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励节论 北宋 · 侯溥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三七、《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三四
古之人不以廉为名,非无廉也,夫人而皆廉也。
不以忠孝为名,非无忠孝也,夫人而皆忠孝也。
夫人而廉也,夫人而忠孝也,则孰得以自名也哉?
天下之人皆坚其所守,而不敢过分以茍于利,是夫人而皆廉也。
茍百世而有一人独能抗卓越不可企及之节,然后可以得名乎为廉。
有人焉,谓之伯夷,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
故自皇帝迄三代,而独伯夷以廉闻于天下,则夫世之所谓廉者,古人之所以常行也。
天下之人皆务尽心以事乎其君而立功立事,是夫人皆忠也。
茍百世而有一人独能成卓越不可企及之功,然后可以得名乎为忠。
有人焉,谓之伯禹,不以其父之殛而尽心力以抑洪水,故自皇帝迄三代而独伯禹以忠闻于天下。
则夫世之所谓忠者,古之人所以常行也。
天下之人皆知先意以养其父母而无违,是夫人而皆孝也。
茍百世而有一人独能蹈卓越不可企及之行,然后可以得名乎为孝。
有人焉,谓之大舜,父顽母嚣,克谐以孝,故自皇帝迄三代,而独大舜以孝闻于天下。
则夫世之所谓孝者,古人之所以常行也。
凡世之所谓廉也、忠也、孝也,皆古人之所常行,是以独不得窃而为名。
后世廉耻贸乱,忠邪、孝逆错立于世,天下之人闻其为廉也而责之,闻其为忠孝也而慕之,故其人虽未能及乎古之常人,而已得令名于当世矣。
夫弃廉、弗忠、叛孝,皆小人之事也,而士大夫间或为之,此何邪?
与民争利,伤于廉也;
媮安受禄,伤于忠也;
忘义辱亲,伤于孝也。
然而见者罕以为讥,天下罕以为耻,盖习俗之熟而不皆知其为非也。
故与民争利不以为伤廉,而以为得治生之术;
媮安受禄不以为伤忠,而以为得和容之福;
忘义辱亲不以为伤孝,而以为得保身之道。
此无它,严罚不行乎上,而名节不立乎下之所由致也。
臣切见比年有仕至守宰而以饕货被劾者,其身关三木而无愧色。
及其狱成,陛下又重寘于法以惩天下,而天下之仕者终未之革,职司以伺察闻奏者陆陆不绝,此非法虽重而人不畏邪?
夫贪墨之人,虽暂斥其任,不出十年,为郊赦湔涤,则将用之于筦搉矣。
虽不得治民之权,而官犹若也。
是凡贪墨之人,其废辱摈弃止于十年而已矣,宜仕涂犹有贪墨之人也。
以天下之广,意者贪墨之人又有幸而免者乎。
夫惟贪墨之多,故士大夫商贩营利而不以为耻。
何则?
吾财也。
利者,吾财之所营而能得也,非黩货于人尔,吾何恤哉?
苟由是而言之,以贪之轻者比贪之重者,则商贩营利为犹廉尔。
茍由名节而言之,是亦清议者之所不齿也。
且寒素之士,得一名,授一任,有饮水食粝,秋毫不敢私于人,而终身不遇知己者,贪墨之人,惟其丰财厚利足以缔结于它人而流誉于进,此廉节之所以益伤也。
今夫天下之士欲得一变而起于廉者,无它焉,善勖其所为而已矣。
盍谕之曰:茍贪墨之人以罪黜者,终身民之;
罪大者,终身锢之;
其不足民且锢者,戮之无赦。
然后擢清慎修洁之士而骤其进用,俾天下职司守尉之所荐者,其所上章,皆先言其廉而后言其才术,庶乎从仕之人知其所戒劝矣。
或曰,今之荐章,皆有同罪之文,足以著其为廉也,何以言为?
臣曰,不然。
凡言之明,则其激人也深。
今其言曰,若人以廉也,而臣举之,非独使举者之益思砥砺也,而未得举者,将沽名于廉以售知矣。
夫名不足以致异人而足以得常士,常士皆企踵而为廉,则天下之士安有不廉者乎?
《传》曰:「仁者安仁,智者利仁,畏罪者强仁」。
夫廉亦如是而已,廉者安廉,智者利廉,畏罪者强廉。
安焉者,不待乎吾勖也,吾财之,彼固已廉;
吾不勖之,尽亦未尝失其为廉也。
利焉者,待乎吾勖也。
畏焉者,既乐乎吾勖,而又惧乎吾法也。
故《周官》小宰以六计弊群吏之治。
凡善誉能政、勤畏端平、守法明辨之士,其弊断皆以廉为本,则名节无大于廉者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