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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备策 北宋 · 李清臣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一五、《圣宋文选全集》卷二一
《易》之象,以龙、马明《乾》《坤》之用。
夫《乾》《坤》之气,变化之大,无穷而不可测,而圣人独以二物明之者,何故?
以为天之用,不可得而极,其可见者,云雨风霆而已。
云雨风霆,非龙无以行之,则天下之物,有能尽天之用者,莫过乎龙也。
地之用亦不可得而极,其可见者,际乎海深,入乎蛮夷,而无有涯畔。
人之力不足以胜之,而驰骛战斗,涉地之远,非用马则弗能济。
则地之用,又莫若乎马。
此《易》之所以重乎龙与马,偕之于《乾》《坤》也。
国之宝畜,兽之等夷,莫重乎马。
《易》象之所贵,《周官》之所列,《小雅》《鲁颂》之所载,史氏传记、兵家之说所备,兵之胜负系焉,国之虚实彊弱系焉。
蛮夷戎狄四方之民,其俗不同,其轻死而喜为中国寇盗一也。
然而能深入而为大患者,自古常在于西北,不在于东南,其故何也?
马出于西北而不出于东南也。
冒顿单于数十万骑困高祖平城,駹骊駮白,皆从其方之色。
多马如此,故能屈中国之势。
孝武乘文、景之富,夺击匈奴匈奴少衰矣,后以马少遂无复出。
唐文皇既定天下,席其胜势,破突厥、诛高昌、平吐谷浑
继之以高宗,碎高丽、擒百济,而中国之地西至于焉耆,北踰于阴山,尽得多马之土。
故分坊布于陇右,而唐马最盛。
今之马大抵衰耗,不及于汉唐者,何也?
多马之土,不为中国而为狄也。
耶律氏之君,以马上为国,不骑则不能战,故其兵以马为命。
女真亦尝通马,间市于我矣,诏蠲大谢岛民租,令操舟以泛马。
耶律患之,置戍于海岸,而女真之贡,不能至矣。
继迁玩战日久而马大耗,德明臣顺以偷其安,怀其种落,专其畜牧者,凡三十馀年,宝元间至以谷量马,故元昊兵气飘逸而为边患矣。
杂羌,虽以马为市,然皆癯疾之馀,中国固未尝得之也。
西北之产不入于中国,中国之所恃,蕃吾马而已,而马官日以弛,马政日以坏,朝廷曾莫之计,以失兵备
猝然有不得已之战,顾欲驱步卒、驰沙漠而捍堂堂之锋乎?
伯益知鸟兽之情而畜马息,故帝舜氏之以嬴而俾世其任;
非子牧于汧、渭而有功,故周孝王邑之于秦而不夺其业。
王毛仲张万岁彊干而知马事,故唐付之以闲厩监牧之政,勋虽至开府而仍典焉。
是择其人、专其职、久其任而责其功也。
今之群牧,数十年之间,为之者凡几人?
以知马而任者谁耶?
任之而有成效者谁耶?
以无劳而得大谴者又谁耶?
间有可任者,亦未及究马之情、谙马之数而徙矣。
马官视马之耗登,蔑若秦之视楚人之亡羊而弗知恤,此国马之所以不繁也。
周之时有庾人、校人、圉师、牧人、趣马巫马,咸专其事而不复治他。
春秋之时,郑虽小国,以下大夫为师,则其馀列国莫不有马官矣。
故任久职专则政举,而畜牧遂字。
令尝求知马之人而任之,惟贵与侍从之臣人其资地迭处而兼领焉。
上之任之也为恩而已,非痛责以马事也;
下之受是任,幸增廪给、便役使而已,弗以其事自任也。
故不亲其劳、不悉其务,田业有遗利,吏卒有遗力。
国之宝畜,聚散于沮洳潟卤之泽,暴露于冰雪无水草之野,相枕藉偾路而数以大耗,可不为之惜哉!
夫畜牧止家人野夫之事尔,少多之食,出入之时,惟其便而不可以素为之节,要在适马之性,使蕃息而已矣。
不知付之于其人,治之如家人野夫之事,而严为条教,旧日积而新请继至,吏卒惶惑,不知所以为者。
马之疾不同,而不敢不殊其寒温之剂,肥瘠老壮所任之不同,而不敢不均其出入与食之少多,扃扃欲以文法治马,求国马之蕃,不可得也。
今欲养马蕃之,必择其人,必专其职,必久其任,使毕力于事而责成功。
吏之废置,卒之诛赏,寒暑耕牧,牝牡食息之节,适其便而相宜,一切无束以小法,惟视其岁增之数如何,则马政举而兵备渐实矣。
国家于闲安无事之时,其失常在于因循,不能先事而有所思,一朝急猝之变起,则烦忧而不知措,以败大事,为中国无穷之辱。
惟马又非可以亟索而得者,可不预虑之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