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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丞相特进观文殿大学士致仕陇西郡开国公食邑四千四百户食实封一千七百户赠太师谥忠定李公行状(上) 南宋 · 李纶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九一
曾祖僧护,故赠少保
曾祖母廖氏,成国夫人
龚氏,茂国夫人
卢氏,昭国夫人
祖赓,故赠太保
祖母黄氏,秦国夫人
饶氏,魏国夫人
父夔,故任中大夫,充右文殿修撰,赠太师追封卫国公
母吴氏,韩国夫人
邵武军邵武县龙乡亲里李纲年五十八。
公字伯纪
其先系出有唐,有以宗室建州刺史者,卒官,因家焉。
皇朝太平兴国四年,析建州邵武军,故今为邵武人
曾大父大父隐德不仕行义乡闾所宗。
先卫公以进士起家为时名卿
韩国夫人处州龙泉人贤淑懿范中外所仰,事具龟山杨先生所撰墓志铭
形神俱清,器识绝人自幼大志举动合于规矩法度,见者知其必将名世
年十有四从先卫公官延安
夏人入寇围城甚急
旧法边城被围,乘城者以日计功,僚属子弟皆登城冀赏,公独不从,然骑绕城上,示无所畏。
寇退,朝廷言者谓滥赏报罢,众以是愧公。
将冠,丁韩国夫人忧,庐毗陵锡山茔次凡三年哀感闾里
手植数十万,处画规摹他人莫拟。
父执见之,谓人曰:「吾畏李君」。
既冠,补国子监生第一
方先卫公之入上庠也,名在第一而公继之,每试必上列声称籍甚
进士未第以先卫公遇郊祀补假将仕郎
附试贡士,复首送。
属闻期亲之丧,友人贻书谓道路之传盖不的,勉试春官以慰亲望,公不可
将仕郎真州司法参军
政和二年上舍及第胪传之日,徽庙顾问再三特旨升甲,改合入官,授承务郎,充相州州学教授,以亲庭远易镇江
四年,召除行国子正
十二月,对便殿,除尚书考功员外郎
五年谒告迎先卫公于霅川,有旨除先卫公提举醴泉观以便就养
九月还阙,道除监察御史、兼权殿中侍御史
既入台,尝因职事进对,先卫公亦以是日朝见。
徽庙顾公曰:「卿父子同日造朝,󲦤绅荣事」。
未几,以论内侍建节宰相任用堂候官从官入朝笏击下凡三事,忤权贵,罢言职
公之在台一月耳。
十一月,除尚书比部员外郎
六年,转承事郎
七年,差充礼部贡院参详官。
八年四月,复召对
五月,除太常少卿
八月出朝陵寝,未还阙,除起居郎
十二月,差兼国史编修官
宣和元年,同知贡举
六月京师大水徽庙降诏遣使所以忧劳甚至,而在位者乃寂不闻有发愤纳忠之人。
独异之,怀不自已奏疏论列,谓「变异不虚发,必有感召之因;
灾害未易禦,必有消复之策。
臣有已见急切利害事须面奏,乞许臣因侍立直前奏事」。
翌日宰执班退,传旨閤门令公先退,更不侍立
公因奏便宜六事,且上章待罪
有旨所论不当,送吏部与监差遣
继以待罪章上,有旨更降一官,与远小处监当,授承务郎,监南剑州沙县税务
先是,父友故赠谏议大夫了斋陈公瓘识公之幼,每谓人曰:「李公有子」。
了斋既以天下之重自任知无不言欲求天下奇士以此道付之。
是时,人皆以公为凤鸣朝阳了斋闻之,以书至先卫公曰:「伯纪所言,天下亦有非之者乎?
天下莫有非之者,则其言也当矣。
使不当其可,天下岂有不非之者乎?
积诲有自可以百拜为寿而远莫能也」。
公既来沙阳,目所居僧舍曰「寓轩」,职事之馀,阅藏教于其间
了斋以书至,且为公引狄梁公李文靖王文正前言往行,继之以言曰:「嶷嶷梁公,畴克与对?
文靖文正辅世无悔,谁者嗣之?
愿公继𨇗乎筌筏之外,羸壮不同事趣舍同业,安敢以同我者为是而忘尽忠之告欤」?
右文殿修撰罗公畴方家居,尝以书致了斋,道与公从游之适
了斋报书曰:「吾侪老矣,寓轩之人尝发妙旨箜篌举世倾耳以需其再鼓,今乃欲韬弦袖手以适吾侪羸歇之社。
若许其来而不拒,则是私乎适己而以天下为非我事也」。
其为一时名德推与爱重如此
其后公两庙堂所为所守,天下想闻风采,盖不负了斋所期矣。
二年六月,复承事郎
十月复本差遣
三年磨勘宣教郎
公归膝下五月,先卫公感疾不起,公哀慕不自胜
八月合葬先卫公于韩国夫人之茔。
了斋谪居山阳,以文致祭,其末云:「孟仲叔季,咸遵诲饬。
论水者谁,其动也力。
不苟不许,孰曰不然
谁其为之,严父之贤」。
识者了斋许与父子之间不遗馀力矣。
丧既除,六年,差权发遣秀州
未赴间,七年三月,除太常少卿六月到阙。
是冬金人败盟边报狎至朝廷震惧不复战守,惟日谋避狄之计。
岁暮,贼马逼近,始遣李邺奉使讲和降诏罪己,召天下勤王之师,且命皇太子开封牧
宰执日聚都堂茫然无策
先是诏求直言,有旨召侍从之臣聚议,各具所见以闻。
公上封事大略以谓当今禦戎之急务要须治其本原,敌乃可制。
牧所上策莫如自治者,诚为知言
所谓治其本原者,其说有五:一曰正己以收人心,二曰听言以收士用,三曰蓄财谷以足军储,四曰审号令以尊国势,五曰施惠泽以弭民怨
又陈捍敌十策
牧之命既下,公素与故相吴公敏厚善,敏时为给事中夜过其家,谓敏曰:「事急矣,牧之议,岂非欲委以留守之任乎?
东宫恭俭之德闻于天下,以守宗社是也,而建以为非也。
巨盗猖蹶如此自非传以位号,使招徕天下豪杰与之共守,何以克济
从官献纳论思为职,曷不非时请对,为上极言之」?
曰:「监国可乎」?
曰:「不可
唐肃宗灵武之事,当时建号不足以复邦,而建号之议不出明皇后世惜之。
聪明仁慈,傥感公言万有一能行此,金人且将悔祸退师宗社底宁岂徒城都之人获安天下之人皆将受赐,非发忘身徇国心,孰能任此」?
翌日求对,具道所以,且曰:「陛下果能用臣言,则宗社宁长,圣寿无疆」。
徽庙曰:「何以言之」?
曰:「神霄万寿宫所谓长生大君陛下也,必有青华帝君以助之,其兆已见于此」。
徽庙感悟叹息
敏因言:「李纲之论盖与臣同」。
有旨召公都堂禀议讫,随宰执至文字库祗候引对,实十二月二十三日
公具劄子大略以谓皇太子监国国家閒暇之典礼如此,今大敌入寇天下震动安危存亡呼吸间,而用平时典礼,可乎?
名分不正而当大权禀命则不威,专命则不孝,何以号召天下率励豪杰期成功于万分之一哉?
胡不皇太子位号,使为陛下保守宗社,收将士心,以死捍敌
如臣之计,天下可保,在此一举」。
刺臂血书之。
其日徽庙玉华阁,先召宰执吴敏等对至日晡,内禅之议已决,公不复得对
二十四日孝慈渊圣皇帝即位,诏有司讨论所以崇奉道君皇帝者,太常条具以闻。
二十六日,上实封言事大略以谓:「方今夷狄凭陵中国势弱,奸邪充斥君子道消法度纪纲荡然无统
陛下履位适当斯时得不上应天心下顺人欲外攘夷狄,使中国之势尊,内诛奸邪使君子道长,以副道君皇帝所以付托之意」?
二十八日召对延和殿,渊圣迎谓曰:「卿顷论水灾疏,朕在东宫见之,至今犹能忆诵」。
尝为赋诗有「秋一凤南飞」之句。
叙谢讫,因奏曰:「今金寇先声虽若可畏,然闻有内禅之事,势必退缩请和,厚有所邀求朝廷
臣窃料之,大概有五:欲称尊号一也,如契丹故事,当法以大事小之义,不足惜
欲得归朝人二也,当尽以与之,以示大信不足惜
欲增岁币三也,当告以旧约燕山云中中国故岁币增于大辽两倍,今既背约自取之,则岁币当减,国家敦示和好不校货财,姑如元数可也
欲求犒师之物四也,当量力以与之;
欲求割地五也,则祖宗地子孙当以死守不可以尺寸与人
陛下留神于此数者,执之坚,无为浮议所摇,可无后艰」。
渊圣嘉纳
二十九日,除兵部侍郎
靖康元年五月三日,充行营参谋官,盖斡离不之兵遂渡河是日闻报故也。
夜漏二鼓道君皇帝东幸宫闱相续以行,侍从百官往往潜遁
四日,公侍对班于延和殿下,闻宰执奏事,议欲奉銮舆出狩襄、邓间。
公思之以为不可,适遇知东上閤门事朱孝庄殿庭间,语之曰:「有急切欲与宰执廷辨公能奏取旨乎」?
孝庄曰:「宰执未退而从官求对,前此无例」。
曰:「此何时用例耶」?
孝庄许诺,即具奏得旨引对
公因启奏曰:「闻诸道路宰执欲奉陛下出狩以避狄,果有之,宗社危矣
道君皇帝宗社之故传位陛下,今舍之而去可乎」?
渊圣默然
太宰白时中曰:「都城岂可以守」?
曰:「天下城池岂有都城者?
宗庙社稷百官万民所在,舍此欲将何之
能率将士慰安人心,与之固守岂有不可守之理」?
渊圣顾宰执曰:「策将安出」?
宰执默然
进曰:「今日之计,莫若整龊军马扬声出战固结民心相与坚守,以待勤王之师」。
渊圣曰:「谁可将者」?
曰:「朝廷平日高爵厚禄崇养大臣,盖将用之于有事之日。
白时中李邦彦等虽书生未必知兵,然藉其位号抚驭将士,以抗敌锋,乃其职也」。
时中怒甚,厉声曰:「李纲莫能将兵出战否」?
曰:「陛下不以臣为庸懦傥使治兵,愿以死报」。
渊圣顾宰执曰:「执政有何阙」?
赵野对曰:「尚书右丞阙」。
渊圣曰:「李纲右丞」。
赐袍带并笏。
致谢,且叙方艰难不敢辞之意。
宰执以去计劝渊圣,有旨命公为东京留守
为渊圣力陈所以不可去者,且言:「唐明皇潼关失守即时幸蜀宗社朝廷碎于贼手累年然后仅能复之,范祖禹谓其失在于不能坚守以待勤王之师。
陛下初即大位中外欣戴四方之兵不日云集敌骑不能久留,舍此而去,如龙脱于渊,车驾朝发都城夕乱,虽臣等留守何补于事」?
渊圣颇回,而内侍王孝竭从旁奏曰:「中宫国公已行,陛下岂可留此」?
渊圣色变降榻曰:「卿等毋留朕,朕将亲往陕西起兵以复都城决不可留此」。
公泣拜俯伏渊圣前,以死邀之。
燕、越二王至,亦以固守为然渊圣意稍定,即取纸御书「可回」二字用宝中使追还宫国公
因顾曰:「卿留朕,治兵禦寇专以委卿,不得稍有疏虞」。
皇恐再拜受命
是夕,宿于尚书省,而宰执宿于内东门司
中夜渊圣中使宰执军令状诘旦决行。
五日,公自尚书省趋朝道路纷纷,复传有南狩之事,太庙神主已出寓太常寺矣。
祥曦殿,则禁卫擐甲乘舆服御皆已陈列六宫襆被皆将升车矣。
遑遽无策,因厉声禁卫曰:「尔等愿以死守宗社乎?
扈从巡幸乎」?
禁卫皆呼曰:「愿以死守宗社不居此将安之」?
公因拉殿帅王宗濋等入见曰:「陛下昨夕已许臣留,今复戒行何也?
六军父母妻子皆在都城岂肯舍去?
万有一中道散归,陛下孰与为卫?
且虏骑已逼,彼知乘舆之去未远,健马疾追,何以禦之」?
渊圣感悟,始命辍行。
公谓宰执曰:「敢有异议者斩」。
因出祥曦殿传旨宣示禁卫拜伏万岁,其声震地。
复入渊圣御楼以见将士渊圣可之,驾登宣德门宰执百官将士楼前起居复降步辇劳问将士
公与吴敏数十语,叙金人犯顺,欲危宗社决策固守,各令勉励之意,俾閤门官宣读
每读一句将士声喏
须臾六军感泣流涕于是固守之议始决。
是日以公为亲征行营使,一切许以便宜从事
车驾御楼之后,方治都城四壁守具,以百步分兵备禦,每壁用正兵万二千馀人,而保甲居民厢军之属不预焉。
防守之具无不毕备
团结马步四万人前后右中军,军八千人,日肄习之。
以前居东水门外,护延丰仓,仓有豆四十万石,其后勤王之师集城外者赖之以济。
以后军居宋门外,占樊家冈,使贼骑不敢近。
而左右中军城中,以备缓急
五日八日,治战守之具粗毕,而贼马已抵城下
是夕西水门,临城捍禦斩获百馀人,自初夜防守达旦,始保无虞
翌日,贼攻酸枣封丘门,公虑城上兵卒足用,乞禁卫班直善射千人以从,传旨如所乞。
贼渡壕以云梯攻城公命班直乘城射之,皆应弦而倒
公登城督战激励将士,人皆贾勇,近者以手炮櫑木击之,远者以神臂弓强弩射之,又远者以床子弩座炮及之,而金贼有乘筏渡壕而溺者,有登梯而坠者,有中矢石而踣者甚众。
又募壮士数百人缒城而下烧云数十座,斩获酋首十馀级,皆耳有金环
渊圣中使劳问,降御笔褒谕,有「公忠略之志朕记于心」及「公悉心捍禦皆知之」之语。
特给内库酒、银、绢等以颁将士,人皆欢呼,自卯至申未间杀贼数千人
贼知城守有备不可以攻,乃退师
遣使李邺请和,抵城下已昏,坚欲入城,传令开门者斩,竟俟明乃入,实初十日也。
渊圣崇政殿,引使入对,出斡离不进呈,道所以举师犯中国之意,闻上内禅,愿复讲和,乞遣大臣赴军前议所以和者。
公因请行渊圣不许,曰:「卿方治兵不可」。
李棁奉使郑望之高世则副之。
宰执退,留身所以不遣之旨,渊圣曰:「卿性不可以往」。
公对曰:「今虏气方锐,吾大兵未集,固不可以不和,然所以和者得策中国之势遂安不然祸患未已
宗社安危在此一举,臣恐李棁柔懦误国事也」。
因为渊圣反覆具道所以不可割地及过许金币之说,渊圣以为然。
李棁是日至军中果辱命北面再拜膝行而前。
金人出事一纸等达朝廷唯唯不能措一辞
金人笑之,曰:「此乃一妇女子尔」。
自是有轻朝廷心。
十一日至自军前宰执对于崇政殿进呈金人所须事目,须金五百万两、银五千万两、绢䌽一百万匹、马驴骡之属各以万计,尊其国主伯父,凡燕、云之人在汉者悉归之,割太原中山河间三镇之地,又以亲王宰相为质,乃退师
具道其语甚狂厉宰执震恐,欲如其数悉许之。
公引前议力争以谓尊称归朝如其所欲固无害;
犒师金币所索太多当量与之;
太原河间中山国屏蔽号为三镇其实十馀郡地塘泺险阻皆在焉,割之何以立国
保塞翼、顺、僖三祖陵寝所在子孙奈何与人
至于遣质即宰相当往,亲王不当往。
今日计,莫若择使与之往熟议,道所以可不可者金帛之数令有司会计所有具报
宿留数日,大兵四集,彼以孤军重地不能久留,虽所得满意,必求速归,然后与之盟,以重兵卫出之,彼且不敢中国,其和可久也
宰执不以为然,方谓都城破在朝夕肝脑涂地何有三镇,而金币之数又不足较也。
渊圣群议所惑,凡争踰两时,无一人助公言者
自度不能众说,因再拜求去。
渊圣慰谕曰:「不须如此,卿第出治兵,益固城守,恐金人款我,此徐议可也」。
被旨不得不出,复前进曰:「金人所须,宰执一切许之,不过欲脱一时之祸,不知他日付之何人能为陛下了此,愿更审处后悔无所及」。
因出至城北壁复回,尚冀可以力争,而誓书已行矣,所求悉皆与之。
今上皇帝方在康邸,俾同少宰张邦昌为质金人军中
无如之何,则为之留三镇诏书,戒中书吏以辄发者斩,庶几四方勤王之师集,以为后图
宰执裒聚金银自乘舆服御、供具六宫官府器皿皆竭取,复索之于臣庶之家,金仅及三十万两,银仅及八百万两,宰执金银之数少,惶恐再拜谢罪,公独不谢
于是王孝迪建议,欲尽括在京官军民金银,揭长榜通衢立限输官,限满不输者斩之,许奴婢亲属诸色人告,都城大扰。
限既满,得金二十馀万两,银四百馀万两,而民间藏蓄为之一空
公奏渊圣曰:「收簇金银限满,民力已竭,复许告讦,恐生内变
外有大敌民心又变,不可不虑」。
渊圣曰:「卿可往收榜」。
归行营司,移牒王孝迪照会人情乃安。
十五日四方勤王之师渐有至者,日数万人,公于四壁统制官招集之。
至十七八日,统制官马忠京西募兵至,遇金人郑州南门外乘势击之,杀获甚众。
金人始惧,游骑不敢旁出,而自京城以南,民始获奠居矣。
二十日种师道姚平仲泾原秦凤兵至,公奏渊圣曰:「勤王之师集者渐众,兵家忌分,节制归一乃克有济,愿令师道平仲等听臣节制」。
宰执间有建白以为可者于是别置宣抚司,以师道签书枢密院事,充河北、河东京畿宣抚使,以平仲宣抚司都统制,应西兵四方勤王之师并隶宣抚司
又拨前、后军之在城外者属之,而行营司所统者独左、右、中军而已
渊圣申敕两司不得侵紊节制既分,不相统一宣抚司所欲行者机密往往不复关报公私忧之。
议和誓书既行之后金人益肆须索无所忌惮
勤王之师既集,西兵将帅日至渊圣意方壮。
又闻金人虏掠城北,屠戮如故,而城外坟墓𣪁殡发掘殆尽,始赫然有用兵之意。
公赞渊圣曰:「《易》以《谦》之上六称『利用行师,征邑国』;
《师》之上六称『开国承家小人勿用』。
盖谦之极非利用行师不足以济功,师之成非戒用小人不足以保治
陛下之于金人屈己讲好,其谦极矣;
金人贪婪无厌凶悖已甚,其势非用师不可
成功之后,愿陛下以用小人为戒,使金人有所惩创不敢有窥中国之心,当数十无夷狄之祸。
不然一日纵敌,数世之患忧未艾也」。
二十七日,公与李邦彦、吴种师道姚平仲折彦质对于福宁殿,议所以用兵者。
公奏渊圣曰:「金人之兵,得其实不过六万人,又太半皆奚、契丹渤海种类,其精兵不过三万人
勤王之师集城下者二十馀万,固已数倍之。
彼以孤军重地,正犹虎豹自投槛阱中,当以计取之,不可以一旦之力。
为今之策,莫若河津,绝粮道,禁抄掠分兵以复畿北诸邑,俟彼游骑出则击之。
重兵临贼营,坚壁勿战,如周亚夫所以七国者。
俟其刍粮乏,人马疲,然后将帅檄取誓书,复三镇,纵其归,半渡而后击之,此必胜之计也」。
渊圣意深以为然,众议亦允,期即分遣兵,以二月六日举事
已定,而姚平仲者古之子,屡立战功在道君朝为童贯所抑,未尝朝见,至是渊圣以其骁勇,屡召对内殿赐予甚厚。
平仲武人,志得气满,勇而寡谋,谓大功可自有之,先期二月一日夜亲率步骑万人以劫金人之寨,欲生擒所谓斡离不者,取今上皇帝以归,虽种师道宿城中弗知也。
以疾给假行营司,夜半渊圣中使亲笔,曰:「平仲举事,决成大功,卿可将行司兵出封丘门,为之应援」。
公具劄子辞以疾,且非素约,兵不预备
斯须之间,中使三至,责以军令
不得已力疾分命诸将解范琼王师古等围,斩获甚众。
复犯中军,公亲率将士神臂弓射却之。
宿城外,而平仲一夕劫寨,为敌所觉,杀伤相当,所折者不过千馀人
不得所欲,即恐惧遁去,宰执台谏鬨然,谓西兵勤王之师及亲征行司兵皆为金人所歼,无复者。
渊圣震恐,有诏不得进兵,而斡离不遣使以谓用兵将帅所为不出上意,请再和。
宰相李邦彦渊圣前语使人曰:「用兵大臣李纲姚平仲结约,非朝廷意」。
佥议欲缚公以予之,使人以为不可,遂罢公尚书右丞亲征行营使,以蔡懋总兵
蔡懋计会行营司兵失才百馀人西兵勤王之师折伤千馀人外,馀并无故,乃知朝廷前所闻之非。
是夕渊圣亲笔慰劳,且令吴敏宣谕复用之意。
感泣谢恩,方欲丐归田庐,而太学生陈东诸生千馀人诣阙上书明公师道之无罪,不当罢。
军民闻之,不期而集者数十万人填塞驰道街巷呼声震地,舁登闻鼓东华门击破之,军民必欲见公及师道乃去。
于是渊圣中使召公师道入对,公闻命惶惧固辞不敢行,而宣召络绎不得已入见渊圣福宁殿阁子中。
公泣拜请死,渊圣亦泣,有旨复公尚书右丞,充京城四壁守禦使。
固辞渊圣不允,俾出东华门右掖一带安抚军民。
禀圣宣谕,乃稍散去。
对于福宁殿,渊圣命公复节制勤王之师,放遣民兵,盖不复有用兵意也。
所留三镇诏书,公既罢,乃遣宇文虚中赍诣金人军中
是夕公宿于咸丰门,以金人进兵门外攻具故也。
先是蔡懋号令将士金人近城不得施放,有引炮及发床子弩者皆杖之,将士愤怒
公既登城,令施自便,能中贼者厚赏之
夜发霹雳炮击贼军,皆惊呼
翌日薄城,射却之,乃退。
金人平仲劫寨封丘接战之后颇有惧意,既得三镇之诏及肃王为质,即不俟金币数足,遣使告辞初十日退师
十三日宰执对延和殿,公奏渊圣曰:「澶渊之役,虽与大辽盟约而退,犹更遣重兵护送之,盖恐其无所忌惮肆行抄掠故也。
金人退师三日矣,盍遣大兵,用澶渊故事护送之」。
宰执以为太早,公固请之,渊圣公言为然,可其请。
是日分遣将士,以兵十馀万数并进,且戒诸将度便利可击则击之。
金人厚载而归,辎重既众,所掠妇女不可胜计,气骄甚,击之决有可胜之理,将士踊跃以行。
十四日,除知枢密院事封开国伯食邑八百户食实封一百户。
十七日泽州粘罕既破忻、代,围太原,陷威胜军,入南北关,陷隆德府,遂次高平朝廷震惧,恐其复渡河而南。
宰执咎公尽遣城下兵以追斡离不之师,将无支吾
斡离不之师既退,自当遣兵护送粘罕之师虽来,闻既和亦当自退,决无他虞。
执政中有密启渊圣者,悉追还诸将之兵。
诸将之兵及斡离不之师于邢、赵间,相去二十里,金人大兵且至,莫测多寡,惧甚,其行甚速,而诸将得追诏即还。
公闻之,于渊圣力争得旨复遣,而诸将之还已五程矣。
虽复再进,犹与金人相及滹沲河,然将士朝廷议论二三,悉解体不复邀击之意,第遥护之而已
于是金人旁出抄掠,及深、祁、恩、冀间,其去殊缓,而粘罕之兵闻已和,果退,如公言
乃命种师道河东河北宣抚使,驻滑州,而以姚古制置使总兵以援太原种师中制置使总兵以援中山河间诸郡。
先是,公乞力三镇不可割之议,朝廷佥议租赋归之,求保祖宗之地故也。
三月,诏以道君回銮,命门下侍郎赵野为奉迎使
初,恭谢行宫所,以都城围闭,止绝东南递角,又止东南勤王之师,又令纲运所在卸纳泗州官吏以闻,朝廷不以为然道路籍籍,且言有他故
道君还次南都,欲诣亳州上清宫烧香,及取便道如西都
渊圣忧之,每有御书至必及朝廷改革政事,又批道君太上皇后当居禁中出入正门,又批吴李纲令一人来,莫晓圣意
公奏渊圣曰:「所以欲臣及吴敏来,无他,欲知朝廷事耳。
吴敏不可陛下左右,臣愿奉迎
如蒙道君赐对,臣且条陈围城以来事宜以释两宫之疑,决无他虑」。
渊圣不许公力请之,乃听,即令御书达道行宫
既次陈留县秋口,遇道君太上皇后船,公幄奏事太上皇后曰:「朝廷欲令于何居止」?
公对曰:「朝廷见以撷景园为龙德宫,奉道君太上皇后,盖遵禀道君十二月二十三日圣旨指挥」。
道君太上皇后曰:「已得旨令禁中」。
公对曰:「天下大义,惟礼与情,情欲其通而礼所以节文之。
皇帝圣孝,殿下圣慈母子之情岂复有间
但稽之三从之义,道君龙德宫而殿下禁中,于典礼有所未安,朝廷讨论,但欲合于典礼以慰天下之望,两宫则天下安矣」。
道君太上皇后曰:「朝廷须是措置是则得」。
拜辞登岸,复传教旨曰:「相公所论甚有理」。
以前语具劄子奏知,且云道君太上皇后已有许居龙德宫意,愿一切不示疑阻,以昭圣孝。
南都道君幄殿公升殿奏事具道帝圣孝思慕,欲以天下养之意。
道君泣数行下,曰:「皇帝仁孝天下所知」。
奖谕曰:「都城守禦宗社再安,相公之力为多」。
公因出劄子,乞道君早回銮舆不须亳社西都以慰天下之望。
道君慰劳再四,因曰:「相公顷为史官缘何事去」?
公对曰:「臣昨任左史,得侍清光者几一年,以狂妄论列都城水灾,伏蒙圣恩宽斧钺之诛,迄今感戴」。
道君曰:「当时宰执中有不喜公者」。
愧谢,因奏曰:「臣昨论水灾,实偶有所见天地之变,各以类应,正为今日兵革攻围之兆。
灾异变故譬犹一人之身,病在五脏发于气色,形于脉息善医者能知之。
所以圣人观变于天地而修其在我者,故能制治保邦而无危乱之忧也」。
道君以为然,因询戎骑攻围都城守禦次第,公具以实对
道君复曰:「敌既退师,方渡河何不邀击」?
曰:「朝廷以肃邸在金人军中,故不许」。
道君曰:「为宗社计,岂复论此」?
于是窃叹道君天度不可及也。
语既浃洽道君宣谕行宫递角三事只缘都城已受围,恐为金人所得知行所在,非有他也。
公奏曰:「方艰危两宫隔绝彼此相知,虽朝廷应副行宫事亦不容无不至者,在圣度照之而已」。
道君因询朝廷近事,如追赠司马光毁拆夹城等凡二十馀事,公逐一解释,复奏曰:「皇帝小心仁孝惟恐一有不当道太上皇帝意者,每得御诘问,辄忧惧进膳
臣窃譬之人家尊长出而以家事之子弟,偶遇强盗劫掠须当随宜措置,为尊长正当以能保田园大计劳之不当问其细故
皇帝传位之初,陛下巡幸适当大敌入寇,为宗社计,政事不得不小有变革
宗社无虞四方以宁,陛下回銮,臣以谓有以大慰安皇帝之心者,其他细故一切勿问可也」。
道君感悟,曰:「公言极是,朕只缘性快,问后即便无事」。
内出玉带、金鱼袋、象简赐公,曰行宫人公来皆喜,以此慰其意,便可佩服
固辞不允,因服之以谢。
宣谕曰:「本欲往亳州太清宫,以道路阻水不果,又欲居西洛,以皇帝恳请之勤,已降旨挥更不戒行
公先归达此意,慰安皇帝」。
袖中出书付公,仍宣谕曰:「公辅皇帝捍敌宗社大功,若能调父子间使无疑阻,当书青史垂名万世」。
感泣再拜受命,辞讫即行劄子所得道君圣语奏知。
渊圣批答曰:「览卿来奏,知奏对之语,忠义焕然,朕甚嘉之」。
二十五日,还抵阙下进呈道君御书具道所以问答之语,渊圣嘉劳久之
二十七日宰执进呈车驾郊迎道君仪注耿南仲建议欲尽屏道君右内侍出榜行宫门,敢留者斩,遣人搜索然后车驾进见
以为不必如此示之以疑。
南仲曰:「或之者,疑之也。
古人于疑有所不免」。
曰:「古人不免于疑,然贵于有所决断故《书》有『稽疑』,《易》曰『以断天下之疑』,傥疑情不解,如所谓窃鈇者,则为患不细」。
南仲纷纷不已
公奏曰:「天下之理,诚与疑、明与闇而已
则明则愈诚,自诚与明推之,可至于
疑则闇,闇则愈疑,自疑与闇推之,其患至于不可胜言
耿南仲当以道辅陛下,而其人闇而多疑,所言不足深采」。
上笑之,南仲怫然,怒甚。
既退,再召对睿思殿,南仲起奏曰:「臣适遇左司谏陈公辅于对班中,公辅二月五日李纲士民伏阙者,岂可谏职
乞送御史台根治」。
上及宰相愕然,公奏曰:「臣适与南仲辩论于延和殿,实为国事,非有私意,而南仲衔臣之言,故有此奏。
伏阙之事,陛下素所鉴察,臣不敢复有所辩。
南仲之言如此,臣岂敢留,愿以公辅事送有司,臣得乞身待罪」。
上笑曰:「伏阙士庶亿万计,如何结约
朕所洞知,卿不须如此」。
南仲不已,公因再拜辞上而出,不复归府,入劄子求去,章凡十馀上,皆批答封还不允
道君皇帝三日国门公扈从朝于龙德宫讫,复上章恳请求罢知枢密院事,并缴进劄子以谓今日朝廷方祸乱敉宁之初,正当别白是非
庙堂之上,是非不明何况天下
若以南仲之言为是朝廷自当付之有司根治党与,诚果有之,臣首当在诛夷之列。
若以南仲之言为非,则当明告中外洞然晓知使臣不受黯闇之谤。
臣之于此岂得不辨
必若朝廷重惜大体,欲两全之,莫若臣一宫祠,使归田里」。
上降手诏百言不允
有曰:「乃者敌在近郊士庶伏阙一朝仓猝众数十万,忠愤所激,不谋同辞,此岂人力也哉
不悦造言何所不可,故卿不自安殊不知朕深谅卿之不预知也」。
徐处仁、吴谕旨,又召至内殿,面加慰谕,且曰:「戎马方退,正赖卿协济艰难前事不足介怀,宜为朕少留」。
辞意恳恻,公不得已就职
虏骑出境,公具奏乞用富弼守禦二策,分兵控扼要害之地,又乞修边防秋,仍用李邈措置塘泺水匮等事
批答依奏。
又具劄子,乞措置三镇及诏在廷之臣集议,择其所长而施行之
于是条具所以备边禦敌者凡八事
其一谓以太原真定、中山河间建为藩镇,又分滨、棣、德、博、建、横海一道诸镇之制。
其二谓河北、河东保甲宜专遣使团结训练,令各置器甲,官为收掌用印给之,蠲免租赋以偿其直。
三谓祖宗监牧之制。
其四谓河北塘泺不复开浚,又自安肃广信以抵西山增广,宜专遣使督治之。
其五谓河北河东州县城池皆当筑城民有所恃而安。
其六谓河北河东州县经戎马残破蹂践去处宜优免租赋以振恤之。
其七谓宜复祖宗加抬粮草钞法一切见缗,走商贾而实塞下
其八愿复祖宗解盐旧制
渊圣宰执同议,而其间所论异同公力争之不能得。
大抵自贼马既退、道君还宫之后朝廷恬然,遂以为无事防边禦寇之策置而不问,公切忧之。
兵事枢密院可以专行,乃与同知枢密院事许翰渊圣前,以谓今秋敌必再至,宜预诏天下起兵防秋,为捍禦之计。
条具将上,得旨颁行然后三省
其间犹有以为不须如此者,公又乞降旨在许监察御史以上在外监司郡守帅臣各荐材武智略小使臣枢密院记姓名量材录用渊圣从之。
二十四日,以覃恩太中大夫
吴敏建议欲置详议司检详宗法制近年币政当改革者,次第行之,诏以公为提举官
命既行,为南仲沮止
公奏渊圣曰:「陛下大位国家艰危,宜一新政事朝廷玩愒,未闻有所变革
近欲置司讨论寻复罢之。
边事方棘,调度不给前日爵禄冒滥耗蠹邦财者,宜稍裁抑以足国用」。
渊圣以为然,委公条具以闻。
条上三十馀事,谓如节度使遥郡刺史,祖宗本以待勋臣,今皆以戚里恩泽得之,除边功外,宜悉换授环卫官以抑其滥。
三省堂吏祖宗转官止于正郎崇、观间始许转至中奉大夫,今宜复祖宗之制。
馀皆类此
渊圣深然之,降付三省
已而揭榜通衢,曰:「知枢密院事李纲陈请裁减下项」。
又榜东华门,曰:「守禦使司给诸军卸甲钱多寡不均御前再行等第支给,而守禦使司未尝卸甲钱也」。
公闻之惊骇,徐询所以,乃执政间有密白渊圣,以公得都城军民之心,欲以离散之。
公始忧惧不知死所矣。
方欲丐罢,五月初,会守禦使司进武副尉二人具状奏知,渊圣批出,有「惟辟作福,惟辟作威大臣专权,浸不可长」之语。
惶惧,于渊圣辨明,曰:「始亲征行营守禦使司得旨一切便宜行事,给空名文武告敕宣帖等三千馀道,自置司以来用过三十一道而已
二人乃赍御前蜡书太原当时约以得回报即与补授,故今以空名帖补讫奏闻,乃遵上旨,非专权也」。
且叙孤危之踪为人中伤非一,愿罢职任乞骸骨以归田里
渊圣温颜慰谕以谓偶批及此,非有他意
待罪丐去,章十馀上,皆批答不允遣使宣押归府
翌日渊圣曰:「人主用人,疑则当勿任,任则当勿疑,而大臣以道事君,不可则止。
陛下惑于人言,于臣不能无疑,又不令臣得去,不知圣意何在」。
渊圣安慰久之
自此多在告,日欲去而未能。
种师中殁于军前师道以病告归执政有密建议以公为宣抚使师道者。
初,粘罕之师至太原城下,太原坚壁固守粘罕屯兵围之,悉破诸县,为锁城法以困太原
姚古进师隆德府威胜军,阨南北关,累出兵,互有胜负,然未能解太原之围。
于是种师中井陉道姚古掎角应援太原
师中进次平定军乘胜寿阳榆次诸县,不设备,有轻金人之意。
辎重犒赏之物悉留真定金人乘间冲突诸军神臂弓射却之,欲赏射者,吏告不足而罢,士皆愤怒相与散去。
师中流矢所中,死之。
师道滑州,复以老病丐罢。
渊圣纳议者之说,决意用公宣抚两路,督将士解围
一日召对,谕所以欲遣行者,公再拜力辞,自陈书生知兵,在围城不得已陛下料理兵事,实非所长。
今使为大帅,恐不胜任,且误国,死不足以塞责
渊圣不许即命尚书省出敕面受
公奏曰:「藉使臣不量力陛下行,亦须择日受敕,今拜大将如召小儿可乎」?
渊圣乃许别日受
公退,即移疾乞致任,力陈不可为大帅,且云此必有建议不容臣于朝者。
章十馀上,并批答不允,且督令受命
于是台谏相继上言不当朝廷渊圣以为大臣游说斥去之,乃无敢言者
或谓公曰:「公知上所以行之意乎,此非为边事,乃欲缘此以去公,则都人无辞耳。
坚卧不起,谗者益得以行其说,上且怒,将有杜邮之赐奈何」?
公感其言,起受命
渊圣录《裴度传》以赐。
公入劄子具道吴元济区区环蔡之地抗唐室,与金人强弱固不相侔,而臣曾不足以裴度万分之一」。
且言:「寇攘外患有可扫除之理,而小人在朝蠹害本根,浸长难去,其患有不可胜言者,谓宜留神照察在于攘逐戎狄
朝廷既正,君子道长,则所以捍禦外患者有不难也。
今取裴度元稹洪简章疏,节其要语,辄尘天听」。
渊圣优诏宠答
宣抚司得兵二万人分为五军
胜捷兵叛于河北,遣左军招抚之,又遣右军宣抚副使刘韐,又以解潜制置副使姚古,以折彦质河东干当公事,与治兵隆德府
宣抚司见兵实有万二千人所得银绢才二十万,期以六月二十二日启行,而庶事办集,乞量展行期
渊圣批曰:「迁延不行岂非拒命」?
惶惧,入劄子所以未可行者,且曰:「陛下前以臣为专权,今以臣为拒命,方遣大帅重围而以专权拒命人为之,无乃不可乎?
愿并罢枢筦之任乞骸骨」。
渊圣趣召数四,公入见具道所以为人中伤,致上听不能无惑者,秪以二月五日士庶伏阙事。
奉命出使无缘复望清光
渊圣惊曰:「卿只为朕巡边便可还阙」。
曰:「臣之行无有复还之理。
范仲淹参知政事安抚西边,过郑州,见吕夷简,语暂出之意,夷简曰:『参政岂复可还』?
其后果然
今臣以愚直不容于朝,使臣行之后,无沮难,无谤谗,无钱粮不足之患,则进而死敌,臣之愿也。
万有一朝执议不坚,臣自度不能所为,即须告陛下求代罢去陛下亦宜察臣孤忠,以全君臣之义」。
上颇感动,乃以二十五日戒行前期锡燕紫宸殿,又赐御筵琼林苑所以赐劳甚渥。
犒军讫,号令将士,斩裨将安节以徇。
初,安节姚古帐下,在威胜军虚传贼马且至,安节鼓扇众情,劝姚古退师
隆德,又劝遁去。
于是两郡之人皆惊扰溃散,而初无贼马。
至是从姚古还阙,公召斩之,人皆以为当。
翌日进师,以七月初抵河阳
劄子畿邑泛水西都河阳形胜之地,城壁颓圮,当亟修治,今虽晚,然并力为之尚可及也。
又因望拜诸陵,具奏曰:「臣总师道巩、洛望拜陵寝潸然流涕
恭惟祖宗创业守成垂二百年,圣圣传授以至陛下适丁艰难戎狄内侵中国势弱,此诚陛下尝胆思报、励精求治之日,愿深考祖宗之法一一推行之
君子,退小人无以利口谝言足信无以小有才未闻君子大道为足使,益固邦本,以图中兴,上以慰九庙之灵,下以为亿兆苍生之所依赖天下幸甚」。
初,公陛辞日,为上道唐恪聂山为人陛下信任之笃,且误国,故于此申言之。
批答有「铭记于怀」之语。
河阳十馀日,训练士卒修整器甲之属,进次怀州
自出师后,禁士卒不得扰民,有赶夺妇人钗子者立斩以徇,拾遗弃物,决脊黥配逃亡捕获皆斩,以故军律严肃无敢犯者。
公尝谓步不胜骑,骑不胜车,于是造车千馀两,日肄习之,俟防秋之兵集,以谋大举
朝廷降旨,凡诏书所起之兵悉罢减之。
公上力争大略以谓「今河北贼马出没并边诸郡寨栅相连,兵不少休,太原之围未解,而河东之势甚危,秋高马肥,决须深入宗社安危殆未可知故臣辄不自揆,措画降诏团结防秋之兵不过十万人,使一一皆到,果能足用而无贼马渡河之警乎?
被旨出使,去清光之日未几朝廷已尽改前日诏书,所团结之兵罢去太半
若谓太原之围,贼马不多,不攻自解,则自徂秋攻守半年曾不能得其实数。
姚、种二帅以十万之师一日皆溃,彼未尝所伤衄,不知何以必其兵之不多
河北河东州郡日告危急,乞兵皆以三五万为言,而半年以来未有一人一骑可以副其求者。
防秋之兵甫集,又皆遣罢。
若必不须动天下之兵而自可无事,则臣诚不足以任此责,陛下胡不建议人代臣,坐致康平,而为此扰扰也」?
未报间,再具奏曰:「近降指挥减罢防秋之兵,臣所以深惜此事者,一则河北防秋阙人,恐有疏虞
二则一岁之间再令起兵,又再止之,恐无以四方大信
夫以军法勒诸路起兵而以寸纸罢之,臣恐后时有所号召无复应者矣」。
竟不报。
渊圣日以御批促解太原之围,而宣抚副使制置副使察访使、干当公事都统制承受御前处分,事得专达进退自如宣抚司虽有节制之名,特具文耳。
公奏渊圣,以节制不专恐误国事,虽降指挥约束,而承受专达自若也。
极为渊圣节制不专之弊,又分路进兵,贼以全力制吾孤军不若合大兵由一路进。
范世雄湖南兵至,即荐为宣抚判官,方欲会合亲率师以讨敌,而朝廷之议又变矣。
初,贼骑既出境,即遣王云、曹曚使金人军中,议以三镇兵民不肯割地,愿以租赋割地之约,至是遣回有许意,其实以欸我师,非诚言也。
朝廷信之耿南仲唐恪尤主其议,意谓非归租赋割地以赂之,和议可以决成。
乃诏宣抚司不得轻易进兵,而和议之使纷然于路矣。
既而徐处仁、吴罢相而相唐恪许翰同知枢密院事进用聂山陈过庭李回等,吴敏以内禅事责授散官安置涪州
公窃叹曰:「事亡可为者矣」。
因入表劄奏状丐罢。
初,唐恪谋出公于外,则处仁可以计去之,数人者去则公亦不能留也,至是皆如其策。
章数上,犹降诏批答不允
具奏所以材能不胜任者,且得昏愦之疾,不罢误国,并叙曩日榻前之语,于是渊圣种师道同知枢密院事巡边交割宣抚司职事召公赴阙,且俾沿河巡视防守之具。
公连上章乞罢知枢密院事,守本官致仕
九月初,交割宣抚司职事折彦质
公行封丘县十八日,除观文殿学士、知扬州
具奏辞免不敢当,且上疏言「所以力丐罢者非爱身怯敌之故,特事有不可为者,难以虚受其责。
宣抚司得兵若干,并防秋若干,今屯驻某处,皆不曾用。
朝廷应副银绢若干,又御前降到若干,除支官兵食钱犒赏外,今皆桩留怀州及在京降赐库,具有籍可考按也。
臣既罢去,恐不知者谓臣丧师费财,惟陛下遣使覈实
虽臣自以不材丐罢,愿益择将帅抚驭士卒,与之捍敌
金人狡狯谋虑不浅和议未可专恃。
一失士卒心,无与禦侮,则天下之势去矣。
自此不复与国论,敢冒死以闻」。
既而言者果谓公专主战议,丧师费财于是自落职提举亳州明道宫责授保静军节度副使建昌军安置
又以公上辨论,谓退有后言,再谪宁江。
按:《梁溪先生文集附录国家图书馆傅增湘校宋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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