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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斋先生文集卷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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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斋先生文集卷之四
 [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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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阳宫阙图记
我 殿下即位之十有五年。进修之学既明。为治之本已立。而四聪所及。重瞳所寓。犹不废箴警之具。秋八月丁卯。 出御景福宫之翠露亭。引接宰执。兼试儒臣。 特命判中枢府事臣郑士龙暨臣暹。就香案前。 赐以温语曰。予顷在乙卯。令画师模写汉阳城郭宫阙之状。遂成屏风。寘诸大内。暹可作记。士龙作诗以进。仍出其屏。展于 玉座之西。臣暹闻 命祗慄。伏睹大略。穿云扫黛。中屏而北者。白岳山也。当山之南。殿阁峥嵘。缭以高墉者。景福宫也。碧瓦丹桷。双峙而岌嶪。内为论经听政之便殿。则思政其名也。外为临朝接宾之正衙。则勤政其号也。半空朱楼。龙础高擎。环以灵沼。匝以琪树者。庆会楼之所以仿灵台也。春宫东辟。密迩紫微。讲堂南敞。问寝路近者。资善堂之所以法周文也。东而为昌德。即古之所谓离宫。犹西京之有建章也。又东而为昌庆。即 先朝奉养慈后之所。犹汉家之有长信也。位置之盛。视法宫略有裁损。而小楼别殿。设因冈峦。登临之胜殆过之。无不适于清燕之 睿赏焉。左祖右社。前朝后市。钟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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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楼。当国之中。筑万雉之金城。辟三朝之广路。廓通八门。辐辏八方。至若慕华之迎 帝诏。济川之习战舰。三山镇北而秀拔。一江绕南而荡漾。襟抱控扼。护卫 宸居。岂非周礼所谓辨方正位。体国经野。周诗所谓相其阴阳。豳居允荒者乎。臣窃惟山水之有图画。古也。宫阙之有图画。非古也。而所以为屏者。何哉。山川不改于万古。而宫阙随人而兴废。不改者。于人无与。而兴废者。感人必深。虽然。目之所寓而思从之。思之所起而忧喜从之。世之人主。见山河之险固。宫室之壮丽。其心以谓险固者何以能保界。壮丽者何以能宁处。如此者。可谓知其可忧而致隆之本也。山河之险。彼孰侮之。宫室之美。彼孰移之。如此者。可谓惟知其可喜而取亡之道也。今我 殿下寻常展画。自警于 圣念曰。理乱无常。成坏由人。千门万户。何以常有。不敢忘 圣祖栉沐经理之苦。聿来胥宇之勤。 睿鉴所照。无非可忧之境。兴废之感。不辍宴安之警。所以为屏。 圣虑在此。若是则丹青初非玩物。养 圣眼。所以养 圣德也。昔班孟坚赋两京。王延寿赋灵光。皆极其宫室之瑰壮。池台之崇深。而曾不知因铺张而及箴警。虽其文章。汪然而肆。斐然而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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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尝有补于时君之治道乎。今我 殿下于池台殿阁真形之呈露者。反以为不足观。而必欲移之于绘事。敛之于一纸者。盖欲不出九重之内。六寝之邃。而流峙之远。缔搆之广。瞭然于一指点之际。可喜可忧。无不因所瞩而警于心。警于心而推于政。推于政而国势益巩。臣有以知 圣学之日高。治本之日厚也。而况据成而虑坏者。有国之先务。因事而献规者。爱君之常情。此臣所以不复效孟坚,延寿无益之辞。而必惓惓于宋璟无逸之图。德裕丹扆之箴也。呜呼。继自今以往。 圣子神孙。对越兹屏。每以 殿下今日之心为心。常知金瓯之完缺。实由警省之存否。则所谓王者之里。天府之国。永为文子文孙之有。而兹屏之有关于兴废。可不信矣乎。臣于是乎飏言以为记。
景福宫重新记
中庙在位之三十有八年癸卯春正月初七日。景福宫东宫火。资善,承华诸殿宇。焚荡殆尽。 中庙移御昌德宫。命置造成都监。鸠材辇石。卜岁之吉。甲辰。 中庙宾天。乙巳。 仁庙继薨。国事多艰。又岁之不易。不克以时改构。盖亦有俟也。今 上即位之九年癸丑。以右议政尹溉为都提调。礼曹判书郑士龙,工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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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书尹思翼为提调。始役于三月。旋因旱乾停之。间用旧材之当撤者。宫中颇有缮葺。九月十三日。因中人不谨。火复起于康宁殿之后廊。变生中夜。百僚骇奔。行火所焮。济濡帷幕。郁攸从之。而犹不能救。南至于思政殿之南廊。东至于康宁殿之外东廊。东北于清宴楼之南月廊。西北于含元殿之永泰门。北延于交泰殿。西南于庆会门。烈焰飞腾。有若神炽而鬼嘘之者。终夜而尽。名楼殿之仅存者。惟勤政,庆会,含元,清宴而已。 殿下震警。下旨罪己。处以丧礼。若无所容。延访宰执。若曰。举赢时屈。重劳吾民。非所以弭大灾而答天谴。但以法宫。所以取象帝宸。为四方之表。受之 祖宗而世守之者也。百七十馀年而至于寡躬。不吊于天。举为灰烬。予不忍烟煤狼藉。以重予罪戾。盍谋所以不竭民力。而旧宫得以复完。于是。设缮修都监于景福宫之内。以领议政沈连源为都提调。左赞成尹元衡,吏曹判书安玹,工曹判书李名圭等为提调。与造成都监。合以为一。选郎僚有干能者。分曹布局。各掌其役。总以为都厅。离而为八所。以东宫木石已具。所当先构。计日董役。甲寅六月而工告讫功。于是。以大内役巨。不得不广烦民力。计徒庸。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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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取材于水路便近之地。其不足者。贸诸江原,咸镜两道。调发水步卒及僧徒二千二百。偿直而役之者亦一千五百。三月而始营。九月而断手。鄙萧何重威之设。慕唐皇去泰之心。共劝乐趋之役。俄成不日之功。凡为殿者五。康宁,思政,交泰,庆成,延生。为堂者二。紫微,养心。为阁者一。曰钦敬。为閤者一。曰丕显。门廊厅房以间计者。亡虑三百七十馀间架。名称悉因其旧。华榱金榜。星辰环拱于太微。复道飞桥。云气迥接于蓬莱。是月二十四日。 赐连源等宴于昌庆宫之明政殿庭。锡赉进级有差。答勤酬劳。遍及隶匠。以是年十二月甲申。 上还御景福宫。 三宫从之。于焉顾瞻。载喜载感。松茂竹苞。依然于旧观。都监请备记颠末。俾后世得以考焉。 上以命臣暹。暹以不文辞不可。臣尝从一人而瞻仰焉。跂然翼然。轮焉奂焉。备尊严之体貌。耸四方之观瞻。役之钜而民力不殚焉。用之广而国财不耗焉。信乎 圣虑之周。而宣力效伎者之多也。昔者。汉柏梁台灾。武帝因作建章宫。至于千门万户。自以为壮观。而不知财用内竭。民力下困。为后世笑。岂若今日之无侈前人。无废后观。称王者之居而已哉。臣窃思之。多难所以固邦本。殷忧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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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启圣明。天之于圣贤。欲将大有为也。乃始困阨震悸。于是。或有水火之孽劳苦困横。而后为能光明。斯宫也 太祖刱之于王业甫定之初。圣子神孙之所世守。固宜与国匹休。而一火于癸卯。再火于癸丑。重以天不悔祸。 二圣继陟。其难之多而忧之殷。未有甚于近岁。所以劳苦困横我 殿下之心虑者。岂不深乎。伏想 殿下兴于斯。寝于斯。昕夕于斯。惕然于丹雘之一新曰。何以有此。一以惧皇天警予若此其著明。一以痛 祖宗旧物适毁于予手。一以伤阻饥之民重困于土木。引慝于 圣躬。警省加勉之功。无斯须之忽忘焉。则朱户金铺。何异于茅茨土阶之俭。而增益光明乎 圣德者。夫岂浅浅哉。倘或见其役之易就。而辄以谓营建何难。在令之而已。则非臣等所望于今日者也。呜呼。其自今以往。御思政则知政多失于不思。而三思之功。不可不勉。御康宁则知攸好德为康宁之本。而酬酢百度。唯德是好。昧爽待朝。求俊彦之念。能不忘于坐丕显之日。裁成辅相。左右民之政。能不懈于临交泰之时。养心之莫先于寡欲。钦敬之敬天而勤民。不但顾名思义。期称其实而已。阊阖晓启。端直轩豁。则于以体宋祖心无邪曲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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栋楹脩直。鸯瓦欲流。则于以思唐宗易榱正瓦之喻。见其筑址既固。堂宇赖以不倾。则知善建不拔。而树德欲坚。大厦深檐。然后能庇风雨。则知仰我者众。而覆焘欲广。当夏而水殿凉生。则清阴思所以分之。当寒而温寝凝煖。则绵纩思所以周之。自脩及物之功。随所处而密焉。不唯旧宫之重新。而 圣德又从而新焉。则足以答天谴。而斯无负于殿阁崇深之享矣。资宪大夫礼曹判书兼同知 经筵成均馆事,艺文馆提学臣洪暹。拜手稽首谨记。
南阳府清暑楼记
府治旧无楼台。屋宇湫隘。宾客之来。若值炎暑。无不有坐甑遭炊之叹。嘉靖壬寅。全义李侯瑀甫。来守是邦。治本爱民。疏祛冤瘼。为政数岁。弊革事理。李侯既知其民心悦乐趋。扩庭除。缭以周垣。薙杂树。植以嘉木。中起小楼。斩槐为楹。略加丹雘。不侈不陋。以为使命涤暑蠲烦之所。癸卯秋。余按畿甸。甲辰夏。巡过是邑。而楼适告成。李侯劝我登眺。召集乡党。以落其成。仍索名于余。辞不获。则请以清暑名之。客有难之者曰。古之名楼亭者。不独称其美而已。必因其名而推演其义。以寓劝戒之意。子之命名。何取义之不广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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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曰。不然。寒暑无不为有生之病。而唯暑最酷。故古人以炎热譬酷吏。清阴拟君恩。子独不见夫病暑者乎。或畏景烁空。或炎蒸薰体。虽有葛冠,罗衫,轻箑,清冰。犹无所逃焉。起而登是楼。则清吹四至。神魂俱醒。体轻安而兴油然。异时之病民者。炎蒸之无所逃也。今日之苏民瘼者。何独非李侯之清吹乎。然则余之名是楼者。岂独楼焉而已哉。既以此名此楼。而忙不暇扁也。后此十三年而复过之。则楼犹阙其榜。噫。李侯则今已去矣。见今太守治踵李侯。务抉民隐。阖境欣欣如李侯之再来。呜呼。其自今以往。宰是邑登是楼者。莫不顾名思义。期称其实。则庶乎宰不负楼。楼不负名。而名楼者亦将无负于吾乡人矣。于是乎揭其名。而继之以诗曰。
白汗翻浆畏日烘。谁将清暑跨虚空。吴牛喘月宁非病。楚箑邀凉末是工。不觉冰壶添爽气。休怜石步独清风。南朝旧号留金榜。莫道名楼小海东。
野菊离披叫断鸿。季鹰乡思正悤悤。唤人小阁筵初铺。捲雾遥山眼不穷。庭树清霜秋实艳。海门残雨夕霞红。淹留兼为松楸恋。跋马何心更向东。
瑞葱台引见图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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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我 主上殿下勤于为治十有六年。朝野宁谧。时多暇豫。乃于庚申九月十九日。设帐殿于昌德宫之瑞葱台。禁篽晓辟。玉露浥尘。日初出。 上乘肩舆就黼座。六幕高褰。风日清美。菊缀金而绕砌。枫染猩而妆林。前置法酒。乐奏于后。宰执以下入侍左右。文武皆与焉。太官供具。黄门 宣劝。 御笔降题。令在坐者赋诗以进。又令武臣耦射。以观其能。散花簪帽。荣光可掬。酒数巡。 命三品以上升阶上寿。回杯讫。辄亲辍御馔以赐之。无不饱德醉酒。或至感泣。 上亦为之逌然。日将暮。 命出内帑虎豹皮及太仆马匹等物。 颁赐贵臣。以赏应制武才中格者有差。加赐贵近 御烛各一条而罢。醉归扶路。蜡炬盈街。观者以谓近岁以来所罕见也。翌日。诣阙上笺谢 恩。诸公因与谋曰。遭际之盛。感戴之深。必待图画。然后可以久于其传。遂以绘事。属之礼曹。甲子。轴始妆䌙。呜呼。感 恩之不足则誇耀之。誇耀之不足则图画之。自今以往。挂诸壁寓诸目。寻常对越。何莫非忠爱之念之所由激乎。此图画之不能已也。夏孟既望。左赞成洪暹。谨识。
礼曹堂上先生案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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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府之有题名。古也。内自政府以下。外薄州府郡县。悉有所谓先生案者。况礼曹职掌典故。名胜所萃。而莅官去来。独无考据。安知初实有之。而失于典守者之手乎。嘉靖甲寅。余忝判本曹。为此缺然。谋诸郎椽。遍考诸司先生案名人文集中诸公碑志碣文暨政府所藏请谥行状。拈出开国以后曾为本曹堂上人员姓名。试加编次。事末及就。余移他官。时未几。今判书郑大提吉元公。遣吏袖草案报余曰。案已成。余于是。更定次序。删去重复。略叙成案首末于卷端而还之。第虑开国之久。递代之频。而提掇姓名。疏略如此。岂不为详密者之所笑。然犹愈于并与闻知者而无传焉。览者恕其略而续其后。不使往迹无徵。岂非幸乎。崇政大夫议政府左赞成兼知 经筵春秋馆事,世子贰师洪暹。书。
皇华集序
钦惟 皇朝受天明命。抚有万寓。以敝封虽处海表。而世谨候度。视均内服。庆吊骋问。必首及焉。今我 圣天子新登宝位。颁正朔于八荒。于是。翰林院检讨许公,兵科给事中魏公。实膺使朝鲜之 命。行未数月。已抵我境。迎接才始而小邦不禄。 先王奄弃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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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我 殿下权署国事。吉与凶仍。哀与庆并。荒迷不次。礼多未具。而两公不肯鄙夷之。悼亡吊存。情若同朝。其气全而秀。其言温而详。不但将命之际周旋甚度。仪观之整美。操节之清峻。皆可为远人矜式。景星仪凤。何幸得睹。而使事甫已。四牡言旋。国人依依。无不怅然自失。远接使工曹判书朴忠元还自境上。将两公所留诗若干篇。进于我 殿下。我 殿下命臣暹。若曰。两公皆 天子侍从拾遗之彦。其来使也。适值皇天降割我家之日。哀予有丧。悯予冲幼。略其礼数。而情文则备。予小子感 皇恩而歆使华。凡所以礼接之者。固当自尽。而秪以在疚。言未达意。又不敢挽而留之。今欲编次咳唾之馀。以寓景仰之思尔。宜序其卷端。臣窃惟。夫所谓诗者。根于性情。著乎歌咏。可以感善心。可以惩逸志。人心之邪正。于是焉徵之。世道之污隆。于是焉卜之。此圣人所谓诗可以观。而成周采诗之官所由设也。兹岂后世吟咏风月。工于组织。以为诗者之所可拟乎。而况新安道学。远溯渊源。文贞忠直。绰有家风。遭 休明之时。成誉髦之美。掌诰封驳。职供补 衮。其率尔道途纪行之什。亦莫非性情之正。精华之著。大雅之作。其文蔚然。可以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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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朝气化之全。人才之盛。而阳春白雪之调。非巴人俚曲所敢和也。我 殿下荷 皇眷而罔以报。爱使乎而不可留。容音日远。无以自慰。则不欲令片言只字。散落泯灭。锓梓而寿其传。封植嘉树。无忘角弓。何尝有古今之异情乎。弊邦不幸。而两公之来。适丁 大戚。以其襟宇之旷。词藻之富。而满目愁惨。无意于览物辄题。逐篇和进。亦非有丧者所当为。所以唱之少而和之寡也。呜呼。景阳机锦。仅露其尺寸。犹足以骇人耳目。使其当 国内无事之日。二三儒绅。陪樽俎而接笑谈。江山之游赏。楼台之登眺。助发其兴怀。璀璨昆玉。遇鹊辄抵。则将见吾东人收拾宝藏之不暇。而偶不谐焉。此吾东人之所以为不幸。而尤爱惜乎是编者也。隆庆元年八月上旬。崇禄大夫。议政府左赞成兼知 书筵春秋馆事洪暹。拜序。
平壤题咏记
楼台之有诗咏。古也。天下胜绝。未必无黄鹤凤凰之比。而李白,崔灏诸公杰作。脍炙人口。故千载之下。吟咏诗句者。莫不歆艳企耸。恨不得身跻而目睹。至发于梦寐。楼台因诗句而添胜。诗句缘楼台而增显。然则楼台之不可无诗咏。久矣。平安一道。为诏使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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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地。诗板之可贵。他莫敢侔拟。嘉靖壬子冬。余按平安之节。以平日所诵咏者。考诸板上。不但刓缺失误。并与板而无者颇多。文簿之馀。考之舆地胜览及皇华集。正其讹而补其缺。自生阳而西及于义顺。阅月而讫功。窃念。岁月既久。人不爱惜呵护。或为风雨之所磨洗。无赖之所打残。后虽有欲加葺完者。而苟无写本。则必至茫然泯然。不复知有某人留某诗。某板揭某楼。所存者几。所失者几。设值 诏使之来。据皇华集而寻之。有不得见。则其必曰。右文之不笃。而敬慕 天子命使之意。于何可见。其所系者。顾不重欤。是用裒成。誊录二通。一留平壤府。一分诸邑。以为右文万一之助云。
洪氏族谱序
自古。世家大族。莫不有谱。上欲以不忘其本。下欲使子孙知尊祖睦族之道。隐然有赞化成俗之美。观乎苏明允眉山族谱序。可知矣。南阳洪氏为国大姓。世有闻人。列于朝著。近数百年。而独阙其谱。盖尝有之。而或失其传也。顷年。族侄县令朴挺立。袖其外曾祖洪承旨湜手书小帖来示之。则略记先世名位暨本土户籍。此吾宿昔之所愿见而未得见者也。自六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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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典书府君以下。则洪文匡公贵达所撰王父碣文内。载之颇详。而诸墓之在南阳者。悉有墓表可考。若其十二代祖讳先幸以下。则得见挺立所示小帖。然后始知吾先世之为某某焉。从祖洪湜承旨公。遭酷祸于甲子昏朝。家藏书籍。尽没为官有。而帖独见漏。弃置箧笥中。亦几七十年馀。至于今日。得及于吾数人之目。此固非智力营为之所可及。而或隐或见。疑若有数存乎其间。呜呼幸矣哉。兵使祖父以上男女兄弟及兄弟之子孙。阙而不得录者。非略也。实由文籍之无可考耳。吾祖先所从出。吾幸得以知之。诸子孙祖吾祖者。欲知此身之所自出。夫岂后于吾心哉。遂编次为洪氏族谱。锓梓寿其传。乐与诸弟侄共之。万历丙子夏。大匡辅国崇禄大夫议政府领议政兼领 经筵,弘文馆,艺文馆,春秋馆,观象监事洪暹。拜序。
辛亥救赵应奎劄子
朝廷将赵应奎事。相继论执。而 天听愈邈。彼士林之气沮。缁流之扬臂。俱不足顾。独可惜者。 殿下六七年来。迎接儒臣。讲论切磨之功效。一朝而扫如。 即位以后。奠谒先圣。尊师重儒之美称。尽归诸虚假。所失者。不过杖一人。而亏缺玷污。有不可胜言者。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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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惜焉。 殿下日 御经筵。读古人书。所以欲闻所未闻。开益心地。法古人之为善者。惩古人之为不善者也。岂但欲多闻博览。而茫然于善恶之分。无益于政令之间哉。今者。试读前史。有史书之曰。有儒打僧。其君怒而杖之。又书之曰。有儒打僧。其君释而不问。殿下读至于此。评论两君是非。未知以杖之者为是乎。释之者为是乎。若果以杖之者为是。则前圣书籍。将何益于讲究。而一国臣民。观 殿下是非取舍之归。岂不为寒心而失望。若果以释不问者为是。则今此之举。得无戾于 殿下所读所是者乎。况僧徒之不敢与儒士抗礼近六十年。卒见其乘马呵拥。倨傲无礼者。急遽之忿。不觉欧捽。此读古书嘐嘐然者之所必至。若为不见而过之。当责诸老成达识。不可望于穷乡一狂狷也。设令内使衔 命。往来寺刹。儒生若为不知者而加手。则固不可诿诸狂童而恕之。江西主僧。初无名位之可籍。应奎欧伤。此不过为狂儒欧一野僧而已。此 圣德之所不必护也。非唯不必护。亦不必问也。 上教欲以此杜残伤无辜之弊。 圣虑纵在于此。而下人揣度。必将曰。杖儒所以护僧。既曰护之。则其欲免乎崇信异教之名。难矣。今夫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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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官吏抵罪者相继。而武夫悍竖残暴下人者接迹。今欲杖一布衣。以绝残伤之奸。臣等未敢以 圣教为信。而适以张执左乱化者之气势。况曾许其赎。已非不罪。而必欲杖之。不亦已甚乎。宰执,台谏,侍从。其于白川一儒生。何曾识名而见面。然其批鳞抗争者。未知其欲护狂儒乎。欲尊 圣德乎。于彼一僧。其曾有一毫私怨乎。 殿下果知举朝之诤。初非忿一僧护一儒而发。则邈然于爱君之恳。岂非 圣算之谬乎。青史褒贬之笔。不足恤。崇儒辟异之美。不足取。吾意必欲行。人言必不顾。则今日以后入侍 经幄者。其何敢以无益之言。强聒于 黈纩之外乎。事微而机重。言近而虑远。宜 圣念之改图者也。昔。宋太祖朝罢不乐曰。早作乘快。误决一事。是以不乐。大抵乘快之失。其悔必大。故明主必三思于快意之地曰。此举果无后悔乎。果无取讥乎。以己作人。以今作后。虚心以思。适有箴警。乘我快意之际。破我执拗之见。则舍我快而取人不快。始懑然而终必豁然。此所以无可悔而快意之不必遂者也。伏望益恢 圣量。三思于廷诤之恳。不使有快意之悔。臣等俱忝显秩。见吾君疵政过举。其忍囊括不言。以负 累朝覆焘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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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不觉言之支离。
己未备忘记回 启
伏睹 上教。不胜悚惧。臣虽无状。待罪文职已久。每见自 上锐意文治。屡下词头。无非常情所未及料者。在朝大小。孰不捧览而心服。且时出 御题。不但历代好文之主为然。我朝 先王。亦多是例。此岂不端治本。徒事酬唱诗句之君之比乎。微臣浅见。实未知其不可也。但含垢匿瑕。妍蚩并容。人主所以体天覆焘之义。勿用老残人五字。不无圭角之露。故职在论思之地者。欲因事献规。以广 圣上包荒之量。作句之际。语意不圆。辞多未稳。然岂有讥侮 命题之意。若果讥侮。则其不敬莫大焉。况当爱惜儒臣。朝夕与之论思。而遽加以讥侮之名。则彼将措躬于何地。臣恐自此难于发言。遂长含默之风。伏望 圣上。于此释然。勿使有择言之习。且所谓老成。即是年德俱迈。耆旧尊显之人。岂承旨之敢拟哉。此特不知措语轻重。而误用老成二字。彼闻 上教。宁不愧惧。彼等如见素无知识。只见墨行等 上教。则想不自安。皆欲陨越于下。臣亦闻此 上教。不觉汗出沾背。且 上教不欲当圣明等字。此即汉光武令臣下不得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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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圣之盛意也。然人臣进言于君。自不得无此等语也。为是者。亦岂有他意。微臣平日区区之心。以谓人君虽见臣下过误。但事包含。不肯发言。而内实宿怒。直待过积怒深。然后加以罪谴。则夫岂上下一体。情意无阻之义。见非辄言。知其不非。则坦怀如旧。若果不是。则人臣自此知惧改过。夫如是则人臣自不获戾于上。而知保全之路矣。既承 上教丁宁。不可默无一言而退。敢陈聋瞽之见。不胜惶恐之至。
请停 内殿拜 陵
臣等伏睹自 上答言者之教。或曰。观过知仁。或以谓我朝亦多有例。臣等窃恐 圣鉴之明。犹有所未尽烛而有是教也。事虽顺理。而行或过中者。谓之观过知仁。可也。如后妃拜陵。紊内外之分。违 祖宗之训。牵情违礼之甚者。亦可谓之仁乎。我朝 先后虽间有谒 陵之举。上违 祖训。下拂公议。当时大臣台谏。争之不力。遂陷 母后于有过之地。不忠之罪。臣等亦与有焉。大抵人情之㠁痛。莫甚于哭初丧。圣人制礼。犹不许下堂而哭。展谒 园陵。顾非初丧之比。堂陛至近。尚不许下。况出宫门乎。宫门犹难于轻出。况出郊闉乎。况至山野乎。深宫固门。阍寺守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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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在侧。思不踰阈。所以 母仪一国。而犯夜远行。防范扫地。将何以仪一国而垂内则乎。始误于丁卯。再误于己巳。二之谓甚。其可三乎。情之所误。礼失渐广。将至于不可救之域。故任喉舌耳目论思之责者。无不以前事为惩。明目誓心。不忍使吾 母后三入于遂非之地。为后世之口实。矧伊臣等。待罪宰相。其忍不争。以负 国母乎。 国母既不可负。其忍负 明庙在天之灵乎。 圣上既不以臣等为可弃。委以股肱之重。其肯以臣等沥血之恳。不达于 慈圣乎。既达 慈圣。而犹邈邈于臣等之言。则自此之后。将无复可为者矣。为 国母仪。而反以谓天威不足畏。 祖训不足法。 圣子不必从。大臣不必听。唯意所欲。无复顾忌。则 壶仪荡悉。异日之患。岂止拊膺流涕而已哉。臣等所以累日叩閤。不自知退者。欲使吾 国母。得免违礼失义之讥耳。岂但以烦民为虑乎。请圣上更将臣等区区之恳。悉达 慈聪。庶几 圣母全三从之美。免独遂之累。而 圣上亦不失为争子。国家幸甚。
题耆老会轴
嘉靖甲子年间。国家无虞。朝多耆德旧相。铃平尹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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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德爵俱迈。年踰七十。诸公设耆老会于耆老所。倩画工图画为轴。因以属余曰。子可无一言。呜呼。天下之达尊。德,爵,寿三者。或得一而遗二。能兼之者盖寡。苟能全斯三者而并生一世。则安得不结为君子交。娱晚景而图不朽乎。昔李文正公昉与张好问等。欲踵白傅旧规。因蜀寇为患。约不果谐。为终身之恨。今幸克就。入承康侯三接之宠。出有桑榆自逸之乐。升平气象。森然一幅。岂不为后来之荣观也。试展画而观之。则苍颜白发。寿可尊也。犀金横带。贵可敬也。而所不可画者。德也。德在乎我。爵与齿听乎天。在我者。既为我有。而听乎天者。又为天之所付与。其为乐。顾不多哉。歌舞丝管。特形容此乐而已。虽然。宛然在目者。莫良于绘事。寿乎其传者。莫过乎诗文。若无履道西洛诸公和唱之什。则何遽歆艳先贤盛美。而当时图画泯焉无传。久矣。然则其如暹之不能文。何。尝闻司马温公。年未及七十者四岁。而得齿文富耆英之会。为作序文。彼司马道德之文。非所敢拟。而倘得天假之年。许登真率会席之末。则未必非此文为之贽焉。
题乐院乐器形止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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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子秋。院主簿朴湘。点检库藏杂物。偶得一弊册于破笥中。携以示余。则正统十三年戊辰。先正黄翼成公喜所成奉常寺 钦赐乐器形止案也。案留院中一百三十年。提调暨僚属。下及胥隶。不曾知有是案。几未免为覆诸瓿而涂之壁。吁亦幸矣哉。按高丽史乐志。睿宗遣吏部尚书王字之文公美于宋。及其还。徽宗皇帝下诏。赐大晟乐。政和丙申。遣李资谅于宋。谢赐乐续纲目。徽宗政和三年。颁新乐。今所存编钟二十一下付标书曰。宋朝出来。箫四下付标书曰。洪武时出来。编钟十六下付标书曰。永乐丙戌出来。其馀特钟镈钟召磬瑟笙。并无标识可辨。不知孰为颁大晟乐时所赐。孰为洪武永乐年所赐。所谓镈钟。始见于周礼。历代通用。而我国五礼仪。无所谓镈钟者。徽宗颁新乐时。有镈钟十二之文。疑此为大晟乐之一。而然无标识。不敢强以为是也。但四琴所书。一曰静对。一曰风摇玉佩。一曰九霄鸣佩。一曰清古。而有四句琴铭。宋帝押字。又有复古殿三字御书之宝图书。此不可指为大晟乐一时之颁。而所谓复古殿。不但见于宋史。考诸玉海宫殿付有曰。高宗作复古殿。帝所常御。大明一统志绍兴府曰。复古殿。高宗所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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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殿作于宋室南渡之后。知此琴非徽宗所赐明矣。而史无所载。岂非高宗体先帝厚遇高丽之意。特撤而贶之者乎。呜呼远矣哉。翼成,文敬。遭际 英陵制礼作乐治教休明之日。相业之隆。真无让于宋之王文正公,韩魏公矣。如彼好古君子。得见宋帝御制亲笔于数百年之后。爱惜而敬重之。修补而不已。则架樻之。架樻而不已。则楼而尊阁之。至于录会计。考解由。犹惧或失。则提调以封署之。无所不用其极焉。况后黄,许百三十年而生者乎。彬彬相业。虽不敢仰希二公。而一端好古之心。宁独后于二公乎。所以补完而护藏之。一依二公之成规。而得案首末及事之可疑而无可质者。略跋于案之尾。以俟后来博古君子焉。
题顺怀宫禊轴后
嘉靖癸亥九月乙未。国家弗禄。顺怀世子奄弃东宫。葬庀既完。 宸衷怆恸。按 懿敬故规。爰就永庆旧殿。奉安神位。妙拣宗室近属及内侍之谨慎者。衣衰轮直。昕夕拜哭。以供三年之祭。丰山以下服阕将归。馀痛依依。倩绘画纪姓名。属余录其实。呜呼。丧莫酷于此丧。哀莫苦于此哀。迹将散而情益惨。由其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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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所以知斯契之不负也。乙丑冬孟。崇政大夫议政府左赞成兼知 经筵春秋馆事, 世子贰师洪暹。书。
题戊子司马榜会图后
世之联名一榜者。辄以兄弟相呼唤。国俗所同。而交厚情亲。义均骨肉。唯司马榜为甚。况我戊子同年。阀阅子弟生长京华者。十居七八。过从于里闾。讲习于昕夕。四五十年之间。穷达荣枯之不同。而未曾有反目相失。风流笃厚。为士林所称美者久矣。万历甲戌冬。成参赞仲晦告诸公曰。戊子去今几五十年。落落晨星。存者无几。盍设一夕之会。申讲旧好。吾已谋诸妇。方置酒以速诸君焉。以十月二十有三日。壮元朴参赞暨领相权公以下与会者十一人。于斯时也。严霜既零。风日凄清。林枫染猩。砌菊缀黄。礼备乐动。凡所以娱耳目而助欢绪者。不一而足。犀金辉映。须发皓白。迭起酬献。笑语款洽。不觉继之以烛。酒将半。暹醉书七律七绝。以示仲晦。因谂于坐曰。今夕之欢。可谓极矣。而一散之后。便成陈迹。宜倩绘事。以图永久。咸曰诺。遂以嘱仲晦。画既成。不迷袖而语暹曰。子其叙始末。呜呼。既贵而布衣旧情。宛如昨日。既老而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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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合簪。未觉少倦。谓之义均骨肉。不亦宜乎。交契之久。而虑或衰替。则萃聚讲欢。所以敦契分也。欢有穷而迹已陈。则图画以状貌之。所以备后观也。丹青已了。毫发森然。而一段交情。顾非画手所能形容。只可以时展画拂拭。生楚怆而已。噫。倘假以年。令吾辈得重设斯会于数年之后。却谈今日之胜。此则未易取必于天者也。遂叙其事。而书姓名焉。
  诗
历尽荣枯白尽头。明霜义分岂容媮。追随未肯成新契。凄断何须记旧游。歌换前腔添酒兴。琴弹别调劝人留。清欢直待烧红烛。梦罢华胥可再不。
樽前一阕歌金缕。杯面浓香泛玉蛆。合剪鲛绡留胜迹。莫教行乐堕空虚。
册封东宫赦文
体天立极。孰不思久远之图。建储贰君。所以固宗社之本。肆举封崇之典。以系亿兆之心。粤予眇躬。缵此洪绪。造命未巩。虑根本之易摇。锡胤难期。惧嗣续之或晚。获荷 先祖之垂祐。而致甲观之启祥。一索得男之不迟。重明作离而有继。虽众情谓建立之宜早。在予心方谦让而未遑。顾以立子传家。夏后实期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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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世。即祚命嫡。汉文不出乎初年。矧予上嗣之良。合居少阳之位。载涓吉日。肇辟青宫。盍推旷荡之恩。用慰遐迩之望。呜呼。离明震长。既名位之极隆。解吉涣亨。宜雷雨之普施。
教领中枢府事柳溥致仕不允 赐几杖书
王若曰。文潞公恳辞告老。德则邵而年则高。宋神宗温诏请留。赐之诗而锡之燕。岂贤能独乏于当世。而耆德莫踰于斯人。盖自古而犹然。其在今而可忽。惟卿莅官惟谨。心常戒于循墙。事上克忠。志祗在乎徇国。蔚乎见大臣体。隐然有长者风。何容量之休休。而进退之绰绰。稽疑谋国。拟蓍龟之可凭。告老乞闲。顾气力之尚健。逊让无异于文潞。宠数不及于神宗。悯劳于事务之剧烦。许处乎枢府之闲静。荣贵无间。劳佚则殊。况今几杖之分。实备尊安之具。岂但因循乎故例。所以爱惜于旧臣。当如富弼之爱君。以辅台德。毋执祁奚之请老。而有遐心。故兹教示。想宜知悉。
己未九月赦文
王若曰。马绐衔于不虞。足见天心之仁爱。体勿药而有喜。可知舆情之欢欣。曰予冲人。叨承丕绪。念此眇躬之宁否。实系一国之安危。佩临渊之格言。服垂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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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善诫。顷尝出郊而阅武。盖欲揽辔而习劳。岂期马乘之易心。适值仓卒之失御。上致 慈殿之震骇。下使国人以惊惶。阴骘幸赖夫神明。克豫不逾乎旬朔。事岂非 宗社之大庆。贺亦出臣子之至情。肆布旷荡之恩。用答中外之喜。于戏。涣亨解吉。既举 先朝之旧规。石固磐安。庶延今日之新命。
谢 赐几杖笺
引年乞退。出微臣知足之至情。念旧劝留。荷 圣主接下之深眷。顾何关于轻重。秪自增乎笑讥。伏念臣一介腐儒。 四朝旧物。愧乏涓埃之报。叨依日月之光。齿既暮于悬车。养犹沾于窃廪。宁料几杖之锡。猥加斗筲之身。鲐背瘦消。坐倚乌皮之安稳。凫胫疲弱。行携鸠首之便轻。方惧 恩数之荐臻。况蒙酒乐之加赐。擎 宣劝而心醉。感泪交颐。聆法奏而魂惊。好音盈耳。兹盖伏遇 主上殿下恩深雨露。量廓包容。宪章动遵乎古先。礼貌尤隆于耆耇。致令庸品。亦被殊私。臣敢不祗奉 明纶。益坚晚节。尧衢击壤。乐与群黎而并生。海屋添筹。长为 一人而祝寿。臣无任望天仰 圣激切屏营之至。
丙寅正朝贺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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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睹前岁以来。 圣躬愆和。久旷视事。 天光莫近。舆情闷郁。今复 康宁。御殿朝正。臣等不胜庆忭之至。谨上笺称贺者。伏以。 宗祧属乎 一人。敢曰微恙而不谨。康宁总乎五福。获睹 圣候之复常。 耿光高临。欢声竞沸。恭惟 主上殿下动静顺序。清明在躬。盖欲存节宣。久未瞻 华衮黼黻之御。庶几无疾病。何幸闻钟鼓管籥之音。至于 御殿而朝正。是谓勿药而有喜。伏念臣等才惭鲁莽。运际 休明。前席彤墀。情宁阻于 上下。悬心 紫极。寿共祝乎冈陵。
同日赦文
黼座久虚。存圣人慎疾之戒。天和自复。举王者当宁之仪。既舆情之欢腾。宜鸿恩之逮下。顷因惨酷之交迫。未免荣卫之俱伤。处九重专调护之功。致群臣疏迎接之礼。幸赖神明之扶佑。渐觉体履之康宁。况当三元之改年。正值百僚之拭目。可知众心之胥悦。盍推一国之汪恩云云。于戏。宽大诏随春。汉欲与民而更始。雷雨作为解。予用体天而同仁。
焦尾琴铭
物不自贵。因人而成。人不自鸣。因物而声。爨下残查。
忍斋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391L 页
谁识其高。人谁无耳。物亦有遭。时之不来。烈焰之中。时乎来矣。弦以南风。尔焚尔燎。得我而存。我乐我悲。尔代我言。盍观厥初。有焦其尾。琴乎琴乎。夙夜亹亹。
祭尚领府文
呜呼。天之赋与。于公独丰。沧海为量。人莫测其渊洪。风月盈襟。人但觉其冲融。裕如乎进退之间。怡然于逆境之逢。才周于用而常为德掩。名恶赫赫而势利莫撼。忠信内植。久矣 主知。蓍龟廊庙。身系安危。引年释位。优老有 赐。盖将养以安闲。 咨以大事。岂料偶尔之微恙。忽验木稼之示祅。怆秦舂兮不相。孰仪表乎百僚。眇小子兮晚进。忝伴直于道山。承绪论而自壮。袭和气之一团。闻凶讣而长恸。奠两楹而涟洏。酹觞酒而永辞。将何日而忘之。
祭权景遇文
呜呼哀哉。英才敏识。生世有数。施展罔终。信命谁咎。天之赋公。既粹而秀。达早位显。忠竭其有。庶务之来。过手无难。明睿所烛。物莫欺谩。炯如其眸。凛如其容。温乎其言。宏乎其中。劳国忘己。有疾潜遘。我往见君。已为君惧。归对妻孥。曰天何恃。赋予者丰。十仅一施。久于处否。宜亨而泰。未跻列卿。巧与厄会。奄忽而化。
忍斋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392H 页
药莫及攻。平生知己。闻讣叩脑。呜呼哀哉。我从君游。长君一年。量材较德。我后君先。玉署凤池。联席齐肩。交期耐久。若弟兄然。诀不执手。敛不凭棺。事与情乖。有赧汗颜。呜呼哀哉。有生两间。起灭常理。执存戚亡。达者所鄙。我独于君。情至不禁。文以哭之。有泪盈襟。
祭权领相文
惟灵天资弘毅。夙成国器。风度凝远。厥德纯备。早捷巍科。亨道发轫。昵侍 螭头。直笔是秉。论思 经幄。允合顾问。柏府薇垣。謇谔无隐。擢处喉舌。出纳克审。宸眷日隆。屡控危衽。馀事韬钤。有儒将风。巡审两南。责萃于公。措置巩固。孰非公功。 王曰其来。掌大司马。料敌算边。公自整暇。何止于斯。入而弘化。试长铨衡。藻鉴克明。遂膺爰立。深惬舆情。先事料理。夙夜殚精。虽切求退。国重身轻。辞而复进。孰谅公诚。身要人扶。疾病先婴。东山之志。雅愿莫成。身则已矣。百世鸿名。等俱以薄劣。忝仄台鼎。袖手仰成。盛德咸敬。宁料浃旬。遽閟仪形。山颓焉仰。国无典刑。抚迹酸辛。若虚庙廊。升堂叫公。凝尘满床。如闻警咳。敢云公亡。清酌之奠。物薄情长。呜呼哀哉。
策问一道
忍斋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392L 页
问。历代史家。于人主善恶褒贬。是非似有不尽合于事情者。试举汉,唐言之。古人以汉高为无可无不可。不敢以光武拟之。而杯羹之说。得罪彝伦。安事诗书。近于焚坑。韩,彭菹醢而功臣不保。欲易树子而几乎乱家。光武则失德无几。而重道崇儒。礼贤纳谏。似非高祖之可及。而反以高祖。为远过光武。何耶。古人以文,景拟诸成,康。景帝以微过。搏杀骨肉。鼓怨诸侯。切责小失。而不得容社稷大臣。不忘旧恨。而直臣见屈。至于废太子,皇后。失德甚多。犹得并数于文帝。何耶。魏武杀伏后。唐太宗手刃同气。其得罪于网常同矣。而魏武上有垂亡之主。而不敢去臣位。唐宗北面慈父。而急于禅代。犹以唐宗。列于明辟。何耶。曹丕乘父之资。纂汉开魏。昭烈坐视献帝播越流离。而不之救。经营战争。急于自取。似无为汉之心。史氏不以汉贼待昭烈。而独指丕为汉贼。一何偏耶。孔明答三顾之问。亦不肯劝昭烈扶汉帝之危。贤者所见。抑别有在耶。若曰据已往之迹而为之优劣。未必皆得其实。则将焉用史为。诸生于读史之际。必有折衷之见。试为执事陈之。
廷试对策
 
忍斋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393H 页
 王若曰。国储君副。宗统所在。其辅之翼之。使归诸道。既重且大也。三代辅养之道。可得闻欤。降及后世。能尽辅养之道者谁欤。亦庶几于三代者欤。不能尽其道。以成危亡之祸者谁欤。可历数而详言之欤。君人者孰不知国本之为大。而或不能扶持而左右之。终至于爱恶颠倒。祸不旋踵。其由君心之不明而然欤。抑亦有纵臾而酿成之者欤。辅养之方。学问为先。如或怠于学问。而日新之功。小有作辍。则将何以劝之。伊欲辅养之得其道。而跻于三代之盛。其道何由。
臣对。恭惟 主上殿下以聪明睿智之资。明性理渊源之学。以谓正家为治国之本。而主鬯为国君之副。所以辅养东宫者。无所不至。犹虑辅养之方。有一毫之或遗。举古之能尽其道。不能尽其道者。眷眷下询草茅之臣。臣虽愚昧。敢不罄竭卑抱。以效涓埃之报。臣伏读 圣策曰。国储君副止可得闻欤。臣有以见殿下急先务之盛心也。臣闻。人君代天理物。以一身为社稷生民之寄。其任可谓重矣。而储副。所以继我而有天下国家者也。故善为天下国家者。必以养储副为重。盖生于富贵之中。长于深宫之内。所亲非宦
忍斋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393L 页
寺则妇人。奢丽之色。乱其目。谀佞之言。惑于耳。降衷秉彝之性。亦从而易荡。故隆古帝王。莫不先修其身。以为国家之准则。使储副一动一静。皆得而取法于己。然后择端重敦实之士。列于左右前后。降其尊贵。为师为傅。开其为善。禁其为恶。内有君父之教。外有严师之诲。侈心邪念。不动于中。仁孝恭俭。有若天成。此身可以致四海之治。故虽以三代之盛。所以教之者。不过曰师曰傅曰保。以辅之翼之。而所以躬行而率之者。不过曰卑宫恶衣。克宽克仁。小心翼翼而已。伏愿以此为法焉。臣伏读 圣策曰。降及后世止详言之欤。臣有以见 殿下法善戒恶之盛心也。臣闻。三代以后。道学不明。为人君者。不知躬行而率之者易从。而反以言语。为可以化人。不知德行为治身之本。而反以才艺。为成人之道。先使取则之地。已无足观。而使之为师为傅者。但取高官崇爵而已。导之教训。非所取也。傅之德义。非所取也。其所以接于目听于耳者。淫声美色而已。战斗杀戮而已。视听一惑。念虑随差。黑白倒置。邪正杂糅。如此而一朝登之大位。授之大柄。祸福与夺。皆入其手。则鲜不为乱亡之归矣。其或有庶几焉者。宋之真宗。命李沆为太子太傅
忍斋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394H 页
以辅养之。沆之为人。宽厚正大。为时重望。故仁宗即位。好学慈仁。诸贤满朝。继三代之绝学。开文明之盛治。辅养之效有如是夫。彼唐文皇之作范赐太子。若曰。稍知辅养之名。则可矣。然闺门不正。家法已乱。为储副者。将何以取则乎。呜呼。如真宗,太宗者。亦不可多得。而虽辅养之名。亦有所不知者。何可胜数。秦始皇使扶苏持重兵在外。而扶苏不终。汉武帝置博望延宾客。而戾据受冤。彼二君之所以授以兵权。假以尊贵者。其爱之非不深也。然不知辅养之大本。而其所以爱之者。适所以害之。伏愿 殿下以此为戒焉。臣伏读 圣策曰。人君者止酿成者欤。臣有以见 殿下谨微之意也。臣闻。天下国家。器之大者也。主器之重。必以长子。如或以弟易兄。以庶夺嫡。一爱一恶。惟其邪心。则非有泰伯,子臧之节者。必奋刃而相阋。故宋文欲易太子。而刘劭有落指之惨。隋文以弟易兄。而杨广有弑父之祸。唐高祖欲以建成易秦王。而终有临湖之变。爱恶一念。其弊有如是之惨毒。而虽以汉高之宽仁大度。欲易树子。几危天下。倘非张良,四皓之谏。则高祖几为慈之天所蔽也。此由心术不正。爱恶之私动其心。而使前后左右莫非谀佞倾邪
忍斋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394L 页
之辈。引劝诱掖。以至于危亡之地矣。伏愿 殿下以此为鉴焉。臣伏读 圣策曰。辅养之方止跻三代之盛欤。臣有以见 殿下重国本之盛心也。臣闻。帝王之务。莫先于学。而好学之方。莫急于明理。理之既明。则当知为君者必尽其仁。为臣者必尽其忠。为父者必尽其慈。为子者必尽其孝。知吾所以立乎亿兆之上者。非所以自安。乃所以安天下也。如或不好学。则方寸之理。暗昧杂乱。是非邪正。皆失其理。终至于谓暴无伤者也。如或有志于学问。而其于理有所未尽明。则或作或辍。而学问之效。卒无所成。如使其心真知实蹈。知之好之。至于乐之之地。则勉勉循循。如口之悦刍豢而自不知已矣。焉有怠惰之志萌于其中乎。圣问所谓作辍者。学问之功未尽。而其所学者非其本也。伏愿 殿下加意焉。臣伏读 圣策曰。伊欲使辅养之得其道止悉著于篇。臣有以见 殿下迩言必察之盛心也。臣伏见 殿下道德高明。家法最正。辅养东宫。出于慈诚。既令躬诣先圣。横经讲学。拣选重臣。以师以传。手书训诫。以教以诲。所以法三代辅养者至矣。然以身为教者易。以言为教者难。臣不敢知 殿下所以躬帅者。尽合于三代之圣主耶。师
忍斋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395H 页
传之所以辅养者。尽合于三代之所以辅益者耶。今若 圣上躬行圣道。以救于内。据师傅之席者。尽得温良正直多闻博洽之人。朝夕与居。引诱箴磨。以其身为东宫之准绳。而一毫邪念。无由而入。则其为他日圣明之主。可以必矣。昔者。贾生以辅养太子之道。劝于文帝。文帝卒不能用其言。故汉家之治。终不复古。臣遭逢 圣明。 殿下之明。将不止于汉文。而居大臣之位者。又非绛,灌拒言之类。如使臣言。不以愚陋见弃。则庶或可以跻三代之盛。而实我朝鲜无疆之休矣。伏惟 殿下少垂览焉。谨对。
忍斋先生文集卷之四
 求退录
  
忍斋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395L 页
辞赞成兼吏判典文疏
伏以。臣子之于君父。言不得见听者。此由言非不尽。而诚不足以动其听也。臣自知职任重大。人不称器。恳辞求免。固非一再。而 天听愈邈。未蒙允可。岂非微臣平日所以事 殿下者无足取信。而 天听之不回者。安知不以谓欲获能让之名。而所辞非其情乎。思之至此。未觉颜忸怩而汗沾背也。臣策名 靖陵朝。谬被 恩遇几十五年。扬历显要。致位横金。无非盗名欺 主。逮事 圣明。滥跻崇班。不独人皆嗤点。臣亦自知甚熟。夫贰公寅亮。即周三孤。臣之位可谓崇矣。题品人物。铨注低仰。臣之权可谓重矣。典司文衡。责以华国。臣之任可谓大矣。提此三大任。择三人以分与之。犹恐有所难办。况付之一驽才而能责其成乎。上有 圣主。而不复问职务之办与不办。中有大臣。而曰任他能否。吾何与焉。下有台谏。而曰彼当自处。何必纠举。人微任重。责钜才劣。失积事谬。待其自败。然后从以罪之。则臣不足惜。咎将谁执。臣历考 祖宗朝以来名臣家谱。所谓兼判书。或在主少国疑之日。或在新造未集之朝。或以谓非此人。则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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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典邦礼。或以谓非此人。则无以掌理材。皆出于不得已。然后兼之。当此 圣明照临。国势堂堂之际。许使一微臣。贰政府。长铨曹如此者。古未之闻也。揆之故事则无据。虑国后弊则可忧。为政疵颣。实无过此。且文章之盛衰。虽根于治化之污隆。而转移之机。亦由于典文之才否。当初简畀。只问职秩之当次。遗其实而摭其名。问不广而委之易。若曰彼当有以自处。国将何事于文云尔。则岂非谬算失策之甚者乎。臣伏见朝廷。苟闻一戎政之或失。一偏将之非人。则聚大臣以谋之。烦睿算以虑之。犹恐不得其人。至如为文章司命。为国家荣辱者。则才与不才。国不与闻。此而可忽。孰为当务之急。臣独为国家深惜焉。不但此也。人之才智有限。事之酬酢无穷。以有限应无穷。其宁有不窘且败者乎。在 祖宗朝。良臣硕辅非无才德足以当四五重任者。而赞成,判书。鲜有兼授之者。盖以设官分职。宜各其人。不使有不胜任而罹覆败之患。其所以保护人臣而曲全之者深矣。臣不欲受能让之名。亦不欲免贪权之罪。所深忧者。 恩宠之谬施。名器之日卑。取讥青史而已。唐虞用人。必待岳牧佥谐。爵人于朝。无不与众共之。彼二圣人。钦明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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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宜无待于咨访。然后知其贤否。而其必如此者。所以不敢自圣。而名器不可不惜也。伏望将臣不欲兼两实职。文柄授其人之微恳。为官择人。量才授职。不复并委一人。 俯咨大臣。然后使得各供其职而效其能。则国事幸甚。臣身幸甚。
辞赞成启
赞成即周官之三孤。贰公弘化。寅亮天地。弼一人乃其职任。大小之职。顾名思义。则谁非所不堪者。此则政府东壁。佐贰三公。朝野众目所共瞻视。苟不得名望素隆。为人所属意者授之。则名器不尊。国体亏损。人皆有轻料政府之心。所系如此之重。畀付岂不难慎。小臣昏妄残劣。甚于庸人。遭际 圣明。冒列六卿。但知感荷 天恩。顾无丝毫裨补。然而巧免弹斥。特其幸也。今者。骤跻崇班。此不啻平日思想之所未及。虽于梦寐。亦所不到。臣始闻 特命下降。惊骇震慄。终夜不得少睡。犬马馀齿。倘得少延。则心力所及。何辞糜粉。但待贤之器。缘臣而不重。政府崇严。因臣而卑浅。则贪宠冒窃之罪。臣不暇恤。不惜名器。其为 圣明之累。夫岂少哉。中外有识。其见政目。窃笑而不肯言者。宁有限焉。臣之辞避。非他人新授例辞之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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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有闷迫。不得不仰诉 君父。请改崇政之加。以重名器。以尊朝廷。
一。一品崇秩。不可滥施非人之意。则上达已尽。不但此也。 祖宗朝以来。以他官兼六卿者。实非例除。咸有其由。兼判吏,兵曹。则或以用人之权。属诸系国家安危之人。以固国势。或以其人明于取舍人物。或以其人晓达戎政武略。以此兼判吏,兵曹。或其人性通理财。足以制国用。则兼判户曹。或其人练习典故。善于交邻事大。则兼判礼曹。臣历考前世事迹。申叔舟尝奉使日本。谙识抚接之方。而文章德望。高出一时。故已经领相之后。 光陵命以高灵君兼判礼曹。专委典礼交邻之任。郑麟趾不但有勋业德望。天文地理数学。靡不洞晓。至于名动中华。故 文宗命以判中枢兼判礼曹。朴元亨不唯文章可称。其仪容秀伟。知计明达。又四接名高 诏使。皆见称美。华人至比诸晋叔向。故 光陵命以右赞成兼判礼曹。至如金勘。虽兼判礼曹。其所以兼之之由。臣未得详知。臣则器轻识暗。虑浅才短。虽久忝礼官之长。而寻常公事。必待吏胥觉悟。然后知之。或一依前例誊录。所谓依样画胡芦者也。至于事大交邻之际。但知禀问三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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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为出于己者而为之。苟图目前。仅免大失。其于申,郑,朴三名臣。有何相似。而敢继三名臣之任乎。因臣一人。遂开近岁所不举之例。则兼判礼曹之名。人孰以谓荣且重乎。 显陵朝以后。一时宰相才德可称者。亦岂少哉。而礼曹兼判。不过申郑朴三人。其授之难选。断可知也。请收崇政赞成之 命。勿令贻辱国家。取笑青史。
辞大提学疏
伏以。为官择人。人君为国之先务。量材受任。人臣事君之常道。苟或为人择官。非材冒据。则待贤之具。用之已亵。而无耻之诮。反为国耻矣。臣资禀昏庸。局量轻浅。猥蒙 擢拔。谬典文衡。递而复授。前昔未有。浑身光耀。为众所荣。思欲报答。语口誓心。事苟有殚计虑竭筋力而可办者。则悉欲忘劳忍疾。颠仆而后乃已。至于典文。须得学问之邃。才华之富。可为儒林领袖者。然后足以当之。故自古在昔。例重是任。既得其人。又趁其精力未衰。聪明不减而任之。枚数已往。臣言不诬。臣少罹祸患。精神夙耗。犬马之齿。今已六十有三。愦愦有素。加以老昏。眼如隔縰。视物䀮䀮。一日之内。自辰至未。则仅得看文案作名署。自申以后。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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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字而群蚁闹前。署名而二三其画。闭眼过夜。分为弃物。况老母在堂。年踰八十。疾病缠绵。长赖药饵。臣以独子。不敢离侧。方寸乱扰。无意看书。又何暇提笔为诗文乎。已为顽然一无用之人。而犹称典文。取人笑侮。人虽不言。臣岂不知。在 祖宗朝。主文者。常兼成均大司成。今之知馆事。即其任也。一身而为诸生师表。为学士领袖。造士华国。任莫重焉。将此重任。举属干臣。通前后计之。已九年矣。臣之无耻。固不足论。其如下辱多士。上辱名器何。是岂 圣明为官择人之道乎。大抵劝士之方。须得士林属望。才学适用者。处以崇显。以此劝他。然后观瞻所归。士争知劝。使如臣者。权一国文衡。为学子表帅。而欲以劝他。恐非 圣算之得者也。前闻尽忘。更无新得。把笔构思。如倒空瓮。自知不称。而喑不求退。逮被弹论。始许递免。则其于名器。玷辱增多。未必不为 圣明之累也。臣世受 国恩。叨跻崇班。踰越涯分。只思殒结。敢更叫阍贡章。欲受能让之名乎。顾以有其名而无其实。居其位而不事事。何异盗得而阴据。所以言发于嗫嚅之馀。不自觉其支离也。伏愿 俯察微恳。妙栋才学为众所推许者。授以臣任。使知名器不可久假。士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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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矜式。于臣幸甚。于国幸甚。
伏以。臣顷贡封章。请递典文。而诚末上孚。犹阻 允命。岂不欲仰体 睿眷。循默守职。但以此任。在朝廷只有一员。为士林领袖。为斯文宗匠。隐然为朝廷所以轻重。人才所以沮劝。其为任顾不重耶。自臣忝冒以来。士林无所矜式。不自激昂。失望解体。领袖之非人。宗匠之非才。其为右文之治之累。可胜言哉。臣于此任。自知决不可堪者有二焉。上国颁 诏之使。例拣翰林院官长于诗文者。我国迎接。亦极一时之选。必也才思赡敏。酬答不窘。为华使所嘉赏者。然后可以结宾主之欢。为一国之光。不然则见笑华人。亏损国体。所谓极一时之选者。即大提学之任也。其在平日。学识足以明理。诗文足以酬答。自料担当者已熟。故临遣无自缩之虑。逢场有才乎之誉。臣则年齿既衰。眼昏而专废文字。老母抱疾。医疗而方寸先扰。悸忪健忘。昏愦日增。表笺则委之知制教。咨奏则委之汉吏官。臣独无为。袖手享成。如此而使之迎接 诏使。岂但取笑亏损而已哉。笔下既无所做。母病子不可离。当此之时。不得不以他人代之。平居则号称主文。临事则代用他手。此 祖宗朝以来所未曾有。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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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冒处者一也。公卿士夫既殁者之子孙。欲铭先世功德。镌碑碣示后世者。例必求文于主文之人。臣欲不受则无辞。欲受则无以副其求。孝子慈孙之缺望而去者何限。此不可冒处者二也。臣自仰承 批答而来。心神悚慄。欲不复违拂 圣旨。把笔还释。几一月矣。而终有所不能已者。曩日崔希孝还自京师。言中朝人因云南主事海瑞题本。以谓将有建储之举。事固当然。安可诿诸臆料。不为之备乎。先声朝至。迎使夕发。不可不预定其人。使知自为己任。鍊习有素。如待敌至。俾无遭渴穿井之患。不然。事至然后差遣。人必以臣为既知不堪。何不早自引避。臣亦将何以辞误事之责乎。此实 睿念之所当轸。而庙算之不可缓者也。伏望 恕臣审于自知。言非得已。 下询大臣。付诸堪任之人。不胜幸甚。
辞右议政启
辅相之职。位崇责重。必须才德兼隆。方可表率百僚。治道污隆。国家兴替。常由辅相得人与否。微臣才器。最出群臣之下。备员显秩。得至今日。已累 列圣知人之明。况此大拜猥及臣身。虽欲冒受。其于辱朝廷何。覆餗之虞。纵不暇顾。名器之不重。得无 圣明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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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之悔乎。 命下以来。若将陨越。坐俟公论之发。而犹不举劾者。必以谓彼将自处。何待弹论而然也。请亟收成 命。授诸宿望。
一。端揆之任。系国安危。帝王为政。莫急于此。所以官不必备。惟其人也。不可曰一员之庸愚遽有何害而苟容之也。又不可以爵秩久次而循升之也。况今拭目望治之始。当谨置相共理之举。宁不惜鼎鼐之重。假借一老臣乎。除目一下。扼腕窃叹者何限焉。彼青史续貂之讥。其为新政之累。不亦甚哉。请追还成 命。以尊国体。
一。累渎 天听。极知猥滥。百尔思之。不敢噤默而退。臣学专章句。心无定力。识量浅狭。为一鄙夫。加以早经患乱。精神耗愦。遇事茫然。眩于措处。常赖同僚觉悟之助。仅免失坠。以如此之身。当调剂之任。何异使蚊蜹负丘山乎。既知其不可支。则岂若初不任之为善也。 临政以来。渴于求贤。欲使庶官。尽得贤俊。庶官虽不能尽得其人。三事之重。可授非人乎。臣虽嗜进无耻。其自知则审。请改卜贤能。以尊朝廷。以重名器。
辞右议政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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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自古人臣辞避相位者。大槩有四。其一。则有才德足以任重。而敛身而退。理乱成败。己不与焉者。其二。则有识寡才疏。自知任钜力纤。引分乞退者。其三。则有自惧盛满。挹损释位。欲保全馀生者。其四。则有虽欲竭力奉公。而疾病沈痼。欲解官调治者焉。彼才可任重而敛身而退者。固不足言矣。引分乞退。不履盛满。抱病求解。夫此三者。出于情之不得已。而不可槩以退让论也。君之视臣。情均父子。其所不能。不强使为。虑其盛满。不令颠覆。轸其疾病。令安躯命。于此可见君之不忍于其臣。犹父之不忍于其子也。臣体质孱弱。异于凡人。加以早婴患祸。残伤肌骨。齿牙脱落。头发秃尽。屡经丧乱。心忪魂悸。遇事健忘。恍惚昏迷。至于脑冷鼻流。疝痔陋疾。不可烦 上听者。亦多有之。况又冷积脾伤。因成咳𩚚。朝夕所食。俱不消化。填塞于食嗓中。气逆而不降。肌消而力乏。虽当入侍经幄。咫尺 天颜。而咳逆内激。不能禁声。几吐而强吞者。不知其几度。废食忍饥。肠虚眼眩。犹自掩护。若为无病者。欺人冒据。亦已久矣。控诉至三。事非得已。而辄下丝纶。敦勉强起。 宠眷之隆。自觉陨首莫报。而谬施异数。恐反贻讥青史。所谓任钜力纤。自惧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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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疾病沈痼。皆臣今日自处之所当急者。安得不渎冒 天威。期于释位乎。如曰相臣不可轻递。则在我朝申叔舟年四十八。而以盛满辞议政。 世祖大王许递。封高灵君。崔恒年五十九。亦以盛满辞议政。 世祖大王许递。而只封宁城君。尹子云年五十九。以盛满辞右议政。 成宗大王许递。只封茂松君。柳洵力辞议政。 中宗大王许递。而只封文城君。 祖宗朝曾经议政者甚多。宾厅北壁。坐席常满。彼叔舟,崔恒,子云当辞位之日。年皆不逮于臣。又无疾病。只以盛满请免。 世庙, 成庙曲循其愿。盖以其辞非虚伪。而于子视其臣之义。自有所不忍拒也。今臣犬马之齿。已至六十有六。众疾交攻。将不可疗。以此较彼。宜加矜恤。矧伊先臣。遭遇 中庙。得跻议政。以臣庸劣。误受 睿眷。亦继父职。历数 圣朝启运以后。父子相继为相者。黄喜,李克培,郑佸三家而已。一百七十馀年间勋名宰相。固非不多。而父子为相。止于三家。臣之自惧盛满。岂居叔舟,崔恒,子云之下。终免颠覆。非臣力之所能办。不特此也。八十三岁老母在堂。见臣父子继相。悯臣疾病多端。劝臣辞退。欲使终养。此臣所以伫闻许递之 命。至于四诉而不能止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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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伏望恢天地生成之 量。法 祖宗体臣之仁。使微臣得遂叔舟,崔恒,子云之愿。而老母之望。亦蒙 圣明之采。将臣本职及领 经筵总裁官。悉 许递差。不胜幸甚。
辞左议政疏
伏以。人臣事君。既委质许国。虽当艰险。固宜死生以之。而年龄衰老。筋力已殚。疾病仍荐。无以自效。则人君以仁覆悯下。子视其臣之心。安得不恻然体下。不忍强之以所不能乎。臣禀赋孱弱。殆不胜衣。加以少陷祸网。栲掠配窜。几死复苏。百不如人。逮遇 圣明。出入 经幄。已六七年。其病不可收用之状。 睿鉴之所已下烛。臣亦昵侍 丹陛。言端所及。辄以不堪供职之意。屡烦 天听。吐露微恳。非自今日发也。壬申季冬以来。脑后肿浮。牵痛如刺。脑膈窒塞。𩚬逆不止。或连三四日不得执匙。心疾苦剧。忪悸不睡。只啜粥饮。日就瘦削。下道不收之病。污秽难于入侍。一夕。无端牙齿脱落者。至于五个。死亡之迫。何待医诊。敢以病告。至于五次。所不获已。非欲得能让之名而然也。臣身沈痼。所不暇计。八十七岁病母。本以如线气息。近加痰壅。头痛发热。达夜呻吟。几废粥食。奄忽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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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臣以七十独子。方寸先扰。念不及他。恇怯如狂。罔知所为。他馀臣僚之病告者。则犹是一身疾痛而已。臣则母子俱老。一时遘疾。于臣一家。岂不重且大乎。老母之所望医药其身者。臣外无人。臣之所欲一心救护。愿终人子之孝者。亦情之所不能已也。大抵人之一身。不能分而二之。非不欲分。而势有所不周。矧可望于衰朽一愚臣乎。臣本庸暗浅劣。遇事茫然。况当母病。瞿瞿遑遑。愦昏迷乱。块然若一土木。以如此之人。而备数调元之任。寄以安危之重。未知其可也。上贻 圣上不择相臣之讥。下积微臣贪恋不肯释之罪。如是而不得蒙 圣鉴之曲照。循例 降批者。盖由微臣诚不能上格。言不能达意而已。将何所逃罪乎。伏望 法中庸体群臣之心。 推孟子及人老之仁。下 采母子区区之恳。 许递臣本职及领 经筵。使之专意救药。免为 圣朝不孝之人。则母子朝夕入地。庶得两无遗憾矣。
辞领相启
三公为人主股肱。其任固无可差等。而上下所倚望。首相尤重。须以德宏才俊。为朝廷所属望者居是位。然后人主有所仗倚。而国体尊严。岂料今日举此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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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属之微臣。闻者谁不惊骇。在列谁不解体。大臣卜启。其意难度。必以微臣曾忝台班。欲舍而不得舍。备数以启而已。何敢以臣为合受是任也。微臣少习雕篆。素无学识。历职朝著已四十四年。而徒窃荣显。一无可观。罢软凡庸。最出群臣之下。而犹不被斥黜。驯致崇秩。于身则幸矣。而于国则焉用。自闻大拜。感激殊宠。即当诣 阙谢恩。而心神怖悸。废食与寝。缘病稽谢。不胜惶恐。伏望速收前 命。改授其人。爱惜名器。以尊朝廷。
辞领议政疏
伏以。臣子之所大敬畏者。莫过于君父。宜不敢以情通以私干也。然而情无所不通。私亦不敢隐者。特以至诚恻怛之心根于中。而感通之妙。自无间于名分之孔严。堂陛之有截也。不然则一体相须之义安在。而天地不几于否乎。顾如臣职忝贵近。身拟股肱。而情不能上格。言不得见采。岂非中无恻怛感通之诚。足以动君父之听乎。自知无复可为。唯当含默退伏而已。但念。自古大臣。身遭疾病。拜状乞免。则或赐暇调治。或敦勉强起。古今礼下之常规。如或缘父母老病已甚。其身亦不能自由。急于就便终养者。则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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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主子视其臣之心。安得不为之矜悯。思有以曲徇私愿。成人子生死无憾之孝乎。臣头脑刺痛。水道不通。脾胃重伤。不思饮食。𩚚逆膈塞。心虚忪悸。四五根深之病。乘衰交攻。此则唯馀一死。不暇更渎 天听。事有重于此者。何敢隐默不言。臣母年今八十有八。自庚午辛未再经大病之后。气力如线。正类婴孩长在人手。少欲运动。辄坐以方席。令人舁移。食饮几废。奄奄若朝不保夕。况以七十馀岁单独一子。视老母卧吟床蓐。则宁有念虑更及他事。遑遑瞿瞿。如痴如狂。此人情之所必至也。以方寸既乱之人。而委以首相之重。调元之责。有何精神能自专一。有何谋猷可入告 后。为国置相。岂愿如此。此臣所以强聒不已者也。臣窃考我朝宰相行迹。家有老亲。请释位奉养者。其齿皆仅过六十。亲年亦不及八十。而 祖宗仁圣。皆不忍不许。此所以人无不遂其情。而孝理之隆。后世莫及也。臣之以老母为辞者。其于国家。似无系关。于臣一家。岂不重且大乎。在朝宰执。欲自休退。不无其人。而年垂八十之子。得事九十之母者。微臣一人而已。其所以自危惧自爱惜。欲无毫发之忤意者。庸有极乎。虽 四聪之明。恐难以遍及。臣母虽一老
忍斋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403H 页
病妇人。亦知盛满之可惧。顷年。因臣辞状。下备忘记曰。卿自前累辞。情势俱难。冀免之意。出于中心。姑许所请。兹递议政。母闻此 教。攒手祝天。自臣忝首相以后。仅续声气语臣曰。吾目将不瞑于地下。汝不可请释相位。以孝垂死之母乎。臣闻此言。如刺在骨。一家私愿。所不当闻于 冕旒之严。情自内激。不能避猥亵无礼之谴也。呜呼。欲必循母志。则恐孤委质之义。欲死后释负。则正拂老母之愿。臣之一身。不可分二。庶几 圣裁居一于此。中庸曰。体群臣。朱子释之曰。体者。设以身处其地而察其心。夫君臣之分。尊卑悬绝。人臣好恶。宜若君不得知。而明君谊辟。能不拂其愿欲。盖以上下所同者情也。处地察心。深有望于圣慈。
辞领议政劄
伏以。为人臣子。诉闷于君父。而不见采纳者。盖以诚未得 上孚。言未能动 听也。况诉不止一再。而君父之听。犹且邈然。则其可不敢尽其言。抱闷扼腕而已乎。微臣病告。非自今日。曾于 经席。详陈病根沈痼之意。仰干 四聪。已有年矣。病随齿增。受伤益深。夫岂年纪未衰。而避事厌剧。称疾谋免者之比。朝暮
忍斋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403L 页
将入于地。而构成所无之證。以欺 黈纩。臣虽无状。何忍为此。癸酉之辞左相。甲戍之辞领相。俱荷 圣明洞察。辄 许递免。臣于是时。自以谓天高而听先乎至卑。大阳而必照乎容光。区区微恳。何幸动君父之听。岂料今日反阻 俞音。顷年。伏睹备忘记。略曰。自前累辞。情势俱难。冀免之意。出于中心。兹递议政。臣与九十奄奄之母。捧诵 圣教。感泣刻骨者久矣。宁有情势难于前。而反易于后。前则出于中心。而今却不出于中心之理乎。此实臣衰老日甚。言不能达情而然也。且臣之病状。不复条举者。诚恐 圣览之以谓支离。而无益于采纳也。顾惟辅佐之首。为国轻重。而谬属于臣。失政莫甚。耳目之官。非不知弹劾之当先。袖手窃笑。试观病臣自处之何如。此臣所以不得俟呈状之累次。而径以劄启者也。呜呼。廊庙非跛人所履。政府非养病之地。矧今百僚方以大事为请。当此时而阙首相之位。其于观瞻。岂不亏损。伏望为国大计。速 许递免。以全朝廷。不胜幸甚。
辞领议政疏
伏以。近年以来。大小臣僚。引疾请免。殆无虚月。厌于上闻。闹于人听。臣不欲效此。然病果在身。事果难便。
忍斋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404H 页
则安得嫌于同众。迟疑苟且。不肯以实仰吁 君父乎。微臣疾病事势。大异他人。皆理所必至。臣在少时。持身不谨。遭罹惨祸。九死一生。当其年齿未甚老。气血未甚衰。犹可供奔走服役之任。及过七十。衰病如期。脚膝挛蹇。行辄跛曳。痬疮满首。加以扑伤。头眩目晕。欲立则倒。心又忪悸。达夜不寐。下道陋秽之病。乘虚弥甚。而不敢上污 天听。此则但当以死为期而已。秪缘臣母年过九十。气息奄奄。自六七日来。喘嗽气急。不思食饮。似睡非睡。沈困委顿。臣以七十三岁抱病独子。有此母病。当何以为心。瞿瞿遑遑。精神散乱。恻耳者无非呻吟之声。关心者不过药饵之劝。以如此方寸既乱之人。而付以经邦之责。有何谟猷可入告后。有何思虑能审利害。臣欲专心职事。付母病于一婢子之手。则不独古人报刘日短之为可惧。而以 圣上老老不忍之心。其肯忍于一病臣乎。臣若欲不念职事。专力救母。兼治己病。则具瞻首相。顾可为一人。虚位以待之乎。臣之进退。岂不狼狈。臣尝私聚我朝宰相行状。遍究事迹。有九十之母而年过七十。犹据相位者。独有臣一人。且惊且悚。置身无地。仰敷危衽。已至于三。而犹靳俞音。窃恐白日之明。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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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照于微臣之一家也。顷年。缘臣辞职。 降备忘记曰。卿情势俱难。冀免之意。出于中心。玆递议政。 谆谆圣教。洋洋盈耳。呜呼。一年深于一年。宁有势难于前。而今反不难。前则情出于中。而今却不由于中。子朱子释九经体群臣之语曰。设以身处其地而察其心。伏望 圣慈体察微臣今日心事之难。俾释重负。专心将母。则病臣幸甚。老母幸甚。而于以孝为理之政。尤有光焉。
再辞领议政劄
伏以。微臣因病请免。至于再至于三。尚惧状启之不能尽臣情。疏以毕其说。疏而犹不能动 上听。岂非区区之诚不足以回 天意乎。呜呼。昵侍 经帷。十年于兹。而情未 上孚。 天听愈邈。此则臣之罪也。臣若实无疾病。而托病求免。则诬 上之谴。臣无所逃。如臣貌㾛质残。夙经伤毁。加以齿踰七十。内抱之病。虽不外现。而其尪癃跛曳之状。难掩于香案前。出入之际。 睿鉴赫临。想无遗照。况今头颅穿破。诸病乘之。其能如气血方盛之人。调久则复如旧者乎。人有父母者。亲病虽不至危苦。托以亲病。容或有之。臣母则年已九十。病当自生。况头痛喘逆。病随年添。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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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尤苦。药饵保护。长在子手者乎。臣既衰替。又缘母病。已成一狂惑丧心之人。何可令此人为首相。料理国事。人情专于此。则不及于彼。专于彼。则不及于此。一人之身。不得分而二之。此常理也。目今臣僚相继以免官为请者。其年齿衰暮。果皆如臣乎。肌骨残伤。果有臣比乎。母年九十。果有如臣者乎。具是三者。臣安得不跂足倾耳。期承 俞音乎。自昔人臣请释职任者。率多辞谢簪绂。归老田里。故人主或有不即听去。以示 眷顾之意。今臣则生长世臣之家。岂少恋主之诚。臣所望者。不过释负调病。专心救母而已。斯岂远离辇毂。毕命松楸者之比乎。宜 天心之感悟也。臣病久神昏。言多荒杂。惶惧增深。伏望 体察微臣危恳。 许递本职。 曲遂母子之愿。不胜幸甚。
辞左议政劄
伏以。臣在秋初。衰朽头骨。为重物所触穿。绝而复生。又急于救母之病。屡贡封章。幸赖 圣明下体臣心。许递相职。母子感泣。结草期报。递未满五朔。又处以台鼎。虽因大臣卜荐。实出人望之外。其辅相之不择。名器之轻紊。此则臣之无状。所不暇计。但以年近八十之子。护养垂百之母。其果可以职事婴其心。而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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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力乎。心固不可他糜。力固不可他分。则于 圣上君临子视之心。岂不为之恻悯。思欲全乌鸟区区之孝乎。自臣先世。生长世臣之家。世食国家之廪。浑身毫发。皆国家 赐也。急于事亲。缓于报主。朝夕入地之臣。宁容有此心乎。世之称人衰老。必曰颓龄。颓者。渐下而不可还收之意。子垂八十。母垂百岁。此正所谓颓龄。今年加于前年。明年加于今年。明日衰于今日。岂有却少而还健之理乎。冬深以来。臣之衰疾。比秋尤痼。母病则如线气力。坐卧须人。奄奄在床。朝而不能保其夕。夕而不能必其晨。微臣一身。方寸既乱。遑遑瞿瞿。只馀躯壳。其将委国安危于此人之手乎。朝著其将谓臣自知其将谓国择相乎。若曰。领右有人。左虽谬授。庸何伤乎。苟且容贷。姑延时月。负乘不下。必俟忧国明目之臣指斥请退。然后方 许递罢。则不但病臣事君无终。于 圣上保全旧臣之义。安得无亏损乎。事至于此然后。臣虽欲上章请免。亦无及矣。伏愿为国大计。慎于简畀。勿令具瞻之重。久为匪人之据。不胜幸甚。
伏以。明王立政。莫先乎置相。所置者非人望攸属。则众所贱易。人主何以倚仗斯人而责成。兹岂非择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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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择。理乱之所由分也。今我 圣上聪明睿智。有赫照临。试观微臣之为人。其以谓学行可以范物乎。谋谟足以施设乎。力量足以镇俗乎。无一于此。 圣鉴所洞照。廷臣所共知。百责所萃。臣何以冒据。顷日大臣卜荐。安知不以臣年龄既暮。曾忝相职。难于独遗乎。不唯此也。臣之老母。若过两旬。则年垂一百。自 祖宗朝以来。宁有奉养百岁之母。而其子尚恋膴仕。不肯止者乎。身苟为时望所属。而其进退为国安危。则容有不敢去位之理。如臣非时望所归。不关于有无。而四入政府。谬蒙敦勉劝留之 宠。名器日卑而不足恤。朝著窃笑而莫之顾。坐待显斥。臣虽无厌。岂愿如此。臣所以不畏 严谴。强聒不已者。秪以审于自知。而不欲贻朝廷羞辱也。伏望 俯察危恳。速 许递免。慎惜名器。必授其人。不胜幸甚。
伏以。人臣愬闷于其君。而不见听许者。必以平日所以行己事上。不直不忠。未足取信而然也。将臣不宜冒据相位之意。似状以劄。已至五次。而辄批以 不允。臣窃闷焉。曾于 香案前。摅出心肝。反覆冒渎。固非一再。意谓 天鉴照烛无遗。状劄之入。必朝启夕允。而一向邈然。非虑所及。此正由微臣平日所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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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者。有不足见信于 上。莫非臣之罪也。少而肌骨残伤。乘衰病益沈痼。理所必至。兹不敢枚举病状。复尘 圣听。但以经幄廊庙。非跛蹩所得出入。相府尊严。决非一腐朽养病之地。加以九十有二年纪莫高之母。卧床奄奄。难保朝夕。以如此之子。事如此之母。瞿瞿遑遑。方寸既乱。念不及他。辅佐股肱之重。安危存亡之责。委诸此人。望其有成。其可得乎。容护姑息。必待折足覆餗。然后方许斥退。恐非 圣明保全旧臣之道。伏望亟回 乾断。递臣本职。以新具瞻。以尊体貌。不胜幸甚。
伏以。君臣分严。堂陛有截。臣而控诉于君。至五至六。可谓不惮烦。而其不敬甚矣。犹不得断章退伏者。岂非其所诉实出于自知之审乎。臣之跛蹩吐虫。眼目脾胃可丑极陋多般病状。则有死而已。不敢复为之开录 上闻矣。但以微臣。忝辱相职十有一年。宁有一嘉猷发于臣口。一施设出于臣手。唯知谨备唯诺。恭署纸尾而已。为国置相。岂愿如此。廷臣之引疾乞免者。前后相续。其情与势。果有如臣之极难且切者乎。长见垂百病母。奄奄床褥。劝食劝药。患力不赡。神丧心乱。正类狂痴。有何计虑。可备咨访。有何德望。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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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朝著。谬蒙 隆眷。屡近 丹陛。上沾底里固非 再。此岂微臣急于递免。诬饰非实之诉乎。臣之病废供职。今已阅月。政府重任。独责诸一领相养病之讥。臣何以当之。伏望为国大虑。勿复容护。亟降递 命。以全体貌。不胜幸甚。
伏以。臣生而体质羸残。不齿诸人。自前岁夏秋以后。衰疾日痼。贪恋 殊恩。不敢言病。呻吟伏枕。已淹四旬。欲起则更无馀力可支。如有物执而挥仆之者。万目具瞻。经邦重任。决不可长委诸一老残。于人见闻。孰不病之。而不肯形诸奏牍。显加斥退。臣虽昏愦。岂不面赧背汗。欲入地而无从也。堂有年纪最高之偏亲。卧病沈绵。不察人事。臣以年近八十独子。何尝一刻欲离其侧乎。一身方寸。散乱胶扰。丧心之人。更于何用。政府重任。果可付诸此人之手。臣之乞免。夫岂他人比。而于 圣上体群臣之意。恐有所未尽也。况今日候和暖。正当屡开朝讲。以广进言之路。 经筵领事。不得不备员。任重不可久假。事急不当姑息。八烦 宸聪。死有馀罪。伏望速降递 命。以重相职。不胜幸甚。
伏以。人臣之请解其职者。人各异意。或有欲避权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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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而保全者。或有缘身老病。不堪从仕者。或有自知无能。为时轻贱。不欲辱朝廷者。大槩有三。而臣居其二。此所以犯冒君父之尊。强聒 黈纩之聪。不能自已者也。臣躯干残㾛。本不如人。脚蹇跛曳。行赖挟扶。况今犬马之齿七十有五。头无留发。齿馀六七。脑髓冷流。穿出鼻目。难于视物。近乎盲瞽。至于入侍 讲筵。册虽在手。不复知读至几行。病状丑怪。人不欲近。此臣之一宜退也。少学雕篆。心无远图。又乏学力。暗于讣虑。有所不言。言则必误。有司问议备边之策。则答曰。其问他相。问议人物差除。则答曰。问诸他相。问议礼仪何如。则答曰。问诸他相。正类木偶长望人口。人皆目为堂下执礼。见轻且贱。何待言知。此果可谓之议政乎。臣非避事。实由中无定见。昧于施措而然。此臣之二宜退也。昵侍 耿光十有馀年。 天日照临。洞察肺肝。知臣不称。矢岂不审。此果出于微臣诬饰之言乎。负此二宜退。犹不肯释重任。则于 圣上辨贤愚。惜名器。尊朝廷之政。恐不能无讥议也。臣每当入侍之日。将不可不退之意。反覆陈达。伏想 四聪之明。犹有所记念也。自古。明主闻人臣辞位之恳。不即听许者。实以其人未至衰病。而辞谢簪绂。归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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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为可惜也。如臣世食国廪。生长京华。今虽老病。既无乡土可以庇身。垂百病母。又不可随臣出城。古人所谓去国还乡。皆非臣之所能为也。不过递免相职。终于 辇毂之下而已。以 圣上体群臣之明。安有不察微臣请免之情。异于他宰执乎。病告至四。犹不 示拂旨之谴。反有安心调理之 教。感泣子视之 仁。不欲更干 天威。顷在癸酉。因臣请免左相。降备忘记曰。卿情势俱难。冀免之意。出于中心。姑许所请。谆谆 圣教。至今洋洋盈耳。况癸酉距今已经五岁。一年深于一年。母子衰病之增加。宜 圣慈之怜悯也。伏望 谅臣辞无虚伪。亟降递 命。改卜贤德。以重具瞻之地。不胜幸甚。
伏以。微臣年近八十。母齿近百。母子疾病。一时俱痼。有耳有目。无不为臣危之。此果忘亲恋权。进取弥锐之日乎。所急在此。不得不违拂 圣旨。辞至七八。以君父子视之仁。不忍不许。递 命一下。母子感泪交颐。以为从此可以专心救药。今者。复相之 命。计所不逮。不但臣未及料。中外大小。亦谁念及于此。疑惑惊惶。思之不得。有一于此。终不能默。臣于病中。伏见弘文上劄。其论辨臣及卢守慎情势缓急。无不详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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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视洪暹近百之母。则有间守慎年龄差少之言。此安有一毫私意彼此于其间。大臣亦非不知臣难于仍任。特以无非比肩之人。嫌于取舍。泛然卜启而退。固宜 圣明酌量裁断而已。衰老庸劣。虽无臣比。而所谓议政。职则大臣。大臣进退。果皆俟一二人之可否乎。可递可存。当出 上命。况昨日递今日仍。虽在微末庶僚。犹知其苟且不敢为。况所谓议政乎。 君命难谌。政体颠倒。缘一微臣。此弊始启。则臣罪尤重。伏望更烦 圣虑。迩言必察。勿寝已行之 命。无令相职久旷。不胜幸甚。
伏以。人臣之欲解其职者。例多引疾。其轻重则未易知。不可槩指为欺君听也。礼记。以七十为老。八九十为耋。安有七八九十而血气不衰。疾病不能侵者乎。微臣跛蹇残疾。 圣鉴所洞照。臣母过耋垂百。 圣聪所审闻。其能复委病臣以职事。期病母以久生乎。顷者。 天眷殊异。惠养老母以食物。继以释臣重负。母子感泣曰。离明虽高。蔀屋毕照。自此眉可伸。食下咽。岂意令出惟反。不过乎两日之内哉。而况迩言不足察乎。众望其可孤乎。前此五六年。臣欲解职救母之病。 上教以为情势俱难。兹递本职。臣心喜幸。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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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诚感于 天。安有五六年前衰极病痼之人。却平健于五六年之后之理哉。其母与子。今犹不死幸矣。情势如此。臣何敢当复相之 命哉。词臣之撰臣批答者。顾不难哉。欲褒称则近于戏诬。欲摭实则嫌于驳劾。求其说而不得。或疑以托疾。或疑以人言。质诸神明。宁有是理。皆由臣之无状。素不能见信于人也。百病交侵。加以心恙复发。达夜不睡。两目尽肿。粥食几废。有何气力。可以供职。伏愿 圣明量臣情势。速降递 命。终始 圣恩。不胜幸甚。
忍斋先生文集卷之四
 附录
  
忍斋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409L 页
行状(忠勤贞亮效节协策扈 圣功臣辅国崇禄大夫延陵府院君李好闵。撰。)
公姓洪。名暹。字退之。号忍斋。南阳人也。公年未冠。对策试闱。考官奇其才。第为异等。戊子。中司马。明年己丑。对庭试策。居第一人。直赴辛卯殿试。冬。选补承文院。即擢为弘文馆正字。升著作。壬辰。升博士。兼侍讲院说书。甲午。升副修撰,知制 教。兼侍讲院司书。时国家翘馆储才。 赐公长暇读书。以为他日大用之地。迁司谏院正言。乙未。荐为吏曹佐郎。是时。金安老秉政。其徒寔繁。权倾人主。公愤时事日非。见尝所识者。力数其罪。凶徒切齿。共搆下狱。必欲致之死地。杖流全罗之兴阳县。丁酉。安老等伏辜。起公谪籍。拜弘文馆修撰。道升司宪府持平。仍前 赐暇。时治阿附浊乱之辈。弹击无虚日。公略不为形迹。力持正大之议。戊戌。升弘文馆校理。累转副应教。己亥。升应教,典翰。移司宪府执义。庚子。升弘文馆直提学。冬。特升通政阶。拜弘文馆副提学。辛丑。迁司谏院大司谏。移成均馆大司成。迁吏曹参议。冬。拜承政院同副承旨。壬寅。转至都承旨。癸卯秋。特拜京畿观察使。甲辰。瓜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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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汉城府右尹。乙巳。拜礼曹参判兼同知 经筵,成均馆事。是年。 诏使来册 明庙。公受远接使之 命。往来江上。承接称礼。俄拜司宪府大司宪。兼职仍之。时朝廷定 文定王大妃垂帘之仪。 明庙尚幼冲。坐于帘内。公启曰。人君当正位南面。使万目咸睹。今者。 慈殿在帘内。上纵不得南面而坐。宜出临帘外。以接群臣。即 允之。时议多之。秋。递拜工曹参判。丁未。升资宪。拜知中枢府事。仍兼 经筵。盖自数年来。文僖公多疾。为侍药乞解剧务也。己酉。丁文僖公忧。辛亥。服阕。判汉城府尹兼同知 经筵成均馆事都总府都总管。壬子冬。出按平安道。甲寅冬。文僖公将配享 仁宗庙廷。朝廷请召公与祭。 上命驲召公。特拜工曹判书兼同知 经筵成均馆事,艺文馆提学。乙卯春。移拜礼曹判书。加兼知义禁府事。丁巳春。春宫受册。又兼 世子左宾客。公雅习礼文。及居是任。多所讲定。 明庙展谒 祖宗陵寝殆遍。公为赞礼。导 上周旋。无不中节。是年。又兼弘文馆提学。故事。将授文柄者。例兼两馆提学。公深执退让。力辞不已。竟不得 允。戊午夏。加阶崇政。拜议政府右赞成兼礼曹判书, 世子贰师,弘文馆大提学,艺文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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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提学,知成均馆春秋馆事。士林倚重。或劄或疏。辞至八九。其大略以为 祖宗朝良臣硕辅。非无才德足以当四五重任。而赞成,判书。鲜有兼授之者。盖设官分职。宜各得其人。不可使才不胜任。反有覆餗之患也。臣非欲受能让之名。欲免贪权之罪耳。不 允。秋。升左赞成兼吏曹判书。别职仍初。己未春。始递为判中枢府事。庚申。 御笔特除左赞成。兼带仍旧。秋。掌别试发策。触时讳。谗口交搆。公引疾谢事。悉递见任。只判敦宁府事。癸亥。权奸屏黜。大臣合辞启曰。洪某。文行宰相。不宜置诸散地。 特拜礼曹判书兼弘文馆大提学,艺文馆大提学,知 经筵春秋馆成均馆事。再典文衡。于古有光。甲子。拜左赞成。乙丑。 大妃升遐。公掌治山陵之役。赏阶崇政。是年荒甚。朝廷议出重臣之尽心国事者为赈恤使。公受 命以来。措治得宜。全活甚多。丙寅春。公力辞主文。始递大提学。仍兼知 经筵,春秋馆事。丁卯。移判礼曹。旋以疾辞。递还拜左(赞成)。六月。 明庙升遐。 宣祖以冲年嗣服。朝廷请置院相。公与领议政李浚庆,右赞成吴谦。实膺 简命。轮直政院。参决机务。是时。李文纯公滉乞退甚恳。公以为仪刑国家。领袖斯文。非此人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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屡往劝留。又请为实录总裁。 上敦教留仕。文纯亦以公诚意停行。后往复论事书札。载在退溪集。可见道义之交也。戊辰。相位有阙。 御笔拜右议政。旋以总裁官。修 明庙实录。己巳夏。升左议政。以盛满辞。上敦谕不许。癸酉。公年七十。据礼请致仕。不许。仍 赐几杖酒乐。以示优礼。时大夫人年高九帙。尚康强。观者啧啧。咸以谓近古所未有之事也。甲戌。升领议政。秋。力辞。递领枢府。乙亥。复为首相。丙子。又辞相位。章十上。 许递。冬。复拜左议政。公以衰病日加。母年益深又辞。上章至八。 上赐御札。略曰。卿元老耆德。为邦家柱石。又有九十偏母。特赐卿母米豆酒肉。以示予厚待大臣之意。公力疾谢 恩。仍辞相位甚恳。上不得已勉从。未久。复拜左议政。俄升领议政。公至是。三为首相。连上十劄以辞。不 允。己卯。复恳辞。章十二上。 上始许递。拜领中枢府事兼领 经筵事。公以国典领 经筵。必以时任相臣兼之。臣今递相。宜勿兼。不允。庚辰。大夫人辞堂。 上初欲停朝市。政院启以无故。事遂寝不行。遣右承旨崔兴源致吊。又遣都承旨尹卓然。谕曰。闻卿衰毁过礼。八十。齐衰之事不及。况元老大臣。不得自轻。勉从礼文。勿为居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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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葬。 上又令乘驿下去。公力辞得 允。卒哭。又遣右副承旨崔滉。劝令开素。又令该司。月送酒肉。公再上疏章。力辞 成命。祥禫皆 赐米豆祭物以助之。癸未。服阕。拜领中枢府事兼领 经筵事。公至是。年已八十。哀毁之馀。气力益衰。三月。始诣 经筵。面辞不堪仕进之意。仍请依法奉朝请。 不允。甲申秋。始感疾。乙酉春。病革。 上闻公疾甚。 命内医诊视。仍令不离救药。又遣左副承旨李诚中问所欲言。公病甚。已不能言。二月十一日壬子。卒于第。享年八十有二。 上震悼。辍朝御素。赗赙龙葬。并从异数。闻公之卒。大小奔走。嗟悼载路。其年四月某甲。有司具仪卫。葬于南阳治西清明山丑坐未向之原。礼也。公资禀明粹。操履端重。身无择行。动必以礼。平居。未尝开口而笑。接宾。未尝倾意而多言。正色立于朝。仪表肃穆。人莫不慄然起敬也。年未志学。已知为学之方。从静庵赵先生学。一日。先生抽出宋史程,苏二公不吊温公丧一款问公。公时年十五。对曰。贺班既辍。遇哀当哭。程子不可之言。虽不敢知。要不过苏氏学术之不正。嫌歌哭同日之害礼而发也。先生大加称赏曰。非所及也。是时。士祸将起。人竞韬匿。以避好善之名。公
忍斋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412H 页
年尚少。犹不少变。言笑不妄。步履有法。群儿聚道。争以小学讥之。至投瓦砾相抶。而公略不顾念。徐趋以过。群儿亦不敢戏侮。自少至老。晨兴盥洗。整衣垂绅。未尝以疾病有异。其有得于薰陶者深矣。文僖公平日读书。必以百遍为程。其或未竟。手不暂释。每见公读未数过。已能成诵曰。年既盛壮。而心志外驰。则必至遗忘。后令诵易,书二经。传注之浩繁处。一字未尝错。乃曰。此儿于书。最有精神。不比他人徒能勤读也。及长。为文章。沈着典雅。绝去浮誇之语。士大夫得其碑碣之述。称为实录。为诗思致清新。句法端劲。企斋申公光汉,湖阴郑公士龙。尝以公为当世词林之宗匠。而公未尝以文章自矜。尝典文衡。深执谦让。屡贡辞章。必以递免为期。尝语子弟曰。文章虽非杂艺之比。不可一向致力。一向致力。则所损多矣。屡知贡举。力祛浮华之习。务主典实之论。抡材之日。每有得人之称。 中庙朝。王子福城君嵋母子。以过宠被罪。公以博士。入侍 经筵。启曰。闺门之内。恩常掩义。苟无礼以制之。恩有不终之悔。顷者。福城君母子之被罪。虽其自取。待之亦不能无失也。既往虽不可追。将来宜有所戒。 上曰。尔言极是。官虽未甚显。而其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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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讳。已为当世所服。文僖公每忧公以直言获谴。及为吏曹。大为奸凶所陷。几死者数矣。其在谪籍也。察访某。凶徒之切属也。承差点囚于本邑。公随例往应。其人呼唤点检。窘苦百端。人谓不堪其辱。而公处之如常。不以为恨。及其 赐环。或问其名。公不言曰。彼自举职耳。初非辱我也。太上忘怨。其次不报怨。吾虽不能忘怨。敢报怨乎。辛亥。白川儒生。愤江西主僧骑马。遇诸途而殴伤。 明庙以 大妃之教。命于都市杖之。公时为同知 经筵。于 讲筵。力陈不可之意。退为疏上之。略曰。 殿下日御经筵。讲论古书。所以欲闻所未闻。开益心地也。岂但多闻博览。而茫然于善恶之分。无益于政令之间哉。试读前史。有儒殴僧。其君有杖之者。有释之者。未知 殿下以杖之者为是乎。释之者为是乎。 明庙虽不得从。深以公言为是。后于 经席。至下慰勉之教。己未。戚里之为守令者。以虚誉见褒。至升堂上。公时为赞成。忧国事日非。启曰。近日。朝无直言。政多姑息。虚伪日滋。是非日紊。上曰。洪某。言虽切直。但乏醇厚。公惶惧待罪。赖时宰力辨。事得释。翌年秋。又为别试试官。其时试官。或出策题。举历代宦侍,宫妾,戚里等语。公只改数字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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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及其谗谤交搆。祸将不测。出策之人。反称非己之作。而公未尝一言自明曰。我长试席。我自当之。宁可推调以求免乎。丁卯。 明庙升遐。 大妃再幸 康陵。其后又将亲省。朝廷争之不能得。公时在相位。以为 母后有独遂之累。而大臣不以死争之。将焉用大臣哉。遂以劄启于 上曰。人情之惨痛。莫甚于哭初丧。圣人制礼。犹不许下堂而哭。况出宫门乎。宫门犹难于轻出。况至山野乎。犯夜远行。防范扫地。将何以母仪一国。而垂内则乎。言甚切至。至再至三。 大妃不得已勉从之。其见敬礼如此。公历事 四朝。荣显终始。然于势利。若将浼然。乙巳。文僖公以曾任议政。参录伪勋。公时为参判。当路者有劝公图录勋籍。公拒之曰。吾虽不为勋臣。既为勋臣之子。宁有不享其富贵之理。何必自为。然后为足耶。劝者惭而止。盖有见也。会盟之后。公以父荫。当升资宪。公诣 阙。或疏或启。力辞当受之加。大略正卿之班。非宰相荫恩所可得。况臣初无奔走服劳之勤。又非轮事议罪之列。不应并蒙 恩例。数日之内。章十馀上。须发亦为之变。竟不 允。时人或疑己甚。而公不恤也。公平生。礼学精深。其在文僖服中。尝著读礼类编四卷。及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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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曹凡十有四年。其于事大交邻。丧葬祀事。如遇难处之事。靡不博访广询。大者禀定。小者立决。必先据经义。参以典考以行之。无不适于天理人事之节文仪则焉。先是。 诏使之来。如有问答疑难之事。必请考政院日记而应之。不无临事颠倒之患。公为判书。深虑傧相之礼因而有愆。遂请誊出倪谦以下 诏使日记。本曹应知之事。以为仓卒不虞之备。题曰 天使接待录。二十四卷。悉经公指挥点窜。自后 诏使来。并无当事颠错之失。其虑事详慎类此。清白一节。终始不渝。亲旧宰邑者。或有情赆。必逊辞而却之。累典要显。门无苞苴之遗者。平生不买一口之奴。一顷之田。人或劝之。则曰。我非欲保廉洁之名。吾素性不存于财利云。故家中终无一张之文券也。壬子。朝廷请选廉谨。以砺薄俗。佥举公名为首。至 锡宴阙庭。仍 赐鞍马䌽段以奖之。公天性至孝。事父母。极尽诚敬。位至崇品之后。传达公事。出入梱内。人不知为宰卿也。公退之暇。读书课功。至夜深不离于前。不命之退。则不敢退去。不以位高而少懈也。及奉大夫人。鸡鸣而起。与夫人俱为上服。问讯暄凉。肃恭进退。令月吉辰。备酒果上寿极欢。以悦亲心。时有箴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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辄再拜敬服也。文僖公既卒。执丧踰礼。三年不出庐外。及母夫人丧。公年近八十。哀毁一如前丧。 上命劝肉。后公泣谓子弟曰。君命至严。吾岂不欲承顺。但亲丧固宜自尽。不可以 君命为托。自废人伦之大礼也。恐有子弟和羹之嫌。便绝汤羹。蔬食水饮而已。朝夕上食。必自尽诚。不令子弟代行。犯寒触暑。往来茔域。终始无疾。持礼老而益笃。人服至诚能孝也。丧毕。子弟遇公生日。请以丝竹娱之。公泣且止之曰。前者。为亲设也。亲既没矣。何忍更闻此声。尝以节俭戒子孙。位冠百僚。而客座萧然。子弟不敢妄有干请。僮仆不敢横于里闾。立朝五十年。常带 经筵。每当入侍。宿斋预戒。必思所以启沃 上心。思之未尝不言。言之未尝不尽。故其所陈列。常被 采纳焉。公年至七十馀岁。以领 经筵入侍。 上命二宦者扶持之。至于坐次。则自 上动容礼貌之。公极陈其殿上给扶。国家所未有之殷礼。以臣当之。大骇瞻聆。贻辱 君命。且扶持之间。身不自由。反有所伤。请自安心出入。幸甚。自 上更命少宦者。扶持徐徐行步也。此乃本朝大臣中唯公一人而已。 上命大臣。各荐武将可合者。诸公各荐五六人。公独无所荐曰。虽知。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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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举。况吾不知武弁者乎。不知其人而告于君。莫如不举之为愈也。人以为得体也。公以领 经筵入侍。时宰臣朴忠元启曰。请刊六臣传。广布中外。 上曰。是何言耶。将素以法。筵中皆为忠元惧之。公进曰。六臣。于 文宗则忠臣也。未知 上以六臣望于臣等乎。以申叔舟望于臣等乎。 上怃然久之曰。卿言是也。人服公之忠直也。晚年。喜看宋朝名臣言行录自警编等书。选诸贤嘉言善行。分门类集。题其卷面曰。自警切己。又书伊川先生视听言动箴,张思叔座右铭。作为屏风。朝夕相对曰。人老则志气怠惰。为善之心。未必有终。吾之为此。不欲负斯训也。其笃志力行。盖如此。好闵自幼少时。尝闻先辈大人。于近世名公中推德业文章行懿之盛。未尝不以公为首。好闵迹微末学。虽不及游公之门。而亦尝钦叹而深服之矣。会今朝野清明之日。凡旧德幽芳。靡不阐见而揄扬之。公之子孙。以故相沈公守庆所为公之行状。将请谥于朝。而沈相已下世矣。属好闵替为之。登牒有司。好闵以平生乐慕之心。亦有附骥之想。不敢辞而敢为之状。
碑铭(左议政金贵荣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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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明万历十三年二月壬子。大匡辅国崇禄大夫领中枢府事兼领 经筵洪公卒于第。四月某甲。葬于南阳治西清明山丑坐未向之原。从先茔也。既期。公之孤以沈赞成守庆所次行状。属余墓道之碑曰。在秉笔知先君。惟公最。请铭之。辞不获。谨按。公讳某。字某。号忍斋。洪本南阳巨姓。远祖讳先幸。仕高丽为金吾将军。将军七世孙讳工曹典书。典书生讳入我朝。官至户曹参判。参判生讳赠兵曹判书。行同知中枢院事。于公为高祖考也。曾祖讳水军节度使。赠左赞成。祖讳右副承旨。赠领议政。考讳领议政。赠谥文僖公。文僖聘领议政宋轶女。弘治甲子九月初十日。生公。公生而颖悟绝伦。既长。授以经书。过目成诵。遂肆力于问学。中戊子司马。魁己丑庭试。直赴辛卯 殿试。冬。选补弘文馆正字。再转博士。兼侍讲院说书。尝入侍启曰。顷者。福城君嵋母子被罪。彼虽自取。未必非待之失其方也。往者不及。来者可戒。 上曰。尔言是。甲午。升副修撰,知制 教。兼司书。赐暇读书。此极一时之选。人比之登瀛焉。俄拜司谏院正言。迁吏曹佐郎。是时。权奸乱政。人目为三凶。公见尝所识者。面斥其非。其徒共搆。下诏狱讯之。几不测。杖流兴阳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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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酉。凶徒伏辜。召拜修撰。道升司宪府持平。时治阿附浊乱之辈颇急。公略不为形迹。力持正大之议。识者多之。戊戌。为弘文校理。累转应教,典翰,司宪府掌令,执义。庚子。升直提学。冬。特加通政。升副提学。辛丑。累迁大司谏,大司成,吏曹参议。冬。拜承政院同副承旨。转至都承旨。癸卯冬。特加嘉善。拜京畿观察使。瓜满。同知中枢。乙巳。拜礼曹参判兼同知成均。是年。 敕使来册 明庙。公为远接使。承接称礼。俄拜大司宪。时议定文定垂帘之仪。 明庙坐于帘内。公启曰。人君当正位南面。万目咸睹。今者。 慈殿在帘内。 殿下纵不得坐北。宜出坐帘外。以临群臣。即 允之。秋。移工曹参判兼同知 经筵,副总管。丁未。升资宪。知中枢。兼带仍旧。己酉。丁内艰服阕。复知枢府。转判京兆。两带亦复。壬子。 命选廉谨之臣。佥举公名。锡宴阙庭。以奖臣庶。冬。按关西。甲寅。递判工曹。兼同知经筵成均,艺文提学。乙卯。移判礼曹。兼知义禁府。丁巳。 东宫受册。授公左宾客。 明庙展谒 五陵。公赞礼。升降周旋中节。戊午。加阶崇政。授右赞成。仍兼礼判, 世子贰师。馀仍旧。秋。判吏曹。冬。为弘文,艺文大提学。馀兼依例。公力辞不 允。己未。递判枢府。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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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礼曹。庚申。 御笔特除左赞成。秋。掌别试。发策。举历代戚里宦寺之祸。谗口交搆。以为指斥时事。公引疾杜门谢客。悉褫见任。只判敦宁。癸亥。权奸屏黜。复判礼曹。再典文衡。甲子。拜左赞成。乙丑文定之恤。公提调山陵之役。赏阶崇禄。是冬荒甚。公为赈恤使。措置得宜。全活甚多。丙寅春。上章力辞主文。得递。丁卯。兼判礼曹。六月。 明庙升遐。 上以冲年嗣服。公以院相。轮直政院。戊辰。 御笔拜右议政。以总裁官。监修 明庙实录。己巳。辞不 允。夏。升左议政。又以盛满辞。 上敦谕不许。癸酉。以年至。据礼请致仕。不 允。赐几杖。复以疾辞。递拜领中枢。时大夫人年垂九帙。尚康强。公受几杖。赐酒乐以侈之。观者啧啧。咸以谓近古所未有也。甲戌。升领议政。秋。力辞。递领枢府。乙亥。复为首相。公患脚病。不利步趋。 上命少宦挟扶出入。常被优礼如此。丙子。辞递。冬。复为左议政。公以衰病渐加。母年亦深力辞。章八上。 上赐札略曰。卿元老耆德。为邦家柱石。又有九十偏母。特赐卿母米豆酒肉。以示予厚待大臣之意。公力疾谢 恩。恳辞相职。 上不得已从之。未久。复拜左议政。即升领。三为首相。连上十劄以辞。己卯。许递领枢府。庚辰。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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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辞堂。 上遣承旨致吊。又遣都承旨谕曰。闻卿哀毁过礼。礼。八十不及齐衰之事。况元老大臣。不可自轻。卿其勉从礼文。慎勿居庐。卒哭。遣承旨开素。令该司月给酒肉。公再疏力辞。将祥。 赐米豆。禫又赐祭物。遂领枢府。兼领 经筵。请辞 经筵奉朝请。不许。公年高丧母。衰慕不已。气力益衰。沈绵不起。享年八十二。 上闻公病革。遣承旨问所欲言。已不能言矣。 上震悼。辍朝御素。赠赙龙葬。并从异数。大小奔走。嗟悼载路。公资禀秀美。操履端重。惟耽经籍。不事产业。无疾言遽色。温温接人。和气䔽然。自在韦布。已负重望。居官莅事。奉公尽瘁。不肯为近名之事。未尝有崖异之行。常持谦卑。引接士类。历事 四朝。每于榻前。以爱惜人才。恢弘士气为劝。其在小官。刚方触忤。屡挫不挠。暨都槐棘。惟持大体。务守成宪。不为琐屑变更之端。为文章。典实温雅。绝去浮誇之语。士大夫得其碑碣之述。称为实录。自少。晨典盥洗。终日端坐。人未尝见其惰容。尝选宋贤嘉言善行。题曰。自警切己。晚年。书伊川先生四箴,张思叔座右铭。挂诸壁间。常目在之。其居常砥砺类此。文僖公家法甚严。客至。辄使公候之。公冠服如寒士。执子弟礼甚谨。客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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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不知其为公者。文僖公既老有疾。公必躬汤药。尝而后进。文僖公既卒。执丧尽礼。三年不出庐外。公年踰七十。奉养母夫人。至诚无违。如有微疾。辄不食涕泣。目不交睫。及没。惨痛之深。一如前丧。虽承 上命开素。口未接腥。蔬食亦不甘。朔望奠献。不令子弟代之。丧毕之后。子弟遇公生日。欲以丝竹娱之。公止之曰。前者。为亲故也。亲既殁矣。何忍闻此。因泣下沾襟。子弟不敢更言。每以盛满为惧。尝于 经筵。文僖以领事。公以知事。东西作头以入。人以为荣。而公常懔懔也。常以节俭戒子弟。位冠百僚。而客坐萧然。子弟不敢妄有干请。僮仆不敢横于里闾。世以贤相称之。不亦宜哉。公先娶晋山君柳泓之女。贤而早卒。继室韩氏。左议政确五代孙赠参判慈之女。内行纯备。门族称之。生一男一女。男讳掌乐院佥正。女适宗室河原君锃。孽男三。曰耆年,耆寿,耆享。佥正娶议政府右赞成沈讳之女。生三男三女。男敬绍,敬哲,敬缵。女幼。河原生三男一女。男引龄,享龄,锡龄。女适奇自献。敬绍娶都事韩浣女。生一女。唐恩娶判书朴启贤女。生三男。益城娶郡守苏遂女。生一男一女。宁堤娶察访韩谊女。生一女。奇自献生一女。铭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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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尊有三。齿德爵也。一稀二难。矧兼三者。肇见克向。惟公也独。其德伊何。孝亲忠国。其爵伊何。位冠黄阁。其齿伊何。龄逾大耋。肃靖之甥。文僖之子。承庆于先。迈善于己。诗礼传芳。风云继轨。清俭自饬。恪勤从事。钟美受益。福履攸同。生荣死哀。善始令终。古云世臣。其不在公。有封若堂。南阳之阡。伐石琢辞。垂示千千。
世系
金吾卫将军讳(先幸)。检校将军讳(叔)。卫尉注簿讳(光吕)。尚衣直长讳(淳)。大官署令讳(儒)。礼宾寺丞讳(之瑞)。工曹典书讳(德义)。知善州事讳(子儆)。同知中枢院事讳(益生)。节度使讳(贵海)。副提学讳(泂)。领议政讳(彦弼)
 公之议谥。初在 宣庙朝。以文贞为首望入启。未及受点。而壬辰倭乱作矣。厥后三十馀年。了无议谥之举。至于乙丑。始为更议。而其时玉堂官某。改以景宪拟首。竟以受点。非但子孙之缺望。物论亦皆惜之。公之子孙。至欲陈请改谥。而事体重难。趑趄未敢发矣。故碑铭不书谥号者此也。噫。以公之德业文章行懿之盛。未得孚德之号。墓道之铭。尚今阙谥。岂非欠典也。行状所谓会今朝野清明。凡旧德幽芳。靡不阐见而揄扬云者。重有感于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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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录
文僖公家法甚严。公每于公退省觐。即脱朝衣。粗衣博带。恭执子弟之礼。出入传语。身自当之。为副学时。承文正字李首庆来禀公事。公之传语甚详密。李公心异之。问于阍者而知之。俟公之出。伏而谢罪。公曰。吾家常礼。何谢之有。(已下出于家谱)
公官至卿宰之后。执礼愈谨。文僖公坐于厅上。公坐于阶上藁席之上。文僖公无一言及他事。以纲目投给于公前。使之读奏。妾子等奉帚趋于庭。时人比之唐家柳河东云。
文僖公为领 经筵。公为知 经筵。一日。馆吏来请明日入侍。公偶然许之。曾不思文僖公之入也。翌日诣阙。则文僖公先入之。见公之入。多有不平之色。公不胜悚悯。而无可奈何。东西作头。相对入侍矣。罢出而文僖归第。如痛疾病。不使谒现而叹曰。父为领 经。子为知 经。非但所见盛满。自 上以为如何。父子之荣极矣。吾为此惧。
公官虽显。未尝乘轩。一日。公偶乘而出。仍诣文僖公宅。文僖公自外入。见其轩迹。使人取其轩悬于门上。默然不问之。公更不敢乘轩。惶恐俟罪矣。久而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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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轩而送之曰。父乘轿。子乘轩。于汝安乎。深藏而勿用也。
文僖公平日读书。必以百遍为程。其或未竟。则手不释卷。每见公读未数过。已能成诵。曰。汝若年长。心志外驰。必尽遗忘也。久而后令诵周易之传注浩汗处。则应口诵无疑。无一字遗错。文僖笑曰。尔才长于持守矣。
公少时。偶一杂戏。文僖公闻之。少无辞色。一日。文僖公杖策散步。至园中枫树下。胤公侍立。文僖公曰秋风凄冷。落叶争飘。令人感时兴悲。若无子弟放心。则父兄之心。宜平安也。公悟闻而惶恐。平生不复近之。文僖之讽谕德量。胤公之服膺庭训。类此也。
文僖公为首相。公为都宪。相遇于路。公下马伫立。文僖即下轿。数步而复乘。至家嗟叹曰。父子名位太盛。汝以宪长。立于路上。吾何敢偃然过行乎。后可避之。公终身诚孝。人无间言。及先相公之病。不脱冠带。废食涕泣。侍坐床下。须臾不懈。至于尝粪试症。不使人知之。居丧三年。不许对人谈话。故乡人不敢进见。而钦慕焉。
每值祭祀。则大夫人必精备祭物。手书物目。以授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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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使监熟设。相国敬受命。出坐监设厅。亲察精备。入告曰。子方监造矣。向夕。入告曰。无遗精备矣。祭之晨。相国入家庙监设。而入告曰。祭物既备。今当行祭矣。大夫人辄着新衣。铺陈正席。向家庙跪坐。祭毕。而相国告曰。谨行祭祀矣。则夫人起而再拜。是时。夫人年九十岁。公年七十馀岁矣。
大夫人所居家园。有姊栗杂果。每于成熟之节。大夫人乘小轿。令诸孙扶持入园中。诸孙摘果。相国身着彩衣。奔走拾取。献于大夫人前。如小儿之事。夫人喜而受之。仍设酒果。尽欢而罢。女奴负持果器而先导之。相公手折果枝。行于夫人之前。以悦其心。
七月初一日。大夫人初度日。而以节度使夫人闵氏忌日。故例于初二日。行上寿礼于东家。(兴盛坊)九月初十日。乃公之初度日也。每年是日。设宴于南家。(明礼坊)大张声乐。极欢而罢。皆为大夫人也。夫人三年丧毕之后。子弟遇公生日。欲以丝竹娱之。公止之曰。前者。为亲设也。亲既殁矣。何忍闻此。因泣下沾襟。子弟不敢更言。
公每来觐。前导者不敢噪唱也。侍婢奔告政丞来则大夫人上楼望见。辄出涕而来坐厅中。公入来拜谒。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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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而问曰。仍侍婢。伏闻母主登楼视子之来矣。不审气力如何。大夫人叹息曰。吾非观光也。曾于父主及家翁为相国时威仪。今于子职有之。岂不欲见其旧仪。既见旧仪。所以悽感而泪下矣。又以子为大臣。母尚在世。古今人间有几人乎。俯仰乾坤。惶感不已。但愿相国。敬事 圣上。德洽万民。吾则唯其疾之忧矣。相国再拜曰。敬受教。
公晨昏定省。虽幽暗之中。急遽之际。必正服而谒。大夫人亦必整衣而坐。大夫人有不安节之候。则公不离左右。入问气候。则大夫人必曰。不至大段云。而言于侍人曰。吾病如此。子亦年高。不忍言病以惧其心也。公公退来谒。则大夫人必正色先问曰。 上候如何。国家有何事乎。子弟来谒。则大夫人不严肃。不亲狎。和而待之。常存敬谨之心。故虽燕闲之时。无敢喧哗失礼焉。 大夫人年过九帙。无疾病。耳目聪明。每朝起寝。必盥洗整衣而坐。侍婢等咸集朝谒。各执所司。不敢任意出入。不敢笑语于前。如有失礼。则招胤公使监杖罚。公依命施之。少无加减。既而反命。则夫人正色曰。唯矣。公在本宅。每晨送人问安。未还之前。不进朝食。闻平安然后方进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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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犬猫三兽。乃人家所畜。而必相侵害。不能容者也。夫人之宅。有此三兽。而无意相害。如有友爱之心也。每值食时。夫人命侍婢。以退饭共盛一器而招之。则鸡犬猫齐到饭器。一时食之。少无争斗之心。食竟。共进夫人坐堂之前。相与游戏。似有致谢之意。人以此为德化所感也。
癸酉。公上章乞骸。 上命赐几杖。时大夫人无恙在堂。公上寿欢乐。朝野荣之。户曹参判听天沈公于座上。首题一律曰。几杖鸿恩罕此邦。相公家庆更无双。传三议政官槐棘。奉大夫人福海江。满座荣光花映席。腾空喜气酒盈缸。一时盛事应须记。安得铺张笔似杠。右议政苏斋卢公继吟曰。三从不出相门闱。此事如今始有之。更柱省中灵寿杖。却披堂上老莱衣。恩沾雨露真千载。欢接冠绅尽一时。何处得来叨席次。愧无佳句贲黄扉。
公之侄婿李掌令义健尝言曰。吾见当世之忠孝者多矣。未有如忍斋公之忠孝俱至。而不使人知也。以吾之目睹者言之。辛未年。大夫人年八十五。公年六十八。是冬。大夫人患边头痛。久而不瘳。公自初。坐于上房外凉厅。废食不睡。达夜危坐。闻大夫人苦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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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立彷徨。涕泪交颐。伏于窗下曰。母主母主。子今在此云。病势弥留。二十日后少差。其间罔昼夜危坐凉厅。但愿天乎天乎。乞赐少差。泣下不已。衣巾湿冻。而不自知也。医女善福来诊曰。大夫人症势稍歇。可慰也。公不觉泣涕无数曰。吾不以未得向差为悯。吾之诚孝。不能使老亲无病。以此罔极。善福亦饮泣而退曰。大鉴。乃天生孝子也。其后善福以诊脉入大内。启于 大妃殿曰。往见天生孝子。仍陈此事。自 上为之感动。别赐送以慰之。公于每朝。捧药而进。强为笑言曰。医女言症侯颇歇云。母主气侯果为向差乎。大夫人曰。吾不知向差矣。公退出。泣下如雨。一夕。大风雪。人不堪忍。公少不怕寒。达夜危坐。砺城君来曰。兄主何不思终孝之道乎。仍以汤酒劝之。公却曰。此何等时也。泣下如雨。砺城亦泣下而不能劝也。大夫人痛处甚热。思以冷物藉之。公取冷水于前。以手沈之。极冷而进藉之。少无怕寒之气。此乃人所弗能者也。大夫人向差之后。公亦无恙也。
戊寅春。大夫人有微恙。招善福议药。是时。 中殿违和。命召善福。善福未汲速进。自 上问来何迟。善福以实 启之。 上降备忘记曰。洪某官高。母夫人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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逾九耋。方有病患云。特赐米豆。以示予优待大臣之意。仍命善福不离看病。
庚辰十一月。 上患心恙。甚至于顾命。公奔遑涕泣。如恐不及。得间。来觐大夫人曰。几失 圣上。由子不忠。呼痛不已。大夫人亦涕泣。攒手祝天。至夜不已。公即还诣阙。连三昼夜不进食。由此观之。公之忠孝。岂有二致乎。窃念。由子不忠之言。与吾之诚孝不能使老亲无病之言。一意也。夫君亲之病。臣子之所共忧者。而公则不唯忧之。以君亲之病。辄以为己之忠孝不能感天而然也。其亦异乎人之所忧乎。然则李公之言。岂非知言乎。
居忧录
庚辰年十二月初五日。大夫人捐世。公哀恸之极。一如前丧。朝夕奠祭。号恸尽哀。哭不绝声。戚戚日深。见者无不忧之。初六日。礼曹公事。卒领议政洪某妻贞敬夫人宋氏卒逝事入启。传曰。领中枢在丧助哀及卒母氏致赙。前例考 启。且大臣遭丧。而无停朝市乎。前例考 启。政院启曰。只有致赙。停朝市则无之矣。 传曰。知道。初七日。别致赙事。传教于户曹。十二日。 传曰。大臣在丧。无乃遣近臣吊丧乎。问 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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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院 启曰。遣近臣吊大臣之遭丧。出于 圣念。至为允当。 传曰。然则右承旨往吊。 上欲给造墓军。有司以无前例难之。 上问于礼曹判书郑维吉。 启曰。先朝大臣之妻。当代大臣之母。半日延燔。未容独靳。 上命给军人二百名。
稣斋卢相公挽曰。恭惟贞敬大夫人。天外难知世未闻。一德从三上台峻。百年除六老星尊。 恩加赗赙逾常典。孝俯衰麻掩古文。安得当时大手笔。尽将铨载照乾坤。林塘郑大提挽曰。懿行孚名阀。巍封荷 国恩。三从均首相。百岁弄诸孙。耿耿晨昏事。依依陟降魂。通家孔文举。空泣老莱门。
传教政院曰。人子七十。唯衰麻在身。礼也。领府事欲为劝肉何如。议启。政院回 启曰。臣等闻。领府事执丧过礼。气息奄奄。至欲居庐无返京之意云。本院曾欲 启达。今者。伏承 圣教。非但礼文如此。 上教至为允当。 上遣都承旨尹卓然降 教曰。顷闻卿遭大故。予用惊怛。今者。卿哀毁过礼。孝子八十。不及衰麻之事。乃礼也。况卿元老大臣。国之休戚系焉。尤不可自轻其身。兹遣近臣。劝卿开素。宜抑哀从礼。且卿葬母之后。慎勿居庐。都承旨尹卓然将 上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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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复命曰。臣进去领府事家劝肉。则领府事执肉哭诉曰。亡母在殡。死肉未冷。来月初二日。发引。初十日。埋葬。欲过此日。上承 圣教。哭泣不止。臣将 传教之意。再三劝之。则少进肉羹矣。臣窃见洪某之气力。非但羸悴已极。眼眶赤烂。极为惨恻。臣目见大臣之病。今因复 命。不敢不达。 传曰。知道。明日。遣内医看病。书启。
公衰绖苫块。无所不用其极。每日钟鸣。起坐号恸。就伏灵座前。待朝而退。发引前一日。自朝呼恸不已。午间。气塞。尚不绝声。发引时。步至里门外。诸宰相咸劝乘担。不从。听天沈公,砺城宋公泣而告曰。岂有大鉴至此之理乎。况诸宰步随。亦可未安。公不得已就藁担。而哭声哀惨。闻者莫不感泣。诸宰不忍落还。追至江上而哭送之。葬时奉玄纁。哀恸之极。无知役夫。莫不涕泣不忍见也。
上教至严。不得已奉主还京。择极陋之室而居之。一依礼文。朝夕亲奠。未尝言病。祈寒盛暑。一不令子弟代行也。
传曰。领府事劝肉后用肉乎。政院回启曰。招问子弟。则自 上劝肉之后。别无大段疾病。故时未用肉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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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 答曰。领府事。予以为必用肉汁矣。今闻 启辞。老大臣如此行素。予用为虑。更欲劝肉。当否议启。 传曰。右副承旨崔滉。前领府事家进去劝肉。备忘记曰。顷遣承旨。劝卿开素。予以为必从予言矣。今闻卿至今行素云。予用忧虑。岂有八十而行素之礼乎。情虽无穷。礼不可违。兹用更命近臣。劝卿从礼。卿其抑哀。勉副予心。
公上疏辞曰。伏以。人子当父母之丧。祥禫之前。不敢饮酒食肉。礼也。必若蔬食羸惫。恐成疾者。可以肉汁少许。助其滋味。此礼之权。而人之所以免不胜丧也。此所以小学一书。垂训后世。而人不敢违者也。微臣罪盈恶积。祸延老母。以致遽捐乌鸟之养。 圣恩曲加。必欲全活。去正月二十二日。 特遣都承旨尹卓然。赍酒肉劝臣开素。臣压于天威。食肉饮酒于母柩之前。又于三月十四日。遣右副承旨崔滉。 赐酒及肉。臣何敢迟疑于咫尺天颜。自是以后。不辍酒肉之食。今几六朔。如彼不买市廛等语。特传说之讹误也。今闻令各该司。每朔辄 赐酒肉。其于见闻。岂不惊骇。身被衰绖者。虽诿诸君上之有命。前既承劝肉之命。则一家妻孥。自当随便养饲。期无径毙。自闻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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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神沮丧。欲死不得。伏望 俯轸渊衷。还寝月 赐之命。上以敦国家孝理之本。下以安老臣垂死之心。谨昧死上闻。
备忘记曰。前领府事洪某之开素。乃是经也。非权也。但既在丧中。至于月赐酒肉。则予初疑之。既有 经筵官之启。事系耆老大臣。且若赐之。不可不月赐之。故令该司磨练为之矣。今上疏辞之。何以处之乎。政院启曰。前领府事洪某年近八十。唯衰麻在身。实礼经本意也。自 上因经筵官所启。令该司月赐酒肉。其待耆旧大臣之意至矣。但此一时 恩数。而至于令各司进排。则草土之人。陈疏以辞。固亦至情之所发也。惟在自 上参酌处之。 答曰。卿之开素。礼经之意当然。予念卿年高。爰命有司。月送酒肉。卿勿以为异。公再疏辞曰。伏以。臣遭母丧。未逾七朔。身伏草土。叫天路绝。心虽抱闵。义不敢出口。但以前遣内臣。重承宣谕。自此以后。仰遵 圣教。饮酒食肉。不俟人劝。又适无疾病呻吟之苦。而直是年高而已。何至于月受酒肉。开前古所无之例乎。今者。该司下人。负载酒肉。输委丧家。其于观听。宁不骇怪。朝暯入地之人。安得一日安于心乎。微臣今日之诉。不过还寝月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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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肉之命而已。情溢事迫。更冒 天威。不胜惶恐陨越之至。
答曰。累辞至此。当从之。
十月。 经筵官李珥以户曹判书入侍。 启曰。前领府事洪某家业清贫。只资禄奉。今在丧中。不无艰窘难继之患。大臣家如彼。自 上当示优异之典。 上顾谓领相朴淳曰。此言如何。领相及诸宰皆曰。当依珥启。 上命户曹酌中赐予。传曰。前领府事洪某家。米太各十石赐送事。言于户曹。公上疏谢之。
小祥后一日朝祭。气甚不平。子弟极请代行。临时强起。行之如一也。既有劝肉之命。而终不开素。至于汤羹。疑有肉味。却而不进也。有一子弟谏其固执。公曰。尔亦有父母。丧人年老。则无病而食肉乎。子弟不敢复言也。令诸孙分番替侍。扶持出入。昼则不敢闲游。使之侍侧而读书。夜则不敢安眠。使之替起而侍坐。常示以严肃。故出入起居。不命则不敢也。守丧尽礼。终无疾病。外人以公为老病不得执丧者来见之。莫不惊叹感激焉。
壬午十月。 传曰。前领府事洪某母大祥临迫。米十石加赐给也。公上疏谢曰。伏以。臣八十残躯。遭此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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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只俟陨灭。无意生全。诚荷 圣上再造鸿恩。亟遣近臣。劝以滋味。继遗廪粟。赒其匮乏。其他 赐予。亦一视在朝大臣之例。衰朽老臣。得延如线之命。以至今日。秋毫皆 圣上赐也。岂料兹者又命该司。 赐臣米豆各十石。且以臣母大祥临迫。加 赐臣米十石。 圣恩委曲。天地莫量。唯知感激思效。何敢复议辞受。窃惟。 国朝二百年来。大臣之身系安危。而不幸遭亲丧者。固非一二计。而恩眷之隆。锡予之蕃。未有微臣今日之比者。臣是何人。方在草土之中。贪天之宠。至于此极耶。第念。人臣受 赐。不得进辞。则退具笺文。以谢异数。礼也。而臣年龄极衰。精神昏愦。其于文具末艺。不成体样。兹敢奉疏以闻。尤不胜惶恐陨越之至。
答曰。观卿疏辞。具悉卿意。米豆微物。不足为谢。但卿以股肱元辅。丁母忧于八十之年。今既大祥将迫。在卿虽有无穷之悲。予实多胜丧之喜。宜加自爱。以终礼制。出而辅国。予深有望焉。
癸未二月初四日。为领中枢府事兼领 经筵。二月十六日。谢 恩肃拜。仍启曰。微臣福过灾生。祸先老母。臣以八十残躯。无意生全。幸赖 圣上俯轸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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衷。赒救之资。食饮之赐。自庚辰至癸未。首尾四载。人负马驮。输载络绎。不知臣于国家。有何功劳。荷此便蕃之赐。此近古所未有之恩数也。臣于终制之后。即当诣阙陈谢。而自前月望后。得下道陋秽之病。展转床褥。坐立须人。欲起还仆者久矣。闻数日来。边报虽似寝息。人情疑惧。不保朝夕。如臣曾忝宰执之列者。虽极衰老。固非退伏私室之日。而臣病如此。不得以时谢 恩。今始扶曳来诣。不胜惶恐陨越之至。
答曰。卿今服阅。于卿心。虽有无穷之悲。予实喜焉。即当引见。而适今日斋戒。故未敢焉。勿为惶恐。
四月十六日。扶病入侍 经筵。 上曰。自闻卿之遭母丧。子心悯然。常恐不得胜丧。今日相见。岂独子有感幸。一国苍生。所系甚大矣。仍 命勿为俯伏。少舒气力。安心起坐。公启曰。微臣保全。 天地父母之恩。今日入侍。正是梦寐之不及也。伏承 下教。恩入骨髓。病眼沐泪。不敢仰视。 上亦悽然曰。卿言至切。令人起感。仍又启曰。圣德如天。无物不遂。臣今入侍。更无所达。而臣今日之后。只俟瞑目。何敢望复瞻 天颜。伏乞 圣上正心接下。临事三思。万物生成。咸荷圣德。臣死之日。犹生之年。 上曰。敢不留念。和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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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寻常来见。予甚望焉。此后更不得入侍也。
甲申秋。偶感微恙。乙酉春。渐至柴顿不起。医言草土所伤也。病革之时。从侄舍人洪宗禄来谒。欲试公之精神。问尚书文字。则公于迷茫如醉昏之中。答曰。此乃多方篇云。而仍诵一篇。洞彻无遗。辩说文义。明白无疑。人皆惊服也。
遗事录
公殁之后。 上每于筵中。有决大事定大议。则必曰。洪某若在。以为如何。予于洪某。一言定事。万无改心。不敢忘之。而更不见其人也。且于论思曰。洪某之讲论。使人晓畅如醒。今不得见也。尝问于尹斗寿曰。卿等以为洪某之文章忠直何如。斗寿对曰。外人皆言文章优矣。 上曰。文章好矣。忠直未必不足也。至今思之。良可惜也。洪某发言。先和而渐刚。言虽多。不至于支离。后思则无不合礼。而恭敬正直之意。在于其中。可谓良相也。盖公之忠直。为德量所掩。故人但见其文章之著于外。而不知其忠直之蕴诸中。尹公以其著于外者对之。故 上特发其所蕴而叹之。公之知遇。可谓盛矣。
壬辰年西幸时。 上与河原君言曰。卿即洪某之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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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洪某若在。则今之国乱。有何补益乎。洪某每于进言。自始至终。必以结人心固邦本。上下通情。且使边臣畏法。要以爱边民为急。予以为偶然。到今思之。至哉言乎。今安在哉。涕下言之河原君云。
宣庙入承大统之日。或劝于河原君。与韩琎,郑昌瑞等定计录勋。事将成矣。公正色言其不可。故谋事者皆散。一时莫不快服。
西崖柳相国尝于宾厅荐兵,水使时。言于左右曰。昔闻尹卓然曰。吾为兵官时。自 上命大臣各荐武将。故往禀于诸大臣。皆荐五六人。而左相洪公独不荐之曰。虽知。不敢轻举其人。况吾不知武弁。不可以不知其人而告于君云。终不举一人。其意岂不欲荐一人乎。知大臣之体。莫如此人也。
西崖又尝曰。丁丑年秋纛祭饮福时。刑曹参议李俊民。因醉遍侵座上。又举杯进于洪相之前。人以为将及于洪相也。公正色曰。朝廷公会。自 上赐宴之时。令公之醉拿。不可为也。李公之气自沮。逡巡而退。误行于席间而仆之。满座含笑。而非但李公之定心。人皆收敛醉容。终席肃然。大臣体面。当如是也。
副提学卢守慎受由归觐。久而不来。承 召上章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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递。 宣庙命议大臣。公献议曰。 经幄长官。方当锐精 圣学之日。不可因其辞而递之。但其笺辞危恳。实有人子不忍之情。不可使敦迫登途。以孤厚望。似闻其贫窭无以为养。姑授近家一邑。俾遂孝子便养之意。其于孝理。岂不曲当乎。是时。诸宰皆献督来之议。而唯公以此献议。 上命依此施行。朝野咸服公之忠厚待人也。
癸未。边警方急。公以领府事。合坐宾厅。公自经草土。气常沈困。坐必合眼矣。兵曹判书栗谷李公进谒。公合眼而问曰。谁耶。答曰。兵曹判书李珥也。公曰。当此之时。国家多事。兵务最紧。闻令公勤于奉职。深用嘉悦。更可加勉。尽心国事。李公拜受而退。谓人曰。大臣体面。今日见之矣。
宣庙朝。义州牧使郭越上疏。诋毁李浚庆,白仁杰。不遗馀力。 上震怒。召问三公曰。李浚庆柱石元老。白仁杰精忠贯日。渠何敢若是讥毁。予欲拿置重典。卿等之意如何。公以领相对曰。不根之说。乃敢上达。可谓谬妄。然不若包容以广言路。 上乃止不问也。
公为右相时。收议南衮追削事。公献议曰。媢嫉良善。网打士林。其身虽死。尚保官爵。阅岁五十。与情犹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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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示好恶。慰答众怒。
公少时。受学于赵静庵。凡所试问。无不善对。静庵每加叹赏。及静庵被祸后。公端拱出入。步履安祥。群儿以瓦砾投之曰。洪高弟小学之道。公不为变也。
公之辛卯榜中。多名家子弟。有一言官以为举子多宰相子弟。不无用私于其间。请削之。 中庙然之曰。予当亲讲试之。乃抄其有名者。不时殿讲。公首入讲。周易纯通。其馀亦免不通。时议快之。即选公弘文正字。
嘉靖乙未年间。公为吏曹佐郎之时。许沆,蔡无择。方与金安老缔结作威福。沆力图安老之子金麒荐铨郎。公不从。语触沆。沆怒欲搆捏中伤。而未得其便。一日。公以公事往于许沆家。时校理罗世缵因廷试对策。直言权奸用事之弊。以此为时辈之斥。诏狱受刑十馀次矣。公曰。此非盛世事。且言黄孝恭以金相之势拜司谏。是何等政事乎云云。许沆即往安老家言之。群奸遂狺然而起。即启洪某以名士。谋陷言官。动摇朝廷。其心叵测。请拿鞫定罪。即命诏狱。是时。公之八寸弟唐城尉洪砺曾以朴氏事罪死。故 传旨有曰。愤洪砺之死。常怀怨上之心云云。公曰。臣父子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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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厚恩。俱列清班。岂有以八寸弟之故。敢怀怨国之心乎。天日在上。万无此理。只愿一死而已。判事李思均每见文士无辜受刑。辄闭目不见。至公被讯。喟然太息曰。任其供招。何必强讯乎。李公以庇护罪人。被论而罢。大臣 启曰。某年少新进。误触公论。若至殒命。无乃太过乎。即命(杖流)兴阳县。公之从弟判书洪日云,颐庵宋寅,洪温,洪升,赵静庵之弟兴祖,公之孽弟洪远及柳师弼。终始伺候于狱门外。当日三更。蒙放。待开门而出。天未明而渡江。一家亲族。先往候之。文僖及夫人追送于板桥。大夫人闷公之疮甚。欲请金吾郎留一日调治。文僖以为不可。即夕发行。而文僖立于路左。哭送之。行路莫不流涕。行到公州锦江。疮甚鲜血。模糊衣裾。见者避之。时有科举。南方士子骈阗上京。相值于津头。有一士年最少。相貌堂堂。扬言于众中曰。吾闻洪某士类。今者。无罪杖流。必是小人得志。当国乱政也。吾辈安用应举于此时。盍相与从此回鞭乎。公卧在舆。呻痛中闻此。不觉洒然。徐问其姓名。乃林亨秀也。公曾于甲午年间。以吏郎兼书堂。月课三峡滩律诗末句曰。清猿啼不尽。送我上危滩。大提学苏阳谷科次曰。观此句。此人必先危而后达。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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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而果遭此祸。公之始出金吾也。讹言公已死矣。有人言于阳谷曰。惜夫洪某之止于斯也。阳谷曰。此人必有前程。岂遽死耶。其人曰。何以知之。阳谷曰。顷者。课制三峡滩诗。结句云云。如此诗句。可知人休咎云。竟入相黄阁二十年。年八十二卒。诗固可以占人之穷达。而如苏公亦可谓善知诗矣。(出于东阁杂记,诗林丛话及家谱。)
公虽不在位。国家如有疵政。则必力疏回天。(如争)儒生打僧之事。止 内殿拜 陵之行。可见公之诚意恻怛。使人主有所感悟。而其功效浅深。固非沽名讦直者所可同日而语也。
公为承旨时。文僖公犹必日课所读。公年七十馀。夜明灯火。兀然独坐。高声读书。至于夜深。其文则诗传韩碑。
公于文僖服中。尝著读礼类编四卷。以自见其用力深而精义熟。故自身而家。自家而国。以礼让为本。
公退则未尝及于家事。每招子弟于前。必以先世德行。古今嘉言。言之不倦。以小学一书。严立课程。教诲谆切。家庭肃穆。如朝庭之上。
公容貌英睿。气质庄雅。唯耽书史。不喜玩好。居无华丽。坐不重茵。只有破砚一匣而已。尝选宋朝名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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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录。名曰自警切己。又选名臣事君之道。名曰稽古提要。又选 国家君臣行绩。名曰大事记略。置诸案上。常目在之。晚年。书伊川先生四箴,张思叔座右铭。作为屏风。朝夕相对。其居常砥砺。老而弥笃。如此也。公与退溪。交厚相从。常言吾见善人多矣。无如退溪之可为钦慕者也。当其辞朝下归时。公奔走挽留。无所不至。入侍启曰。朝臣告归者多。而其仪表朝著。领袖斯文。则无如李某者。请速命召还。以补治理。 上即命召之。公又作书请来者甚恳。故退溪答书。责让者亦多。载在退溪集中。可见二公道义之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