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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庵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来庵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x 页
来庵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序
  
来庵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433H 页
南冥先生诗集序(万历甲辰八月日缺)平日发之文辞也。初不经意而风躯雷迅。不可点改。奇辞奥意。虽宿儒。或不能看透。而霜天新月之气。有心目者皆可见也。此诚美在其中。发于遣辞。自为一种趣味。初非攻文尚辞而然也。常持诗荒戒。以为诗人意致虚旷。大为学者之病。故既不喜述作。又失于收拾。遗散已多矣。先生既没。收录得若干篇。亦出于后辈传诵之馀。随闻随记。颇有讹误。是诚后学之一大恨也。就为一通。鸠工锓梓。觊为斯文幸焉。噫。文章之见重于人者。以有道德为之本也。初不为己急于见知。务为谐世之文。先生之所不能也。剿袭前言。粉饰文字。而了无扩未发之功者。先生之所不屑也。世之观文章者。诵诗读书而必论其世。不眩于词华之美。而必究其内腴之实。因言以尚德。玩文以求道。见先生横流砥柱之标。勇往积学之地。时晦时止之道。景仰想像而有得焉。则有本之诗文。庶不与未必有德者。同归也。至于微意底蕴。有非浅见所及者。则以俟夫后之君子焉。
来庵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记
  
孚饮亭记
取羲经中一爻辞。以为一身自处之地。盖酒而非酒。饮而非饮也。无望于天。无求于人。营为既省。心自闲安者。饮之地也。闲静自牧。不怨不知。饭蔬饮水。膏粱不愿者。饮之味也。读古人书。识前言往行。有朋友来。相与为丽泽者。饮之资也。至于青天白日。昼夜寒暑。饮之时也。山云水月。阴晴变态。饮之肴羞也。寒松孤竹。飞鸢跃鱼。饮之邻也。其为饮也初非托曲孽逃昏冥之比云云。
换鹅亭诗板重修记
灌圃鱼公。闻人也。以文行笔华。仗一世。公某年号几年庚寅生。登第外补为县监。时年二十七也。故司谏河公晋宝。晋州人也。而灌圃之甥。孙某年号几年庚寅生。而登第时年。亦二十七也。孙儿棱。以特 恩授县监。亦万历庚寅生。而年亦二十七也。噫。自灌圃以及棱。百有馀岁。既与之同庚。除县时年俱二十七。其科第与恩授不同。其隔百年而略相符。若有不偶然者焉。灌圃之为县也。名亭以换鹅。其馀溪山清绝处。皆革其名一新之。仍咏十二绝。悬楣间辉映之。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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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文词甲于南州。不幸鲸波遽惊。凶燹遍宇。亭亦不免。自灌圃诗板与许多名公所题。一荡而不复存。灌之孙河上舍憕。搜十二咏于文集中。令棱入板再新之。棱求记其大略。故不能无感而为之说。因以勖之曰。公之诗板重新矣。久亭重光矣。此固又为一事也。身为邑宰。重新政理。使邑民饮德。为一邑务滋。为朝廷务本。然后庶乎不忝 朝命。是乃重光祖先之实事也云云。
来庵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祭文
  
祭先师南冥曹先生文
呜呼。先生清高所性。豪迈出天。学惟独见。考诸圣贤。操存之固。勇剋之力。一君拱深。三军战血。惟敬与义。以之终始。玉蕴珠藏。山辉泽媚。霜严日烈。山立渊澄。应事接物。气精神凝。高见远识。夙决行藏。时乎否亨。龙蛰凤翔。遁世无闷。屡空其乐。确乎不拔。易所称德。 纶音屡至。犹谷是耻。长往非志。自重者义。生乎一念。眷眷忧世。经纶手袖。只自康济。谓天假年。鼓水来学。命矣剧疾。一夕遽作。庶几有喜。终何不瘳。斯文靡托。贤愚同忧。安仰一痛。独我怀归。弘也无状。弱冠抠衣。执卷受读。小子无几。开发窥斑。或犹诸人。山天静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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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亭清晨。函丈从容。提教谆谆。岂意于今。仪形永隔。奔赴独后。敛不凭哭。含哀抱痛。曷有其极。奉奠菲薄。庶其右只。辞不得尽。鉴此诚意。呜呼哀哉。 尚飨。
祭崔守愚堂文
上天明威。靡人不胜。而今反不能胜人。公独何辜于天。区区一孝子。尚能免于贼累。以公之至行高义。而二凶竖敢行胸臆。构虚媒孽。使公终不见涣释。呜呼。天耶人耶。数年以来。身固有病。而今此疾作。莫知其由。举扶无人。药不及时。呜呼。时耶命耶。近名埸婴好爵。一进而不能退。触祸阽身者。终古名流往往有之。今公疏野性成。不乐城府。高蹈入海。保我灵龟。翔千仞凤。潜九渊龙。而终于不幸。呜呼。将天之不憖遗耶。直书时事而孙将作老死于家。好为臧否而郭林宗不及于祸。此将桓温之凶肆。犹有宰相器度。而王甫之祸心。犹或遗于韦布耶。抑人之生世。有幸不幸耶。今公谈时事而不春秋。有藏否而无与夺。毕竟不容于时。有甚于孙与郭。则此盖有不可知者。呜呼。殆天之不憖遗也。众以为是。而独以为不是。众以为贤。而独以为非贤。其明见高识。固有先于人者。而孰谓此反忤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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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好。取诬于人。至此极耶。鲁圣不免于伐树。邹贤不能无戒心。圣贤之处世。固无间然。而一二不逞。必欲加害。一至于此。然则圣贤。岂能保天下无一人我恶哉。必欲使天下无一人恶我。则此岂圣贤之所能。而亦非圣贤之情也。今世之欲公于祸者。果不止一二。而道德不如圣贤。则公之被诬。诚有不得免者。呜呼。果天之不憖遗也。从古祸作。初不在大。西伯之一叹息。已足致羑里之囚。文公之脱粟饭。亦未免请斩之效。虽其道尊德盛。不至陨于当日。系械之厄。甈捏之危。在圣贤。不既甚乎。若必曰九鄂之死。不须为叹息。凿饭鸡酒。饱了胡氏子然后可也。则虽圣贤。亦有所不能矣。然则与二凶竖相好。觊免祸。此岂公之所能哉。衅生于抄忽之间。诬起于形影之外。此公之所以不免。而虽古人亦无如何。呜呼。何天之不憖遗耶。若余无状。久被相知。闻讣惊号。北天茫茫。区区势阻。奔哭无期。敢叙孔暧之怀。用慰幽郁之冤。若公平生所存。非所以告于公。欲强为说。非知公者也。灵其知否。呜呼痛哉。
祭朴持平(汝梁)
(缺)故献纳朴君公干之灵。古语有之。得正(缺缺)无死。死而不失正。死不朽矣。惟君少与梁,
来庵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435L 页
郑,朴三人友。未久与梁(缺)已正矣。仍与朴景实,郑德颙交亲。动必相从。不幸(缺)景实病不能远去。骂贼死义。其死不既正乎。惟君与德颙。得全性命。婆娑林丘。往来相倚。昔在壬寅。与君同升。君以为有扬庭之美。老物亦自有舍车之见。去国南还。君有遁去之说。此诚相爱之切。而恐其(缺)戊申一事。非君早来相报。老物何以得知。忧国一念。相悉一心。亦可谓出于一上。举国仇视。风声气势。海涌山起。人惟风靡波(缺)望其能竖立而不挠乎。君于此时。挺然独立。不以一国非之为意。虽不能深明。劄(缺)亦足为鸡群中一孤鹤。横流中一砥柱也。昔邹志完言(缺)田子明送行曰。使君隐默官京师。得寒疾不汗五日死。(缺)岭海之外。能死人哉。君子之所存固当如是也。使君耽恋名爵。终无一言。有斯疾而不起。与名利场中患得失。何以自别也。呜呼。君今已矣。独郑德颙。与老物在世耳。独立不惧。非老物所敢望。衰朽已甚。疾病侵寻。如丝性命。朝不保夕。惟君庶于冥冥中。默相顾护。使不至大段狼狈失正而死也。文不尽言。言不尽意。何以相赠。鸡酒蛟珠。呜呼哀哉。
祭文察访(景虎)
来庵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436H 页
维万历四十七年己未十月十六日。老夫来庵郑仁弘。以山鸡薄酒之具。奠于故文君君变之灵。呜呼哀哉。攒宫既启。䞔幅将行。君将欲何之。今来相送。尚何言哉。尚何言哉。若一二话平生。则虽更仆难了。而顾不亦浅乎。呜呼。同一洞同志业。自髫年到白首。始终不贰。乡国所共知也。天分恬静。不尚繁华。一切世味淡如也。至于读书求义致。临事定趣舍。不挠夺于声习。不疚惕于威利。确然有不易之操。则同游同业之人。亦或有不知者焉。呜呼惜哉。君其知否。疾亟之日。御泪相看。张两手挽我衣。欲有所言而奈不能何。将非北堂未解情事未伸之故耶。呜呼哀哉。以车为椁之请。死亦何恨之诀。自古在昔。容或有之。不须今日独抱含视之冤也。况孤嗣干蛊。遹追先志。异日之事。托付有人。君岂不知。而永以为忧虑也。呜呼哀哉。绳点玉上。萋斐成锦。老汉尚存。神质在傍。国是已明。将欲有为。虚诬罔极。盖不足以为意。君岂不自知也。呜呼。老汉在世。耄荒不归。知旧落落。一似晨星。踽踽形影。相吊畴依。言无听唱无和。是古人所闷。在世无乐。不如遄归之为安。衰病已深。君所见知。朝夕踵而归。君岂不知也。呜呼哀哉。
祭权君(伯珍)
来庵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436L 页
维万历己酉正月二十五日戊申。老夫来庵郑仁弘。遣某也。以鸡酒奠于故权君伯珍之灵而告曰。呜呼哀哉。呜呼哀哉。病也吾不得执手而永诀。没也吾不能抚柩而致哀。今将窆也。又不能临穴而哭送。长负平生。一恸奈何。词哀一幅。粗叙老怀。鸡酒薄具。用伸情远。曷维其极。灵其知否。呜呼哀哉。
祭河君文(名缺)
以君为不寿也。今年七十三。以君为寿也。今何弃我而先。柳车今辰。将欲何向。呜呼哀哉。同一时同乡国同志业。三同而姓不同。戊申昔日。一触震威。死是其分。北望而行。君于是时。挺身相顾。到此不贰。他复何疑。君在髫载。后族父家。适与相从。于彼僧舍。语及扬觯。君乃瞿然。倾年耸身。断不更后。守愚瘦死。祸焰未休。薄具茅绵。千里哭奠。此实天分。人所难能。呜呼哀哉。老夫今日。姓名如丝。武溪风月。谁共逍遥。入地最迟。是天所厄。相随不远。君岂不知。呜呼哀哉。
祭文(姓名缺)
呜呼。令尊何遽至此。年垂日制。每闻康宁。纵有愆和。实维无妄。如何一夕。鹏上承尘。三世同 朝。门庆斯极。意外承讣。北天茫茫。无状此身。作亲义重。身在亲
来庵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437H 页
侧。动不自由。每承问书。阻夐是恨。一拜未再。御意常深。疾未问候。仪形永隔。奔讣亦后。坐负平生。一幅哀词。十行悲泪。呜呼恸哉。灵其知否。
祭李处士文(名缺)
呜呼哀哉。松竹之于众木。窃脂之于群禽。筠心独强。不谷其性。物固有此。人何为独不然。呜呼哀哉。确乎其资。沟壑其志。少壮立脚。大耋不渝。风习曷移。阨穷不闷。不知不愠。自牧嚣嚣。与世无求。何尤何怨。松也竹也。其窃脂耶。揆本分而无亏。视古人兮何愧。兵燹十载。公私磬悬。滔滔一世。谁不失其本心。守泌洋以乐饥。保灵龟而不舍。假数年之天靳。痛林下之无人。呜呼哀哉。老夫同时。游从最久。性命尚存。芝焚遽哭。䞔幅先逝。老怀如何。不出户庭。有似拘系。凭哭既欠。远将阙如。日负平生。双血(缺)聊陈薄具。庶其歆哉。呜乎哀哉。
祭李仲发文
维万历辛亥四月十三日。老友来庵。令许从善远具鸡酒之奠。敬祭于星州李君仲发之灵。呜呼仲发。难怙者天。老而尚存。少而先逝。晨星落落。踽踽何归。多少老怀。灵所知也。三坡一游。更无期日。仪容永隔。为恸
来庵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437L 页
如何。临违阙如。终天一恨。何以远赠。鲛珠数行。呜呼哀哉。
祭裴君(君吉)
老夫来庵郑仁弘。谨以香烛鸡酒之奠。告于友人裴君君吉之灵曰。呜呼哀哉。生同世。同趋向。同乡国。有若同队鱼。岂谓今日落落晨星。九十残年。凉凉只影。吾党何厄。老怀焚如。赪幅将行。今欲何往。老来哭少。天道难谌。一息虽存。衰病俱刻。相随不远。君其知否。呜呼哀哉。
祭文(姓名缺)
呜呼惟兄。一日有病。二日沈绵。三日不起。呜呼兄死也。子不得终。妇不得凭。亲不得敛。呜呼兄死也。世路崎岖。赍志莫伸。终于薄官。呜乎兄死也。顾余衰质。弱冠相从。赖兄而行。依兄而立。自期偕老。终始无违。穷达路殊。紫陌蓬荜。相思不见。秋月春风。那知一朝。永隔兄仪。惟我老物。竟将畴依。只影凉凉。住世何久。握手更见。地下为期。静言思之。宁不悲痛。一杯薄奠。万斛心情。灵乎有知。庶几来格。白首痛哭。青山欲摧。呜乎哀哉。
祭子(沇)
来庵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438H 页
汝今永弃父母。将归幽宅。至情虽不容文。深痛岂得无言。汝以壬辰十一月十九日。弃父母妻子。荏苒三载。寻常不觉其亡。只隔一木不面。父母亲朋来哭。奠酹单杯。父哭母哭妻哭而汝不哭。呜呼。汝丧矣。汝自幼儿时。不杀生物。同辈犯而不校。余常视为祥麟。在父母无违德。处朋友审亲爱。喜怒不形。毁誉不挠。自信之力。宽裕之资。余常视为成德之器。遇事明敏。职趣不俗。余常视为友生。一为父子。一为知音。今遽弃我而去耶。伯鱼死端悫亡。圣贤犹不能全人世之福。况在无状。其能不使汝夭。干戈满地。靡监戎间。有病余不知。寻医已晚。汤剂无效。使汝终不起。实余不慈。不是天年。老母少妻幼孤。都付余老身。当此乱离。恐难自保。生同死同。听天所命。同归有日。不悲者无穷期矣。往安窀穸。以待父母之归。行矣永诀终天。
  又
去年汝丧子。今年我丧汝。父子之情。汝先知之。汝葬我葬。我葬谁葬。汝哭我哭。我哭谁哭。白首痛哭。青山欲裂。
来庵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祝文
  
德山书院重修奉安文
来庵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438L 页
震来之厉。当跻于陵。栋挠奈何。七日斯得。旧址再构。庙位重新。于妥于宁。瞻依有所。幸我来学。白贲斯文。从配有人。永保不孤。
龙岩书院重修奉安文
晦山颓燬。群子靡依。天作一区。载卜载筑。神人齐力。工告讫功。妥灵位成。涓吉从事。茀丧七日。得自有时。仪形在玆。宜用享祀。虔共一献。庶其右之。百世无艰。佑我后学。
龙岩书院享祀祝文
学成敬义。道合中庸。以遁而亨。百世不惑。
来庵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杂著
  
柳学士(震祯)哀词
呜呼哀哉。柳君而止于斯也。劬书剧嗜炎。惜乎时甫。好德如好色。惜乎时甫。风声气习。不挠不沮。惜乎时甫。独立不惧大过人。惜乎时甫。闻其语见其人。自以为生世之幸。年五十而不淑。不可知者命也。白首残年。犹有一息。知旧落落。一似晨星。山川悠悠。精英不寐。凉凉形影。平昔所知。䞔幅之行。于将莫及。奠单无路。仪形永违。武陵旧风烟。空垂老泪。
哭河长源词
来庵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439H 页
呜呼哀哉。泒连分旧。游从楔深。穷老年来。又同村落。如何不淑。遽在人先。呜呼哀哉。贫不悲愁。慕善心赤。穷乡晚辈。谁复如君。愚老当年。有事金境。旁有不逞。相识忧虞。君不惮劳。远远从卫。谁想一夕。同哭芝焚。尤舍新成。名区入手。始终经理。君实干功。共此溪山。庶几同老。今也已矣。一隔终天。双婺无归。遗孤丱角。人事至此。君知也么。呜呼哀哉。
尹堪传
尹堪字守之。世居湖南之南原府。家势豪侈。仆从列屋。成一大村。养耽罗驹三四匹。才爽鸠五六座。衣必绮纨凌乱。食必珍味方丈。以府妓为妾。常在妓家。僮仆供亿络绎。邑人认为豪客。识者指为浪子。岁丁丑秋。年垂四十。余为凤城县宰才阅月。南原边上舍士贞。于吾族也。邀我于竹寺。竹寺距尹家数里许。边与堪有旧。与之偕。府居士子金应庆,郑以吉等先在寺读书。余往与相聚。把杯谈笑。一人中坐瞪目而视。默无一言。问其姓名。乃堪也。留一日将散。堪请边公于洗心亭。亭是堪族叔父旧别业也。边又邀我同赏。遂与偕焉。堪为设一席饮。极水陆味。酒亦内法。一醉乃别。后
来庵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439L 页
数日。堪为来访我。同宿于茅斋。问曰。公少不学乎。曰。少时父殁。以华侈自养。及其长大。又不肯执册于人。以至于此。将不免虚过一生。悲叹无及矣。余曰。执册请学。固已晚矣。顷见金郑两生。皆解文义者。若相从讲问。犹有所疑。就正于有道。如此久之。心眼自能开明。此古所谓秉烛者也。堪忻然有志于学。遂与金,郑两人为友。动必相随。余又语之曰。衣服饮食。若要华盛。此亦学者之病也。堪惕然一尚俭约。戊寅冬。余自凤城移授永阳。己卯冬。投绂而归。堪与金,郑两人共来。寓于僧舍。往来问学。劬剧嗜炙。昼夜不少辍。过三冬。文理顿解。知识大进。非复昔日阿蒙。讲学经礼。后嫁女一向循行。无一事近俗。声色鞍马鹰犬嗜好。亦一切扫去。只存一只鹰。令奴仆辈调养。以为老母养。前时邻里人。如或横不从令者。辄施笞鞭威制。断不复有此事。闾里间杂客。博奕饮酒常满堂。皆谢不相接。其相识人。或怪之或敬之。虽蚩蚩氓隶。皆称换作别人。一家僮仆。皆喜其善变。四十年强项筋骸。宜若不胜。拱手危坐。昼夜不懈。方在僧舍。余尝往共数日夜。举古人所难处若干事件试问之。少时思量。以己见言。皆不远聿。宜其气禀近道如此。其后疸病遽作。遂至
来庵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440H 页
沈锢。终不起。甚可惜也。古人谓朝闻道。夕死。可矣。此可谓得正而毙。顾何憾焉。然骐骥就长道而遽毙。鸿鹄翔天衢而遽陨。人莫不叹惜。况豪杰之士。谗过半世。晚始回车。方期以远大。天不假年。奄至不幸。不得为善之福。孰不为之痛悼也。其改弦而更张。易辙而复路。确然向学之诚。摆脱俗习之勇。自足为穷乡晚辈之师范。岂不诚豪杰之士乎。此不可使无传焉。
南冥先生病时事迹(辛未十二月二十一日)
谓宇颙曰。吾平生有一长处。抵死不肯苟从。汝尚识之。又语仁弘及颙,逑曰。汝等于出处。粗有见处。吾心许也。士君子大节。惟在出处一事而已。十五日朝。呼仁弘,宇颙曰。吾今日精神异前。殆其死矣。其勿复进药。以手拭两眼。开视眸子。精明无异平生。又令开窗日。天日如许清明也。又曰。书壁敬义二字。极切要云云。学者要在用工熟。熟则无一物在胸中。吾未到这境界以死矣。是日先生既断药物。米饮不入口。终日沈卧了不乱。仁弘进曰。药之断。固闻命矣。至于米饮不入口。恐非自然底道理。先生为进少许。日夕而稍苏。更留连二十馀日而终。先生虽在甚病之中。未尝一刻忘操存之意。殆古人所谓一息尚存。此志
来庵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440L 页
不容少懈者也。
白云书院图帖
东国自箕封以来。文章节行之士。固相望于世代间。至于以道学为己任。以圣贤自期待者。绝无而仅有。至 本朝。静庵赵先生,一蠹郑先生诸君子出。唱起道学。故士家颇知向方。此诚东方之幸也。及我南冥曹先生。奋乎南服。当己卯斩伐之馀。士类怵于凶祸。惟换面改头之不暇。独先生挺然竖立。不沮不挠。如贯大冬松柏。打透名利关。如千仞翔凤。学以敬义直方为要。内外交养。不贰俟死。一向为己而不求知。凡 除拜 徵召。亦不肯就。晚赴 徵命。登对讫。便还山以殁。所谓遁世不见是而不悔。先生有焉。故士子之稍有志业者。莫不观感而兴起。尊仰之如山斗。仍自拔俗。私淑诸人者多矣。岂特于皋之于成邑而已。其击蒙开来。挽回世道之功。殆非衒文词誊口说者。所能也。第以世衰道微矣。尚论之不明矣。或有指高尚为过中。认时中为一节。殊不知伊尹始实莘野之耕夫。太公初亦渭滨之钓叟。避居海滨。一芥不取。俱不与浊世同流。而曾子与孙圣。高尚不事。程先生于蛊之上九。以两夫子当之。此亦可谓一节乎。可谓过中乎。易
来庵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441H 页
所谓时止者此也。况中庸传道之书。圣问之全经。而以遁世不见是而不悔。为依乎中庸。以国无道至死不变。为君子之强。而比列于中立不倚之君子。观此中庸之义。自(缺)若或反此。必将以同流合污。黯然媚世为道。毕竟使中庸。不免为乱道误人之书。胡广果不失为中庸贤相而后已也。易曰。天地闭贤人隐。先生盛年。奸凶当路。否塞极矣。正君子于行不食舍车贲趾之秋。主人虽有言。何病。诚使先生。于 除拜之官。介不于石。或俟终日。少垂明夷之翼。则虽有包承之吉。岂得为否亨之火人而茀丧七日得乎。李公某平生慕先生。独见先生道德。与古圣贤符合。谋于同志。创建书院于白云山下。因号焉。请 赐他书院之号。又令画师。图取院宇所在山川面目。装成帖子。以为常日目在之地。不出都门一步。而区域形胜。了然于一举目之间。噫。公于先生也。后居亦远矣。无 日函丈之分矣。其景慕之思。有始有终如此。苟非贤贤以诚。不饶时好。何以得此。公又不以无状。为耄顿荒拙。必欲有一语。故不敢辞焉。
书金李两君墨竹屏后
疏翁赴铁城。有请灵川绘此君为赠。有八个样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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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卉不与焉。当时二公相与。可知也。就书诸公词咏作小屏。为一家藏。疏翁殁。转为金君得。金君。疏翁甥裔也。值兵火荡覆中。八幅尚免污坏。此诚非偶然。金君与李君语及。李君亦灵川甥孙也。求见甚力。珍爱不肯舍。遂分为二。各得四幅。李君伯氏手书四幅诗词以补缺。俱成六叠屏。物色辉映。生气重新。若初从淇岸上移入。二公后有二君。顾非天乎。寇虏所过。天兵所驻。万园千章。一刬无遗。独此八个竿。依旧带赠处馀痕。贤人君子精神所着。意思所寓。有以感动神明。阴为悭护明矣。噫。疏翁所求。灵川所贶。初未必为后世计也。自今以观其所遗。大矣。古人遗之以安。不为无所遗。况遗以善乎。通直一物。既筠且苞。处寒暑一节。亘百世不拔。与岩雪中松柏。今古并称。此非二公遗子孙美意乎。二君勉乎哉。疏翁姓某讳某。灵川姓某讳某。金君某,李君某,其伯氏某。皆知友也。于其请也。可终辞乎。
问答(庚戌秋)
客有有志能文者。尝不赴试。来见访。余问曰。子治科文有积功。何遽废不举。客曰。屡举不得。实由命薄。今既年晚。尤无兴味故也。余曰。君有老亲。亲若不欲。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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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自由。曰。老父亦知余不肯赴。许令任意尔。余曰。此不易也。为父母者。不念其子才不能决科第取荣耀。而强之使举。使其子。不免急急焉求必得之。至白首荆围。使他人见之。亦可矜怜。此果爱其子乎。惑之甚者也。在俗间人。不足怪也。往往粗知义理者。亦且不免。其子年未胜冠。发或须白。骤之如驱驹犊然。幸而中则若登龙门。不得则若堕深井。其充诎陨穫之状。殊不忍见。岂谓名利之惑人。一至此也。曰。名利途开。人之颠倒归之。何怪焉。曰。古有杨为我墨兼爱。人多惑焉。禅佛之清虚修鍊。尤为近理。故惟士之高明者惑之。卑下者不能焉。若名利之诱。无智愚无高下。相率而奔走焉。计较得失。无所不至。甚至蝇营狗苟而不知耻。丧志槩坏心术。为害之剧。岂特异端而已也。噫。为我兼爱。末稍不免为无父无君。则谋利患得之极。亦将何所不至。为父母者不知爱子之道。为子弟者不思事亲之义。靡然入于坑堑中而莫可拯救。如有以世道为己任者。辟之当如抑洪水拒异端之严。然后庶几有望。但恐如以一块土。塞孟津之流也。曰。前贤言。不是科举累人。人自累尔。科举虽曰名利之路。古人不甚病之。何也。曰。前贤固曰不以得失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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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日日应举可也。然既有应举之心。岂得无计得之念也。应举而不以得失为累者。或人品高。或学力胜。然后可能。非中人所望也。余于年少时。尝堕于臼中。其于轻重权量审矣。朱子曰心术既坏于未仕之前。既仕之后。气节可想。此为科举坏人心术说来也。余尝以为。从古贤君子。论时尚是非。学术邪正。莫不严切。未有如董子之峻截者。董子尝言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然后统纪可一。法度可明。而民知所从矣。今人之所谓科业者。乃所谓文学之馀技。或不可谓非孔子之术。而反为人心之害。正如莨莠生于谷而害嘉谷。盗贼起于民而害良民。此乃文学中一异端也。且古所谓文学者。岂今之卤莽于句读。雕篆于声病。趋时好取爵禄之谓也。诵孔孟曾思之书。尚言而不尚行。务华而不务实。身与书判而为二。文与行不相管涉。始以误其身。终以误人国。前后一辙而不戒。言之至此。令人气塞。况世之为士者。以举业为发身之路。规规焉如不及。不啻商贾之规得三倍。昼夜营营。愁其心神。则士农贾其名虽殊。其心术清浊。盖不以寸也。其间或有资禀明秀。见得士学不止于科文。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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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局于名利。以专务举业一向求利为耻者。而或不能竖立。或制由父母。悠悠两间。奄过一生。其情或可矜也。又有巧于进取。敏于趋时。觑见儒学。为士林所安。时好所尚。假饰取名。冒此以进。如李芑之中庸。李桢之志学。此奸巧之情。又深一节。正似张仪之于秦魏。秦桧之于宋金。所主在彼。所客在此。使见者眩于真伪。好官自做。终享富贵者。肩磨踵接于世间。自以为得术而毕竟是秦相国耳。金参谋耳。岂得瞒天下之耳目。逭春秋之斧钺也。故士之志学者。思董子一统之说。必先摆脱科举之习。屏距名利之诱。专意致力。然后庶乎知所尚而造诣之浅深。方可论也。不然。思援弓射鸿鹄。岂不为学奕之大害也。区区之意。常愤士学分裂。人心坏毁。利欲滔天。垫溺世道。故今此语及。冲口而出。自不觉其伤于激也。旁有言者曰。今之士者。若无科举。必不肯读书做文。儒学亦将仍此埋没。恐科业亦不可无也。曰儒学与科业。同事而异实。正如天理之与人欲。同行而异情。今人蒙不知察。认举业为儒学。仍以有词华善决科者。为人才。夫善决科者。只得为文人。不得为人材。而至以儒学坐此荒废为虑。适曰其不智也。昔吕东莱亦有此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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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先劝人为科业。朱子斥之为佛家先以利诱教入道者。若欲仍科业。诱今人读书为文而后令入道学。是教人姑舍大路。先由邪径而往也。吾恐身在邪径上。载骤骎骎。其行既远。年与时驰。回车无日。去大道不啻千万里。虽欲复从大路而行。得乎。然则儒学之兴废。干科业甚事。古人所谓航断港绝潢。以求至海者。正此之谓也。诚使科业。可因以求道。则两程夫子曷尝皆厌其习。而更别嘅然有求道志也。若曰科业为历代取人之规。其来已久。不可容易为言则犹可。以为儒学仍以埋没则不可。科业未设时。自有圣贤。曷尝以无科业而埋没也。尝见举子耽于决科。读诵经书。因劳致疾。犹不自觉。卒至枕床以死。噫。父母亡。尚不可哀毁致死。而乃为科举。杀身以殉之。此果得为儒学乎。于此可见儒学与科业之不同。不啻莨莠之于嘉谷。盗贼之于良民也。今之人无不欲死于科举。特幸而免耳。身虽不死。病根常在。随所居而长。必曰好官我须为之。以天位天爵。认为私物。期于必得。死而后已。则名利场中。宜其无柱国之强臣。救时之贤材。曷尝见张仪为魏忠臣。秦桧为宋良相也。噫。古者二十五年学。绝无利诱。专意进修。及出为世用。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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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正。犹恐其参错。况一日矇昧中。特取其膝口之能。毛锥之才。以为人材。而至于辅世长民。如山僧飞鹰。陇人操舟。岂得不败事而病国乎。况人有一心。利欲不可并存。如汉魏宋元。不容两立于天下。魏强而汉弱。元盛而宋衰。一与之战。汉宋常负。魏元常胜。毕竟汉亡而为全魏。宋折而为全元。若以魏元为非贼则不然。胜负既分。存亡自决。岂不为识者寒心也。故孟子曰。养心莫善于寡欲。其为人也多欲。虽有存焉者。寡矣。其为人也寡欲。虽有不存焉者。寡矣。又曰。术不可不慎也。术既不慎。则矢人。虽欲不伤人得乎。凡为士者。当以养心择术。为先务也。遂记之。窃自附于朱文公贡举私议云尔。
遗与儿孙昌后看
壬辰初夏。贼兵陷密阳分路。一路直向鸟岭。一路自灵山,昌宁,玄风,茂溪,星州,开宁,金山。入湖西。上下充斥。江路则自金海直至洛东。倭船络绎其中。茂溪为水陆要冲。在玄风,星州之间。贼兵数千结营屯据。江左右道路断绝。邈不相闻。金子盎(巡察使晬)金士纯(招谕使诚一)。栖泊于咸阳,山阴等处。号令已无所施。幸而江右数邑。义丘稍起。人心始有维系之望。世道颇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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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回之势。郭再祐守宜宁。金沔守居昌。全致远,李大期等在草溪。金应圣在高灵。文励,李弘宇等守星州一面。陜川之军。则往来其间。惟变急处赴援。其年六月陜军。与高灵,星州军。合势攻茂溪之贼。出其不意。尽烧屯粮及宝物所藏处。射杀一屯之贼。几无遗类。但无火具。未及烧屯生力。救倭自玄风猝至。不得已还军。此一大战也。未几贼船。多自洛江下来。草溪,高灵。皆来请援。郡将孙仁甲又领兵赴之。追及于马首院江中。指挥众军。一时齐进。贼势穷蹙。争坠江中。流尸蔽江。八船之倭无一人逃死。第以坠江者多。故斩级则不多。贼尸流下。为宜宁,昌宁人所得。斩首献级。众所共知。此二大战也。孙仁甲溺死。又请金俊民为假将。与高灵,星州军合势。设伏于安彦驿旁。要击上来贼。杀贼几尽。夺牛马百四十馀头。军粮器械火药等物不知数目。详在其时报牒。此三大战也。自此三大战之后。贼兵不得由江上下。又不能自玄风往来。茂溪,玄风其势孤约。一时遁去。江左右道路始通。高灵,草溪之境。焚荡遂绝。其后星州城下。诱引蛇院。设伏泉坪。截杀大小数十馀战。星州之贼。终亦遁去。合并于善山。而贼右贼害稍远焉。郭再祐则朝廷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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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功矣。全致远,李大期,金应圣,文励,李弘宇等。虽功有大小之差。俱是与郭再祜一体之人。而 朝廷邈然不以为意。使数人心事。终不暴白于天日之下。其在数人。了无损益。在 朝廷酬功奖义之意。岂得无欠缺也。晋州前被围时。郭再祐一军。自安涧入援。陜军自丹溪入援。郡将金俊民,中卫将郑邦俊等。猝遇贼兵于丹城境上。大战一场。贼兵退奔。追至晋州城下。围城之贼已解围而去。又追之出境而返。其时丹城一境。得免焚荡。贼兵不犯山阴。晋州围解。皆出此一战之功。丹城之民。持壶浆迎慰陜军。此四大战也。是时 天兵未来。晋州被围。贼兵旁掠。(此下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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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状
  
南冥曹先生行状(隆庆六年壬申闰二月日)
先生姓曹氏。讳植。字楗仲。系出昌山。高丽太祖德宫公主下嫁。生子瑞。为刑部员外郎。于先生始祖。高祖讳殷。中郎将。妣郭氏。县监兴仁之女。曾王父讳安习。成均生员。妣文氏。学谕可容之女。王父讳永。不仕。妣赵氏。监察瓒之女。考讳彦亨。通训大夫承文院判校。娶忠顺卫李菊女。以弘治辛酉六月壬寅。生先生于嘉树县之兔洞。未冠。以功名文章自期。有驾一世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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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之意。读书喜左柳文字。制作好奇高。不屑为世体。屡捷发解。名震士林。嘉靖丙戌。遭先大夫忧。庐墓终三年。先生家世清贫。授室金官。妇家颇饶。奉母夫人就养。乙巳丁忧。奉柩还葬于先大夫墓东冈。庐墓如初。身不脱衰。足不出庐。服阕因居本业。近旧宅构一室曰鸡伏堂。俯前流结茅屋曰雷龙舍。使工画者摹雷龙状栖诸壁。晚卜头流山下。其室复以雷龙名。别构精舍。扁曰山天斋。老焉。先生豪迈不群。明见高识。出于天性。 中庙丁酉。先生年三十七。于时国家无朝夕之虞。独见有忧违之几。遂请命先夫人。弃举子业。筮遁山林。爱宜春之明镜台。往来接息。累岁月。作山海亭于金官之炭洞。讲学蓄德。不愿乎外者亦有年矣。 中庙始授献陵参奉不就。 明庙除为主簿。典牲也宗簿也。又除为县监丹城也。皆不就。上疏不报。其后又授司纸不就。丙寅以遗逸召辞。复以尚瑞院判官徵。乃拜命引对思政殿。 上问治乱之道为学之方。对曰古今治乱。载在方册。不须臣言。臣窃以为君臣之际。情义相孚。洞然无间。此乃为治之道。古之帝王。遇臣僚若朋友。与之讲明治道。今虽不能如此。必须情义相孚然后可也。又言生民离散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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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流。救之当如失火之家。人主之学。出治之本。必须自得。徒听人言无益也。 上又问三顾草庐事。对曰必得英雄然后可以有为。故至于三顾。亮三顾不起。或者时势然也。然与昭烈同事数十年。竟未能兴复汉室。此则未可知也。遂去归故山。隆忧丁卯。今 上嗣服。以教书召之。辞曰臣老甚病深罪深。不敢趋 命。宰相之职。莫大于用人。今乃不论善恶。不分邪正。盖时有近臣于 筵中白上曰。曹植所学。异于儒者。故以此辞。有旨继下。必欲徵起。复辞曰诸献救急二字。以代献身。因历举时弊十数条曰。百疾方急。天意人事。有未能测。舍此不救。徒事虚名。论笃是与。并求山野弃物。以助求贤美名。名不足以救实。如画饼之不足以救饥。请以缓急虚实。更加审处焉。时 主上方问儒学。诸贤满朝。论说性理。而朝纲不振。邦本日坏。先生盖深念之故及之。戊辰又下旨趣召。辞上封事云云。
批下云观此格言。益知才德之高矣。转授宗亲府典签。以病辞不就。朝廷虚位以待者逾一年。辛未凶歉。 上赐之粟。因陈谢。复以疏意申启 而更剀切焉。是年十二月疾作。针药久不效。 上遣中使问疾。未至而终。壬申二月八日也。享年七十有二。士子相吊。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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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文恸。不独门下人也。先生天资既异。克治力久。义为之质而信以之成。力量足以岳立万仞。神采可与日月争光。一切世好。视若草芥。而不以此望于人。以仁以义。吾何慊乎。不自轻以求用。方严清峻。而和易恳恻之意。未尝不相济。高蹈远引。而爱物忧世之念。未尝一日忘。其事亲也。晨必省昏必定。终不或辍。亲老家贫。菽水犹欢。不欲为禄仕。执亲之丧。遵礼不愆。其友睦也。家藏尽以业兄弟。一毫不自与。弟桓居共一垣。出入同门。年老无嫡嗣。以承重付桓。其接物也。虽鄙夫野人。必和颜温语。使得尽其情。为善必面称。有过辄导于相识之人。不讳其病痛。因投针剂。使之自治。虽疏远。不没其长。虽亲爱不掩其短。至于观人之际。视察之鉴。斤两之蕴。有未易窥测者。其不忘世也。念生民困悴。若恫瘝在身。怀抱委襞。言之或至呜噎。继以涕下。与当官者言。有一分可以利民者。极力告语。觊其或施。屡徵不起。不见是而无悯。人或认为高元不仕之人。而不知初非洁身长往之士也。尝趋 朝命。奏对诚切。再上封章。披沥丹悃。则君臣之义初不欲废也。蛊之上九传曰。士之高尚。亦非一道。有怀抱道德。不偶于时。而高洁自守者。有知止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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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退以自保者。有量能度分。安于不求知者。有清介自守。不屑天下之事。而独洁其身者矣。或者偷弊。利欲胜而义理丧。外假道学。内实怀利。以趋时取名者。举世同流。坏心术误世道。岂特洪水异端而已。观其行已做事。往往专不似学者所为。俗学辈从而讥诮焉。此固取名蔑实者之罪也。其间倘有真实为学者。亦被假伪之名。初可痛也。然特患学不真实而已。庸何病于此乎。每闻初学高谈性命之理。未尝不呵止之曰。为学初不出事亲敬兄之间。始学之士。或不能于其父母兄弟。而遽欲探天道之妙。此何等学也。何等习也。李芑尝出使岭外。芑曾以喜读中庸。为时所推。以书抵先生论义理疑处。答曰相公以植举业入山林。意或积学有见。而不知被欺已多矣。此身多病。仍投闲静。只为保得馀生。义理之学。非所讲也。逊辞靳避。实有深意。芑卒为乙巳凶魁。深以出处。为君子大节。泛论古今人物。必先观其出处。然后论其行事得失。尝曰近世以君子自处者。亦不为不多。出处合义。蔑乎无闻。顷者惟景浩庶几古人。然论人欲。为毕竟有未尽分矣。丙寅拜 命时。李一斋。亦以司畜召至京师。一日相见。士子坌集。一斋以师道自任。与后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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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论义理。先生因杯勺。遽为之戏曰。君与我尽是盗。盗名字窃官爵。乃敢向人论学。为胡不弯君牛角。不甚敬重。士子多怪议。先生谓一斋滚同世习。俨然以贤者自当。吾所不服也。先生不苟从。不苟默。识者虽好之。不知者亦颇恶之。隐见必欲相时。自守不欲徇人。守关岩穴。死而不悔。谓之翔千仞凤凰可也。惜世之君子。出为时用。要做好事。事败身僇。贻祸士林者。正坐见几不明。相时不审。又不知与元丰大臣同之义也。当国大事者。不知几不相时不协心。强锐自任。胡乱作为。或相前却。因较胜负。初非赤心谋国。只是徇私意而已。有人问。使先生得行于世。做得大事业否。吾未尝有德有才而不长。岂得当了事。但尊旧相奖后辈。推拔大小贤材。使之各效其能。坐观其成功。吾或庶几焉。或言今之科举。决不可废。曰古有选士法。士比肩而出者。皆良材。譬如养得林木。栋楹梁桷之材。靡有不具。比株而伐之。以构大厦。养之有道而取不遗。材用自无不足矣。尝谓诸葛孔明为昭烈三顾而出。欲为于不可为之时。顾未免有小用之憾。若终不为昭烈起。宁老死于隆中。天下后世。不知有武侯事业。亦未为不可矣。尚论古人。不拘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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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求一段新义。往往如此。其为学也。先生年二十五岁时。偕友人隶业于山寺。读性理大全。至许鲁斋之言曰。志伊尹之所志。学颜渊之所学。出则有为。处则有守。丈夫当如此。出无为处无守。所志所学将何为。于是始悟旧学不是。心愧背汗。惘若自失。终夜不就席。迟明揖友人而归。自是刻意圣贤之学。勇猛直前。不复为俗学所挠。飞扬不羁之气。一顿点化。动静语默。非复旧时样子。犹自以谓或未消了。其读书也。不曾章解句析。或十行俱下。到切己处。便领略过。其用功也。以和恒直方。为四字符。以格物致知。为第一功夫。敬以心息相顾。几以察识动微。为主一谨独法。作金人铭。书塞兑字。为谨言戒。皆标题而念在焉。常佩金钤。号曰惺惺子。盖唤惺之功也。画先圣贤遗像。时展几案。肃容以对。常束革带。铭曰舌者泄。革者结。縳生龙。藏漠冲。爱佩宝剑。铭曰内明者敬。外断者义。尝作神明舍图。继为之铭。内以著操存涵养之实。外以明省察克治之工。表里无间之体。动静交养之理。按图了然。有目皆可见。此先生所自得而手摹画者也。以至先儒所论天道天命心性情理气等处。与为学次等入德路脉。手自图画者非一二。而皆极分明。亦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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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示人。常绎论孟,庸学,近思录等书。以培其本。以广其趣。就其中尤切己处。更加玩味。仍举以告人。未尝苟为博洽。以绚听闻之美。未尝便为讲说。引惹外人论议。此先生着实从约者也。最后特提敬义字。大书窗壁间。尝曰吾家有此两个字。如天之有日月。洞万古而不易。圣贤千言万语。要其归。都不出二字外也。学必以自得为贵曰。徒靠册字上讲明义理而无实得者。终不见受用。得之于心。口苟难言。学者不以能言为贵。盖先生既以博求经传。旁通百家。然后敛繁就简。反躬造约而自成一家之学。尝谓学者曰。为学要先使知识高明。如上东岱。万品皆低。然后惟吾所行。自无不利。又曰遨游于通都大市中。金银珍玩。靡所不有。尽日上下街衢而谈其价。终非自家家里物。却不如用吾一匹布。买取一尾鱼来也。今之学者。高谈性理而无得于己。何以异此。又曰夜中工夫尽多。切不可多睡。又曰恒居不宜令妻孥混处。虽资质之美。因循汨溺。终不做人矣。此皆所雅言也。教人必观资禀。将顺激励之。不欲便与开卷讲论曰。终古圣人微辞奥旨。人不易晓者。周,程,张,朱相继阐明。靡有馀蕴。学者不患其难知。特患其不为已耳。只要唤觉。其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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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复。天地日月。将自睹得矣。未尝著书。只有读书时劄记要语。名之曰学记。先生气宇清高。两目炯耀。望之知其非尘世间人物。言论英发。雷厉风起。使人潜消利欲之念而不自觉。其动人如此。燕居终日危坐。未尝有惰容。对贵客不为动。接毕幼不以懈。年踰七旬。常如一日。其自然如此。于嘉树先业甚鲜。岁或不熟。家人蔬食不继。先生怡然不以为意。山居之后菑畬所收。仅赖以不死。先生熙然常若甚饶。罹殃之日。绝而复苏者数。不以死生毫发乱义。不绝妇人手。令继室不得近。少间辄以敬义字。舋舋为门生言曰。此二字极切要。学者要在用功熟。熟则无一物在胸中。尚未到这境界以死矣。平生所存。至此益验矣。呜呼。偏荒晚世。道学未倡。而先生杰然奋起。不由师传。能自树立。迥发独往。盖亦民鲜能久矣。此非阿所好之言也。是冬头流木稼。识者颇为哲人忧。先生果得疾不瘳。卒之日。烈风暴雨。人以为不偶然也。娶南平曹氏忠顺卫琇之女。先没。生男一女一。男曰次山。风骨不常。九岁而夭。女适万户金行。生二女。长适权知承文院副正字金宇颙。次适幼学郭再祐。继室生三男一女。曰次石。娶府使金水生女。曰次磨。未娶。曰次碇。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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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皆幼。四月初六日。葬于山天斋后壬坐丙向之原。隆庆六年壬申闰二月日。门人生员郑仁弘谨状。
松溪申先生行迹
申处士季诚。自号石溪。卒后学者尊之曰松溪先生焉。姿状端洁。气度耿介。齐庄严毅。未尝疾言遽色。动静语默。皆律以规矩。盖自少时。即有志于圣贤之学。不为科举之习。沈潜乎六经之文。从事乎小学之书。以敬为存心之要。以诚为持敬之本。真积力久。道精仁熟。义理之蕴奥。事物之巨细。触处洞然。表里通彻。其论说本末。卞析是非。应接酬酢。无纤芥底滞于胸中。浩然有不可御者矣。早从松堂朴先生学。又与云门金先生,南冥曹先生游。颇有师友渊源之正。尝曰名教之中。自有乐地。非膏粱而饱。非文绣而美。非钟鼓而乐。圣贤岂欺我哉。又曰存养熟则气象高大。省察久则此心自然诚明。事物之来泛应曲当。又曰顾确二字吾未尝忘诸怀。又作素屏二幅。一书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一书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人。展之燕居。客至则卷去。中年丧长子。颇伤痛。即入载岳山绝顶。捷金刚庵。面壁默坐。终日竟夜。不与人世相通者几数年。后以子弟之请。还旧居。构草堂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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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石溪边松竹林中。号石溪精舍。所处廑能容滕。寒暑不离。左右图书。焚香端坐。泊乎无营。冠服惟谨。俨如泥塑。望之甚严。将不可近。及待人接物。浑然一团和气也。人有不可者至。则接之以礼而正色不言。其人惭汗惶惧即辞去。子弟请其故。先生曰。邪人不可近。亦不可拒。其来但当待之如是。则彼必不复来矣。是所谓不恶而严。不怒而威者也。自三十以前。寝无衾枕。夜去灯烛。不脱冠带。对木几整坐。潜思默念。至夜深则凭暂睡而已。四十以后。始有寝具。然率以二更就枕。鸡鸣即起。至易箦如是。平居甚厌烦扰。妇人小子。不使之近前。家事付之子弟。常淡如也。然治家严肃不可犯。子弟虽年壮。不许升堂对坐。进退周旋。悉教以礼节。为学则必先入之小学。使为涵养之根。而以践履笃实为务。至于僮仆。亦莫不待之以严。不敢有所放纵。故出外人遇之。皆知为某人之子弟与僮仆也。人有丧。虽不知者。必素服而吊。朋友之丧。断肉一月。近则亲为之护丧。远则遣人吊祭。然量其情之轻重而有隆杀焉。其笃于行义如是。人有不义者。必曰宁受罪于官。愿勿使申某知也。其为人所畏服又如此。公卿大夫士入其境者。必先趋谒。犹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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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门。时谓之山中宰相。 朝廷屡以德行徵之。托疾不起。遂终身以白衣。呜呼。如先生者。笃信君子。亦可谓高尚其志。不事王侯者也。
守愚堂崔公行状
公讳永庆。字孝元。和顺人。海州牧使永儒之后。有士老为通训大夫大司成。于公为五世祖。高祖讳汉桢。通政大夫礼曹参议。 赠嘉善大夫,礼曹参判兼同知义禁府事。曾祖讳重洪。通政大夫。全罗道观察使。曾祖妣玄风郭氏。祖讳纁。彦阳县监。考讳世俊。兵曹佐郎。公以嘉靖己丑七月十六日生。生有异质。观察公奇爱之。幼儿时。在人家得珍果异味。辄敛手不食。问之则曰思以进父母大父母。读史至麦秀歌。呜咽垂涕不成声。人知其非常儿。稍长口无俚近语。步趋有法度。俨然有学者气像。佐郎公期以远器。蒙养亦端。使游嬉不得近妇人为粗鄙事。年未二十。读书剧嗜灸。比舍人未之知。才冠屡发解。不利于礼闱。佐郎公殁。执丧一依古礼。母夫人恐毁瘠成疾。并不食劝麋粥。卒哭始食粟饭。服阕。家贫亲老。黾勉科文。所欲不存焉。母夫人坠伤病危。刺臂血和药以进得苏。后丁忧。哀毁几不胜。犹身执奠具。及葬。竭家力办油灰。造石椁。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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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自致。不计其馀。三年庐墓。朝夕上食。必有鱼肉。大雨道市不通。哭于墓。有虎将猪来置床石上。及来晋阳。先忌已迫。无肉以祭。悲叹终日。有獐来入园中。人谓在昔冰鲤跃出。幕鸟飞入。殆是诚孝所感也。兄弟婚嫁毕。先业当分。田之硗瘠自与。又不要均一。只计饶乏为多少。无敢出一言为异同者。其诚意动神人如此。一同服其行义。申于该曹。授庆州参奉不就。升秩除主簿。又不就。后连授守令,都事,佐郎,掌艺等官。皆不起。家计屡空。日间不举火。或劝曰(或即安敏学也)同力筑浦堰。谋生不妨。强之不许曰。贫富天也。此非吾分内事。身上无完衣。风寒砭肌骨。出入借于亲旧以着。不以为意。不忘沟壑。志不可夺也。吴舍人健(号德溪)为铨郎。谓金公孝元(号省庵)曰。健在吏部数年。不得人。今有间世人物。金遽曰必吾崔丈也。撼山易。撼渠丈难。公能起之耶。闵幸村纯称曰饥寒入骨犹泰然。胸衿洒落常乐易。非安贫乐道者。不能也。每称畏友。及公卒。门人有以悖慢语加公者。绝之。(缺)原有山水胜。尝欲卜业不果。晋阳有先人旧田庐。将老焉。投司畜曰。吾家世臣。今又累蒙 恩命。毕竟邈焉而去。于义未安。乃拜 命将作南行。卢公守慎族且友也。累留之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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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书曰执之病大矣。公复曰通之害亦不小矣。至晋阳。与若干同志人。建南冥先生书院于德山洞幽居旁。晋之群不逞。诋谤不遗馀力。确然终不为动。久而乃定。公之初拜南冥先生。适国恤。执 为贽。先生一见异之。许为高世人物。有一子弘濂夭死。伤痛不能食。只以酒自抑。无人世念。公性严正寡欲。疾恶不少假借。爱人好贤。亦自天性。缙绅人有贪污忮行者。虽求见亦避之。若人趋附时势。视如涂承。在汉城时与成浑有旧。浑自坡山之城中。公将诣焉。路间见友人自浑家返。言今访成。成与沈同知(即义谦也)语。戒门者不通宾客。不得见。公遽返不复往。不数日。满城士子无不知。以此公之名益高。成与其党。噎娼始深。安敏学兄弟不相容。几得罪。敏学尝访公。言论颇劲直。公欲为收拾。极言事兄之道。敏学感悟得俱全。后见成浑名势。遂与交结。又言吾友有郑季涵(澈也)诚善士也。愿见尊丈。公不应。后日复称誉曰此人尽心国事。可见。公曰吾久在城中。惟闻渠好官。未闻有建明也。归以告澈。澈衔之甚。敏学亦视公为雠怨。辛巳除司宪府持平。上辞职疏。疏中有曰当今国是靡定。公论不行。朋比成风。纲纪日坠。此实消长安危之机。明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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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之。威以镇之。使偏党之徒。不得肆其胸臆云云。以此忤时辈益深。李珥初登朝。人皆谓古人复出。公独言其不然。人以公为狂为愚。公见士论多岐。名利是争。不欲近朝市。决南行意。(缺)
▣▣▣▣▣人始服公先见(缺)
其后公再授持平不赴。筑一屋竹林中。命曰守愚堂。有菊若干丛。梅若干本。莲数茎。鹤一只焉。有请学者。不许曰敩学非吾所能。只能饮酒何用。及逆变起。浑澈等因以为机阱。网打中外异己者。与其鹰犬湖南梁千顷,金克宽,洪千璟,姜瀣等。捏造吉三峰之说。三峰初不知有无虚实。便称为贼。与逆臣郑汝立通。未久变称崔三峰。阴嗾赵应箕。谓崔三峰常会逆贼于万场洞。告于兵使李镒。密移于庆尚监司金晬。囚晋阳狱。金吾郎到。欲脱板架。向之再拜曰君命也。不可脱。满庭吏卒皆垂涕。系在王狱。日必面阙坐。未尝少变。家奴若干辈亦被逮。当供辞。同系人曰奴若失辞。祸且不测。请指教。公曰渠当自为。我何与焉。终不近。人皆闷之。尤服公不挠。委官澈。欲因奴诬辞以及公。沙火鞠甚酷。奴终无乱辞。委官鞠逆家奴曰有崔三峰者。往来尔贼家耶。奴曰尝见之矣。其人有二毛。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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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公三易衣置群囚间。使奴认之。终不得。公色不动。不为惧。不为幸。有必欲害公者。言渠首猝黑。意镊去也。公闻之笑曰。昨夕始闻贼奴辞。虽欲镊去。奈暮夜何。且谁为镊者。人服其量。公尝自晋阳。葬子在城中。因李泼见逆贼面目。语泼等曰。渠为人狡猾慢上。无父无兄者。勿相亲信。后借友人简尾相问。至是其书下鞠厅。澈得之色喜。问事郎李恒福。恐公忘了讳之。起旋于外曰崔某死矣。有此借尾。其得不死乎。公方省觉。置辞以实。澈无如何。不得加一杖。李之力也。公自言以吾聋耳。得闻其言。必大声也。云公狱辞入。自 上察其无辜。特命放出。有片简自外入。公览之泣曰。有今恩旨。太阳偏照。感戴罔极。第念吾弟先死。独未蒙此恩。弟有何罪。由我而死。所以长痛。闻者恻然。公出狱寓族人家。成浑令其子文浚。赍来斗米曰。此米可为还乡路资。仍言何故见疾于人至此。公答曰。见疾于乃翁尔。翌日宪府请更鞠。逮囚。时尹斗寿为宪长。浑。澈党也。委官令狱皂捽曳拗伤。困辱备极。公辞气不动。置辞揭别始终。官叱曰第陈鞠辞。不惹起既往事端。枉费辞说。公正色曰第依狱囚所言。费辞说。于公甚事。其人不复言。其正直如此。有晋州人郑弘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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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当逮囚。人告曰若弘祚诬辞。事将奈何。公曰某与郑未有面分。其如命何。及弘祚至。公已卒。弘祚从士人朴士吉。问供辞利害。士吉曰凡狱事。以正而已。天道孔昭。鬼神难欺。弘祚慨然曰崔公戆士也。我一壤虫耳。常以足不及门为耻。今吾已老矣。虽罔而生。人将唾骂曰是尝诬崔某者。独如子孙何。盖狱起自金堤倅许昕,晋州判官洪廷瑞。昕谓廷瑞曰闻逆贼往来崔某家。廷瑞曰州座首郑弘祚尝有此言。至是廷瑞先在狱。数遣人胁弘祚。弘祚不答。及供辞曰。崔某家距州治五里许。弘祚家在四十里外。逆贼盗名已久。设使白日往来。岂有名士来。五里许判官不知。而四十里外弘祚独知乎。若谓潜相往来。判官所不知。尤非弘祚所得知。曷尝以此言向廷瑞说。狱事上。宣 旨速讯廷瑞。委官私廷瑞。友请讯弘祚。反覆宣 旨。廷瑞,弘祚俱梜一次并释。公在狱。饭食衣服。家承命不小违。慎氏妹向狱。一日已寒衣来。公不受曰吾得罪祖宗。不足惜。重在阿路(公弟弘路)身上。可遗之。强之。乃书阿路名于带上还之曰。阿妹不知轻重。公相识人(意是尹 革也)亦系狱。公食西果甚美。割一边分送。人曰公不亦齿间留酸耶。(志同梧同故云)公笑曰祸福有限。非此果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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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也。尝论食欲曰。吾尝嗜萝葍。方舁致狱时。见市廛无须软滑者。不觉流涎。人欲之可惧如此。人所当戒也。公尝病。委官临鞠。数遣医官诠问。最后带银人来。请诊甚坚。公徐缩臂曰。这病非委官所能治。终拒不听。时自 上问公病危。命罢。主刑郎有韩匡国者上疏诬郑彦信叛状。同间系。公终始不相对。匡国坐诬。竟毙狱中。后数日。公亦卒。朴士吉移公尸于别处曰。公不欲与那尸相近。公虽久系。常危坐。未尝攲倚。一日颜色扬扬如昔。食罢神气遽恶。就枕士吉滕。旁人皆惊怪。家人欲试之。请写一字送来。公徐起大书一正字。画已讹。顾士吉曰。公能识否。有顷而卒。行乎患难。可谓其道无入不自得。公庶几焉。朝士湖南尹公光启,生员朴士吉同系。备录始终。末后称公可谓得正而毙。仍叹曰。在我何伤者再。盖深服公也。自上览公家收取文字曰。此人爱兄弟笃。往来书皆友爱恳到也。狱事方严。士大夫战剽齰舌。不敢发一口。问事即李恒福。独于会中称公曰。渠老置死生度外。不可及也。逆党有崔三峰容貌者。李执尺度公身材。乃曰闻名久不得见。今日手扪其肌肤。生世不见此老。枉过一生。正似西代儿不见钟楼而死也。左相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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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亦曰拿入鞠庭。令人凛然起敬。其平生所养可知。李宪国参鞠。见公入庭。不觉下怵云。公精神气魄固可动人。平生自持。严毅正直。表里交尽。充满发扬。自然如此。非时月功力所能致也。及兵变起。 大驾幸龙湾。(义州)金参判(宇颙)见成浑。语及逆变。浑曰以吾愚惑。君辈推许太过。毕竟至此。不独吾罪也。金曰杀崔处士者谁也。浑无他语。但曰人若杀我。公幸救得一分。此果与公所谓见疾于乃翁语。相符焉。贼退▣▣▣驾还。金为宪长。论启窜郑澈申公冤。自 上命赠大司宪。恤其家小。自公殁未十年。是非乃明。如披云见天日。是亦迎古所未有也。公少时一蹈规矩。自饮食衣服。至动静行止。无不正正有则。望之可知其为人。与人言。开心吐怀。靡有馀蕴。于同志同气。辄忘形焉。然于人小许可。人皆畏惮。爱慕者亦多。看书未尝文字上过了。必求切己致用。见人耳入口出。不务践实者。心疾其虚伪。以此大为俗流所疾。自丧嗣。虽规矩少异。有守而不挠。贫贱不移。威武不屈。富贵亦岂能动一毫也。所养如此。故言行重于世。且生长都下。备知士大夫心迹。好恶敢舍。断断不苟。为清议所称道。凶党必欲甘心。故其祸独惨焉。晚年颇不信读书。故人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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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之。然非以书为不可读。见世代间假学道以取名利。如李芑一以中庸进。李桢,黄俊良以志学称。王之望尹穑辈。果不足置齿牙间故尔。盖欲矫时习。言或有病。不可以辞害意也。远近士子。共配公于德川祠宇焉。余虽相从久。居不近。知亦晚。公小壮时行迹。耳目不及者多。特就心知所得。闻见所详。粗举一二焉。
逍遥堂朴公行迹
公讳河淡。字应千。居清道郡北面水也里。将军忠顺公讳承元。娶敬节公河叔漙之女。生公于 成庙朝己亥九月二十日。年才八岁。好读古书。动静威仪。屹如巨人。穷经之暇。兼治业。 中庙朝丙子榜生员。累后累举不中。遂筑室于云门山下立岩之上。自号逍遥堂。以终老焉。公性本柔直。不形喜怒。居家有法。御卑以宽。处于乡党。动遵礼义。人皆畏爱。不敢凌驾。譬之于孔门子贡。事亲之际。共为子职。定省之诚。温凊之奉。老而弥笃。六十五岁丁内忧。七十一岁遭外艰。身服衰绖。亲自祭祀。哀毁终丧。无愧古人。有弟二人。各随其禀而善遇之。终始和好。人无间焉。朝廷闻其学行。甲申除四山监役而不就。乙酉除司赡奉事而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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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戊子又拜掌礼院司评而竟不起。与金公大有。沿溪卜居。动辄相随。朝暮相访。年至八十二而终。明庙朝庚申十一月十九日也。墓在故居之西毗瑟山七叶谷。长子颖诚孝出天。跬步不离。晨昏不废。虽身有疾病。未尝小衰焉。在服末练而终。
司谏河公行录(代作)
远祖讳拱辰。仕高丽为左司郎中。使契丹不屈而死。赠门下侍郎同平章事。高祖讳起龙。通德郎通礼门通赞。曾祖讳鲔。彰信校尉行忠武卫副司果。祖讳禹治。通训大夫安州牧使。考讳淑。承仕郎。妣咸从鱼氏。嘉善大夫司谏院大司谏得江之女。公以 嘉靖庚寅六月初四日生。生而岐嶷。气骨超凡。聪明过人。读书不过三遍。而辄成诵不忘。壬子丁外艰。乙卯登文科。始选为承文正字。荐为艺文馆检阅,奉教,待教。为承政院注书。为侍讲说书,司书。癸亥。以兵曹佐郎。充冬至使书状官赴京。公能汉语。不须译官。华人称之。使还践历台省。则正言,持平献纳掌令也。转迁各曹。则兵,礼,刑佐郎,正郎也。除成均馆者三。司成,司艺,典籍也。差灾伤御史者四。关东,湖西,湖南也。此等历职。皆在癸亥以后。而日月先后。未可考也。丁卯秋。除善山府使。庚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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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壬申除安州牧使。中道病辞。癸酉入为宗簿寺正,司仆寺正。寻拜掌令。递为司艺。复出为星州牧使。乙亥秋。以灾伤罢归。丙子冬除尚衣院正。丁丑除礼宾寺正。以推鞠敬差官。治忠清道淫妇狱。入为司艺。迁右通礼。以病递。秋除金海府使。戊寅冬。以司谏召。中道辞病。己卯冬。除密阳府使。壬午夏。以南川船破当递。一府士民遮道围城。城门外锁者月馀。事闻。朝廷仍任焉。癸未。以事罢归。凡内外除授。皆兼春秋。晚年亦荐录弘文。乙酉拜左通礼。 恩命未至而公已易箦。十月十五日也。享年五十六。翌年二月初七日。葬于乌咎达好音山先茔之侧坎山之原。公德性宽厚。风神秀伟。平居无疾言遽色。友爱出天。人无间言。畦畛不见于外。而是非有严于内。喜称人之善。而于不善。不与焉。其在台官也。弹刻尹元衡。而南冥先生致书贺之。又论雪府使河珽之冤。河以己卯之祸匿金湜事。被诛而久未得伸者也。至于莅官。清俭自守而务祛弊政。以恩爱抚民而民怀其德。以严明御吏而吏不敢欺。簿牒云堆。剖决如流。断讼必循公道而作纸未尝捧木。尤留意学校。力加劝导。行养老宴。必亲自执爵以酬。春秋释奠。社稷城隍等祭。必齐沐亲行。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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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之资。丝布之备。必令家奴出家谷换用。未尝责辨于官吏。自奉甚薄。而于亲族穷乏。无不极力周恤。人以厚族称之。星州仓谷几三十万石。陈腐相因。名存实无。民不胜其弊。公郎散以二分。敛以一分。以耗谷充其元数。民用蒙惠。思切去后。谋拟立石。而为裴德文所阻。裴以士豪。曾为公所制者也。金海则府多逋欠。取积久难徵者。悉焚其券。节费而充其数。有去思之碑。至于密阳。民俗尚鬼。府中有一神祠。士女奔趋。有求必祷。公命曳出神像。沈之于江。由是妖孽遂除。旧污尽革焉。又习成好讼。妇人多入讼庭。每以廉耻晓之。有耻且格。末年无是弊。社稷城隍位板。例置官厅。污蔑莫甚。公建宇坛边以藏之。又立斋舍于外以为所。其去也亦立石颂德焉。公于仕宦之际。未尝枉道干进苟冀显。虽公议不遗。欲其升秩。荐望同副承旨及东莱府使。而皆未受点。位不称德。终于堂下。命也。公于家食之日。日与兄弟。怡愉一堂。有酒醑我。和乐且湛。或至夜分乃罢。虽风雨。未尝一日废也。友爱之笃。人皆叹服。与守愚堂崔先生。交游最密。往来源源。及公之病革也。先生驰到。问疾救药。及其纩也。亲恤敛殡。备尽哀礼。本家无棺板。先生以内外棺椁之材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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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葬时又为留山所。以克襄事。平日相与之意。可见矣。星州密阳二邑之乡校书院以及乡所。各遣校生院生品官。为文吊祭而又致赙焉。其愈久不忘之意。亦可想矣。公先配全义李公度之女。进士贞胤之孙。生子女俱夭。中配晋州宣传官郑受益之女。水使殷富之孙。生一女。婿曰郑沇。后娶灵山辛汝谨之女。光州牧使崙之孙。生一女而夭。副室生男女。女夭。男曰同寅。丁酉被虏。