宋吕祖谦《宋文鉴》卷一六)。
送山人邢遁序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八〇四、《乐全集》卷三四
岁值青章,魁枕虎首,不敏薄游淮甸间,溯流且归。同舟一人布裘褒袂,厖眉而长鬣,揖而与语,辞韵琅琅。从容请其所自来,曰:「吾耕嵩阴,采药于天台、石门,乐其山水,留久之」。暇时言,盖于《易》、《公羊春秋》甚深。同载至梁王兔园,不敏遂留,先生且前。自恨未即得从为山中游,姑结后期。觞而歌送之曰:嵩之盘,吾耕一,不羞素餐。嵩之麓,吾栖一谷,安于华屋。燎炎炎兮势非长,惟自照之明兮,虽流萤之细而有馀光。嗟予闻道之晚兮,与俗回屈。沐先生之风兮,愀焉自失。非余亲兮,素发班班,从先生役兮归柴关。
暇日雨后绿竹堂独居兼简府中诸僚 北宋 · 欧阳修
押词韵第六部 创作地点:河南省洛阳市绿竹堂
新晴竹林茂,日夕爱此君。
佳禽哢翠树,若与幽人亲。
扫径绿苔静,引流清派分。
开轩见远岫,攲枕送归云。
桐槿渐秋意,琴觞怀友文。
浩然沧洲思,日厌京洛尘。
车骑方开府,梁王多上宾。
平时罢飞檄,行乐喜从军。
骑省悼亡后,漳滨多病身。
南窗若可傲,方事陶潜巾。
渔家傲 其六 北宋 · 欧阳修
押词韵第四部
六月炎天时霎雨。
行云涌出奇峰露。
沼上嫩莲腰束素。
风兼露。
梁王宫阙无烦暑。
畏日亭亭残蕙炷。
傍帘乳燕双飞去。
碧碗敲冰倾玉处。
朝与暮。
故人风快凉轻度。
谏论(上) 北宋 · 苏洵
出处:全宋文卷九二五、《苏老泉先生全集》卷九、《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二九、《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后集卷七、《文编》卷三○、《荆川稗编》卷九○、《文章辨体汇选》卷五一五、《渊鉴类函》卷二九七、《古今图书集成》官常典卷七○○
古今论谏,常与讽而少直,其说盖出于仲尼。吾以为讽、直一也,顾用之之术何如耳。伍举进隐语,楚王淫益甚;茅焦解衣危论,秦帝立悟。讽固不可尽与,直亦未易少之。吾故曰顾用之之术何如耳。然则仲尼之说非乎?曰:仲尼之说,纯乎经者也;吾之说,参乎权而归乎经者也。如得其术,则人君有少不为桀、纣者,吾百谏而百听矣,况虚己者乎?不得其术,则人君有少不若尧、舜者,吾百谏而百不听矣,况逆忠者乎?然则奚术而可?曰:机智勇辩如古游说之士而已。夫游说之士,以机智勇辩济其诈,吾欲谏者以机智勇辩济其忠。请备论其效。周衰,游说炽于列国,自是世有其人。吾独怪夫谏而从者百一,说而从者十九;谏而死者皆是,说而死者未尝闻。然而抵触忌讳,说或甚于谏。由是知不必乎讽,而必乎术也。说之术可为谏法者五:理谕之,势禁之,利诱之,激怒之,隐讽之之谓也。触龙以赵后爱女贤于爱子,未旋踵而长安君出质;甘罗以杜邮之死诘张唐,而相燕之行有日;赵卒以两贤王之意语燕,而立归武臣。此理而谕之也。子贡以内忧教田常,而齐不得伐鲁;武公以麋虎胁顷襄,而楚不敢图周;鲁连以烹醢惧垣衍,而魏不果帝秦。此势而禁之也。田生以万户侯启张卿,而刘泽封;朱建以富贵饵闳孺,而辟阳赦;邹阳以爱幸悦长君,而梁王释。此利而诱之也。苏秦以牛后羞韩,而惠王按剑太息;范睢以无王耻秦,而昭王长跪请教;郦生以助秦凌汉,而沛公辍洗听计。此激而怒之也。苏代以土偶笑田文,楚人以弓缴感襄王,蒯通以娶妇悟齐相,此隐而讽之也。五者,相倾险诐之论。虽然,施之忠臣,足以成功。何则?理而谕之,主虽昏必悟;势而禁之,主虽骄必惧;利而诱之,主虽怠必奋;激而怒之,主虽懦必立;隐而讽之,主虽暴必容。悟则明,惧则恭,奋则勤,立则勇,容则宽,致君之道尽于此矣。吾观昔之臣言必从,理必济,莫如唐魏郑公。其初实学纵横之说,此所谓得其术者欤?噫,龙逢、比干不获称良臣,无苏秦、张仪之术也;苏秦、张仪不免为游说,无龙逢、比干之心也。是以龙逢、比干吾取其心,不取其术;苏秦、张仪吾取其术,不取其心,以为谏法。
寄上孙安抚书 北宋 · 李觏
出处:全宋文卷八九四、《直讲李先生文集》卷二八
皇祐四年十一月十三日,丁忧人李觏,谨再拜奉书安抚密学谏议节下:觏病卧草中,闻朝廷委节下一方之事,载惊载喜,已而泣下。嗟乎!自岭表有变,数千里间,火热汤沸,而未见有左右前后之臣,负大名于天下者一来镇抚。窃疑江湖之民,获罪上帝,不复得为周家草木,在《行苇》之诗矣。今也传言节下当来,有如司命仙官将自天降。荒陬士女,罕识贵人贤人,孰知所以来之旨?愚心耿耿,实异于众。辄缘漆室忧鲁之义,愿有以控告。不幸酷罚在身,未经祥禫,请见则非礼,寄书则不恭,日夜惟思,罔知所措。忽睹榜示令,实封赍来,何幸如之!然而开设数路,许以酬赏,茍应募而言,是佣徒鬻卖之道,高洁之士得不唾其面哉?退又念,古之人有杀身以成仁,安得避干赏之嫌,沮愿忠之意?由此奋发,节下试听之。嗟乎,今之天下何其少人哉!人材高下,未敢轻量,若夫至公至忠,图国忘身者,诚不易得。凡居位者,何异一曹司?但行文书,不责事实;但求免罪,不问成功;前后相推,上下相蔽。事到今日,犹不知非。昔西戎叛时,数年间,天下之民破骨出髓,而不能取元昊一块土。今南蛮又叛,数月间,江湖之人拆衣卖絮,而智高方拥美女,在珠玉堆中坐耳。何者?十羊九牧,朝令夕改,作无益以害有益故也。彼智高者,岂英雄哉?持劫之尤者耳。愚尝谓彼失于久,而我失于速。彼若能速,广东非我有也。我若能久,彼焉得跳梁若是哉?何谓彼失于久?当其自邕而来,所过诸郡,突如破竹。若能因其仓库,抚其民人,分留同恶,合聚亡命以守之,避实攻虚,直趋英、韶、南雄以扼大庾,使江南之兵不得过,虽广西兵来,而东路之势已盛,则五羊孤城,仲子怯师,囊櫜中物耳。舍此不为,而为持久之计。岂有人作贼深入主国,无馈粮、无外援,而可顿于坚城之下,连月不去,以待王师之来哉?此所谓彼失于久也。何谓我失于速?当贼在五羊城下时,王师幸得到英州,若能分兵屯守要害,坚壁清野以待之,彼将何如?梁孝王天子母弟,周亚夫尚不可救,况广州仲简何足可惜?彼求战则不听,欲走则无路,粮食当有限,宝货岂可餐?越月踰时,自当乾死。况蕃汉乌合,其心不一,力尽势穷,宁无疑贰?购赏在其前,斧钺在其后,智高之首,何难可致?不战而屈人之兵,古今一也。岂有人为将,乘驿会师,与士卒未尝相识,昏至晨战,挺身入贼?如此,虽豫让为军员,要离作节级,有何恩义能使之用命也?以侯伯富贵之身,落豺狼腥臭之手,远近闻之,莫知所由,皆以贼为鬼将神兵,非人可敌,故锋刃未交,而心胆已碎。后败甚于前败,今日甚于昨日,徒使狂童谓天无网。此所谓我失于速也。自有事以来,江湖之间,诚宜设备,然所以备之,岂其道哉?岂作无益以害有益者哉?「居是邦,不非其大夫」,不得为节下尽言也。嗟乎!疾在四支,皆知护心腹矣,恐风气之内入也,而不知用药无节,则心腹自生疾。敌在岭表,皆知备江湖矣,恐蛮寇之内攻也,而不知作事无术,则江湖自生变。四支之于心腹,岭表之于江湖,其远近紧慢,以节下之明,固不待人言也。嗟乎!彼智高者,终何为哉?历观自古,岂有如彼等人能成事也?彼之所至,夺人财物,烧人室宇,食人老弱,妻人妇女,人之仇雠,无甚于彼者,安能成事哉?但恐岭表未定,江湖日贫,而群盗起耳。夫群盗者,初不足畏,或数人,或数十人,或数火,或数十火,然后以小合大,以近合远,遂成千人万人耳。虽然,此等亦安能成事哉?贼杀既已甚,天诛所未及,于是乎有长材大力,假忠借义,以讨贼为功,以要王爵,以归民望,如孙坚父子,渐不可制,此愚心之忧也。嗟乎!江淮而南,天府之国。周世宗之威武,我太祖之神圣,非一朝一夕而得,奈何因循,不以贤才守之?今日之事,可谓急矣。诚得左右前后之臣,负大名如节下者数人,使居潭、洪、荆、升、扬、杭、福州,兼节制一路,属郡官吏,得自废置,然后可以言利害。官不得人,虽言之,谁为行哉?朝上千疏,暮降百敕,付之曹司,适烦扰耳。如曰得人,请试言其略。今之先务,莫若使甲兵不阙,盗贼不起,民不至无告,士不至失职。如此者,凡十事。一曰:诸州旧有宣毅百数,虽云不武,悉已南征。昨者调乡弓手,将以为卫,纵今未罢,复何可凭?且勿论其人勇怯,彼弓手之家,固不在城,安有尽室已落贼中,而肯一身更为官守?鸟惊鱼骇,事灼然矣。愚谓守城当须城中之人。人生尚气,愚智皆同。尝观角抵与竞渡之类,一坊一巷,互争胜负,千百为群,至相杀害,何者?耻居人下故也。官之使民,曾无激劝,点簿呼召,若牵牛羊,彼何兴味而为之哉?今若为广场于邑居之中,先取有勇力为众服者宠异之,使率其党,以闲暇习诸兵仗,勿为名籍,各任去来,既不妨其业,又得以自由。于是制为劝赏之法,凡若干日一试其艺。有地税者常忧执役,试中,则与移下名;有市利者唯患当行,试中,则与免一次。胥徒以此差补,僧道以此披剃。凡百施为,必先武力。至于有罪,亦当原情,茍非害人,得以功赎。如此,则人可以日添,艺可以日进,比屋之民,皆为甲士可也。然后柬置帅长,潜加部勒,志定气刚,谁不可用?况家赀在内,血属满眼,仓卒之时,必得死力。二曰:昨者乡弓手,万家五百人,大县至一二千人,不谓不多。然而驱之来就郡邑,废其耕耘,离其骨肉,负米担钱,阖门在路,是不便于私也。手执戎器,心在闺门,藉此虚名,影其色役,是有累于公也。今若于村落之中,每十数里为一教场,使其人员各以闲暇就便集之,既不妨农,且无所费。当户差役,勿复与免,或其有故,则许兄弟子侄递代。乃是一人在籍,数人习兵。其馀户口及寺观童行,愿教者亦听,劝赏之法,一如城中。如此,则保全乡里,捍禦疆界,求之人情,必可倚赖。三曰:古之治民唯欲富庶,今之治民特恶豪右。夫富豪者,智力或有以出众,财用亦足以使人。将济艰难,岂无其效?今之浮客,佃人之田,居人之地者,盖多于主户矣。若许富人置为部曲,私自训练,凡几度试胜兵至若干人,或擒盗至若干火者,授以某官,仍寝进纳之令,以一其志。凡人既得以兵自防,又得以官自进,茍有馀财,其谁不勉?岁年之后,千夫长、百夫长不难得矣。《周礼》乡为一军,未闻反叛。秦人功赏相长,何患豪强?大有为者,宜无猜忌。四曰:人之为贼,亦有其渐,始则黑面夜行,仅如狗鼠,或掠小家子,或劫独行客。乡亭之吏,知而讳之,不告于公上。故使长恶不悛,积小成大,蔓草难图,有自来矣。乡亭之吏,讳之何也?凡今贼发之地,必责以赏钱。县尉未下马,耆壮已卖田,破人之家,前后不少。为耆壮者惩其若此,须求被劫之人,愿陪所丧之物,与其赏一二百千,孰若陪一二十贯?但知惜费,岂复畏罪哉!赏所以得贼,亦所以失贼,讳之之谓也。然非厚赏,则贼不可得矣,官不能备,必出于民,顾当改制耳。愚谓莫若乡置赏,社计户等以歛之,命富人以掌之,用尽更歛,以此为常。今夫大乡或二三千户,小者亦数百户,与其使耆壮三五人出泉,孰若使一乡千百户同力?其数则少,其歛则缓,既免破家,谁肯纵贼?五曰:茶盐之禁,本非便人,经费所须,盖不获已。江岭之交,最多盐贼,起而为大害者,往往有之矣。此本良民,但为衣食,与商贾何异哉?惟其犯禁耳。俗吏不明事体,武卒又贪赏钱,不料形势,多方伺捕。彼自以其罪重,宁斗而死;幸而不死,岂得复为平人哉?求活草间,固其宜矣。愚谓当少缓之。百姓日用,不可使知。姑以用度不足某事,某事权住给赏。如此,则伺捕者宜其缩手,犯禁者得以安心。茍能加以仁恩,亦可录为死士。六曰:大抵东南土田美好,虽其饥馑之岁,亦有丰熟之地。比来诸郡,各自为谋,纵有馀粮,不令出境。昨见十程之内,或一斗米粜五六十价,或八九十,或一百二三十,或二百二三十价。鸡犬之声相闻,而舟楫不许上下,是使贱处农不得钱,贵处人不得食,此非计也。况于境内,又有禁焉,止民籴以待官籴是也。且贾人在市,农人在野,籴之则米聚州县,不籴则谷留乡村,徒为日日修城池,而不算其中蓄积,亦可笑矣。若曰官籴数足然后放民籴,俟河之清耳。官籴价一定,民籴价渐高,难易如何哉?愚谓当弛一切之禁,听民自便,仍为著令,以告后来。七曰:古之贵者,舍征止其身耳。今之品官及有荫子孙,当户差役例皆免之,何其优也!承平滋久,仕宦寔繁,况朝臣之先,又在赠典,一人通籍,则旁及兄弟,下至曾孙之子,安坐而已。比屋多是衣冠,素门方系繇役,日衰月少,朝替夕差,为今之民,盖亦难矣。愚谓三丞以上官及正郎以上子孙,若赠官两省以上,自可且从旧制,其馀一例给使。如此,则农夫稍得息肩,世胄亦无自惰。八曰:今之赋税,较古则轻,唯诸摊配,大为烦费。夫摊配之物,皆受直于官,比之市价,不甚相远。然而村民或去州县一二百里,既难裹足,且畏后期。故有市井之人代干其事,官未得铢两,民已出斤钧,执耒者所以无聊,游手者所以专利。愚谓莫若使诸县凡有求物,则选邑中富而好善者一人,委之集事,仍须令佐躬行检校,事毕之日,计其实所费钱,使民偿之。如此,财用可以无枉,困穷可以更生。九曰:今之卒伍,饩廪甚厚而人不愿为者,何也?徒见其贫穷耳。饩廪厚而贫穷者,患在兼并。卒伍而可兼并者,亦势之然。大凡从军,多是单独,初来营垒,未有妻孥,居则无屋,用则无器,于是兼并者得将养女召为赘婿。今朝有室,明日上纲,在路日多,住家时少,故其一女可当数夫。既以家口为名,即是衣粮入己。尝见一家养十二三女,请五十馀分,而所养女日夜纺绩,与其家作婢耳。饩廪归于他族,贫穷切于己身,不死则逃,非偶然也。愚谓莫若使诸州凡招到人,官为昏娶,及置屋宇什物,使得成家,然后远役。如此,则不唯存恤见兵,亦足招延来者。十曰:今之发解、誊录、封弥,虽曰至公,谅非远虑。识平侧者昂昂哂笑,谈王霸者往往退藏,冤苦之声,远近如一。愚谓宜复祖宗之法,以求郡里之誉。凡诸征镇,亦许辟除。如此,则人望有归,学者知劝。原夫之辈得之何补,跅弛之士失之可惜。饥寒不如兵死,宁免生心;英雄落我彀中,乃为上策。嗟乎!弱甚矣,忧至矣,非立大奇,不足以救。愚言虽未奇,节下亦无忽。勿与儒生言,儒生必罪我;勿与俗士知,俗士且笑人。管仲复生,商君不死,天下乃安矣。觏庆历四年有《上枢密富谏议书》一首,俄闻富公出使河朔,未知其书达与不达。庆历六年,又有《长江赋》一首,天险难升,无路通进。今各写一本去,愿节下览之,足以知愚心之忧,非一日也。嗟乎!行年四十四矣。结发脩学,自谓非常人,老大栖栖,便是常人耳。然昔应制科,辱召第一。今为试助教,虽云冗散,犹望朝廷以词学进之,必不于风尘之际,以游说徼幸。节下明察,知其无意于酬赏也。尝著《周礼致太平论》十卷,此乃愚心所自喜,可以备乙夜之观者。节下幸问焉,当献其稿。忉忉之怀,未尽于此,傥容白带以见,宜有面言。不宣。觏再拜。
上文密学书 其一 北宋 · 张俞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成都文类》卷二○、《宋代蜀文辑存》卷二五
八月日,郡人张俞再拜上书府主密学阁下:俞观春秋列国以来,游客谈士始用书历干王侯,皆因势利而起,故其文词钩键险谲,变挫于事,以著安危。当时列国嗜利之君,必售其说以图世变。故其言易合,其利易动,则时势然也。今天下之政皆出朝廷,生民之命皆本天子,有司分其职,公卿守其位,内外一统,上下一法,若天刚而平,地柔而成,何有于事哉?假今之人有若古之谋士,能通先正百家之言,明治乱之变,审当世之务,有安生民之心,欲持此安归乎?言之而孰听乎?虽强言之,世不谓之狂,则将被之刑矣。由此而言,古之士也易为功,今之士也难为贤,则时势亦然也。又尝观乐毅《与燕惠王书》,李斯《上秦王书》,邹阳《上梁孝王书》,未尝不感慨流涕也。何谓?彼三人者皆以羁旅游士历干强国,观变审虑,纳说时君,谋行计从,志树功业,兹亦遭其用矣。一旦时变世易,谗邪交构,毅为亡臣,斯为逐客,阳为囚隶,堙阨怨愤,发于文词,名败身辱,仅能免死,可不悲哉!其馀钩诬斥逐,古今相望于天下矣。由此观之,士不患道之不修,患无其时;有其时,患无其主;有其主,患用之不尽;用之尽,患信之不固。茍乃主信而固,用才而尽,功立名著,保身而退,兹谓为士之义尽矣。虽然,古亦罕闻其人焉,况后之人乎?凡今之所为士者则著焉,谓能记诵典章,采饰言语文字,观揖让进退之士也,非若古之所谓特立之士也。古之曰士者志于道也,今之曰士者志于利也。士之名则一,而有利、道之殊焉。若俞,乃今之士也。早岁善诵文史,习章句之学,府郡屡荐,曾不得下等之名。自念亲老贫甚,决志西归,不干荐试。乃尽锄去旧学,始复穷玩古书。见天地之运,与人通理;圣贤道德,在乎治物。后之学者皆忘失原本,务刻浮文,欲致其用,失圣贤之道甚远。由是潜心考古,庶见性命变化之致。虽处穷厄顿挫,未尝一日而忘也,亦未尝一日而言也。故将以此乐其身而安其亲,岂谓求闻达而后能为哉?去年秋天子有命,再召赴阙,惟念贫不能行,遂游三峡丐贷,八月而后返。伏闻阁下受命作镇,张立法度,明刑布德,抚宁西土,西土之人咸被其泽。唯贱生流落不偶,速戾久矣。阁下上惟君令之厚,下恤穷士之困,顾瞻方面之表,不加大罪,尚能以礼寻访,欲俾万人有所仰劝,则阁下志量渊远,非俞小子所敢知也。但受恩德,不知感报,谨诣府门伏谒,庶免乎为狂为囚,不胜大幸。
乞早立淮阳郡王为皇太子奏 北宋 · 吕诲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五、《宋名臣奏议》卷三一、《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九九、《璧水群英待问会元》卷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七三
臣窃以事之遽者,步宁思于中矩;心之切者,言何假于文为?况任居言责,世有忧危,焉敢洁然自持,为全身之计哉?臣以谓王者所以尊高于人上,惨舒于天下,以赏罚之柄,专其有也。故威福不可移于下,谨重操守而已。恭惟陛下践祚以来,圣体违豫,虽天光临下,而德音鲜闻,万机之事,未尝可否,悉付中书、密院。然皇太后关决于中,自匪辅臣,虽承旨两制近侍,亦不得造帘箔之下,况疏远之臣耶?如是爵赏刑威,一归于政府。尽公则已,脱或差谬,何繇取正?下情不无蔽壅,所以中外慊然未安者此也。尚赖忠良一意,上下无间,万一奸邪得进,盗弄威福,势不可不防其渐也。为陛下谋者,莫若早建元良自辅,号令威福,自中而出,人知所归,则下无异心,此当今之速效也。汉文帝即位之初,有司请豫建太子。文帝英睿之君,景帝贤明之嗣,尚以不豫为忧,诚有谓也。况淮阳王天资敏悟,位当冢嫡,速宜建立。以固本根,旁绝窥觊,慰安人心,斯万世之虑也。伏望陛下大开聪听,俯纳愚忠。审操柄不可移于下,思机会不可失于时。法汉文豫建之策,为庙社长久之计。上有圣后之翊辅,下有元良之倚赖。陛下高拱岩廊,仰成庶政。臣私谓虽泰山之安,莫安于此也。清静不言而化,人神胥悦,天意昭辅,勿药之喜,计日可期,天下幸甚。
喜长新 北宋 · 王益柔
押灰韵
秋云朔吹晓徘徊。
雪照楼台。
梁王宴召有邹枚。
相如独逞雄才。
明烛薰炉香暖,深劝金杯。
庭前粉艳有寒梅。
一枝昨夜先开。
富文忠公墓志铭 北宋 · 韩维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许昌市
元丰六年闰六月丙申,司徒韩国公致仕富公薨于京西里第之正寝,享年八十。天子闻讣震悼,为辍视朝,内出祭文,遣中贵人致祭,所以赙恤其家甚厚,且赠太尉、郑国公,谥曰文忠。公讳弼,字彦国,河南人。曾大父内黄县令讳处谦,大父商州马步使讳令荀,考尚书都官员外郎讳言,并以公贵,赠中书令、尚书令,封邓、韩、秦三国为公。曾祖母刘氏,祖母赵氏,母韩氏,赠鲁、韩、秦三国太夫人。公少有大志,自刻苦为学,寓于僧坊,夜分略假寐凭几,既寤,则以冰雪沃面,复起读书。应举京师,范文正公一见奇之,与语终日,曰:「真是王佐才也」。天圣八年,中茂才异等科,授将作监,出知河南府长水县。逾月,用李文定公辟,签书河阳节度判官厅公事。丁秦国公忧,服除,会范文正公言郭后不当废,左迁知睦州,公上疏曰:「废后非治世所宜,又以谏诤斥逐忠良,是一举而二失也。且国家缓急,何由得忠臣之心,来谏诤之论哉」?降通判绛州。景祐四年,召试馆职,擢太子中允,直集贤院。从王沂公辟,通判郓州。宝元元年,赵元昊反,僭大号,朝廷仓卒措事,用人多失其当。公上疏陈八事:一曰宜先斩其使,以张国威,折奸谋;二曰阅兵四方,使者旁午,非□□重威安民;三曰兵兴,用度益广,宜佐以内府金帛,不宜专责外计,恐其乘急赋调,重伤民力;四曰宜重赏战功,以劝死事;五曰不宜以厚禄高爵购募首恶,恐非示武明罚之道;六曰不可用夏守赟充枢密使,以轻兵本,妨贤路;七曰造次乏人,宜选群臣,不限资格,各举其类,以备任使;八曰每遣边臣,请先赐对以观其才,抚以恩信,俾效死力。三年,召为开封府推官,赐五品服,兼知谏院。时朝廷悉兵备西北,而东南九道俱无守卫,公请于每道要郡各募兵数千,部署训练,可以备他虞;又茶盐之榷,利厚而法重,贫民误犯罪者众,愿省赢兵,节冗费,以佐国用而弛其税,以追王风。康定元年日食岁旦,公请罢宴彻乐以答天戒,戎使止就馆赐饮食,而不乐不宴。且曰:「万一北虏行之,则中国可愧矣」。后使北虏,归言:「虏果罢宴」。先是,执政者恶上闻其过失,因贬逐言者,遂榜朝堂,禁臣僚越职言事。公因日食上疏曰:「脩省之道,莫若通言路,使人各得陈上之得失,择善而行,则万务皆举。愿降诏求直言,革除越职之禁,则可以尽人情,答天意」。寻诏许臣下皆得言事。公又言:「奏封事者众,乞选侍臣分阅,择可用施行之」。刘平战没,中贵人黄德和上章诬平以降贼,朝廷以兵禁守平家。公言:「中贵传命,平即日引道,志在忘家徇国,宁有降贼事?此必德和败归,搆此语求自脱耳。兼闻遣内侍往勘,深恐同类傅致,误朝廷赏罚。愿更遣文武谨信者以往」。后刘平果非降贼,德和坐腰斩。入内都知王守忠除陕西兵马都钤辖,公又言:「有唐之世,上始疑将帅,遂以内臣监军,取败非一。今命守忠为都钤辖,乃监军之任也。臣恐将权遂移,边将自此无功矣」。朝廷为罢守忠不遣。又言:「边事系国安危,不当专委枢密院而宰相不与。乞如国初,令宰相兼枢密使」。西夏首领吹同乞砂、吹同山乞各称伪将相来降,朝廷补乞砂以奉职、山乞以借职安置,戍之荆、湖间。公又言:「二人向化而来,其家必尽种族。臣谓当厚加赏劳,访索敌情,以助破敌之计。今乃投之远方,待以羁囚,将何以怀劝来者」?又言:「朝廷取人路狭,所得文士而已。天下多遗佚。愿以临难不顾,武勇绝伦,智足安边,才任将帅,谋虑宏远,可使绝域之类,多设科目,委诸路监司察举,以尽人才」。皆见施行。明年,充三司盐铁判官,迁太常丞、史馆修撰。五月,改右正言、知制诰,纪察在京刑狱,赐三品服。时有用伪祠部牒为僧者,事觉,牒乃堂吏所为,开封府狱具而不及堂吏。公白执政,请收伪造者付吏。执政指其座曰:「他日公自当居此,奚事沽激为」?公正色曰:「某以公事来察,何以甘言见诱邪?必得吏正其罪乃已」。差同判太常寺,兼礼仪事。时西陲困于用兵,庆历二年正月,北虏乘我间,聚其众境上,遣使萧英、刘六符来求地,朝廷以为忧。历选近臣任使事者,往往怯懦不肯行。执政以公名闻,仁宗召对,面谕。公曰:「主忧臣辱,今北虏狂慢如此,臣何敢自爱,以忧吾君」?上先命公为接伴,以观其意。英等入境,遣中使慰劳,英称足疾不拜,公谓曰:「仆尝使北,病卧车中,闻命尚起拜,今君岂得闻天子命而不拜」?萧英惕然起,遂使人掖而拜。至大名尹觞,六符辞,公劝之。六符曰:「在途久荷庇护,今日功亏一篑矣」。公曰:「九仞之功已大,岂以一篑之微而遽弃邪」?六符遂尽觞,退谓公曰:「九仞之言甚善,愿卒成之」。公曰:「敢不奉教」。自是英等始开口论议,公亦推诚心与之往复,因尽得其所以来之状上闻,且请遣大臣至馆议所欲与。仁宗遣御史中丞贾文元为馆伴议之。初,敌欲得晋祖所与关南十县者,朝廷不许;而议欲结婚,以宗室允宁女嫁其子梁王;或增岁遗。公闻之,谓所亲曰:「北虏无名肆慢,不得已者,可少增岁币,奈何以婚姻许之」?四月,除枢密直学士,辞不受。寻假资政殿学士、尚书户部侍郎使契丹。至虏帐,其馆伴刘六符曰:「公来,得非以结婚与岁遗事邪」?公曰:「然」。六符曰:「北朝皇帝坚欲割地,亦尝议及之乎」?公曰:「北朝若欲割地,此必志在败盟,假此为名。南朝决不从,有横戈相待耳」。六符曰:「若两朝坚执,则事安得济」?公曰:「北朝无故求地,南朝不即发兵拒却,而遣使好词更议,嫁女、益岁币,犹不从,乃是北朝坚执,非南朝执也!及见虏主,公曰:「两朝人主父子继好垂四十年,一旦忽求割地,不知何故?两主无由相见,故遣愚臣问其所以」。虏主曰:「南朝违约,塞雁门,又河北展塘水,治城隍,点民兵,将以何为?诸臣竞请兴兵,寡人谓不若遣使求关南故地,求而不得,兴兵未晚」。公对曰:「雁门近元昊境,虑其潜有浸轶,故塞之;塘水成于何承矩,事在通好前,以地卑水聚,故滋广耳;城隍完葺其旧,民兵按故籍补之。皆非创有增立也」。虏主曰:「微卿言,不知其详」。又曰:「朕欲得者祖宗故地」。公曰:「晋高祖以卢龙一道赂契丹,周世宗复取关南,皆异代事。宋兴已九十年,岂得复理前代所取之地乎?必欲各理旧疆,恐非北朝之利也」。虏主无言,徐曰:「元昊称藩尚主,南朝加兵,独不先告我,何也」?公曰:「北朝向伐高丽、黑水,岂尝报朝廷乎?兼天子遣臣致意于陛下曰:『向不知元昊与弟国通姻,以其负恩扰边,故加讨戮。而弟有烦言,击之则伤兄弟之情,不击则不忍坐视吏民之死而莫救也。不知弟何以处之』」?虏主顾其臣胡语良久,曰:「元昊为寇,岂有使南朝不击之理」?他日,六符谓公曰:「昔南朝太宗皇帝既平河东,遂袭幽燕。今虽云西边用兵,无乃复欲窥幽蓟乎」?公曰:「其时北朝先遣拽刺梅里来聘问,而复出兵石岭关以助河东。太宗怒其反覆,故伐燕蓟,盖北朝自取之也」。六符又曰:「吾主不受金帛,坚欲十县,如何」?公曰:「南朝皇帝曾言:『凡为人子孙,岂敢妄以祖宗土地与人?昔澶渊之役,盟约相好,章圣尚不与昭圣关南县,岂今日而反求多邪?且北朝要十县,不过利其租赋耳。今以金帛代之,亦足坐资国用。朕念两国生民,不忍使之肝脑涂地,不爱金帛,屈己以徇北朝之欲。亲如家人,兄顺其弟,弟亦顺兄,则睦矣;兄既顺弟,而弟不顺兄,则必致争阋。若北朝必欲得地,是志在背盟弃好,朕独得避用兵乎?且澶渊之盟,天地神祇,实共临之。今北朝先发兵端,朕不愧于心,亦不愧于天地神祇矣』」。六符谓其介曰:「南朝皇帝存心如此大善,当共奏使两主意通」。翌日,召公同猎,引公马自近,问所欲言。公曰:「南朝唯欲欢好之久耳」。虏主曰:「我得地则欢好可久」。公曰:「南朝皇帝遣臣闻于陛下:『北朝若欲得祖宗故地,南朝亦岂肯失祖宗故地邪?且北朝既以得地为荣,则南朝亦以失地为辱矣。兄弟之国,岂可使一荣一辱?朕非忘燕蓟旧封,亦安可复理此事?正应彼此自谕耳』」。退而六符告公曰:「皇帝闻公『荣辱』之言,意甚悟。然金帛坚不欲取,唯结婚可议耳」。公曰:「结婚易生衅隙,盖夫妇情好难必兼,人命脩短或异,则所盟不终,不若增金帛之便也」。六符曰:「南朝皇帝向自有言」。公曰:「帝女才四岁,成婚须在十馀年后。虽选宗女成婚,亦须四五年后。今欲释目前之疑,岂能待哉」?公又揣虏欲结婚意在多得金币,因曰:「南朝嫁长公主,故事,资从不过十万缗耳」。由是虏缓结婚之意,且谕公归。公曰:「二论未决,何敢便还?愿留毕议」。虏主曰:「候卿再来,当择一事受之,宜以誓书俱至也」。公乃还奏,仁宗悦,除吏部郎中、枢密直学士,又以辞不受。七月,复假前官议前事以往,受书并口传之词于政府。公既行至灵寿,独念未尝见国书,其中或有与口传违异,则无以折敌示信。乃发书视之,果不同。遂疾驰复至京师,日欲晡矣。径叩閤门求对,因宿侍宿舍一夕,易书而行。至其国,虏主曰:「寡人熟思卿前言,诚不如金帛便。然受之无名,须于书中加一『献』字乃可」。公曰:「『献』字乃下奉上之辞,非可施于敌国。况南朝为兄,岂有兄献于弟乎」?虏主曰:「南朝以厚币遗我,是惧我也。『献』字何可惜」?公曰:「南朝皇帝守祖宗之土宇,继先皇之盟好,以善意相承,故致币帛以代干戈,盖生灵是恤,岂惧北朝哉?今陛下忽发此言,正欲绝弃旧好,以必不可之势相要耳,则南朝亦何暇顾生灵哉?虏主曰:「改为『纳』字如何」?公曰:「亦不可」。虏主曰:「卿无固执,恐败乃主事。我若拥兵南下,岂不祸乃国耶」?公曰:「陛下出兵,能保其必胜否」?虏主曰:「不能」。公曰:「胜既不保,安知其不败耶」?虏主曰:「南朝既以金币与我,『纳』字何惜?况自古有之」。公曰:「自古惟唐高祖臣事突厥而借兵焉,当时赂遗,或称『纳』,今则不可。况其后颉利为太宗所擒,岂复更有是理」?虏主默然,见公词色俱厉,度不可夺,曰:「我别遣使与南朝皇帝议之」。公自至虏中,日与其君臣论难,或自旦及夕,至指帐前高山曰:「此尚可踰,若欲『献』、『纳』二字,则如天不可得而上也。使臣头可断,此议决不可诺」。于是,虏留所许岁增金帛誓书,复遣耶律仁先、刘六符赍其国誓书以来,仍求『纳』字。公至都,言曰:「契丹求『献』、『纳』二字甚急,臣既以死拒之矣,愿朝廷终绝之」。公初奉使,闻一女卒,再奉使,闻一男生,皆不顾,亟行。寻迁翰林学士。公上章及面启曰:「朝廷方事西路,河北无备,臣奉使所以不敢死争者,实虑兴戎以败国事,功于何有而遽受赏哉?愿陛下增修武备,俟衅而动,以洗国耻」。卒不拜。仁宗益嘉公劳而不有,三年三月,遂命公为枢密副使,辞不受,拜资政殿学士,兼翰林院侍读学士,知审官院。七月,再除枢密副使,固辞不受,至持诰命纳于上前而罢。逾月,复除前命,值元昊使人致辞,群臣班于紫宸殿门,有诏促公假枢密院班,方御殿,且命宰相谕旨曰:「朝廷用贤,不缘使虏之劳」。公知不可辞,方受拜。公既典几密,自以为遭时得位,知无不为。时晏元献公为宰相,范文正公参知政事,杜祁公居枢密,公与之同心合力,期致太平。仁宗开龙图、天章阁,命辅臣各条天下大事。公列上十馀事及河北安边十三策,又乞择宗室之才者试以为政,渐壮藩屏,又言:「安民在守宰,请令二府合议,择诸路转运使,转运使择知州,知州择知县,则天下得人矣」。元昊遣使奉书称「男兀卒曩霄上父皇帝」,而不称臣。公又言:「事在慎始,向闻西路待其使过厚,又听其称伪官,入见赐与亦加多,此适足以张其骄慢之心耳。且曩霄尚臣属契丹,奈何后中国乎」?由是朝廷却其使,卒令称臣。四年七月,契丹来告举兵讨元昊。十二月,朝廷册元昊为夏国主。使将行复止,以俟虏使。公又言:「虏使未至而行,则事由我出;使至而后行,则恩归契丹矣」。遂遣使行。契丹发兵,会元昊讨呆儿族,道出河东境外。仁宗面谕辅臣:「宜设备待之」。公发九事,料其必不入寇,已而果然。时天下久安,事或靡敝不振。京师要司厚廪多近倖领之,至有十年不代者,公为立三岁之任;州县官吏偷惰不举职,置按察使以纠之。中外多不便公者,会大臣亦有以飞语中公。仁宗虽不听,而公惧不自安,因保州贼平,求为河北路宣抚使以避之。使还,道除资政殿学士知郓州,兼京东西路安抚使,寻又罢公安抚使。后岁馀,谗言不验,加给事中,移知青州,兼京东东路安抚使。河北大水,流民入京东者不可胜数。公择所部丰稔者五州,劝民出粟,随在所贮之,以助赈给。行于乡村城郭,得庐舍可以寓人者十馀万所。官吏自前资待问寄居者,各给以俸。即民所聚,别其老幼病瘠者,籍名授券,分主而均廪之。下至器用薪刍微细之物,处之皆有法。不幸死者,即为收瘗,公自为文祭之。其明年夏麦既登,乃为计其道里远近,俾裹囊遣归业所,全活者五十万人,募而为兵者又万馀人。天子闻之,遣使劳公,即拜礼部侍郎。公曰:「恤灾赈乏,职也」。辞不受。王则据贝州叛,齐之禁兵密谋,于时屠其城以应。有告变者,公以齐非所部,且虑事泄变作,会中使张从训衔命在青州,公檄从训会齐官吏捕之,悉从擒戮,而自劾擅遣中使之罪。仁宗嘉之,再除礼部侍郎,公又恳辞。俄迁资政殿大学士,未几,又拜礼部侍郎。以秦国太夫人久去乡里,求徙京西。移知郑州,又移蔡州。加观文殿大学士,知河阳,迁户部侍郎。至和二年,拜宣徽南院使,判并州,兼河东路经略安抚使。六月,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与文潞公同日宣制。仁宗遣小黄门数辈觇于廷,士大夫皆以得人相庆。后数日,翰林欧阳公入对。仁宗曰:「近除文彦博、富弼作宰相,士人相贺。古人求相,或得之梦卜;今朕得于人情,何待梦卜也」?欧阳公顿首称贺。嘉祐初,仁宗弗豫,不御殿者久之,虽执政不得许知其起居状。公与文潞公率辅臣求入侍疾,内侍都知止之曰:「未有诏旨」。公叱曰:「岂有宰相一月而不见天子乎」?径入见上,因请以监视祷禳留宿殿中。自是宫掖事无巨细皆白宰相而后敢行,中外晏然。仁宗春秋渐高,国嗣未立,公与同列议择宗室之贤者以建储贰,遂以英宗名上。仁宗曰:「朕志已定,卿等勿疑也」。三年,加礼部尚书,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时仁宗倦勤,庶政皆仰成宰相。公以州县繇役赋敛或非法制,乃选使分行诸道,命之曰「宽恤民力」。多所釐正,人赖其泽。又弛茶禁,通商贩。民以不犯法,刑为之省。五年,丁秦国太夫人忧,诏特罢春宴。五遣中使起公复位,公恳求终丧,从之。仍给半俸,辞不受。英宗即位,公服除,拜枢密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迁户部尚书。踰年,以足疾求解机务,章二十上,拜镇海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河阳,封祁国公。今上践祚,移镇武宁军,进封郑国公。屡乞罢将相任,上以公累朝辅佐,年耆德盛,尤虚心待之,以尚书左仆射、观文殿大学士、集禧观使召公,公以足疾未任拜,固辞,诏以新官复判河阳。熙宁元年正月,徙判汝州,且俾入觐。以公足疾许肩舆至崇政殿门,令男绍隆扶掖以进,且命不拜。又以门距殿远,更御内东门便殿见之。赐坐从容,日昃始退。仍赐其子绯衣银鱼。盖近世宠遇大臣,未有恩礼如此之厚也。上欲复以集禧观使留之,公恳辞,之镇。明年正月,再召赴阙。上之将召之,先遣中使谕之曰:「卿今兹毋得重辞,当力疾入辅,为宗社计」。二月,遂除司空,兼侍郎、昭文馆大学士,赐甲第一区,皆不受。复拜左仆射、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未陛见,会有以「灾异皆常数,不系人事得失」言于上前者,公上章曰:「《春秋》书灾异,所以警悟人君,使恐惧修省。《洪范》庶徵,亦以五事而致,未闻归之天数也。陛下万一过听,寅畏消复之意有时而怠,则亏损圣德,无甚于此」。是时,群臣请上尊号及听乐,上以久旱不许,而群臣尤固请听乐。公又言:「故事,有灾变皆彻乐。恐陛下以同天节契丹使与群臣当上寿,故未断其来请。臣以为陛下始亲庶政,四海属耳目,尤宜日新盛业,以示四邻。愿并上寿罢之,益见陛下严恭天戒之美」。从之,即日而雨。公又言:「陛下答谢天戒不为不至,上天报应不为不速。愿陛下不以今日得雨为喜,更以累年灾变为惧,远离奸幸,亲近忠良,恭畏上天,则太平可致」。上亲书答诏曰:「义忠言亲,理正文直。茍非意在爱君,志存王室,何以臻此!敢不置之枕席,铭之肺腑,终老是戒。更愿公自兹输诚翊辅,则天灾不难弭,太平可立俟也」。公又陈:「君子小人情伪系王道之消长,天下之安危,望陛下深加辨察。所喜者不可遽用,所怒者不可遽弃。用舍小失,则招致祸败不细矣」。八月,以疾辞位,拜武宁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河南府。复用公请,改判亳州。四年,提举河南常平仓赵济,言公于青苗法不行,除左仆射,判汝州。再上章愿归洛养疾,许之。其年冬,请老,拜司空,复武宁节,兼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进封韩国公致仕。元丰三年,官制改,授开府仪同三司。又以王同老言嘉祐中其父尝与启建储事,上嘉公初不自言,特拜司徒,仍以其子绍京为阁门祗候。公为人端厚沈正,临事而慎。其处己谋国必熟复周虑,度不万全不发。接士大夫,尽诚以有礼,虽布衣必与之亢。不妄笑语以下宾客,为声名,嘉善嫉邪,出于天性。居閒,犹询问当世人物,以知其贤不肖,尤慎许与,未尝轻以加人。出入尊宠垂四十年,而服用素约,无声色之玩。虽高年,未尝一日废书不观,以至释氏、老庄方外之说,莫不究极精致。有文集八十卷,藏于家。公尝语人曰:「吾才学非能过人,但有不欺耳」。盖公之所以自养者如此,故其行己也,外如其中,其事君也,终如其初,久而益见信于天下,虽穷阎远国,莫不知公之姓与官号。北虏使每至,必候公出处,问其安否。公虽退居,明诏之所咨访,密章之所启告,盖不乏矣。至其将没,犹以遗稿一通付其子上之,然其详莫得而知也。推公之意,茍可以益君上、厚民人者,盖忘其身之老且死而言之也。呜呼,可谓忠已!初,公之将生,秦国太夫人梦幡旗鹤雁甚众,降集其家,云天有赦,寤而生公。其将薨,有大星殒于所居还政堂之后。噫!天之生大贤不数,生则必福其国,泽其民。如公之为相,则首定储位,以启神圣,为社稷无疆之休;其奉使,则辨折强虏,攘其奸萌,易干戈为和好;其抚东夏,则安辑流冗,以食以处,续将绝之命者数十万人。则其兆神灵之应,锡寿宠之享,固其理然,恶足怪哉!公之配曰周国夫人,晏氏元献公之女也。贤静有法度,公以为「真吾匹」。男子三人:曰绍庭,朝奉郎;曰绍京,供备库副使,后公一月卒;曰绍隆,光禄寺丞,早卒。女子四人:长适观文殿学士冯京,卒;又以其次继室,封延安郡夫人;次适宣德郎范大宗;次适霍邱县令范大圭。孙男女各三人。周国夫人与其孤遂以公薨之年冬十一月庚申,奉公之柩葬于河南府河南县金谷乡南张里,从秦国公之兆也。谓某辱公之知实厚且久,以铭见属,义不得辞。铭曰:
富氏之先,其尚莫穷。辰见于周,仕而不逢。时君弗察,以死偿忠。爰及后世,显莫如公。公之筮仕,遭我仁宗。奋辞发策,厥问载鸿。遂司谏垣,达帝之聪。朝对夕启,靡言不从。左右王体,蔚然古风。乃奉使指,抗旃龙庭。扶义据正,折其奸萌。守地息民,讫如初盟。出抚东夏,水溢民流。峙粮授室,毕给其求。既安既饱,复其先畴。凡公之为,主是归正。有其害之,必攘必争。奸谋险言,以撼皇听,崎岖杌隉,卒莫能病。既极而通,惟诚之胜。爰命作相,付畀邦政。质于朝言,人用胥庆。匪梦匪卜,天子神圣。嘉祐之末,主鬯虚位。聿求宗藩,首定圣嗣。繄公一言,万世之利。上眷旧德,恩无与二。义忠言亲,形于诏旨。辞隆即安,屏翰是寄。公拜稽首,谢不任事。将旄相绂,归老于第。优游偃息,默与道会。翛然一室,物莫奸志。惟是报国,老而益厉。忠规谠谋,没然后已。昔周之宣,天锡良辅。赋政四方,阙衮是补。柔亦不茹,刚亦不吐。迹公猷为,实蹈其武。砻坚勒休,以志公墓。亿万斯年,为宋山甫(《南阳集》卷二九。)。
非□□重威安:原阙,据明钞本补。
登陵阳云山阁寄上吴尹 北宋 · 文同
七言律诗 押阳韵
云山高阁倚危墙,晚意无穷在渺茫。
极望不知云几许,满空惟见雁交相。
与谁把酒邀明月,独自吟诗到夕阳。
因念平台有佳兴,邹生枚叟奉梁王。
旅宿睢阳南湖 北宋 · 司马光
五言律诗 押微韵
梁王弃宫馆,时世古今违。
犹有南湖水,春来雁鹜飞。
楼台沈倒影,林薄挂馀晖。
豪侈终何在,行人得暂依。
南湖 其二 北宋 · 司马光
五言律诗 押灰韵
海雁长桥北,乘闲日日来。
游鱼自应乐,宿鸟不相猜。
弱柳周遭合,芳花次第开。
梁王昔游集,后乘列邹枚。
寄苏颂兄弟 北宋 · 刘敞
五言律诗 押先韵
秋风生眼前,客子思悠然。
羁旅独无友,别离私自怜。
赋甘伧父诮,诗许俗人传。
他日梁王客,偏怀太子贤。
题永叔白兔同贡甫作 北宋 · 刘敞
梁王兔园三百里,不闻有与雪霜比。
今公畜此安取之,莹若寒玉无磷缁。
春秋书瑞不常有,历年旷世曾一偶。
宁知彼非太阴魄,凤凰麒麟亦郊薮。
周南之人公腹心,张罝肃肃横中林。
献全不损一毫末,顾直肯计千钧金。
雕笼密槛回君宠,初不惊人有时拱。
由来文采绝世必见羁,岂能随众碌碌自放原野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