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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人上滁州王使君 北宋末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一五、《太仓稊米集》卷五九
某闻楚大夫之言「三折臂而成良医」,心尝疑之。
盖疾既久则其求方必审,求方审则其用剂必当,此所以谓良医也。
又世言「卜贵少,医贵老」,亦以其老则精于术而不暴焉尔。
奈何世之人贵妙医而不贵良医?
以良医之取效也缓,妙医之取效也速;
良医之得名也,妙医之得名也异。
人固厌寻常而乐异闻,殊不知人之死于妙医之手者矣。
妙医之治疾,攻以毒药,砭以金石,堇以脱其齿,刀以溃其疣,篦以刮其膜,穴以出其肠,款欠未终而疾良已。
然而使医卢、华佗而为之,固能探丸而起九死,回膏肓既绝之后也。
不幸使庸人为之,则必死矣。
至于良医则不然,调其阴阳,养其五脏,补其不足,损其有馀,而病亦良已。
至于不可为而死,则无如之何矣。
嗟乎,治民者亦何异于治疾者哉!
故能吏者妙医也,循吏者良医也。
能吏之政,威以严刑,绳于峻法,重其任而不胜者必责,远其涂而不至者必诛,极民之力而不恤其穷,咄嗟之间何事不办?
商鞅之法行而秦弊矣。
至于循吏则不然,以爱民为心,以利民为事,如慈母之于赤子,视之惟恐其或伤,及其久也,则民富而国亦治矣。
昔者曹参之在齐也,闻胶西有盖公者甚贤,于是避正寝,迎而师之。
盖公之术,大抵不过清静无为而民自治。
其后用以相齐而齐大治,用以相汉而遂平
帝、孝惠之间,海内乂安,朝廷无事,未尝有一施一设而天下晏然。
司马迁班固作《循吏传》,由战国秦汉以来,所载不过六七人,何其鲜哉!
此数人者疑其有卓然不可跂及之功,而读其传不过躬农桑之劝,亲盐米之务而已。
此亦用良医之常药以治其疾者也。
孝宣之盛,西汉循吏皆出其朝。
当时政平讼理,民安于田亩,无叹息愁恨之声。
虽所居民化,所去见思,而传无可纪之功。
赵广汉尹翁归韩延寿、王子贡之徒,皆号聪明勇决为长于听断者,然刚而未免于暴,明而未免于自用。
虽各因其才以成治化之功,至其弊也,则名立而怨归之,功成而身随之以灭。
此能吏之所以不逮于循吏之效也。
某家世为滁人,自解事以来,所阅郡守数人矣,往往皆有意于治民而无意于爱民。
阁下之来惠此邦也,一切镇以静重,未尝纷号令,而民富十倍于畴昔。
去年秋七月,天且大旱,阁下斋三日而祷于天,期以三日而雨,否则自劾于朝而去。
纳朝服于庙廷,授诰书于有司,以示必去。
不越夕而雨乃告足。
此岂无意于民者之所能为哉!
某与邦民均受厚赐,将于阁下之政状之朝,请颁之官书,以示劝于后世而先为之说,以献阁下,幸赐观焉,亦足知阁下之爱民者甚深,将终之以不倦矣。
此滁人之望也。
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