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韩昌黎书 中唐 · 张籍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八十四
古之胥教诲举动言语。无非相示以义。非苟相谀悦而已。执事不以籍愚暗。时称发其善。教所不及。施诚相与。不间塞于他人之说。是近于古人之道也。籍今不复以义。是执竿而拒欢来者。乌所谓承人以古人之道欤。顷承论于执事。尝以为世俗陵靡。不及古昔。盖圣人之道废弛之所为也。宣尼没后。杨朱墨翟。恢诡异说。干惑人听。孟子作书而正之。圣人之道。复存于世。秦氏灭学。汉重以黄老之术教人。使人寖惑。扬雄作法言而辩之。圣人之道犹明。及汉衰末。西域浮屠之法。入于中国。中国之人。世世译而广之。黄老之术。相沿而炽。天下之言。善者。唯二者而已矣。昔者圣人以天下生生之道旷。乃物其金木水火土谷药之用以厚之。因人资善。乃明乎仁义之德以教之。俾人有常。故治生相存而不殊。今天下资于生者。咸备圣人之器用。至于人情。则溺乎异学。而不由乎圣人之道。使君臣父子夫妇朋友之义沉于世。而邦家继乱。固仁人之所痛也。自扬子云作法言。至今近千载。莫有言圣人之道者。言之者惟执事焉耳。习俗者闻之。多怪而不信。徒推为訾。终无裨于教也。执事聪明文章。与孟子扬雄相若。盍为一书以兴存圣人之道。使时之人后之人。知其去绝异学之所为乎。曷可俯仰于俗嚣嚣为多言之徒哉。然欲举圣人之道者。其身亦宜由之也。比见执事多尚驳杂无实之说。使人陈之于前以为欢。此有以累于令德。又商论之际。或不容人之短。如任私尚胜者。亦有所累也。先王存六艺。自有常矣。有德者不为。犹以为损。况为博塞之戏。与人竞财乎。君子固不为也。今执事为之。以废弃时日。窃实不识其然。且执事言论文章。不谬于古人。今所为或有不出于世之守常者。窃未为得也。愿执事绝博塞之好。弃无实之谈。宏广以接天下士。嗣孟子扬雄之作。辨杨墨老释之说。使圣人之道。复见于唐。岂不尚哉。籍诚知之。以材识顽钝。不敢窃居作者之位。所以咨于执事而为之尔。若执事守章句之学。因循于时。置不朽之盛事。与夫不知言。亦无以异矣。籍再拜。
上韩昌黎第二书 中唐 · 张籍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八十四
籍不以其愚。辄进说于执事。执事以导进之分。复赐还答。曲折教之。使昏塞者不失其明。然犹有所见。愿复于执事。以毕其说焉。夫老释惑乎生人久矣。诚以世相沿化。而莫之知。所以久惑乎尔。执事才识明旷。可以任著书之事。故有告焉。今以为言谕之不入。则观书亦无所得。为此而止。未为至也。一处一位在一乡。其不知圣人之道。可以言谕之。不入乃舍之。犹有已化者为證也。天下至广。民事至众。岂可资一人之口而亲谕之者。近而不入则舍之。远而有可谕者。又岂可以家至而说之乎。故曰莫若为书。为书而知者。则可以化乎天下矣。可以传于后世矣。若以不入者而止为书。则为圣人之道奚传焉。士之壮也。或从事于要剧。或旅游而不安宅。或偶时之丧乱。皆不皇有所为。况有疾疚吉凶虞其间哉。是以君子汲汲于所欲为。恐终无所显于后。若皆待五六十而后有所为。则或有遗恨矣。今执事虽参于戎府。当四海弭兵之际。优游无事。不以此时著书。而曰俟后。或有不及。曷可追乎。天之与人性。度已有器也。不必老而后有或立者。昔颜子之庶几。岂待五六十乎。执事目不睹圣人而究圣人之道。材不让于颜子矣。今年已踰之。曷惧于年未至哉。颜子不著书者。以其从圣人之后。圣人已有定制故也。若颜子独立于世。必有所云著也。古之学君臣父子之道。必资于师。师之贤者。其徒数千人。或数百人。是以没则纪其师之说以为书。若孟子者是已。传者犹以孟子自论集其书。不云没后其徒为之也。后孟子之世发明其学者。扬雄之徒。咸自作书。今师友道丧。浸不及扬雄之世。不自论著以与圣人之道。欲待孟子之门人。必不可冀矣。君子发言举足。不远于理。未尝闻以驳杂无实之说为戏也。执事每见其说。亦拊抃呼笑。是挠气害性。不得其正矣。苟正之不得。曷所不至焉。或以为中不失正。将以苟悦于众。是戏人也。是玩人也。非示人以义之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