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高祖纪》：项羽数侵夺汉甬道，汉军乏食，与郦食其谋挠楚权。食其欲立六国后以植党，汉王刻印，将遣食其立之。以问张良，良发八难。汉王辍饭吐哺，曰：「贱儒，几败乃公事」！令趣销印。

某闻人君临利害之际，莫难于听言。甲以为当然，听之固善矣，及至乙又以为不可，则将奈何？曰：听言在广取于众可也。断之在独，则必有智略忠信之臣，动而咨焉，然后无过举而有成功。惟高祖天性明达，好谋能听，故方提三尺剑定天下，凡一言可取，未尝不用，至于取信而必行者，惟张良耳。故闻郦食其请立六国后，则欣然从之；及谋之于良，良发八难，高祖即知郦生之失计。此所以卒有天下者，信其所可信也。后世如晋武帝听羊祜、张华、杜预之言而伐吴，一时大臣如贾充等皆以为不可，已而卒成混一之功，其视高祖盖庶几焉。又苻坚大举伐晋，朱彤谓千载一时，若可信矣，独权翼以为不可。坚曰：「筑室道旁，无时可成，吾当内断于心」。已而竟有淝水之败。嗟乎！均听言也，一成一败，相远如此。盖苻坚不能知权翼之可信，又不察朱彤之不足信，是以致此。然则人君必先有知人之明，然后可以果断而行其言。若乃智不足以知人，而信夫不可信之人，临事乃曰「断在必行」，其能免苻坚之失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