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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河守禦十三策庆历四年六月1044年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北狄自古中国患,黄帝时谓之獯鬻周时谓之猃狁秦时谓之胡,汉时谓之匈奴唐时谓之契丹,其名虽异,其实则一也。
民人不知教化有土地而不出货财,寒无温丽之服,饥无甘珍之食。
凡百所欲,率皆不足,只知有射猎之事,禽虫之获,食其肉,衣其皮而已矣。
于是中国之盛,万物之富,爱而不可得学而不可及贪惏之性,复有趫武,则不得不边鄙侵掠之患也。
为患深浅,系其强弱,亦系中国盛衰焉。
暂而入寇,或连岁扰边,或散处中原,或逐出漠北,或费兵力而臣畜之,或从权宜而亢礼之,伏叛相倚,胜败不常
历代帝王,知其若此,不欲困百性而外四夷
故有曰比之蚊虻,驱之而已
复有曰接以礼让羁縻不绝而已
又有或质其子,或盟于天。
或啖之金帛,以厌其欲;
或结之姻好,以昵其心。
自古谋谟之臣,运筹画策相与争于庙堂之上者,亦惟此数科而已
国家得天下,震耀武威
太祖北狄仅若一族,每与之战,未尝不克
太宗亲征之衄,敌志遂骄,频年寇边胜败相半
真宗嗣位之始,专用文德于时旧兵宿将往往沦没敌骑深入直抵澶渊河朔大骚,乘舆北幸于是金帛啖之之术,以结欢好。
自此河湟百姓,几四十年不识干戈
岁遗差优,然不足以用兵之费百一二焉。
则知澶渊之盟,未为失策
而所可痛者,当国大臣议和之后武备皆废。
边臣用心者谓之引惹生事,以󲦤绅虑患者谓之迂阔背时大率忌人谈兵
幸时无事,谓彼不敢背约,谓边不必预防,谓世常安,谓兵永息,恬然自处,都不为忧。
西北之寇,稔知朝廷作事如此之失也,于是阴相交结乘虚有谋。
边臣有奏敌中事宜,则犹曰探候之人妄报,所以希赏,固未尝听也。
蕃使每到朝廷悖慢,则尚曰夷狄之人无礼是非异事,固不之恤也。
只自谩赫,佯为包容其实偷安不肯为国忘私任责,画久长之远经,所以纵其奸谋养成深患。
是致宝元元年,元昊窃发,数载用兵西人穷困未有胜算
又至庆历二年契丹观衅而动嫚书上闻中外仓黄不知为计,不免益以金帛,且茍一时之安。
二边所以敢然者,盖国家向来轻敌忘战,不为预备所致也。
深见二虏为患,卒未宁息,西伐则北助,北静则西动,必欲举事不难求衅。
通和安享重币交战必败官军,叛而复和,孰敢不许
擒纵自在去住无梗,两下牵制,困我中国有何大害不为边患
有何后悔长守欢盟
渝盟扰边,我则遂困。
不幸凶荒相继盗贼中起,则彼二寇所图又甚大矣
臣故曰二寇为患,卒未宁息。
臣上之所陈西北形势,乃唐室以前夷狄之事也。
其后契丹自得燕、蓟以北,拓跋自得灵、以西,其间所生英豪皆为其用。
得中土地,役中国人民,称中国位号,仿中国官属,任中国贤才,读中国书籍用中国车服,行中国法令
二寇所为,皆与中国等,而又劲兵骁将长于中国
中国所有,彼尽得之
彼之所长中国不及
我当以中国勍敌待之庶几可禦,岂可以古之夷狄二寇耶?
前既轻敌妄战,不为预备,致二寇结祸,为朝廷深忧,今又欲以茍安之势,遂为无事
二寇各获厚利,退而养勇不数相应而起,则无复金帛可啖而盟诅可约也。
向者奉德音,令韩琦范仲淹专管西事命臣专管北事
才识无取滥膺擢任,退自循省何以塞责
敢不强勉夙夜揣摩
今辄得守策凡六事、禦策凡七事,谨具如左。
一、河北三十六州军内,缘边、次边如北京雄、霸、祁、深、保、瀛、莫、沧、定、镇、冀十二州,广信安肃顺安信安保定乾宁、永宁七军总一十九城,皆要害之地,可以控制敌寇不使深入矣。
定为右臂,沧为左臂,瀛为腹心北京头角
四城者,河朔所望也。
馀十五城为指爪支节,乃四城之所使者
定、瀛、沧各置大帅,馀十五城分属定、瀛、沧三路,悉择善将守之。
十九城都用三十万:定五万,沧、瀛、镇各三万,冀二万(冀在要会之地,诸路皆通,故比馀郡蓄兵稍多。),保、祁、深、广信安肃各一万保州广信安肃入寇之冲,故三城鼎足相峙,欲以交相会合,以禦初入之锋也。祁在镇定之东,旧颇慢,后来敌骑入边,以镇定重兵不肯镇定路,才过保州,便从东南道出祁、深,往取冀路,寇澶、,故祁、深亦须屯兵稍多。)雄、霸、漠、顺安信安保定乾宁永宁各五千,北京五万,为诸路救援之兵。
河朔平时驻泊屯驻就粮兵十八万,本城五万,至用兵时,增十万人,则战兵足矣
此三十万兵,非如景德年中闭门自守,皆使出而接战者也。
当时城守不敢出,所以寇兵堂堂直抵澶渊几至渡河京师患。
若使良将帅守十九城,分领三十万众,左右出入纵横救应闪误逗诱,冲陷掩袭,臣虽至愚,未信敌敢长驱而南也。
顷年大兵悉屯定州,然闭门不使出战者,盖恐一败涂地,则无以救援,且防中渡之变也。
今虽用兵三十万,然而分置十九城,右败则左救,纵失则横援,岂更有昔时之虞邪?
其外十七城不复蓄兵,只以本郡乡兵坚守不使出战
一、河朔州军长吏最得人,以备匈奴之变。
自来都不选择赃污不才年老昏昧者,尽使为之。
又移替不定,久者不过一二年,其间茍且之人,只是寻常之务,其经久利害自知不及其身,率皆不为
前后相承积弊已甚
若不选人久任,以矫前失,则异日虏有变故边城不守浸淫深入为患不细。
上件十九州军,在河朔尤为要害内定、保、雄、霸、沧五州广信安肃顺安信安四军,近已得旨选人差定,见施行次。
北京已有大臣,自馀镇、冀瀛、莫、祁、深六州保定乾宁永宁三军北平一寨,亦乞选差长吏,并使久于其任。
绩效著闻者,优与迁秩禄及厚加赐予,使乐于边寄,亡所怨苦,则悉心营职自甘久处
廉勤可尚、才有不足者,罢之,与内地合入差遣
故为乖缪,欲违边任,及有罪不可留而法不至死者,废之终身
如此,则人知祸福必及,孰敢不勉?
别有事件,已具进呈
一、除上件十九州军长吏已下,并乞诏本路转运、提刑安抚部署钤辖分擘举充,仍委枢密院三班审官铨司选择不许循入,并须三年一替
贵上下得人,众职皆举,用兵之际,有可供使,与夫临时外求得失相万也。
一、屯兵备边,古今常制所患民赋有限兵食多缺,必须广为经度
其间岁有凶歉,谋之不获,或寇至益兵,食常不足,则暴歛横取,何所不至
由是困,盗由是起,此历代所患也。
河北石晋燕、蓟之险,无所固守是以蓄兵愈多,积粟愈厚。
国朝踵之颇久,至景德讲和之后兵备渐弛,亦随减。
前年敌忽生变,虽强与复和,而终非悠久之计。
自此边衅已兆,向去未有宁岁,尤宜谨备禦之策,使久而不匮
臣辄得养二条,其一,据守边兵马合留外,屯驻驻泊就粮诸军,悉分屯河南郓、齐、济、濮等州,以教以养。
况其地富实不营而足。
三年一代,遇有警急,发符召之,不旬日可到,岂有后期不及者邪?
所以略省河朔诛歛,以宽疲民,使之安逸苏息坐待寇至而用,庶几沛然,师有馀力,可以禦敌。
其二,缘大河州军起敖仓支移河南民税及漕江淮以实之。
分屯近边兵马,每二岁一代,亦足以河湟之困民。
二者可择一焉,或兼用亦善。
不然,臣恐无事时,河北已见殚竭一旦用武,又重加歛,民必怨叛,则肘腋之下,皆为仇雠,岂暇禦外寇哉?
一、河北最号劲兵之处,若尽得精锐,则无敌于天下,况夷狄乎!
顷年朝廷未与匈奴讲和,敌每入寇,惟惧北兵,视南兵轻蔑之也。
我分南北兵各为一军,凡敌阵必先南兵南兵溃,则并北军之而必败
惩此,因有以南北兵混而战者,败走益甚
不若纯用北兵之为胜也。
河北屯南兵尚多,徒能张为虚声,而实不足用
臣愿自今河北增募土人禁军料钱不过五百文,每成指挥即代南兵指挥归营。
不数年,三十万尽得北兵,又教之精勇,则匈奴自当畏服岂敢轻动哉?
恐议者谓财匮不宜益兵,则请于别路罢招,以此易彼,亡所增矣。
既得土兵,勿戍他郡。
不足,则愿用臣养兵二条
一、北寇风俗贵亲,率以近亲为名王将相,以治国事,以掌兵柄,而信任焉,所以中原用人,亦如己国。
向者燕王威望著于北寇,知是皇叔,又为王爵,举天下之尊无与二,谓朝廷庶事皆决于王。
又疑王善用兵天下兵皆王主之,严刑好杀无敢当者。
北寇疑此,益所畏惧。
燕、蓟小儿夜啼,辄曰「八大王来也」,于是小儿辍啼。
牵牛马渡河,或旅拒未进,又曰「必是八大王河里」,其畏服如此
敌人每见南使未尝不问王安否及所在
朝廷以王之故,亦见重于敌,谓朝廷有如亲贤,每欲妄动未必不畏王而止。
今春王薨,识者亦忧之,谓王之生则北寇朝廷为重,王之薨则北寇朝廷为轻矣。
臣亦尝念国将帅,既未闻于夷狄,而亲王素威望匈奴所畏者,又已沦谢,且不复更闻有皇亲可以朝廷屏翰者。
敌必谓王室孤弱无所扶助本根不固,易以动摇,此诚宜为夷狄之所窥测也。
臣愿陛下亲择宗室中年长知书、识理道、晓人事者十数人,为王畿千里知州(虑宗室不达民政或有任性为事通判位下规正,宜择方严公干近上朝廷一人为同知州。所贵势均力敌可以共事,而无所乖失。俟历一两郡,决知可以独任,则罢同知州,只置通判。),又择其次数十人,为千里内州钤辖(恐亦未练军政,职事不举,其都监监押未可减省,宜择廉干历事之人,令共职,仍选良守臣伺察裁处之。),其年少官卑,度其稍堪差使者畿县都监监押(虽年少亦须二十岁以上者,亦择良令长以谏正之。),并限二年一替,亦用文武臣寮赏罚之法以劝沮之。
内有勤俭好学、接寮属有礼晓习文法、能治民事者,量高下等第或降奖谕,或赐金帛,或迁官秩。
有诸过者,亦量大等第,或罚俸,或赎金或降官,甚者召还,黜于宫宅,俾之省过一二年,复遣补外
三省过而遂不改者,终身使奉朝请
如此教育之,选试之,善者必赏不善必罚,臣知不数年,当有贤宗室前汉河间后汉东平二王者,不为难矣。
可以藩屏王室,外可以威示四夷,此有国家者之急务长久之策也。
臣观三代已后王者今日得天下,明日封建宗室至于襁褓之子,亦皆为侯为王,分割土地,自成邦国
所以分布枝叶庇荫根本张大王室,壮观天下
使英豪无间辞,无异意,谓四海之内,尽是一姓,虽有凶谋变计不敢妄动
前代帝王制御天下长久之策也,布在简牍,验之可信
今则埋没抑压,仅同豢养
纵其非僻,殊不教训,虽有说书之官,又实虚设,是尽欲愚之而不令善道为善人,甚非帝王宗室之义也。
至于臣庶之家,有子孙弟侄者,无不孜孜诲诱,使之成器,盖望持门户,主祭祀,若子孙不肖,则家道沦没
又有负担之夫,微乎微者,日求升合,以活妻儿,尚每日那一二钱,令厥子入市学,谓之学课,亦欲厥子读书识字,有所进益而嗣其家。
国家富有天下基业全盛,实祖宗艰难而致,所宜子子孙孙相承不绝,为万世之计,岂可宗室满宫而陛下都教导,任为过恶,俾外夷轻笑
陛下自去枝叶而取孤根易摇之患,臣窃忧之。
臣又伏思陛下李用和殿前副指挥使,任曹琮马军副都指挥使,是任亲也。
用和诚亲矣,然皆异姓
异姓尚可信之,则宗室同姓陛下骨肉之亲,反不可信之哉?
陛下不过宗室无人,臣谓今则诚未见其人,教之试之,当自有人矣。
今惟朝会群行旅进青盖满道,士大夫见者,方知宗室,但出得都城四门之外已不知宗室之有无,况天下乎?
四夷乎?
上古直至周世宗其间所历,何啻万代,而宗室不教、不试不用微弱乏人未有本朝之甚之极者也。
宜乎识者之所忧,而北狄之所轻也。
且如北狄南大王萧孝穆北大王孝惠鲁王惕隐、楚王夷离毕,是其近亲者甚众。
前岁奉使,尽与之接,又询其国人未必实皆才武,而中原闻之,莫不疑其人人良将也,其故何哉
盖闻其名而疑其有实尔。
朝廷若能崇植宗室,使声名渐著,闻于北狄,亦谓南朝宗室有人根本牢矣,藩屏固矣,欲谋则息,欲动则止。
古者有以实效济务者,亦有虚声慑敌者,兵家尤重先声而后实,况臣之所说,必能声实相副,愿陛下之无疑。
一、景以前缘边土兵无事时戍本州军,寇至则尽为逐路部署司抽起。
沿边缺人,却以南兵屯守,甚无谓也。
土兵居边。
知其山川道路,熟其彼中人情,复谙敌兵次第
亦藉其营护骨肉之心,且又服习州将命令所以禦必坚,战必胜也。
若迁入内地,则山川道路不知人情不熟,敌兵不谙骨肉不在州将命令不习,又为南兵怯弱所累,则禦必不坚,战必不胜也。
北狄惟惧土兵,每闻以南兵替入内地敌人大喜,故来则胜而回。
前年河朔有警,定帅复寻景故事,尽抽边兵定州
河湟之民大恐,以谓官军必败
幸而敌骑中止不见失律不然丧师必矣。
臣愿自此若敌入寇沿边土兵只在本处不复部署司抽移
逐处土兵尚少,即以南兵益之。
如其有馀,方许部署司抽起。
部署司自有近里州军,土兵可以聚而为大阵(臣上篇议十九城分领兵三十万出战,馀十七城系近里州军,只用乡兵守之,更不出战。其逐路部署可于十七城聚而为大阵兵矣。)
边兵勇悍不畏坚敌敌骑初入,使当堂堂之锋,或得便可战,必能取胜
则近里州军,人心自壮,虽南兵之怯,亦自增气
以南兵在边,遇寇一败敌骑乘胜而南,则表里震恐,虽精锐尽在部署司,亦已沮丧安能保其全胜哉?
一、景以前匈奴寇边,多由飞狐易州界道东西口,过阳山子,度满城,入自广信之西,后又多出兵广信安肃之间。
大抵敌骑率由西山之下入寇大掠州军,然后东出雄、霸之间。
景德前,二州之间塘水不相接,因名东塘西塘
二塘之交,荡然可以敌骑归路,遂置保定军介于二州,以当贼冲
厥后开导不已,二塘相连,虽不甚浩渺,而贼路亦少梗矣。
然或穷冬冰坚,或旱岁水竭,亦可以济,未为必安之地。
虽然,但少以兵控扼之,则虏骑无以过矣。
自馀东从泥茹海口西至保州一带百里,皆塘水㳽漫,若用以为险,可以作限。
只自保州西至山下十里,亡塘水之阻,敌骑可以平入。
敌若守盟不动,则我无先发,但用臣上篇屯兵之法,足以固守
万一渝盟入寇用臣之策,可以转祸为福逞志泄愤矣。
何以陈之?
今敌若寇边,必由广信西来敌骑初入境,沿边州军坚壁示弱不得出兵,敌必不顾而进。
将入镇、定,亦坚壁,敌必易我而懈。
于是广信安肃保州三城开壁会兵,张虚声不与战,彼必分兵来禦。
已而镇、定互开壁,复不与战。
彼既前后受敌,必未敢长驱而南。
于是我急从沧州海上路,以数十艘出轻兵三千,趍平州入寇家口咫尺燕、蓟沧州北界平地水路约五百里,不数日登岸地肥水草美,不必重赍。)
计其日,然后自雄、霸之间即景德年敌骑东归之路也。),又出精兵直抵燕京,会沧州兵,捣其腹心,破其聚积
彼见两下兵入,则莫之为计矣。
燕地既乱,入寇者必有归心,又为王师所牵而不能遂去,于是乘其向背之际,使沿边三城镇、定合击必大破之。
追奔及燕,尽逐敌兵过山(敌兵入界则整,若败而出塞纷然散走无复行阵,易为驱除矣。),以兵守居庸关古北口松亭关、符家寨,则敌骑无复南者。
因其妄动可以一举而复全燕之地。
拔数郡陷兵之族,平累朝切骨之恨,臣自谓必无遗策矣。
既以兵守四关口外,惟西山后有新开父牛、铁脚猪窠三口敌人通山八州之路。
然皆峻狭不容车马敌人凿山为径,只通人行,险峻,非兵行之道。),虽不加防守,亦无所害。
或于口侧少伏兵马纵敌入寇发伏可以尽杀之。
假如陛下谨重,未欲尽举复燕之策,即请寇入之后,顿重兵西山下。
纵有所掠而东出亡路,进退不遂,我于是以十九城之兵分布掩击,必使退败,保无深入之患。
敌势既屈,与战则削,与和则久,亦制匈奴一策也。
一、燕地割契丹,虽逾百年,而俗皆华人不惯匈奴所制,终有向化之心,常恨中国不能与我为主往往感愤,形于恸哭
前年奉使北廷边上往复数次,边人皆劝臣曰:「无重契丹以困民,万一入寇,我沿边土人,甚有豪杰,每一豪杰可自率子弟数百人为官军前驱
朝廷复取燕、蓟吾等却为华人,死亦幸矣」。
臣窃壮之,慰谢而遣。
臣退念朝廷之力未及外禦,遂虚边豪之请。
虽然,臣未尝忘怀,思为异日之外用。
自后不辍寻访所得边豪颇多将来敌若寇境,臣必能以所得边豪,令自率乡户,各成一队,或为向导,或为内应,或破阵,或攻城大可以为王师之助矣。
其始去则质其家,其成功则厚其赏,臣不患其谲而反为害也。
一、古者有外虞,则以夷狄夷狄中国之利也。
朝廷西有羌人之患,力足备禦不假外援自助
惟是北寇强盛十倍羌人,异日渝盟,悉众南下王师若不给,则祸未可涯。
宜求所以牵制之术,使有后顾而不敢动,动则有所惮而不能尽锐以来,我力足以禦之,此不可不虑也。
契丹尽服诸番,如元昊、回鹘高丽女真渤海乌弋铁勒默尔赫、室韦达靼、布希等,弱者尽有其地,强者止纳其贡赋
独有高丽不伏,自谓之后三韩旧邦诗书礼义之风不减中国
契丹用力制之,高丽力战,后不得已而臣之。
契丹知其非本意,颇常劳于制御
高丽亦终有归顺朝廷之心。
臣伏淳化年中,其国王王治遭契丹兵入境遣使元郁来朝纳欸,太宗不从,但婉顺回答
又于咸平年中,其国王王诵户部郎中李定古来使,真宗不纳,但降优诏而已
又于祥符七年,其国王王询工部侍郎尹古贡表来使表称断绝契丹乞归大国,仍乞降正朔皇帝尊号真宗不许
陛下即位后,天圣二年,复曾遣使来朝朝廷柳植馆接,其事甚近,可以按證。
前后高丽四次遣使修贡,每来必言不愿契丹而愿归朝廷,终不允纳
虽然高丽欸附之切,如渴者望饮,饥者望食,无一日而忘也。
但略遣人翘发,则其来必矣。
来则善遇之,许其岁朝京师赐与差厚于前,以回其心;
优为诏命之辞,以悦其意。
他时契丹复欲犯顺逞志,我遣人使高丽激之,且约曰:「契丹往年无故高丽三韩之地,今又累兴师深入诛求无厌高丽甚苦之。
先帝重惜民命,不欲数与之斗,故岁厚币于兹四十年矣。
契丹又欲背施肆毒,犯我边境我军民并怒,皆愿死战,我不敢违众,师行有日
高丽举兵相应表里夹攻
契丹败,则三韩之地及所得人民府库,尽归高丽,我秋毫不敢有,但止复所割故地尔」。
高丽素怨契丹侵其地,又怨每岁歛取过重,向者恨无大国之助以绝之,闻今之说,必然从命然则契丹不足破也。
或者疑其纳高丽,则契丹可以衅端不便
臣答曰:「前岁之隙,岂为纳高丽兴辞邪?
夷狄之性,变诈多端,茍欲背盟,何说不可,岂宜动自拘碍不敢有为,直俟祸来,坐受其弊?
愚者尚不肯如此,况谋谟天下之事乎?
高丽入贡,假契丹来问,我当答以中原自古方国朝献,矧高丽素禀朝廷正朔,但中有阻隔,今却复旧好,使我何辞阻绝之?
契丹纳诸国之欸一也,契丹安能使我必不纳高丽之贡哉」?
臣又思之,若契丹寡弱不足为虞,或能谨守盟誓,无陵侵中国之志,则何用远纳高丽之欸而忽契丹之约?
契丹尽吞诸蕃事力雄盛,独与中原敌国,而渐有凭陵之心。
前岁已生衅隙自知不直,谓朝廷伪增金帛后图释憾不久又将先有以制我焉。
发而谋之,则不及矣。
经营措置,今乃其时
臣又尝闻契丹议曰:「我与元昊、高丽约,连衡中原,元昊取关西高丽取登、莱、沂、密诸州(又曰:高丽隔海,恐不能据此数城,但纵兵大掠京东私财物而去。),我则取河北三十六州军,以河为界」。
臣闻此久矣,万一果如斯说,臣恐朝廷无以制之。
外寇如此窥图中国中国因循,日过一日,臣不知终久如何
高丽累年贡奉朝廷朝廷终不许,遂决志契丹所以契丹用也。
契丹所使无令不从
能许高丽进贡,正遂其久志,则必反为我之用矣,契丹何能使之耶?
熟知高丽虽事契丹,而契丹实惮之。
天圣三年契丹尝伐高丽是年朝廷李维奉使。)高丽败契丹兵三十万,疋马只轮无回者,自是契丹常畏之而不敢加兵
朝廷若得高丽不必契丹动而求助,臣料契丹必疑高丽为后患,卒未敢尽众而南。
只此已为中国大利也,臣愿陛下行之无疑
一、镇、定西山谷口十馀道,尽通北山后之路。
景德已前,不甚迹熟,盖溪涧峻狭林木壅遏,故敌罕由兹路而入,虽有来者,亦必艰阻
臣顷闻河朔人说契丹自山斩伐林木开凿道路直抵西山汉界而止。
今则来往通快可以行师
臣亦细诘其由,云契丹旧亦疑朝廷有复燕之志,恐天兵界河直北燕京
敌人欲出我不意,由山后进兵旁击镇、定横行河朔牵制王师,以解收燕之患也。
臣必料往年缘边已曾探报,闻于朝廷
今或契丹广信安肃入寇,我必以重师禦其锋,若有西山别众,出于镇、定横行背击,官军败绩,则大事去矣兵家切务不可不知。
当得能干谨密者,阴往经制如何屯戍如何捍禦,必有可以胜之之术,先事而定,以待其来,则保边之道也。
一、祁、深二城旧非要郡,宿兵至少故城垒迫而陋,不甚修葺
切闻契丹今复入寇,知吾重兵镇、定不肯南面直走,才过保州,便取东南路,由祁、深以来
祁、深二垒,当广而高之,以防攻逼誓书言,不得创制城池,若因而广之,则无疑。)
又曰,敌既惮镇、定而忽祁、深,必谓二城兵寡,不戒而过。
我若乘其不备,使二城潜出精兵首尾应而击之,必大得志
此系于临时,非可预度,然亦当知之,俟其变则易为谋矣。
一、汉以前匈奴入寇率由上郡雁门、代州定襄等路。
当时中国全燕之地,有险可守,匈奴不敢由此而来也。
石晋燕、蓟契丹,无险可守,由是敌骑直出燕,不复定襄故道
朝廷若留河朔边鄙有备,寇不可得而入,须求别路以来
或虽可入寇,第取定襄等路为犄角之势,则河东不得不大为之防。
创立城池,或造作险阻,何地可以设奇伏,何路可以牵制,此须预为经度,素有堤备,则临时足以禦捍,应卒不至仓皇
使与河朔表里相应,寇不能逞其欲,实边防之急务也。
右守、禦二策总一十三条,是臣庚辰壬午二岁奉使契丹日,于河朔往回十馀次,询诸缘边土兵并内地故老博采参较得之甚详。
及到边廷议事,又颇见其情状以至稽于载籍,质于时务,用是裒聚撰述,以副陛下委责之意,即非臣任胸臆,罔圣听。
陛下两府会议可者行之,其未可者,交相致诘是正之。
臣必不敢持己徇私,旁拒众證,两府不得畏事养病无所发明
如此,则庶几谋行而患可弭矣。
臣闻古者人君患难,则退修道德可以无咎
是故文王羑里,纯任教化,而终灭独夫
勾践会稽厉精武事,而卒破夫差
又闻主忧则臣辱,主辱则臣死。
是故陈主答书悖慢,而杨素下殿请死;
蔡贼跋扈难制,而裴度誓不两全
终之隋灭江南裴度平淮西,有以见古之君臣所为各得其道,无不建功立业,声流后世者也。
契丹背约呼索无厌
朝廷中国之尊,凶丑敢尔,陛下固未闻有文王勾践复雠雪耻之心,臣下未见杨素裴度死难平贼之志。
如此而望排患解纷建功立业,如古之君臣,何可得也
臣计北狄势方强盛可以为寇而辄肯议和者,有谋也。
而后举,以为万全之策也。
又计中国之势,如人坐积薪之上而火已然,虽焰未及其身,可谓危矣
北狄之强既如彼,中国之危又如此,而尚不急求所救之术,是欲秦之鱼烂、梁之自亡耶?
备位枢府夙夜忧畏,恨未得死所,少纾国难
愿解臣密职,与河朔一要郡,得以效拙,经营边事
未敢必谓无虞,然料或可稍宽陛下北顾之忧矣。
伏惟早赐裁幸(《宋名臣奏议》卷一三五。又见《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五○,《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五九,《太平治迹统类》卷八,《九朝编年备要》卷一二,《群书考索后集卷四一、四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二七、七六,《右编》卷三三,《续资治通鉴》卷四六。)
之寇:右引作「二敌」。
益甚至「今河北屯」十七字,原无,据右引补。
开:右引作「闭」,疑是。
与元昊:原倒作「元昊与」,据右引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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